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中主词“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大有“众芳芜秽”、“美人迟暮”之感。乃古今独赏其“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故知解人正不易得。
词 解
南唐中主李璟的词“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很有《离骚》中“众芳芜秽”“美人迟暮”的感觉。但是古今诸人都只欣赏他的“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这样看来,真正能够理解词作的人实在是非常难得。
评 析
五代虽然是个乱世,但乱有乱的好处,至少在文学上没有那么多束缚,可以信马由缰。有趣的是,这个尚武的时代却推崇柔美的词曲,花间词派仿佛沐浴着血雨腥风,生机勃勃地茂盛生长。是逃避残酷的现实吗?“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小楼吹彻玉笙寒”“一江春水向东流”,这些流传千古的名句绝对不是泛泛之作,浅浅一读,便觉词人的满腹心事。原因在于人们对穷兵黩武的厌倦,对技不如人的担忧,以及对恬静淡泊的向往。不过李璟是个例外,他根本就没长“忧患”那根筋。
南唐,一个曾在五代十国中称雄的一方霸主,但只经历开国皇帝李昪一世的文治武功,便开始衰落。等到二世主李璟的时候,迫于后周柴荣的威慑,竟削去帝号,改称国主,这就是“南唐中主”“南唐后主”的由来。虽说虎父无犬子,但李璟没长成“虎二代”。在军事上,他只会发号施令,却不懂用兵之道。宠臣冯延巳曾在溜须拍马的言辞中透露,想当年李昪为了区区几千人的损失便茶饭不思,而李璟发数万人征战,却照旧饮酒作乐、打球赛马,真是“王者风范”。不过,李璟的确继承了李昪“文艺青年”的基因。
他在文学上的成就,离不开一个人的潜移默化,那就是冯延巳。相传“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也是得到这位老师首肯的。
《南唐书·冯延巳传》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冯延巳的“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和李璟的“小楼吹彻玉笙寒”都被世人称为妙句。李璟曾经戏弄冯延巳说:“吹皱一池春水的是风,跟爱卿你有什么关系啊?”冯延巳则回答道:“臣无端感伤,自然不如陛下‘小楼吹彻玉笙寒’来得真切。”李璟听了很是高兴。
如果大家觉得这个例子只不过是逢迎之言,不足为信,那么再讲王安石的故事:
王安石问黄庭坚:“你写了这么多词,可曾读过李后主的词?”黄庭坚说:“的确读过。”“那你觉得他哪句写得最好?”王安石追问道。“‘一江春水向东流’甚得我心。”黄庭坚答道。王安石却摇摇头,说:“不然,依我看,这句不如‘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和‘细雨湿流光’当得起‘最好’这个名号啊!”
显然,王荆公将李璟和冯延巳的词安到了李煜的头上,但是瑕不掩瑜,荆公对“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的认可了然眼前。
从李璟对冯延巳的戏弄中,可见“小楼吹彻玉笙寒”是他“正和朕意”的得意之语。这句作者喜欢,千古名士也喜欢的句子究竟好在哪里?先生又为何会钟情于其他词句呢?
摊破浣溪沙
李璟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阑干。
上阕以夏末秋来的季节流转兴起,下阕以相思难却、感伤无限收拢。整首词清丽明秀,天然去雕饰,唯独下阕首句“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欲说还休,叫人捉摸不定。俞平伯曾点评说:“细雨”和“梦回”只是凑巧,因为细雨不足以惊梦,就算顺理成章也淡然无味,不如不串讲;据周邦彦的词句“夜深簧暖笙清”来看,要笙暖才能吹得悠扬,但小楼响彻乐声,吹得如此起劲儿,玉笙却寒着。雨中是否有梦,楼中是否吹笙?俞老的回答是,“‘细雨梦回鸡塞远’就是细雨梦回鸡塞远”,这两句合起来,只看姿态神思,则有“佳侠含章之美”,但要具体说明所指的确为难,也没有必要。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细雨点滴犹在耳,蓦觉已不在梦中,征人却依旧远在天涯海角,忽然间感到痛彻心扉;小楼独处,玉笙吹彻,寒意入骨,在这清寂空旷的氛围中,悲苦之情悠远无极,仿佛永无尽头。此句意境凄清,无声的伤悲动人心魄,一个“彻”字,写尽了人间寂寞。
由此看来,“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的魅力就在于梦幻般的缥缈之美。按照先生的“境界”说,这是造境之美。“细雨”为梦醒发现妾在此、君在彼而造,只在连接近远两度空间,不在挥洒与否;“玉笙”为独立小楼不禁秋寒而造,只在渲染凄切的思念,不在声丽与否。我们最喜欢那个“彻”字,在氤氲的氛围中,它似乎不仅仅指小楼一处,而是将乐声灌满此地与远方,以及主人公的内心,一种寒透发丝的空寂使我们不禁寒战。而纵观“小楼吹彻玉笙寒”一句,我们看到,此时的美人与远方的爱郎共登小楼,共吹玉笙,如此绵延的意境实在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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