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词学之振兴

明人于词造诣未深，而好之则甚，词谱，词韵，词选，词话诸书纷作，而求其完善足法者盖鲜。其轻率不精之病，已具论于前篇。及于清则病日减而善日增。究其所由，盖以明人标榜相高，得名甚易，往往寸长片善，表襮无余，只语单词，传诵不绝；使浅学者怀徼幸弋名之志，高才者生骄矜自满之心。于是浪蕊浮华，竞其藻采；巧伪小智，弄其玄虚。清则不然，朴学日昌，品节日励，亭林，梨洲，船山，夏峰之伦，或湛深经术，或冥索性天，余力及于词章，大声觉其聋聩；流风所被，朝气所驱，俾知名非浪得，学必探源，虽在填词度曲之微，亦有厚薄深浅之等；遂乃各植根柢，务造精深。浅学者不足以成名；高才者无所用其满。稽其所诣，洵足以振明代之衰，而发词林之暗矣。

《词律》《钦定词谱》《仲氏词韵》等，前已备论。

侯刻《名家词》，自南唐二主迄元张埜计十家。孙刻《国朝名家诗馀》，原十六家，三十九卷，后其子金砺增二家三卷，共四十二卷，稍涉明末清初虚嚣标榜之习。《百名家词》计一百家，清初人词所收略备。《浙西六家词》，合朱彝尊，李良年，沈暤日，李符，沈岸登，龚翔麟六家计十一卷，开清初浙派词之先。

《柳塘词话》六卷，亦名《古今词话》宋人杨湜旧有《古今词话》，今佚，分词评，词辨，词品三门，杂引旧文，多不著出典，间附己说，亦涉标榜。《西河词话》论词崇唐五代，盖承明陈卧子之教，与浙派诸家格不相入；其考证词曲源流处，颇多可取。《古今词论》一卷，杂录论词之语，古人仅十之一，近人乃十之九。《花草蒙拾》《词衷》《词绎》《金粟词话》《莼渔词话》诸书，论词各有精到语；邹，刘，彭诸家对阮亭皆极推崇。《词藻》四卷，拈唐以后之隽句名篇，品题长短，大致欲使苏辛、周柳两派同归。《词苑丛谈》十二卷，纂辑宋以来笔记及谈词之书，分为七类，采摭宏富，会词话之要；惜采集时多未注出典，竹垞，其年当时即病之，后虽欲自补，已不可得。后有丁铸者尝为校补，惜稿未刊行而佚。见《赌棋山庄词话》

清之中叶，国势盛强，民物殷阜。高宗奖进文学，征修四库，盛极一时，风气所趋，人才挺异，经史百家之学并进于光大之涂，固无论矣。即词学亦以前此诸贤，恢张门户，学者朋兴，自乾隆迄道光中，著述之盛足以继武。其属于调律者，有叶申芗之《天籁轩词谱》及《词韵》，舒梦兰之《白香词谱》附《晚翠轩词韵》，吴烺，程名世之《学宋斋词韵》，吴应和之《榕园词韵》，戈载之《词林正韵》，谢元淮之《碎金词谱》。其属于选词者，有陶梁之《词综补遗》，王昶之《明词综》《国朝词综》，王绍成之《国朝词综二编》，吴衡照之《明词综补》，刘逢禄之《词雅》，姚阶之《国朝词雅》，沈时栋之《国朝词选》，夏秉衡之《清绮轩词选》，叶申芗之《天籁轩词选》《草堂新集》《闽词钞》，吴锡麒之《伫月楼分类词选》，张惠言，张琦之《词选》，董毅之《续词选》及郑善长之《词选附录》，周济之《宋四家词选》，周之琦之《心日斋十六家词选》，戈载之《宋七家词选》《续绝妙好词》，袁钧之《四明近体乐府》，朱和羲之《新声谱》。其属于汇集者，有秦恩复之《词学丛书》，王昶之《琴画楼词钞》，汪世泰之《七家词钞》。其属于评论考证者，有方成培之《香研居词麈》，吴衡照之《莲子居词话》，李调元之《雨村词话》，袁钧之《西庐词话》，凌廷堪之《词洁》，郭麐，杨夔生之《词品》，周济之《词辨》，宋翔凤之《乐府馀论》，张宗橚之《词林纪事》，叶申芗之《本事词》等书。诸家词韵，前已备论。《天籁轩词谱》五卷，兼取万氏《词律》《钦定词谱》，录定一词为式，甚为详备适用；不用图，亦不注平仄，尤为大方。《白香词谱》一卷，选通行之百调，仿《诗馀图谱》法以白黑圈表平仄，可便初学；惟录词有时舍宋而取清，未为探本如《暗香》不录白石而取竹垞，又可平可仄处亦太通脱，仅具大概而已。《碎金词谱》初集六卷，续集十二卷，旁考《雍熙乐府》及《南北九宫大成谱》，遍注词之宫调工尺，其自为词亦仿白石例自注宫调旁谱，自谓得千古不传之秘；然词之歌法久亡，虽白石旁谱具存，尚难按歌，况自昆腔既兴，元人南北曲歌法已失，此更以昆腔法歌词，又隔一尘，岂果合拍？特其用心之勤为可许耳。

《词综补遗》十卷，录宋元人词以补朱氏所未备；《明词综》十二卷，录明人词；《国朝词综》四十八卷，录清人词迄嘉庆初；《国朝词综》二编八卷，续录清人词迄道光中；《明词综补》录明惠宗迄吕福生，以补王氏所未备：皆务存人，非尽胜作。《词雅》五卷，录唐五代宋人词八十家，凡三百首，所传才士名卿闳意眇旨正变声律备具。《国朝词雅》《国朝词选》皆录清人词，则雅俗杂陈，不及刘选之纯。《清绮轩词选》十二卷，以调为次，各系以人，自唐迄清，所取多驳。《天籁轩词选》六卷，选古今人词，意在调停于柳周苏辛之间，尚近雅正，校误亦细。《草堂新集》录明人词，则雅俗杂陈矣。《闽词钞》四卷，录五代以后闽人徐昌图以下六十一家词千余首，所收甚备。《伫月楼分类词选》录古今人词。《自序》谓“慕竹垞之标韵，缅樊榭之音尘，窃谓字诡则滞音，气浮则滑响，词俚则伤雅，意亵则病淫”。旨趣甚正。张氏《词选》二卷，录唐宋词四十四家，仅一百十六首，标意内言外之说，意在推崇正声，屏屯田，梦窗等，斥为荡而不反，傲而不理，枝而不物；谭献谓其“町畦未尽而奥窔始开”；人多病其所选太严，其外孙董毅乃续选五十二家，一百二十二首，则柳吴皆入选矣。《宋四家词选》四卷，申张氏之旨，标举宋人美成，稼轩，碧山，梦窗四家为宗，而又以两宋诸家体格相近者分隶四家，各为一卷，其旨则新，而于源流本末未免颠倒；如晏欧开国词宗，继声五代，贺方回开四明词派，为梦窗西麓之先河，乃皆以附于北宋末之美成；五代之徐昌图，北宋之东坡，乃以附于南宋之稼轩，孙奴其祖，殊非著述之体；又如玉田既以附于碧山，乃独以其集中《绿意》咏荷叶一阕，改隶梦窗，署无名氏，虽考据未精之过，亦足见分宗配隶，说难自圆；至于序论之精到语又不可磨。《十六家词选》录唐温庭筠至元张翥十六家之词，各系一诗，以究词之本末而挽张氏之偏。《宋七家词选》七卷，录周，史，姜，吴，周，王，张七家，杜文澜作注。《续绝妙好词》续草窗录宋末至清中叶词，所选皆尚纯正，惟于古人用韵处，或改之以就己说。《四明近体乐府》十四卷，录唐宋以下宁波人词一百六十家，末附己作，若贺知章等止有《竹枝》《柳枝》一二首者亦列为词家，殊失限断；而所收宋明人多可补王氏《词综》所遗。《新声谱》一卷，辑清人自度腔以长短为序，末附己作。

《词学丛书》二十二卷，辑《乐府雅词》三卷，《拾遗》一卷，《阳春白雪》八卷，《外集》一卷，《词源》二卷，《日湖渔唱》一卷，《补遗》一卷，《续补遗》一卷，《元草堂诗馀》三卷，《菉斐轩词林韵释》一卷。《琴画楼词钞》录清中叶词人张梁以下词二十五家；《七家词钞》九卷，录刘嗣绾以下七家词而附以己作：皆可以见乾嘉词人之概。

《香研居词麈》五卷，深究律吕，谓“乐律无古今，古之律吕即今之工尺”；又论“凡词既用某韵，则句中勿杂入本韵字，而句首一字尤宜慎之，即句逗处亦万不可同犯韵字”；语虽过执，亦见谨严。《莲子居词话》六卷，持论以为言情宜雅，患堆积，忌雕琢，颇为笃切；校正《词律》多条，皆有据依。《雨村词话》四卷，拾升庵余论，极推毛氏《填词名解》，所见殊陋；又谓宋人无词话，惟《后山集》中有七条，而不知宋人著述中词话固不少，特非一一明著为词话耳。如吴曾《能改斋漫录》十六、十七两卷，周密《浩然斋雅谈》末卷，皆属论词；又如胡仔《苕溪渔隐丛话》，陆游《老学庵笔记》，罗大经《鹤林玉露》，刘克庄《后村诗话》等书中亦多谈词；若《词源》《词旨》等专著更无论矣。《西庐词话》一卷，论词虽少独到，尚不背驰。《词洁》一卷，论律极细，谓宋词非四声所可尽；凌氏尝著《燕乐考原》，固洞于乐律者，其言自异浮掠。郭杨二氏之《词品》，仿司空图二十四品体，各为十二章，以四言韵语描摹情致，虽具领会，然不尽切；且其分目多雷同，微婉何别于委曲？闲雅讵悬于幽秀？孤瘦逋峭，所差几何？秾艳奇丽，所异安在？必拘以二十四品，故不免于凑耳。《词辨》原本十卷——一卷起温飞卿为正，二卷起南唐后主为变，三四卷为名篇稍有疵累，五六卷为平妥清通，才及格调，七八卷为大体纰缪，精彩间出，九卷为本事词话，十卷为庸选恶札，迷误后生，大声疾呼以昭炯戒——清稿付田生，附粮船，毁于水；追忆仅录出正变二卷，其论词略宗茗柯，不少精当之言，然亦有偏执处。《乐府馀论》论甚精切，间有考证亦典核。《词林纪事》二十二卷，本据《丛谈》而以人为纲，以时代为次，凡涉词家故实或有评语之作，悉皆入选，引证精博，翦裁简洁，与《丛谈》同为词学必备之书；后附许昂霄《词韵考略》，则据今韵分编三声分十七部，入声分九部，所论古今宽严，进退失据。《本事词》四卷，纂辑有词以来词家本事，最为博核，与张氏《纪事》相印证而较为谨严：惟未注出典，则与《丛谈》同病。

晚清国事陵迟，民生憔悴，学者从容文史，已不似前此之泰然矣；然绵绵之绪究未稍坠者，则前修积厚流光之功也。道光末，粤乱始作，夷祸复乘，历咸丰而至同治，号称中兴，十数年来，士学曾未稍辍，文风进而益昌。迨光绪中叶以降，变乱纷乘，内外交迫，忧时之士，怵于危亡，发为噫歌，抒其哀怨，词学则骎骎有中兴之势焉。迄于鼎革，著述之盛，不让于唐。其属于调律者，有徐本立之《词律拾遗》，杜文澜之《词律补遗》。其属于选词者，有黄燮清之《国朝词综续编》，丁绍仪之《国朝词综补》，谭献之《箧中词》，孙麟趾之《绝妙近词》《国朝七家词选》，张鸣珂之《续七家词选》，王鹄之《同声集》，沈涛之《洺州唱和词》，边浴礼之《燕筑双声》，其子保枢之《侯鲭词》，彭銮之《薇省同声集》，王鹏运等之《庚子秋词》《春蛰吟》，杨希闵之《词轨》，王闿运之《湘绮楼词选》，冯煦，成肇麟之《唐五代词选》《宋六十一家词选》。其属于汇集者尤富，于清人词则有赵国华之《明湖四客词》，唐树义之《楚四家词》，王先谦之《湖南六家词钞》，缪荃荪之《云自在龛汇刻词》，吴重熹之《石莲庵山左人词》，徐乃昌之《小檀栾室闺秀百家词》；于宋元人词则有丁丙之《西泠词萃》，王鹏运之《四印斋汇刻词》及《宋元三十一家词》，江标之《灵鹣阁汇刻宋元名家词》，吴昌绶之《双照楼刊影宋元本词》，朱祖谋之《彊村丛书》《湖州词征》。其属于评论考证者，有刘熙载之《词概》，孙麟趾之《词径》，蒋敦复之《芬陀利室词话》，江顺诒之《词学集成》，丁绍仪之《听秋声馆词话》，谢章铤之《赌棋山庄词话》，郑文焯之《词学征微》《词源斠律》，况周仪之《香海棠馆词话》《香东漫笔》《蕙风簃随笔》《选卷丛谈》《西底丛谈》《兰云菱梦楼笔记》，王国维之《人间词话》，沈宝善之《闺秀词话》等书。

《词律拾遗》八卷，前六卷就万氏书补调一百六十五，为体一百七十九，又补体三百十六，后二卷补注则订正万氏之注；俞樾《序》称其为“万氏功臣”。《词律补遗》一卷，更就徐氏书又补五十调，然杂采宋鼓吹法曲及元人小令，嫌混词体，裨益殊少；然杜氏《词律校勘记》却多悉心探索而得，而为徐氏补注所采者；要与徐氏书皆为《词律》之辅车而不可无作也。《国朝词综续编》二十四卷，续王氏书，录清嘉、道、咸、同间人词五百八十六家，所收尚备，评语亦有可取；其书本黄安涛未成之稿，而燮清足成之。《国朝词综补》六十卷，补王氏之遗，讫于晚清，较黄氏书尤为丰备。《箧中词》六卷，选清初吴伟业以下迄晚清庄棫，与黄王二氏颇有异同，旨隐辞微，且出二家外，去取甚谨，评骘亦多刻意；后依《绝妙好词》之例附己作一卷，又续四卷，始边浴礼，终许增。《绝妙近词》六卷，选清初至道咸人词，颇纯雅。《国朝七家词选》一卷，选清人厉鹗，林蕃钟，吴翊凤，吴锡麒，郭麐，汪全德，周之琦七家词共五十五首。《续七家词选》一卷，选姚燮，王锡振，黄燮清，陈元鼎，边浴礼，蒋春霖，承龄，蒋敦复七家词共六十一首，所选太略，殊不足见各家之长。《同声集》录清人吴廷鉁，王曦，潘曾玮，汪士进，王宪成，承龄，刘耀椿，龚自珍，庄士彦诸家词，大致以浙派朱厉为宗，间有主张北宋者。《洺州唱和词》为沈氏宫广平府时幕中唱和之作，自边浴礼至戴锡祺先后共八人，有《九秋词》《消寒四咏》等题。《燕筑双声》为边浴礼，邵建时，金泰三人合刻，皆沈氏幕中酬答之作。《侯鲭词》五卷，录同时人邓嘉纯，俞廷瑛，宗山，吴唐林及己作共二百七十五首。《薇省同声集》五卷，录同时端木埰，许玉瑑，王鹏运，况周仪四家之作。《庚子秋词》二卷，为庚子拳乱时北京围城中，王鹏运，刘福姚，朱祖谋等唱和之作，皆小令；《春蛰吟》则诸人辛丑唱和之作，皆慢词也。《词轨》一卷，选历朝词可为法者加以评语。《湘绮楼词选》三编；《前编》始后唐庄宗迄赵与仁三十二人，四十一首；《本编》始张孝祥迄仇远十八人，二十四首；《续编》始冯延巳至蒋捷十一人，十一首，疑是未完之书而门下遽刊之者。大旨不主南宋，亦不以常州张氏为然，自谓“学词者患不灵，不患不蠢，靡靡之音，自能开发心思，荡泆之怀，又不待学”云。《唐五代词选》三卷，本《花间》《尊前》《南唐二主》《阳春录》等；《宋六十一家词选》十二卷，本毛氏汲古阁刊，施以选择，所取精纯，可称善本；其《序》评骘诸家，时多独到。

《明湖四客词》四卷，辑清人严秋槎，李仲衡，王五桥，徐慕云四家。《楚四家词》四卷，辑清人刘淳，张其英，王柏心，蔡偁四家。《湖南六家词钞》六卷，辑清人孙鼎臣，周寿昌，李洽卿，王闿运，张祖同，杜贵墀六家。《云自在龛汇刻词》辑清人宋翔凤等十三家。《石莲庵山左人词》，辑清人王士禄，王士禛，宋琬，杨通佺，唐梦赉，曹贞吉，赵执信八家，而合以宋之《乐章》《姑溪》《琴趣》《审斋》《懒窟》《拙庵》《稼轩》《草窗》《漱玉》九集。屯田闽人，入之山左，古今羼合，殊嫌不伦。《小檀栾室汇刻闺秀百家词》十集，每集十家，合一百七卷，辑明四家，清九十六家，可谓巨观；其《闺秀词钞》十六卷，则流传断什，未见全稿者也。《西泠词萃》十卷，辑钱塘人词，计周邦彦《片玉词》四卷，朱淑真《断肠词》一卷，姚述尧《箫台公馀词》一卷，仇远《无弦琴谱》二卷，张雨《贞居词》一卷，凌云翰《柘轩词》一卷。《四印斋所刻词》计《花间集》以下二十一种，又《宋元三十一家词》，辑潘阆《逍遥集》以下三十一家，二集共计五代一种，北宋四家，南宋三十四家，金一家，元九家，而其中沈氏《乐府指迷》，陆氏《词旨》，戈氏《词韵》，皆非词集，然悉要籍也。《灵鹣阁汇刻宋元名家词》十七卷，付湘人张祖同刻之，计葛郯《信斋词》以下十五家。《双照楼刊影宋元本词》五十三卷，辑《欧阳文忠近体乐府》以下十五种；身后其版归武进陶氏，又附益数种。《彊村丛书》辑《云谣集》以下一百七十种，计总集五种，北宋二十七家，南宋八十五家，金五家，元四十八家。大抵王刻既有而甚精者即不再刊，王刊缺或刻而未尽善今又得他善本者亦刊之，搜罗之富，前刻无出其右；又每种皆附有校记，订勘精密，尤不可及，合以王刻，可称双璧，学词者备此二书，受用不穷矣。《湖州词征》二十四卷，辑宋、元、明三朝湖州人张先《子野集》以下计一百又一家；末附清湖州《词人姓字略》，并举其词稿之名，为续辑张本，校订亦精。

《词概》在刘氏所著《艺概》中，持论颇正，评骘诸家，大半允洽；惟以唐诗家喻宋词家，未尽切当。《词径》一卷，标举作词十六要诀：清，轻，新，雅，灵，脆，婉，转，留，托，澹，空，皱，韵，超，浑，盖导扬浙派者。《芬陀利室词话》二卷，本意内言外之旨立论原书误作言内意外，盖导扬常州派者。《词学集成》十卷，分类纂集前人词话，自附按语，于万氏《词律》，攻诋甚力，讥其“只知四声而忽五音”，立论虽高，终亦未能充实其说；《集成》之名，题自其友，微嫌夸矣。《听秋声馆词话》二十卷，持论宗南宋而不薄苏辛，所录多雅正；至校正《词综》《词律》处，乃占数卷，其精博为诸家词话所不及。《赌棋山庄词话》十二卷，续五卷，持论不少通识，甚诋王氏《词综》，戈氏《词韵》；于词派则颇右苏辛，于清初诸家宗北宋者多所推许，而学南宋专堆砌者则深贬之；所举虽无鄙词，但少雅正耳。《词学征微》一卷，极言四上竞气之妙，于《乐记》多所阐明。《词源斠律》一卷，于《词源》加以诠证，甚多心得，虽偶有误释原文处，而大体固精当也。《香海棠馆词话》，附其词后，虽篇幅不多，而论多刻意，后附清词人生日，亦可备考。《香东漫笔》《蕙风簃随笔》《二笔》《选巷丛谈》各二卷，《西底丛谈》《兰云菱梦楼笔记》各一卷，皆不尽言词而词话甚多；《香东漫笔》中有白石《世系年谱》，《选巷丛谈》中有仪征王僧保《论词绝句》，亦可备览。《人间词话》一卷，所论甚简，右五代北宋，于清则极推纳兰，对清真，白石，梦窗，玉田诸家，皆致不满，虽时有心得，而不少偏蔽；王氏长于考据，于词本非专家，此更蚤年之作，固非定论，不足为王氏损益。《闺秀词话》记古今女子善词者之遗文逸事，可与徐氏《百家词》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