萧颖士风节

【原文】

萧颖士为唐名人，后之学者但称其才华而已，至以答楚童奴为之过。予反复考之，盖有风节识量之士也。为集贤校理，宰相李林甫欲见之，颖士不诣①，林甫怒其不下己。后召诣史馆，又不屈，愈见疾，至免官更调河南参军。安禄山宠恣，颖士阴语柳并曰：“胡人负宠而骄，乱不久矣。东京其先陷乎！”即托疾去。禄山反，往见河南采访使郭纳，言御守计，纳不用。叹曰：“肉食者以儿戏御剧贼，难矣哉！”闻封常清陈兵东京，往观之，不宿而还，身走山南，节度使源洧欲退保江陵，颖士说曰：“襄阳乃天下喉襟，一日不守，则大事去矣。公何遽轻土地，取天下笑乎？”洧乃按甲不出。洧卒，往客金陵，永王璘召之，不见。刘展反，围雍丘，副大使李承式遣兵往救，大宴宾客，陈女乐。颖士曰：“天子暴露，岂臣下尽欢时邪！夫投兵不测，乃使观听华丽，谁致其死哉？”弗纳。颖士之言论操持如此，今所称之者浅矣。李太白，天下士也，特以堕永王乱中，为终身累，颖士，永王召而不见，则过之焉。

【注释】

①诣：到，古时特指到辈分、地位比自己尊贵的人那里去。

【译文】

萧颖士是唐朝的名士，不过后代的学者仅对他的才华有所称赞而已，而将他鞭打童奴认为是他的过错。我反复考证之后发现，其实他是一个拥有崇高品格，很有胆量抱负的人。在担任集贤殿校理的时候，宰相李林甫想要见他，萧颖士并没有前往，李林甫对他狂妄不愿意屈从于自己而感到十分生气。后来又召他到史馆，他也没有前往，更加让李林甫嫉恨，以致于萧颖士最后被改官到了河南担任参军一职。安禄山因为受到皇上的宠幸而十分狂妄放肆，萧颖士在背地里对柳并说：“胡人（安禄山）靠着受到圣上的恩宠而骄纵不已，叛乱恐怕不久就要来了，洛阳应该是他首先要攻占的地方吧。”随后假托自己有病离开了洛阳。安禄山反叛之后，萧颖士拜访了河南采访使郭纳，向他说起了自己的防御驻守的策略，并没有被采纳。于是叹息说：“掌管政权的人用孩子的把戏来抵御强大的敌寇，实在是很难取胜啊！”听闻封常清在洛阳驻守，排兵布阵，前去探察，没有住在那里就连夜回来了，独自一人逃到了山南，节度使源洧准备退守江陵，萧颖士说：“襄阳是天下的咽喉要道，如果有一天守不住了，那么天下的大势也就丢了。您为何如此轻视这里，难道不怕天下人嘲笑吗？”源洧因此决定按兵不动。源洧去世之后，萧颖士客居金陵，永王李璘召见他，他不肯与之见面。刘展谋反，包围了雍丘，副大使李承式派兵前来援救，在军营中大摆筵席来招待宾客，还请来了美女奏乐。萧颖士说：“天子逃难到了荒郊野外，难道这是臣子尽情享乐的时候吗！马上将士们就要出兵抗敌了，战况无法预测，如今却让他们观赏美女奏乐，来消磨战斗力，到了战场上谁还会为国效死呢？”不过，这个意见并没有被采纳。萧颖士的言论操守从这里就能够看出了。现在人们对他的评价太过肤浅。李白是天下的有名之士，只是因为陷入到了永王之乱中，为此而终身都受牵累。萧颖士，即便是永王召请也没有前去见面，从这一点看，恐怕要在李白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