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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治要

时间:2023-07-1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庖人调和而不敢食,故可以为庖。王伯之君亦然,诛暴而不私,以封天下之贤者,故可以为王伯。八观六验,此贤主之所以论人也。父、母、兄、弟、妻、子。尊师,则不论贵贱贫富矣。凡古圣王之所为贵乐者,为其乐也。胜理以治身,则生全矣,生全则寿长矣。大吕之月,数将几终〔十二月也。中吕之月,毋聚大众,巡劝农事〔四月也。

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平,和〕。尝观于上志〔上志,古记〕,有得天下者众矣,其得之必以公,其失之必以偏〔偏私不正〕。凡主之立也,生于公。故《洪范》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荡荡,平易〕。”阴阳之和,不长一类;甘露时雨,不私一物;万民之主,不阿一人。桓公行公去私恶,用管子而为五伯长;行私阿所爱,用竖刁而虫出于户〔五子争立,无主丧,六十日乃殡,至使虫流出户也〕。人之少也愚,其长也智。故智而用私,不若愚而用公〔用私以败,用公则齐〕。

天无私覆也,地无私载也,日月无私烛也,四时无私为也,行其德而万物得遂长焉〔遂,成〕。庖人调和而不敢食,故可以为庖。若使庖人调和而食之,则不可以为庖矣。王伯之君亦然,诛暴而不私,以封天下之贤者,故可以为王伯。若使王伯之君诛暴而私之,则亦不可以王伯矣〔诛暴有所私枉,则不可以为王伯〕。

水泉深,则鱼鳖归之;树木盛,则飞鸟归之;庶草茂,则禽兽归之;人主贤,则豪杰归之。故圣王不务归之者,而务其所以归〔务人使归之,末也;务其所行可归,本也〕。强令之笑不乐,强令之哭不悲〔皆无其中心也〕,强令之为道也,可以成小,而不可以成大。大寒既至,民暖是利;大热在上,民清是走。故民无常处,见利之聚,无利之去。欲为天子,民之所走,不可不察。

凡论人,通则观其所礼〔通,达〕,贵则观其所进,富则观其所养,听则观其所行〔养则养贤也,行则行仁也〕,近则观其所好,习则观其所言〔好则好义也,言则言道也〕,穷则观其所不受,贱则观其所不为。喜之以验其守〔守,情守也〕,乐之以验其僻〔僻,邪〕,怨之以验其节〔节,性〕,惧之以验其特〔特,独也,虽独不恐也〕,哀之以验其仁〔仁人见可哀者,则不忍之也〕,苦之以验其志。八观六验,此贤主之所以论人也。论人,必以六戚四隐〔六戚,六亲也;四隐,相匿扬长蔽短也〕。何谓六戚?父、母、兄、弟、妻、子。何谓四隐?交友、故旧、邑里、门廊。内则以六戚四隐,外则以八观六验,人之情伪,贪鄙美恶,无所失矣〔言尽知之〕。此先圣王之所以知人也。

先王之教,莫荣于孝,莫显于忠。忠孝,人君、人亲之所甚欲也;显荣,人臣、人子之所甚愿也。然而,人君、人亲不得所欲,人臣、人子不得所愿,此生于不知理义〔不知理义,在君父则不仁不慈,在臣子则不忠不孝〕。不知理义,生于不学〔生,犹出也〕。是故古之圣王,未有不尊师者也。尊师,则不论贵贱贫富矣。神农师悉诸,黄帝师大桡〔悉,姓。诸,名。大挠,作甲子者也〕,帝颛顼师伯夷父,帝喾师伯招,帝尧师子州支父,帝舜师许由,禹师大成挚,汤师小臣〔小臣,谓伊尹〕,文王、武王师吕望、周公旦,齐桓公师管夷吾,晋文公师咎犯、随会,秦穆公师百里奚、公孙枝,楚庄王师孙叔敖、沈尹巫〔沈,县大夫〕,吴王阖闾师伍子胥、文之仪〔文,氏。仪,名〕,越王勾践师范蠡、大夫种。此十圣六贤者,未有不尊师者也。今尊不至于帝,智不至于圣,而欲无尊师,奚由至哉〔至于道也〕?此五帝之所以绝,三代之所以灭〔言五帝三代之后,不复重道尊师,故以绝灭也〕。

音乐之所由来远矣!天下太平,万民安宁,皆化其上〔化,犹随也〕,乐乃可成。故唯得道之人,其可与言乐乎〔言,说〕。亡国戮民,非无乐也,其乐不乐〔不和于雅,故不乐也〕。溺者非不笑也〔溺人必笑,虽笑不欢〕,罪人非不歌也〔当死者,虽歌不乐也〕,狂者非不舞也〔虽舞不能中节〕,乱世之乐,有似于此。君臣失位,父子失处,夫妇失宜,民人呻吟,其以为乐,若之何哉〔以民人呻吟叹戚,不可为乐也,故曰若之何也〕?

乱世之乐,为木革之声,则若雷;为金石之声,则若霆;为丝竹歌舞之声,则若噪〔噪,叫〕。以此骇心气、动耳目、摇荡生则可矣〔生,性〕,以此为乐则不乐〔不乐,不和〕。故乐愈侈,而民愈郁〔侈,淫也。郁,怨也〕、国愈乱、主愈卑,则亦失乐之情矣。凡古圣王之所为贵乐者,为其乐也。夏桀、殷纣作为侈乐大鼓、钟、磬、管、箫之音,以巨为美〔巨,大〕,俶诡殊瑰,耳所未尝闻,目所未尝见〔俶,始也。始作诡异瑰奇之乐,故耳未尝闻,目未尝见〕,务以相过,不用度量〔不用乐之法制〕。侈则侈矣,失乐之情。失乐之情,其乐不乐〔非正乐也,故曰不乐〕。乐不乐者,其民必怨,其主必伤〔怨,悲也。伤,病也〕。此生乎不知乐之情,而以侈为务故也。

耳之情欲声,心不乐,五音在前弗听;目之情欲色,心弗乐,五色在前弗视;鼻之情欲香,心弗乐,芬香在前弗臭;口之情欲味,心弗乐,五味在前弗食。欲之者,耳目鼻口也。乐之者不乐者,心也。心必和平然后乐,心乐然后耳目鼻口有以欲之。故乐之务在于和心,和心在于行适〔适,中适也〕。夫乐有适,心亦有适。人之情欲寿而恶夭,欲安而恶危,欲荣而恶辱,欲逸而恶劳。四欲得,四恶除,则心适矣。四欲之得也,在于胜理。胜理以治身,则生全矣,生全则寿长矣。胜理以治国,则法立矣,法立则天下服〔服于理也〕。故适心之务,在胜理。凡音乐,通乎政,而风乎俗者也〔风,犹化也〕,俗定而乐化之矣。故有道之世,观其音而知其俗,观其俗而知其政矣,观其政而知其主矣。故先王必托于音乐,以论其教〔论,明〕。故先王之制乐也,非特以欢耳目、极口腹之欲也〔特,止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行理义也〔平,正也。行,犹通〕。

黄钟之月,土事毋作,慎毋发盖,以固天闭地〔十一月也〕。大吕之月,数将几终〔十二月也。几,近也。终,尽也〕,岁且更起,而农民毋有所使〔使,役〕。大蔟之月,阳气始至〔正月〕,草木繁动〔动,生〕,令农发土,毋或失时〔发土而耕〕。夹钟之月,宽裕和平,行德去刑〔夹钟,二月〕,毋或作事,以害群生〔事兵戌事〕。姑洗之月,达通道路,沟渎修利〔三月也。时雨将降,故修利沟渎〕。中吕之月,毋聚大众,巡劝农事〔四月也。大众,谓军旅兴功筑宜〕,草木方长,毋携民心〔民当务农,长育谷木。徭役聚,则心携离逆上命也〕。蕤宾之月,阳气在上,安壮养孩〔五月也,壮,盛也。孩,少〕,本朝不静,草木早槁〔静,安也。朝政不宁,故草木变动堕落,早枯槁也〕。林钟之月,草木盛满,阴将始刑〔六月也。立秋则行戮,故曰阴气将始杀也〕,毋发大事,以将阳气〔发,起也。将,犹养〕。夷则之月,修法饬刑,选士厉兵〔七月也。饬,正也〕,诘诛不义,以怀远方〔怀柔〕。南吕之月〔八月〕,趣农收聚,毋敢懈怠。无射之月,疾断有罪,当法勿赦〔九月也。有罪,当断杀勿赦〕。应钟之月,阴阳不通,闭而为冬〔十月也。阳伏在下,阴闭于上,故不通〕,修辨丧纪,审民所终〔审,慎也。终,卒也。修别丧服,亲疏轻重,服制之纪也〕。

周文王立国八年,寝疾五日,而地动东西南北,不出周郊。百吏皆请曰:“臣闻地之动也,为人主也。今王寝疾,请移之。”文王曰:“若何其移之也?”对曰:“兴事动众,以增国城,其可以移之乎!”文王曰:“天之见妖,以罚有罪也。我必有罪,故天以此罚我也。今兴事动众,以增国城,是重吾罪也。不可〔重,犹益也,移咎征于他人,是益吾咎〕。昌也请改行重善以移之,其可以免乎!”于是谨其礼秩、皮革,以交诸侯;饬其辞令、币帛,以礼豪士。无几何,疾乃止〔止,除〕。立国五一年而终。

宋景公之时,荧惑在心。公惧,召子韦而问之,曰:“荧惑在心,何也〔子韦,宋之太史〕?”子韦曰:“荧惑者,天罚也;心者,宋分野也。祸当君。虽然,可移于宰相。”公曰:“宰相所与治国家也,而移死焉,不祥。”曰:“可移于民。”公曰:“民死,寡人将谁为君乎?”曰:“可移于岁。”公曰:“岁饥,民必饿死。为人君而杀其民以自活,其谁以我为君乎?是寡人之命固尽已,子无复言矣。”子韦再拜曰:“臣敢贺君,天之处高而听卑。君有至德之言三,天必三赏君命,今昔荧惑必徙三舍,君延年二十一岁。”是昔也,荧惑果徙三舍。

兵之所自来者上矣〔自,从也。上,久也〕。家无怒笞,则竖子婴儿之有过也立见;国无刑罚,则百姓之相侵也立见;天下无诛伐,则诸侯之相暴也立见。故怒笞不可偃于家,刑罚不可偃于国,诛伐不可偃于天下,有巧有拙而已矣〔巧者以治,拙者以乱〕。故古之圣王,有义兵而无偃兵。夫有以噎死者,欲禁天下之食,悖矣;有以乘舟死者,欲禁天下之船,悖矣;有以用兵丧其国者,欲偃天下之兵,悖矣。兵之不可偃也,譬之若水火然〔水以疗渴,火以熟食,不可乏也;兵以除乱,亦不可偃〕,善用之则为福,不善用之则为祸〔能者养之取福,不能者败以取祸也〕。善用药者亦然,得良药则活人,得恶药则杀人。义兵之为天下良药也,亦大矣〔义兵除天下之凶残,解百姓之倒悬,故方之于良药〕。故兵诚义,以诛暴君,而振苦民,民之悦之也,若孝子之见慈亲也,若饥者之见美食也。民之号呼而走之〔走,归〕,若强弩之射于深溪也。义兵至,邻国之民归之若流水,诛国之民望之若父母。行地滋远,得民滋众。兵不接刃,而民服若化〔若,顺〕。

义也者,万事之纪也,君臣上下亲疏之所由起也,治乱安危之所在也。勿求于他,必反于己。人情欲生而恶死,欲荣而恶辱。死生荣辱之道一,则三军之士可使一心矣。

衣,人以其寒;食,人以其饥。饥寒,人之大害也。救之,大义也。人之困穷,甚如饥寒,故贤主必怜人之困也,必哀人之穷也。如此则名号显矣、国土得矣〔得国土也〕。人主其胡可以无务行德爱人乎?行德爱人,则民亲其上;民亲其上,则皆乐为其君死矣。赵简子有两白骡而甚爱之。阳城胥渠〔阳城,姓。胥渠,名〕,广门之宦,夜款门而谒曰:“主君之臣胥渠有疾〔广门,邑名也。宦,小臣也。款,叩也〕,医教之曰:‘得白骡之肝病则止,不得则死’。”谒者通。简子曰:“夫杀畜以活人,不亦仁乎?”于是召庖人杀白骡,取肝以与之。无几何,赵兴兵而攻翟,广门之宦左七百人、右七百人,皆先登而获甲首〔获衣甲者之首也〕。人主其胡可以不好士也?

孝子之重其亲,慈亲之爱其子也,痛于肌骨,性也。所重所爱,死而弃之沟壑,人之情不忍为,故有葬死之义。葬者,藏也,慈亲孝子之所慎也〔慎,重〕。慎之者,以生人之心虑也〔虑,计〕。以生人之心为死者虑,莫如无动,莫如无发。无发无动,莫如无有可利。无有可利,此之谓重闭〔人不发掘,不见动摇,谓之重闭〕。葬,不可不藏也,葬浅则狐狸掘之,深则及于水泉。故凡葬必于高陵之上,以避狐狸之患、水泉之湿。此则善矣,而忘奸邪盗贼寇乱之难,岂不惑哉〔厚葬人利之,必有此难,故谓之惑也〕?慈亲孝子备之者,得葬之情矣。今世俗大乱,人主愈侈,非葬之心也,非为死者虑也,生者以相矜也。侈靡者以为荣,俭节者以为辱,不以便死为故〔故,事〕,而徒以生者之诽誉为务,此非慈亲孝子之心也。父虽死,孝子之重之不怠〔重,尊也。怠,懈也〕;子虽死,慈亲之爱之不懈。夫葬所爱重,而以生者之所甚欲,其以安之,若之何哉〔厚葬必发掘,故曰其以安之也。若之何,言不安〕?

世之为丘垄也,其高大若山,其树之若林,其设阙庭为宫室若都邑,以此观世示富则可矣,以此为死者则不可。夫死者其视万岁,犹一瞚也。人之寿,久不过百,中寿不过六十。以百与六十为无穷者虑,其情必不相当矣;以无穷为死者虑,则得之矣。今有人于此,为石铭,置之垄上曰:“此其中珠玉玩好、财物宝器甚多,不可不掘,掘之必大富。”人必相与笑之,以为大惑〔惑,悖〕。世之厚葬也,有似于此。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无不亡之国者,是无不掘之墓也。以耳目所闻见,齐、荆、燕尝亡矣,宋、中山已亡矣,赵、魏、韩皆失其故国矣。自此以上者,亡国不可胜数〔上,犹前也〕。是故古大墓无不掘者也,而世皆争为之,岂不悲哉?尧葬于谷,林通树之〔通林以为树也〕;舜葬于纪,市不变其肆〔市肆如故,言不烦民〕;禹葬于会稽,不变人徒〔变,动也。言无所兴造,不扰民也〕。是故先王以俭节葬死也,非爱其费,非恶其劳,以为死者虑也〔为,犹便也〕。先王之所恶,惟死者之辱也。发则必辱,俭则不发,故先王之葬必俭也。谓爱人者众,知爱人者寡〔谓凡爱死人者众,多厚葬之也,知所以爱之者寡,能俭葬者少也〕。故宋未亡而东冢掘〔文公冢也〕,齐未亡而庄公冢掘〔以葬厚,冢见发〕。国安宁而犹若此,又况百世之后,而国已亡乎?故孝子忠臣,亲父佼友,不可不察也。夫爱之而反害之,安之而反危之,其此之谓乎?

至忠逆于耳、倒于心〔倒,亦逆也〕,非贤主其孰能听之〔听,受〕?故贤主之所说,不肖主之所诛也〔贤主悦忠言,不肖主反之〕。今有树于此,而欲其美也,人时灌之,则恶之〔恶其灌之者也〕,而日伐其根,则必无活树矣。夫恶闻忠言,自伐之精者也〔精,犹甚,甚于自伐其根也〕。

贤主必自知士,故士尽力竭智、直言交争,而不辞其患〔士为知己者死,故尽力竭智,何患之辞也〕,豫让、公孙弘是矣。当是时也,智伯、孟尝君知之矣〔智伯知豫让,故为之报仇。盂尝君知公孙弘,故为之不受折于秦也〕。世之人主,得地百里则喜,四境皆贺,得士则不喜,不知相贺,不通乎轻重也。汤、武,千乘也,而士皆归之;桀、纣,天子也,而士皆去之。孔、墨,布衣之士也,万乘之主、千乘之君不能与之争士也〔士不归之,而归孔、墨,故曰不能与之争士〕。自此观之,尊贵富大不足以来士矣〔来,犹致也〕,必自知之,然后可〔可者,可至〕。豫让之友谓豫让曰:“子尝事范氏、中行氏,诸侯尽灭之,而子不为报,至于智氏,而子必为之报,何故?”豫让曰:“范氏、中行氏,我寒而不我衣,我饥而不我食,而时使我与千人共其养,是众人畜我也。夫众人畜我者,我亦众人事之。至于智氏则不然,出则乘我以车,入则足我以养,众人广朝,而必加礼于吾,所谓国士畜我也。夫国士畜我者,我亦国士事之。”豫让,国士也,而犹以人于己也〔于,犹厚也〕,又况于中人乎?孟尝君为从〔关东曰从〕,公孙弘谓孟尝君曰:“不若使人西观秦,意者秦王帝王之主也,君恐不得为臣,何暇从以难之〔言不能成从以难秦〕?意者秦王不肖主也,君从以难之,未晚也。”孟尝君曰:“善。愿因请公往矣。”公孙弘见昭王,昭王曰:“薛之地小大几何?”公孙弘对曰:“百里。”昭王笑而曰:“寡人之国,地数千里,犹未敢以有难也?今孟尝君之地方百里,而欲以难寡人,犹可乎?”公孙弘对曰:“孟尝君好士,大王不好士也。”昭王曰:“孟尝君之好士何如?”对曰:“义不臣乎天子、不友乎诸侯,得意慙为人君,不得意不肯为人臣,如此者三人;能治可为管、商之师〔管,管仲。商,商鞅〕,能致其主霸王,如此者五人;万乘之严主辱其使者,退而自刎,必以其血污其衣,有如臣者七人。”昭王笑而谢焉。

世之听者,多有所尤;多有所尤,则听必悖矣〔尤,过〕。人有亡?者,意其邻之子,视其色、言语、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窃,盗〕。掘其谷得其?〔谷,坑〕,他日复见其邻之子,动作、态度,无似窃?者。其邻之子非变也,己则变之。变之者无他,有所尤也。邾之故法,为甲裳以帛〔以帛缀甲〕。公息忌谓邾君曰:“不若以组。”邾君曰:“将何所得组?”公息忌对曰:“上用之,则民为之矣。”邾君曰:“善。”下令,令官为甲必以组。公息忌因令其家皆为组。人有伤之者曰:“公息忌之所以欲用组者,其家多为组也。”〔伤,败〕邾君不悦,于是乎止无以组〔以,用〕。邾君有所尤也。为甲以组而便,公息忌虽多为组,何伤?以组不便,公息忌虽无为组,亦何益!为组与不为组,不足以累公息忌之说〔累,犹辱也〕。凡听言不可不察〔察者,详也〕,不察则善不善不分。善不善不分,乱莫大焉。

昔禹一沐而三捉发,一食而三起,以礼有道之士,通乎己之不足〔欲以闻所不闻、知所不知故也〕。通乎己之不足,则不与物争矣〔情欲之物不争〕。愉易平静以待之,使夫自以之〔以,用〕;因然而然之,使夫自言之。亡国之主反此,自贤而少人。少人,则说者持容而不极〔极,至〕,听者自多而不得〔自多,自贤〕。

三王之佐,皆能以公及其私矣。俗主之佐,其欲名实也,与三王之佐同,其名无不辱者,其实无不危者,无功故也。皆患其身之不贵于国也,而不患其主之不贵于天下也。皆患其家之不富也,而不患其国之不大也。此所以欲荣而愈辱、欲安而愈危。故荣富非自至,缘功伐也。今功伐甚薄,而所望厚,诬也〔以薄获厚为诬〕;无功伐而求荣富,诈也〔以虚取之为诈〕。诈诬之道,君子不由〔由,用〕。

凡为天下、治国家,必务其本也。务本莫贵于孝。人主孝,则名章荣、天下誉〔誉,乐〕;人臣孝,则事君忠、处官廉、临难死;士民孝,则耕芸疾、守战固、不疲北。夫执一术而百喜至、百邪去,天下从者,其唯孝乎!故论人必以所亲,而后及所疏;必以所重,而后及所轻。曾子曰:“先王之所以治天下者五:贵贵,贵德,贵老,敬长,慈幼。此五者,先王之所以定天下也〔定,安〕。所为贵贵,为其近于君也;所为贵德,为其近于圣也;所为贵老,为其近于亲也;所为敬长,为其近于兄也;所为慈幼,为其近于弟也。”

昔晋文公将与楚人战于城濮,召咎犯而问曰:“楚众我寡,奈何而可?”咎犯对曰:“臣闻繁礼之君,不足于文;繁战之君,不足于诈〔足,犹厌也〕。君亦诈之而已。”文公以咎犯言告雍季,雍季曰:“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言尽其类〕。诈伪之为道,虽今偷可,后将无复〔不可复行〕,非长术也。”文公用咎犯之言,而败楚人于濮。反而为赏,雍季在上。左右谏曰:“城濮之功,咎犯之谋也。君用其言,而后其身,或者不可乎?”公曰:“雍季之言,百世之利也;咎犯之言,一时之务也〔务,犹事也〕。焉有以一时之务先百世之利者乎?”孔子闻之曰:“临难用诈,足以却敌;返而尊贤,足以报德。文公虽不终始焉,足以霸矣。”

贤主,愈大愈惧,愈强愈恐〔愈,益〕。凡大者,小邻国也;强者,胜其敌也〔大者,侵削邻国使小〕。胜其敌则多怨,小邻国则多患。多怨,国虽强大,恶得不惧?恶得不恐〔恶,安〕?故贤主于安思危〔安不忘危〕、于达思穷〔显不忘约〕、于得思丧〔丧,亡也。有得必有失,故思之也〕。

惠盎见宋康王,康王曰:“寡人之所悦者,勇有力也,不悦为仁义者,客将何以教寡人?”惠盎对曰:“臣有道于此〔有道于此,勇有力也〕,使人虽勇,刺之不入,虽有力,击之弗中。夫刺之不入,击之不中,此犹辱也。臣有道于此,使人虽有勇弗敢刺,虽有力弗敢击。夫弗敢,非无其志也。臣有道于此,使人本无其志也〔本无有击刺之志也〕。夫无其志,未有爱利之心也。臣有道于此,使天下丈夫女子莫不欢然皆欲爱利之,此其贤于勇有力也〔言以仁义之德,使民皆欲爱利之,故贤于勇有力也〕。大王独无意耶?”宋王曰:“此寡人之所欲得也。”曰:“孔、墨是也〔言当为孔丘、墨翟之德,则德所欲也〕。孔丘、墨翟,无地为君〔以德见尊也〕,无官为长〔以道见敬〕,天下丈夫女子,莫不延颈举踵,而愿安利之〔愿其尊高而利己也〕。今大王万乘之主也,诚有其志〔孔 、墨之志〕,则四境之内,皆得其利矣,其贤于孔、墨也远矣〔得贤名过于孔、墨〕。”

武王使人候殷,反报曰:“殷乱矣。”武王曰:“其乱焉至?”对曰:“谗匿胜忠良。”武王曰:“尚未也。”又往,反报曰:“贤者出走矣。”武王曰:“尚未也。”又往,反报曰:“其乱甚矣。百姓不敢诽谤怨矣。”武王遽告太公,太公曰:“其乱至矣,不可以驾矣。”〔驾,加也〕。

凡国之亡也,有道者必先去,古今一也〔君子见机而作,不待终日,故必先去〕。天下虽有有道之士,固犹少。千里而有一士,比肩也;累世而有一圣人,继踵也。士与圣人之所自来,若此其难也,而治必待之,治奚由至乎?虽幸而有,未必知也,不知则与无同〔不知其贤而用之,故不治。不治,则与无贤同〕。此治世之所以短,而乱世之所以长也〔短,少也。长,多也〕。故亡国相望〔言不绝也〕。贤主知其若此也,故日慎一日,以终其世。譬之若登山者,处已高矣,左右视,尚巍巍焉,山在其上矣。贤者之所与处,有似于此。身已贤矣,行已高矣,左右视,尚尽贤于己也。故周公曰:“与我齐者,吾不与处,无益我者也〔齐,等也。等则不能胜己,故曰无益我者也〕。”以为贤者必与贤于己者处。贤者之得可与处也,礼之。诸众齐民,不待知而使,不待礼而令〔令,亦使也〕。若夫有道之士,必礼必知,然后其智能可尽也〔可尽得而用也〕。

凡人主必审分,然后治可以至〔分,谓仁义、礼律、杀生、与夺之分。至,至于治也〕。凡为善难,任善易。奚以知之?今与骥俱走,则人不胜骥矣;居于车上而任骥,则骥不胜人矣。人主好治人官之事〔好为臣之官事〕,则是与骥俱走也,必多所不及矣〔言力不赡也〕。夫人主亦有车,无去其车,则众善皆尽力竭能矣。人主之车,所以乘物也。不知乘物,而自怙恃,奋其智能,多其教诏,而好自以〔诏,亦教也。以,用〕,则百官恫扰〔恫,动;扰,乱〕,少长相越,万邪并起,权威分移〔政在家门〕,此亡国之风〔风,化〕。王良之所以使马者约,审握其辔,而四马莫敢不尽力。有道之主,其所以使群臣者,亦有辔。正名审分,是治之辔也。故案其实、审其名,以求其情;听其言、察其类,毋使放悖〔放,纷也。悖,乱也〕。尧舜之民不独义,禹汤之臣不独忠,得其数也〔御之得其术也〕;桀纣之民不独鄙,幽厉之臣不独僻,失其理也。今有人于此,求牛则名马,求马则名牛,所求必不得矣〔失其名,故不得〕。而因用威怒,有司必徘怨矣,牛马必扰乱矣。百官,众有司也;万物,群牛马也。不正其名,不分其职,而数用刑罚,乱莫大焉。

昊天无形,而万物以成〔天无所制作物形,而物自成也〕;大圣无事,而千官尽能〔官得其人,其人任其职,故尽能也〕。此之谓不教之教、无言之诏。故有以知君之狂,以其言之当〔君狂言,臣下不敢谏止,而喜轻言,自以其言为当,是以知其言之当〕;有以知君之惑,以其言之得〔狂言而得,所以知其惑也〕。君也者,以无当为当、以无得为得者也。当得不在于君,而在于臣〔待臣匡正〕。今之为车者,数官然后成〔轮舆辕轴,各自有材,故曰数官然后成也〕。夫国岂特为车哉?众智众能之所持也,不可以一物一方安也〔方,道也〕。思虑自伤也〔思虑,劳精神也〕,智差自亡也〔用智过差,极其情欲,以自消亡〕,奋能自殃也〔奋,强〕。凡奸邪险诐之人也,必有因。何因?因主之为〔因,犹随也〕。

人主好以己为〔己所好,情欲则为也〕,则守职者,舍职而阿主之为,有过则主无以责之,则人主日侵,而人臣日得〔得其阿主之心〕。是宜动者静,宜静者动;尊之为卑,卑之为尊,从此生矣。此国之所以衰,而敌之所以攻也。

凡官者,以治为任,以乱为罪。今乱而无责,则乱愈长矣。人主以好为示能〔以能示众〕,以好唱自奋〔奋,强〕;人臣以不争持位,以听从取容。是君代有司为有司也〔大臣匡君,进思尽忠,退思补过。此以德从取容,无有正君者,君当自正耳,是为代有司为有司〕,是臣得后随以进其业也〔后随,随后也。其业,不争取容之业也〕。君臣不定〔君不君,臣不臣,故不定也〕。

人主自智而愚人、自巧而拙人,若此,则愚拙者请矣〔君自谓智而巧,故愚拙者从之请也〕,巧智者诏矣。诏多则请者愈多矣,请者愈多,且无不请也。主虽巧智,未无不知也〔未能尽无所不知也〕。以未无不知,应无不请,其道固穷〔固,必〕。穷而不知其穷,其患又将反以自多,是之谓重塞之主,无存国矣。故有道之主,因而不为〔因循旧法,不改为也〕,责而不诏〔贵臣成功,不妄有所教诏〕,不伐之言,不夺之事,督名审实,官使自司,以不知为道,以奈何为实〔以不知为道,道尚因循长养,不违戾自然之性,故以不可奈何为实也〕。绝江者托于船,致远者托于骥,霸王者托于贤。伊尹、吕尚、管夷吾、百里奚,此霸王之船骥也。释父兄与子弟,非疏之也;任庖人、钓者与仇人、仆虏,非阿之也。用持社稷、立功名之道,不得不然也〔庖人即伊尹,钓者即吕尚,仇人即管夷吾,仆虏即百里奚也。非阿私近之也,用其以持社稷,立功名之道也,故曰不得不然〕。

三代之道无二,以信为管〔管,准法也〕。宋人有取道者,其马不进,刭而投之溪水〔刭,杀也。投,弃〕。又复取道,其马不进,又刭而投之溪水。如此者三。虽造父之所以威马,不过此矣。不得造父之道,而徒得其威,无益于御。人主之不肖者,有似于此。不得其道,而徒多其威,威愈多,民愈不用〔民不为之用也〕。亡国之主,多以威使其民矣。故威不可无有,而不足专恃。譬之若盐之于味,凡盐之用,有所托也,不适则败所托而不可食。威亦然矣。恶乎托?托于爱利〔爱则利民〕。爱利之心息,而徒疾行威,身必咎矣。

古之君民者,仁义以治之,爱利以安之,忠信以导之,务除其灾、致其福。故民之于上也,若玺之于涂,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

东野稷以御见庄公,庄公以为造父不过也。颜阖曰:“其马将败。”少顷,东野稷之马败而至。庄公召颜阖而问之曰:“子何以知其败也?”对曰:“夫进退中绳,左右旋中规,造父之御,无以过焉,犹求其马。臣得以知其败也。”故乱国之使其民,不论人之性,不反人之情,烦为教而过不识〔过,责也。识,知也〕,重为任而罪不胜〔不能胜其所任者而罚〕。民进则欲其赏,退则畏其罪。知其能力之不足也,则以伪继矣。知,则上又从而罪之〔罪其伪也〕,是以罪召罪也〔召,致〕。故礼烦则不庄,业众则无功,令苛则不听,禁多则不行。桀、纣之禁,不可胜数,故民不用而身为戮。

凡使贤、不肖异。使不肖以赏罚〔不肖者喜生恶死,则可使也矣〕,使贤以义〔唯义所在,死生一也〕。故贤主之使其下也,必以义,必审赏罚,然后贤、不肖尽为用也。

凡人筋骨欲其固也,心志欲其和也,精气欲其行也。若此,则病无所居,而恶无由生矣。病之留,恶之生,精气郁也〔郁滞不通〕。故水郁则为污〔水浅不流曰污〕,树郁则为蠹〔蠹,蝎〕,草郁则为蒉〔蒉,秽〕。国亦有郁:主德不通,民欲不达,此国之郁也。国之郁处久,则百恶并起,而万灾丛生矣〔丛,聚〕。故人贵豪士与忠臣也,为其敢直言而决郁塞也。

赵简子曰:“厥也爱我,铎也不我爱也〔厥,简子家臣也。铎,尹铎,亦家臣〕。厥之谏我也,必于无人之所;铎之谏我也,喜质我于人中〔质,正〕,必使我丑。”尹铎对曰:“厥也,爱君之丑〔爱,惜〕,而不爱君之过也;铎也,爱君之过,而不爱君之丑也。”不质君于人中,恐君之不变也〔变,改〕。此简子之贤也。人主贤,则人臣之言刻〔刻,尽〕。人主执民之命。执民之命,重任也,不得以快志。

亡国之主必自骄,必自智,必轻物〔自谓有过人智,故轻物。物,人也〕。自骄则简士〔简,贱〕,自智则专独〔不咨忠良〕,轻物则无物〔《传》曰:无备而官辩者,犹拾害〕。无备召祸,专独位危,简士雍塞〔士不尽规,故雍塞无闻知〕。欲无雍塞必礼士,欲位无危必得众,欲无召祸必完备。三者,人君之大经也〔经,道〕。

赵简子沉栾徼于河,曰:“吾尝好声色矣,栾徼致之;吾尝好宫室台榭矣,而栾徼为之;吾尝好良马善御矣,而栾徼来之。今吾好士六年矣,而栾徼未尝进一人,是长吾过而绌吾善也〔所得者皆过也,所不进乃善,故曰长吾过而绌吾善也〕。”故若简子者,能以理督责于其臣矣。以理督责于其臣,则人主可与为善,而不可与为非;可与为直,而不可与为枉,此三代之盛教也。

吴起行,魏武侯自送之,曰:“先生将何以治西河?”对曰:“以忠以信,以勇以敢。”武侯曰:“安忠?”曰:“忠君〔尽忠于君〕。”“安信?”曰:“信民〔施信于民〕。”“安勇?”曰:“勇去不肖〔勇于去不肖也〕。”“安敢?”曰:“敢用贤〔用贤无疑〕。”武侯曰:“四者足矣。”

使人大迷惑者,必物之相似者也。玉人之所患,患石之似玉者;贤主之所患,患人博闻辩言而似通者〔通,达〕。亡国之主似智,广国之臣似忠。似之物,此愚者之所大惑,而圣人之所加虑也〔思则知之〕。

贤主所贵莫如士。所以贵士,直言也。言直则枉者见矣,人主之患,欲闻枉而恶直言,是障其源而欲其水也,水奚自至〔自,从〕?是贱其所欲,而贵其所恶也,所欲奚自来〔所欲,欲闻己枉。所恶,恶闻直言也,直言何从来至〕?

能意见齐宣王,宣王曰:“寡人闻子好直,有之乎〔能,姓也。意,名也〕?”对曰:“意恶能直?意闻好直之士,家不处乱国,身不见污君。今身得见王,而家宅乎齐,意恶能直〔宅,居也。恶,安也〕?”若能意者,使谨乎论主之侧,亦必不阿主〔阿,曲〕。不阿主,主之所得岂少哉?此贤主之所求,而不肖主之所恶也。

荆文王得茹黄之狗、宛路之矰〔矰,弋射短矢也〕,以田于云梦〔田,猎也。云梦,楚泽也〕,三月不反;得丹之姬,淫,期年不听朝〔淫,惑〕。保申曰:“先王卜以臣为保,吉〔保,大保官。申,名〕。今王之罪当笞。”王曰:“愿请变更而无笞。”保申曰:“臣承先王之令,不敢废也。王不受笞,是废先王之令也。臣宁抵罪于王,毋抵罪于先王。”王曰:“诺。”引席,王伏,保申束细荆五十,跪而加之于背,如此者再,谓“王起矣”。王曰:“有笞之名,一也。”遂致之〔遂痛致之〕。保申曰:“臣闻君子耻之,小人痛之,耻之不变,痛之何益?”保申起,出请死。文王曰:“此不穀之过也,保申何罪?”王乃变,更召保申,杀茹黄之狗,折宛路之矰,放丹之姬。务治荆国,兼国三十九。令荆国广大至于此者,保申之力也,极言之功也。

齐宣王好射,悦人之谓己能用强弓〔示有力也〕。其尝所用不过三石,以示左右。左右皆试引之,中关而止〔关,开弓弦至半而止〕,皆曰:“此不下九石,非王,其孰能用是?”宣王终身自以为用九石,岂不悲哉〔伤其自诬而不知实〕?非直士其孰不阿主?故乱国之主,患在乎用三石为九石〔力不足,而自以为有余也。其功德,其治理,皆亦如之〕。

欲知平直,则必准绳;欲知方圆,则必规矩。人主欲自知,则必直士〔唯直士能正言〕。故天子立辅弼、设师保,所以举过也〔举犹正也〕,务在自知。尧有欲谏之鼓,舜有诽谤之木,汤有司过之士,武有戒慎之鞀〔欲戒者,摇其鞀鼓也〕,犹恐不能自知。今贤非尧、舜、汤、武也,而有掩蔽之道,奚由自知哉?荆成、齐庄不自知而杀,吴王、智伯不自知而亡。故败莫大于不自知。范氏之亡也〔范氏,晋卿〕,百姓有得钟者,欲负而走,则钟大不可负,以椎毁之,钟况然有音,恐人之闻之而夺己也,遽掩其耳。恶人之闻,不可也;恶己自闻之,悖矣。为人主而恶闻其过,亦由此〔此自掩其耳之类也〕。

荆有善相人者,所言无遗策〔遗,失〕。庄王见而问焉,对曰:“臣非能相人也,能观人之友也。布衣也,其友皆孝悌,纯谨畏令,如此者,家必日益,身必日安,此所谓吉人也;事君也,其友皆诚信有行好善,如此者,事君日益,官职日进,此所谓吉臣也;人主也,朝臣多贤,左右多忠,主有失,敢交争正谏〔交,俱〕,如此者,国日安,主日尊,天下日服,此所谓吉主也。臣非能相人也,能观人之友也。”庄王善之,于是疾收士,日夜不懈,遂霸天下。

先王用非其有,如已有之,通乎君道者也。为宫室,必任巧匠,奚故〔奚,何〕?曰:“匠不巧则宫室不善也。”夫国,重物也,其不善也,岂特宫室哉〔特,犹直也〕?巧匠为宫室,为圆必以规,为方必以矩,为平直必以准绳。功已就〔就,成〕,不知规矩准绳,而赏巧匠。宫室已成,不知巧匠,而皆曰:“此某君某王之宫室也。”人主之不通乎主道则不然,自为之则不能,任贤者恶之,与不肖者议之,此功名之所以伤〔伤,败〕,国家之所以危〔危,亡〕。汤、武一日而尽有夏、商之民,尽有夏、商之地,尽有夏、商之财。以其民安,而天下莫敢危之;以其地封,而天下莫不悦;以其财赏,而天下皆竞劝〔劝,进〕。通乎用非其有也。

卫灵公天寒凿池。宛春谏曰:“天寒起役,恐伤民〔伤,病〕。”公曰:“天寒乎哉?”宛春曰:“公衣狐裘、坐熊席,是以不寒。今民衣弊不补,履决不组。君则不寒,民则寒矣。”公曰:“善。”令罢役。左右以谏曰:“君凿池,不知天之寒也,而春也知之。以春之知也,而令罢之,福将归于春也,而怨将归于君。”公曰:“不然。夫春也,鲁国之匹夫也,而我举之〔举,用〕,夫民未有见焉〔未见其德〕,今将令民以此见之。且春也有善,如寡人有春之善,非寡人之善欤?”灵公之论宛春也,可谓知君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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