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象的立体结构

解析任何事理固然要尽可能简洁，不过不可过分简单，太过简化也会很要命的，爱因斯坦就一再这样告诫我们。因此，运用奥卡姆剃刀法则时还须把握一个合理的度，别把有用的东西也给简化裁减掉了。至于这个度怎样才算是恰到好处，实乃成败之关键，不及犹过，一如过犹不及。而不靠证据的东西，好似容易建起来，也会一下子就垮掉，因为同样不是建立在证据上的。

易学的研究恐怕也是如此，过度简化也是引起混淆芜杂的一个主要根源。阴和阳的变化要在一个更宽广的多维空间里才能够把握，而把阴阳变化挤压到一个平面上来表象，不可避免会产生误解。

这里插一句，华夏先祖为什么要用三爻卦而不用二爻卦，像古希腊人那样在解释宇宙奥秘时采用四素说？彼等的水、火、土、气四大元素，用2×2四个二爻结构来表示就足够了。而我们祖先的高明之处，是认识到了用三条爻来表达八个基本元素更为恰当，经过组合繁衍，表达宇宙的万象万物。

同时把握八个基本状态，可以说已经接近了人类大脑同时把握事物的能力限度。认知心理学的大量研究表明，人有能力同时关注的东西平均在七个，上下不过两个，也就是说，常人在大脑里能同时把握的事物只在五个到九个之间。因此，把基本单元定为四爻卦并不可行，尽管这样有表达十六个状态的“容量”，但谁又有能力来表象四维空间呢，也许除了爱因斯坦之外？

伏羲氏不消说是智慧超绝，他要把设计传递到人世，必须顾怜众生的理解能力。估计伏羲氏很清楚众生理解力的局限，定出了以三爻卦作为基本单元。至于再繁复的象，“伏羲造六，以迎阴阳”，则是将两个三爻纯卦来个“双拼”，叠加成重卦来表达的，下面的纯卦叫下卦或者内卦，叠在其上的纯卦叫上卦或外卦，于是就有了八八64个卦象。

我们先来解析三爻（纯）卦的结构关系，三条爻分别代表了横、竖、纵向的三根轴，三个维度的立体空间划分成八个象限，每个纯卦占据一个象限。若不能够在立体空间里审视八卦的结构关系，而把它们压扁到一个两维平面上，一开始就堵住了理解易卦变化的思路。

表象在三维的立体空间里，八个纯卦的结构及其联系就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平面上的一张八卦环图，而是有如下图中的一个2×2×2的“魔方”。图5.1里，初爻代表纵轴、中爻代表水平轴，而上爻代表垂直轴。为了帮助理解以取得直观的效果，旁边又画出两个平面图，左图的四个象限（如同在“二层楼”），亦即纵轴为正向，初爻是阳爻；右图的四个象限（在“底层楼”），即纵轴为负向，初爻为阴爻。如此，天—地、火—水、雷—风、泽—山，以原点成对顶的四对八个象限，结构对称非常漂亮。这是自上而下以邵雍排序构建起来的“立体八宫”。

图5.1

若是自下而上的话，以上爻来代表纵轴、而由中爻代表水平轴，初爻来代表垂直轴的话，也就是自下而上按数值编号排序构建的“立体八宫”，我们就有了下面图5.2的结果。

图5.2

两种排序得到的两种“立体八宫”——不同的三维空间里八个象限结构，不同之处只在雷和泽跑到了“楼下”，和雷互换的风、和泽互换的山则登到“楼上”。风—雷、山—泽的象限仍然以中心原点成两两对称，天—地、火—水的位置则坚守如故。

在立体空间里我们可以看到很清楚，风和泽、山和雷是不能成对的，用《易经》的话来讲，两者是无从“相错相激”的。这样的谬解之所以会长期纠缠着人们的认知，是因为“爻变”的原则被破坏了。从几何上看，好比把上图中的“魔方”被扭转了90度，结果把一条爻的一半和另一条爻的另一半硬是“扭接”在一起了！如此生成的“卦变”，当然不会是合理的。

我有时不免会想，要是伏羲氏在创始之初就用泥巴和陶器塑造出一个立体模型来表示三爻卦象，后人理解起来就方便多了，也会少绕弯路。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立体透视的能力再强，你也没法表象出三维以上的超空间。所以我们不得不随时提醒自己，六爻卦象尽管是画在二维的平面上，却是在六个维度的超空间里运行流转的。古人想出的办法就非常巧妙，分开六爻重卦的三爻下卦和三爻上卦，分而治之。按其上卦（外卦）分成8个组，称为“八宫”，每宫内辖8个三爻下卦（内卦），间接表达出六爻重卦的相对方位。你不妨这样想象，就好比在每宫（大魔方）里又有一个2×2×2的小魔方，而构成每对卦的两个卦，其阴阳爻的关系始终是“相反相成”的。

这对我们进一步理解对卦的构成，以及64卦的排序有着重大的意义，反复强调亦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