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侯既废〔2〕，过司马季主而卜焉。
季主曰：“若是，则君侯已喻之矣，又何卜为？”
东陵侯曰：“仆未究其奥也，愿先生卒教之”。
季主乃言曰：“呜呼！天道何亲？惟德之亲；鬼神何灵？因人而灵。夫蓍〔4〕，枯草也；龟，枯骨也，物也。人，灵于物者也，何不自听而听于物乎？且君侯何不思昔者也？有昔者必有今日。是故碎瓦颓垣，昔日之歌楼舞馆也；荒榛断梗，昔日之琼蕤玉树也〔5〕；露蛩风蝉〔6〕，昔日之凤笙龙笛也；鬼磷萤火，昔日之金缸华烛也；秋荼春荠，昔日之象白驼峰也〔7〕；丹枫白荻，昔日之蜀锦齐纨也。昔日之所无，今日有之不为过；昔日之所有，今日无之不为不足。是故一昼一夜，华开者谢；一春一秋，物故者新。激湍之下，必有深潭；高丘之下，必有浚谷〔8〕。君侯亦知之矣，何以卜为？”
【注释】
〔1〕刘基（1311—1375）：字伯温，处州青田（今属浙江）人，为明代开国功臣，有《诚意伯文集》。
〔2〕东陵侯：秦贵族，秦亡，为平民，卖瓜为生。司马季主：汉初楚人，以卖卜为生，见《史记·日者列传》。本文系假托古人之作。
〔3〕懑：烦闷。
〔4〕蓍：用蓍草占卜叫筮（shì），用龟甲占叫卜。
〔5〕蕤：指花。
〔6〕蛩：蟋蟀。原选本误作“蚕”，依文集改正。
〔7〕荼：苦菜。象白：象脂。驼峰：骆驼背上隆起的肉峰。二者均指珍贵的食品。
〔8〕浚：深。
美文共赏
本篇选自《郁离子·天道篇》，文章采用对话的形式，借东陵侯被废黜之后想重新得到起用一事，以日常所见的盛衰变化，阐述事物总是向对立面转化的辩证观点，劝诫世人不要盲目地追求功名富贵。同时对天道、鬼神及占卜也提出怀疑和否定。这一切在思想上有很大的进步性。文章采用《楚辞·卜居》的表现手法，善于利用比喻、骈句和排比，铺陈畅叙，使文章音韵铿锵，朗朗上口，大为增色。尤其是文中虚拟对比的手法，使阐述的抽象哲理形象化，收到了寓意于事，化枯燥为生动的效果。
本篇名句
“天道何亲？惟德之亲；鬼神何灵？因人而灵。”
天道与谁常在呢？它只照应有德行的人啊；鬼神本身有什么灵验呢？它是靠人事才显现出灵验来的。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