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汉武帝天资刚严，闻臣下有杀人者，不唯不如之罪①，更喜而褒称之。李广以故将军屏居蓝田②，夜出至亭，为霸陵醉尉所辱。居无何③，拜右北平太守，请尉与俱，至军而斩之，上书自陈谢罪。上报曰：“将军者，国之爪牙也。怒形则千里悚④，威振则万物伏⑤。夫报忿除害，朕之所图干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⑥，稽颡请罪⑦，岂朕之指哉！”胡建守军正丞，谓未得真官，兼守之也。时监军御史穿北军垒垣以为贾区⑧，建欲诛之。当选士马日⑨，御史与护军诸校列坐堂皇上，建趋至拜谒，因令走卒曳御史下，斩之，遂上奏曰：“案军法：‘正亡属将军，将军有罪以闻，二千石以下行法焉。’丞于用法疑，臣谨以斩。”谓丞属军正，斩御史于法有疑也。制曰：“三王或誓于军中，欲民先成其虑也。或誓于军门之外，欲民先意以待事也。或将交刃而誓⑩，致民志也。建又何疑焉。”建繇是显名。观此二诏，岂不开妄杀之路乎？
【注释】
①不唯：不但，不仅。②屏居：退隐。③居无何：没多久。④悚：惊竦、害怕。⑤伏：震伏。⑥免冠徒跣（xiǎn）：摘下帽子，光着脚。⑦稽颡（sǎng）请罪：磕头谢罪。颡，额头，脑门。⑧穿：推倒。垒垣：垒起来的土堆，即院墙。贾区：商业集市区。⑨当选士马日：在挑选士兵的那一天。⑩交刃：交锋，打仗。
【译文】
汉武帝性情凶暴残忍，他听到臣子中有人杀了人，不管是因为什么，不仅不会治罪，反而会高兴地称赞他。李广凭借前将军的身份退隐蓝田，晚上出门来到一个亭子，被喝醉酒的霸陵尉所侮辱。没过多久，李广被封为了右北平太守，要求把霸陵尉调出跟他一起走，到了右北平的时候就把霸陵尉给杀了，然后上书自己陈述了自己的罪行。武帝批示说：“将军是国家的爪牙，生气的话那么千里的范围内都会有所感应，发威的话那么世间万物都会被震伏。报仇雪恨铲除坏人，正是我对将军您的期望。如果您现在摘帽赤脚，叩头谢罪，怎么可能是我想要的结果呢？”胡建代为担任军正丞一职，监军御史推倒了北军的一面墙作为了军市，胡建打算杀了他。在挑选士兵的那天，御史和护军诸校尉都站在汉武帝的两侧，胡建走到跟前拜见皇上之后，就命令属下将御史拖下来杀掉。然后上奏汉武帝说：“依照军法，军正并不归将军所统属，将军有罪要及时上报，二千石以下的官员能够就地正法。我对军法有所顾虑，但是我还是将监军御史给斩杀了”。这句话是说军丞统属于军正，斩杀御史不知道是否符合法律。汉武帝说：“三王之中，有些会在军队里发誓，这是想要让士兵不要有所顾虑；有些会在军门之外誓师，这是要让战士们事先有所准备；有些则会在战争开始之前誓师，这是为了能够激励战士们的斗志。你有什么可顾虑的？”胡建因此而扬名。看到这两份诏书之后，难道不就是在开轻易斩杀之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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