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纪
世祖光武皇帝,讳秀,字文叔,南阳人,高祖九世孙也。更始元年,遣世祖行大司马事,北渡河,镇慰州郡。进至邯郸,故赵缪王子林,以卜者王郎为天子,都邯郸。二年,进围邯郸,拔其城,诛王郎,收文书,得吏民与郎交关谤毁者数千章。世祖为不省,会诸将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
更始立世祖为萧王。世祖击铜马、高湖、重连,悉破降之,封其渠帅为列侯。降者犹不自安,世祖敕令各归营勒兵,乃自乘轻骑,案行部陈。降者更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
即皇帝位,封功臣皆为列侯,大国四县,余各有差。博士丁恭等议曰:“古帝王封诸侯,不过百里,强干弱枝,所以为治也。今封诸将四县,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国者,皆以无道,未尝闻封功臣地多而灭亡者也。”乃遣谒者,即授印绶。
建武十三年,诏曰:“往年已敕郡国,异味不得有所献御,今犹未止,非徒有豫养导择之劳,至乃烦扰道上,疲费过所,其令大官勿复受。明敕宣下,若远方口实,可以荐宗庙,自如旧制。”时兵革既息,天下少事,文书调役,务从简寡,至乃十存一焉。
十七年,幸章陵,修园庙,祠旧宅,观田庐,置酒作乐,赏赐焉。时宗室诸母,因酣悦,相与语曰:“文叔少时谨信,与人不款曲,唯直柔耳。今乃能如此!”帝闻之大笑曰:“吾治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
二十一年,鄯善王、车师王等十六国,遣子入侍,愿请都护。帝以中国初定,未遑外事,乃还其侍子,厚加赏赐。
中元二年,帝崩。遗诏曰:“朕无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务从约省。”
初,帝在兵间久,厌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儆急,未尝复言军旅。皇太子尝问攻战之事,帝曰:“昔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非尔所及也。”每旦视朝,日晏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经论治,夜分乃寐。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承间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生之福,愿颐养精神,优游自宁。”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虽身济大业,兢兢如不及。故能明慎政体,总揽权纲,量时度力,举无过事。退功臣而进文吏,戢弓矢而散马牛,虽道未方古,斯亦止戈之武焉。
孝明皇帝讳庄,世祖第四子也。永平二年春,宗祀光武皇帝于明堂,礼毕登灵台,诏曰:“朕以暗陋,奉承大业,亲执珪璧,恭祀天地。仰惟先帝受命中兴,拨乱反正,以宁天下。封泰山,建明堂,立辟雍,起灵台,恢弘大道,被之八极。而胤子无成康之质,群臣无吕旦之谋,盥洗进爵,踧踖惟惭。其令天下自殊死以下,谋反大逆,皆赦除之。”冬,幸辟雍,初行养老礼,诏曰:“三老李躬,年耆学明;五更桓荣,授朕《尚书》。《诗》曰‘无德不报’,其赐荣爵关内侯,食邑五千户。三老五更,皆以二千石禄,养终厥身。其赐天下三老,酒人一石,肉四十斤。有司其存耄耋、恤幼孤、惠鳏寡,称朕意焉。”
六年,诏曰:“先帝诏书,禁民上事言圣,而闲者章奏颇多浮辞,自今若有过称虚誉,尚书皆宜抑而勿省,示不为谄子嗤也。”
八年,日有蚀之,诏曰:“朕以无德奉承大业,而下贻民怨,上动三光。日蚀之变,其灾尤大。永思厥咎,在予一人。群司勉修职事,极言无讳。”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陈得失。帝览章,深自引咎,乃以所上班示百官。诏曰:“群寮所言,皆朕之过。人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民力,缮治室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永览前戒,竦然兢惧。徒恐薄德,久而致怠耳。”
十二年,诏曰:“昔曾闵奉亲,竭欢致养;仲尼葬子,有棺无椁。丧贵致哀,礼存宁俭。今百姓送终之制,竞为奢靡。生者无担石,而财力尽于坟土;伏腊无糟糠,而牲牢兼于一奠。糜破积世之业,以供终朝之费。子孙饥寒,终命于此,岂祖考之意哉!又车服过制,恣极耳目;田荒不耕,浮食者众。有司其申明科禁宜于今者,宣下郡国。”
十八年,帝崩。遗诏:“无起寝庙,藏主于光烈皇后更衣别室。”帝遵奉建武制度,事无违者。后宫之家,不得封侯与政。馆陶公主为子求郎,不许而赐钱千万,谓群臣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则民受其殃,是以难之。”故吏称其官,民安其业,远近肃服,户口滋殖焉。
论曰:明帝善刑理,法令分明。日晏坐朝,幽枉必达。外内无幸曲之私,在上无矜大之色。断狱得情,号居前世十二。故后之言事者,莫不先建武、永平之政。
孝章皇帝讳炟,明帝第五子也。少宽容,好儒术,显宗器重之。建初元年,诏曰:“朕以无德,奉承大业,夙夜栗栗,不敢荒宁,而灾异仍见,与政相应。朕既不明,涉道日寡,又选举乖实,俗吏伤民,官职耗乱,刑罚不中,可不忧与!昔仲弓季氏之家臣,子游武城之小宰,孔子犹诲以贤才,问以得人。明政之小大,以得人为本。乡举里选,必累功劳。今刺史、守相,不明真伪。茂才、孝廉,岁以百数,既非能显,而当授之政事,甚无谓也。每寻前世举人贡士,或起圳亩,不系阀阅。敷奏以言,则文章可采;明试以功,则治有异迹。文质斌斌,朕甚嘉之。其令太傅、三公、中二千石、二千石、郡国守相,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
四年,诏,于是下太常、将、大夫、博士、议郎、郎官及诸生、诸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帝亲称制临决焉。
七年,诏曰:“车驾行秋稼,观收获,因涉郡界,皆精骑轻行,无他辎重。不得辄修道桥、远离城郭、遣吏逢迎、刺探起居、出入前后,以为烦扰也。动务省约,但患不能脱粟瓢饮耳。所过欲令贫弱有利,无违诏书。”
元和二年,诏曰:“令云‘民有产子者,复勿算三岁’。今诸怀妊者,赐胎养谷人三斛,复其夫勿算一岁,著以为令。”又诏曰:“方春生养,万物莩甲,宜助萌阳以育时物。其令有司,罪非殊死,且勿案验;及吏民条书相告,不得听受。冀以息事宁民,敬奉天气。立秋如故。夫俗吏矫饰外貌,似是而非,揆之人事则悦耳,论之阴阳则伤化,朕甚厌之、甚苦之。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余。如襄城令刘方,吏民同声,谓之不烦,虽未有他异,斯亦殆近之矣。间敕二千石,各尚宽明。而今富奸行赂于下,贪吏枉法于上,使有罪不论,而无过被刑,甚大逆也。夫以苛为察,以刻为明,以轻为德,以重为威,四者或兴,则下有怨心。吾诏书数下,冠盖接道,而吏不加治,民或失职,其咎安在?勉思旧令,称朕意焉。”又诏曰:“律,十二月立春,不以报囚。《月令》:冬至之后,有顺阳助生之文,而无鞠狱断刑之政。朕咨访儒雅,稽之典籍,以为王者生杀,宜顺时气。其定律无以十一月、十二月报囚。”
论曰:魏文帝称“明帝察察,章帝长者”。章帝素知民厌明帝苛切,事从宽厚。感陈宠之议,除惨狱之科;深元元之爱,著胎养之令。割裂名都,以崇建周亲;平徭简赋,而民赖其庆。又体之以忠恕,文之以礼乐。故乃蕃辅克谐,群后德让。谓之长者,不亦宜乎!在位十三年,郡国所上符瑞,合于图书者,数百千所。呜呼懋哉!
孝和皇帝讳肇,章帝第四子也,在位十七年而崩。齐民岁增,辟土日广。每有灾异,辄延问公卿,极言得失。前后符瑞八十一所,自称德薄,皆抑而不宣。旧南海献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候,奔腾阻险,死者继路。时临武长汝南唐羌县接南海,乃上书陈状。帝下诏曰:“远国珍羞,本以奉宗庙。苟有伤害,岂爱民之本耶?其敕太官,勿复受献。”由是遂省。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