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友情看李晁

阿倍仲麻吕，全名阿倍朝臣仲麻吕，亦名朝臣仲满，入唐后改名晁衡。公元698年（日本文武天皇二年）生于奈良附近的一个贵族家庭，父船守，官拜中务大辅。仲麻吕天资聪敏，自幼勤奋好学，尤其酷爱汉文学。唐代，中国政治安定，经济繁荣，文化昌盛，国威远播。邻国名人学士纷纷来唐学习。日本在大化革新后，学习唐朝先进文化的热情更高，不顾当时海上交通的艰难险阻，不断向唐朝派遣使者和留学生。

公元716年（日本灵龟二年，唐开元四年），十九岁的仲麻吕被举为遣唐留学生。翌年三月，仲麻吕随遣唐船一行人，从难波（今大阪）起航，向中国大陆进发。同行的著名留学生还有比仲麻吕长三岁的吉备真备和学问僧玄昉等人。仲麻吕和吉备真备同乘一船，渴望入唐学习先进文化的共同理想，使这两个青年人立刻结为好友。经过长期艰险的旅程，于九月底到达了他们日夜向往的文化古都——长安城。

到长安以后不久，仲麻吕就入了国子监太学，这是教育贵族子弟的高等学府。学生攻读的重点是《礼记》《周礼》《礼仪》《诗经》《左传》等经典。毕业后参加科举，只有少数优胜者才能出仕任官。仲麻吕聪敏勤备，成绩优异。太学毕业后参加科试，一举考中进士。进士是高等文官仕补，它要求深通天下大政，长于诗文，在当时是很高的荣誉,因而也是学士们拼力奋斗的目标。仲麻吕作为一个外国人，考中进士，说明他的学识确是出类拔萃的。

酷爱学习中国文化的仲麻吕，不满足于自己的成就，为了继续深造，他决心留在长安，暂不回国。仲麻吕的才华很快得到朝廷的赏识。不久他被任命为左春坊司经局校书（正九品下），职掌校理刊正经史子集四库之图书，辅佐太子李瑛研习学问。左春坊司经局校书是一个被人羡慕、很有前途的职务。监察御史储光羲曾用“朝生美无度，高驾仕春坊”的诗句赞美他。开元十九年（731年），仲麻吕擢任门下省左补阙（从七品上），职掌供俸、讽谏、扈从、乘舆等事。仲麻吕担任这个职务，使他在宫廷中经常有接触唐玄宗的机会，因而他的学识进一步得到器重，以后不断升官晋爵。历任仪王友、卫尉少卿、秘书监兼卫尉卿，肃宗时擢左散骑常侍兼安南都护。

仲麻吕不仅学识渊博，才华超人，而且感情丰富，性格豪爽，是一位天才诗人，当时受到唐朝君臣一致赞赏。他和唐代著名诗人名士，如李白、王维、储光羲、赵晔（骅）、包佶等人都有密切交往。

【阿倍仲麻吕官服像】

玄宗天宝十二年（753年），晁衡以唐朝使者的身份，随同日本第11次遣唐使团乘坐大船返回日本，同时也借此机会回乡探亲访友。当时，由玄宗、王维、包佶等人在国门外为他大摆筵席饯行；席间君臣都写有诗作，这情景顿时就把晁衡激动得热泪盈眶。其中以王维的一首五言排律送行诗——《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尤其被人们激赏，其诗云：

积水不可极，安知沧海东。九州何处远，万里若乘空。

向国惟看日，归帆但信风。鳌身映天黑，鱼眼射波红。

乡树扶桑外，主人孤岛中。别离方异域，音信若为通。

受到如此礼遇，晁衡自是感动不已，心想回日本办理完公务及私事后，便回来继续为唐朝服务。然后，晁衡等人就起锚离开了让他们魂牵梦绕的中国。

然而不多久，一个关于晁衡等人不幸遇难海上的消息便传到了京城长安。这可把还沉浸在席散人去思念中的君臣，当即吓了一大跳，于是就有人去打探该事的确切程度。来人报告说，晁衡等人的船只在经过淮安府海州附近的郁洲山时，遇到大风大浪的激烈撞击，连船带人一起被撞翻，在茫茫大海中沉没了。在当时的条件下，晁衡等人溺死于大海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这真是上天不护佑好人哪！许多大臣都在心里这样念叨着，有人还禁不住低声抽泣起来。当时因有事外出而没有来得及跟晁衡道别的大诗人李白，获悉晁衡这一不幸噩耗后，当即就写下了《哭晁卿衡》一诗以表达哀思：

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

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

诗的标题“哭”字，表现了诗人失去好友的悲痛和两人超越国籍的真挚感情，使诗歌笼罩着一层哀惋的气氛。

“日本晁卿辞帝都”，“帝都”即唐京都长安，诗用赋的手法，一开头就直接点明人和事。诗人回忆起不久前欢送晁衡返国时的盛况：唐玄宗亲自题诗相送，好友们也纷纷赠诗，表达美好的祝愿和殷切的希望。晁衡也写诗答赠，抒发了惜别之情。

“征帆一片绕蓬壶”，紧承上句。作者的思绪由近及远，凭借想象，揣度着晁衡在大海中航行的种种情景。“征帆一片”写得真切传神。船行驶在辽阔无际的大海上，随着风浪上下颠簸，时隐时现，远远望去，恰如一片树叶漂浮在水面。“绕蓬壶”三字放在“征帆一片”之后更是微妙。“蓬壶”即传说中的蓬莱仙岛，这里泛指海外三神山，以扣合晁衡归途中岛屿众多的特点，与“绕”字相应。同时，“征帆一片”，漂泊远航，亦隐含了晁衡即将遇难。

“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这两句诗，运用比兴的手法，对晁衡作了高度评价，表达了自己的无限怀念之情。前一句暗指晁衡遇难，“明月”象征着晁衡品德的高洁，而晁衡的溺海身亡，就如同皓洁的明月沉沦于湛蓝的大海之中，含意深邃，艺术境界清丽幽婉，同上联中对征帆远航环境的描写结合起来，既显得自然而贴切，又令人无限惋惜和哀愁。末句以景写情，寄兴深微。“苍梧”指郁洲山，据《一统志》记载，郁洲山在淮安府海州朐山东北海中。晁衡的不幸遭遇，不仅使诗人悲痛万分，连天宇也好似愁容满面。层层白色的愁云笼罩着海上的苍梧山，沉痛地哀悼晁衡的仙去。诗人这里以拟人化的手法，通过写白云的愁来表达自己的愁，使诗句更加迂曲含蓄，这就把悲剧的气氛渲染得更加浓厚，令人回味无穷。

由于这首绝妙佳作的出现，在场大臣，不管跟晁衡有无私交，无一不受到深深的感染。不难想象，当时朝廷上下都笼罩在一片悲伤哀惋的氛围之中。

总算老天爷有眼，据说晁衡等人后来竟漂流到了海南岛上，并有幸被当地渔民救起而回到了长安。大家相见，不由得喜出望外，诗人李太白也不禁高兴得老泪纵横。此后，晁衡便在京城继续当官，历任玄宗、肃宗、代宗三朝，并于大历五年（770年）卒于长安。

尽管李大诗人因误信传言而痛哭，但他所留下的不朽诗篇却正好见证了中日两国人民友好往来的真挚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