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192—232),字子建,谯(今安徽亳州)人,曹操之子,曹丕之弟。魏明帝曹叡太和六年(232)封为陈王,卒后谥号思,世称陈思王。因富才学,早年曾被曹操宠爱,一度欲立为世子。曹丕、曹叡相继为帝后,曹植备受猜忌,郁郁而死。他是建安具有卓越成就的文学家,钟嵘《诗品》称他为“建安之杰”。著有《曹子建集》10卷,有赋、杂文、诗200余篇。
(一)章表之文
曹植是写“表”的能手,写了多份表章。他的表章同散文一样,“辞采华茂”,形式上善用骈偶,比曹丕更加精工,《求自试表》是其代表作。曹植早年有强烈的功名事业心,又以其才华,深得曹操赏识。曹丕、曹叡称帝后,他遭到压抑迫害,备受猜忌。明帝太和二年(228),“植常自愤怨抱利器而无所施,上疏求自试”。在表中,他一开始就表明报国立功的志愿,先从君臣大义说起:
臣闻士之生世,入则事父,出则事君。事父尚于荣亲,事君贵于兴国。故慈父不能爱无益之子,仁君不能畜无用之臣。夫论德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量能而受爵者,毕命之臣也。故君无虚授,臣无虚受。虚授谓之谬举,虚受谓之尸禄;《诗》之素餐所由作也。
然后转说到自己的抱负,愿统一军,亲伐吴蜀:
必乘危蹑险,骋舟奋骊,突刃触锋,为士卒先。虽未能擒权馘亮,庶将虏其雄率,歼其丑类。……虽身分蜀境,首悬吴阙,犹生之年也。
写得感情奔放,气势雄伟。末段,再陈求试之心:
臣闻骐骥长鸣,则伯乐昭其能;卢狗悲号,则韩国知其才。是以效之齐楚之路,以逞千里之任;试之狡兔之捷,以验搏噬之用。
连用典故,隔句为对,比喻形象,文辞华丽,但曹植的愿望未被明帝采纳。太和五年(231),又上《求通亲亲表》,要求存问亲戚,再次表现渴望建功立业的迫切心情:“若得辞远游,戴武弁,解朱组,佩青绂;驸马奉车,趣得一号,安宅京室,执鞭珥笔。出从华盖,入侍辇毂,承答圣问,拾遗左右;乃臣丹诚之至愿,不离于梦想者也。”感情强烈,意甚恳切,令人凄然。刘勰在称道魏初善写表章的曹操、孔融、诸葛亮等人时,特别称赞“陈思之表,独冠群才”(《文心雕龙·章表》)。其章表体貌华美、音律协调、词句清越、情志显豁,笔调随思想内容而变化。
(二)书札之文
曹植才思敏捷,其书札之文亦恣肆富丽,锋芒毕露,很有文采,著名的有《与杨德祖书》。杨德祖,即杨修(175—219),华阴(今陕西华阴东)人,博学有才智,为曹植“密友”。因聪明过人,常识破曹操之计谋,被曹操所杀。此信是建安二十二年(217)写给杨修的,先写魏王(曹操)招揽天下人才,王粲、陈琳、徐幹、刘桢、应玚均“悉集”于魏,并对这数人之文作了精要点评。次说“世人之著述,不能无病”,自己“常好人讥弹其文,有不善者,应时改定”。并以孔子制《春秋》还要听取子游、子夏之意见进行修订为例,说明天下之文没有超过《春秋》的,故“言不病者,吾未之见也”。主张要正确开展和对待文学批评。再说批评者须有过人之条件,“人各有好尚”,人评文章亦因爱好不同,评价不一。最后希望杨修对他的“辞赋”提出批评,认为“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并表达他欲有所进的雄心壮志:
吾虽德薄,位为藩侯,犹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留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若吾志未果,吾道不行,则将采庶官之实录,辨时俗之得失,定仁义之衷,成一家之言,虽未能藏之于名山,将以传之于同好。
这封信先论众才,中谈客观地对待文学批评,这与曹丕之《典论·论文》有相似之处,但他认为“辞赋小道”却与曹丕主张文章乃“经国之大业”相左。这不是他轻辞赋,而是念念不忘建功立业,在政治上屡受压抑而志不得逞,故视文章为“小道”。正如鲁迅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所说,这是曹植的“违心之论”。从他给杨修所述之雄心来看,他功业不建,将退而为文,亦可证明这点。这封信因给好友杨修所写,故能敞开心扉,评说文坛,中肯贴切,引喻作譬,生动形象,述志抒怀,气豪辞壮,是一篇很有意义和影响极大的书札。
另一篇《与吴季重书》亦是如此。吴季重,即吴质(177—230),魏文学家。济阴(今山东定陶西北)人。建安中吴质出任朝歌长,曹植写这封信勉励他。此信先叙宴饮之乐;次谈“文章之难,非独今也”;再以佳政勉之。全文高视阔步,志意高远,辞如泉涌,文采飞扬,有俯视一切之气概。
(三)辞赋之文
曹植的赋有50多篇,其中不少抒写被压抑迫害的愤懑,有壮志难酬的哀伤,亦用骈俪,文辞的华美,比其他散文更加突出。《洛神赋》是他最有名的代表作。以神话传说为题材,通过人神恋爱的故事,寄寓自己对美好理想的追求。赋中对洛神形象的描写十分精彩: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浓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写洛神的形貌,从远近不同的角度来写,“远而望之”,“近而察之”;从整体写体态容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然后又具体写,从身材、肩、腰到发、眉,由云髻、修眉写到唇、齿、眼目、脸颊,再到服饰和裾履。写到洛神被君王的真诚爱慕所感动时,又改换笔调,从动态、内心描写洛神,把洛神的“柔情绰态”、外美内惠,充分表现了出来。这篇赋的描写手法,虽然受到宋玉《高唐赋》、《神女赋》的影响,然而艺术上的精工细致、语言的形象优美,则是独具匠心。这篇赋与传统赋体也有很大的不同。其一,虽同样铺陈描写,但《洛神赋》不像汉赋的横向铺陈,而是纵向描写,前后连贯,没有重叠堆砌的弊病。其二,一般的赋都写实,这篇赋却发挥了丰富的想象,把神话传说引入赋中,具有浓厚的浪漫主义气息。而且化虚为实,虽然写的洛神是虚的,艺术形象给人的感觉却又是真实的。其三,一般赋不外骚体、文体、骈偶,这篇赋却是朝俳赋的方向发展,不仅辞采华美,而且表现方法丰富多样,语言流畅凝练,使之有独特的成就,尤其是对人物的刻画,在辞赋中是无与可比的。
曹植赋的另一特色,是写了许多托物寄意的咏物赋。如《白鹤赋》、《蝉赋》、《鹖赋》等,其中《蝙蝠赋》、《鹞雀赋》两赋,更是别开生面。如《蝙蝠赋》:
形象地刻画出蝙蝠“形殊性诡”的特点,寄寓着对那些“每变常式”的奸邪之徒的讽刺痛斥。《鹞雀赋》是一篇禽鸟寓言赋,鹞要吃雀,雀要抗争,通过雀与鹞的对话表现出它们之间的生死斗争,形象地揭露了以强凌弱的社会现象。这与《蝙蝠赋》相联系,可能是对曹丕所派监视他的人之讽谕。这篇赋突出的艺术表现是,不用铺陈,全用对话的形式,写出鹞雀的动态和心理活动,寓意深刻。它对于后世的讽刺赋、俗赋有所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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