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之才少

美成词深远之致不及欧、秦①。惟言情体物，穷极工巧，故不失为第一流之作者。但恨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

注　释

①欧、秦：即欧阳修和秦观，这一则文论是承接上一节而来的。

词　解

周邦彦的词深远的情致比不上欧阳修和秦观，唯有抒情写景，极为工致精巧，所以仍不失为第一流的词人，然而遗憾的是，他创新曲调的才能多，创新词意的才能少。

评　析

这一文论是承上一节而来的，上一则批评了周邦彦的一部分词的境界不高，在这一则中则指出，周邦彦的词并不是一无是处，他的抒情写景是相当有水平的，甚至在有些苛刻的静安先生看来，周邦彦也能位列第一流词人的行列，对其艺术成就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这种评论的态度也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

中国的古典诗词要求很多，平仄对仗符合音律，这是当时的硬性规定，因为古代的词是用来唱的，不这样写，唱出来就会很别扭，也就无法流传四方。所以但凡词人都必须要在“唱”上下功夫。周邦彦就是在这一方面非常突出的一位。

周邦彦追求在字词的语调平仄以及音乐的音色方面达到完美和谐，因此在选字方面极为苛刻严格；在词的意境以及音乐表现的意境方面也力求统一，因此在选材和表达上也非常小心谨慎。但用心如此精细，苛求如此严格，还要做到通畅流丽、意境深远，其难度非同一般。周邦彦不愧才子之名，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但即便如此，他的词尽管工巧瑰丽，还是有人认为其词雕琢过度，有“意趣不高”之嫌。

周邦彦为了充分发挥自己填词的特色，自创了很多曲调，这在词人是比较少见的，但在今天看来，他的词中堪称脍炙人口、广为流传至今的佳句不多，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词不够通顺流畅，做不到琅琅上口。先生评价他“创意之才少”，是说他在字词音律方面下了太多的功夫，而无法开拓出新的意境。现在以写雨的词为例，我们做一下比较：

周邦彦《浣溪沙》：“雨过残红湿未飞，疏篱一带透斜晖。”

秦观《浣溪沙》：“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浑然天成，大巧不工

文学作品最高的境界就是浑然天成，没有明显的斧凿痕迹，正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才是最美的词句。彰显出纯粹的、胜过精心雕琢的美。

欧阳修《采桑子》：“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拢，双燕归来细雨中。”

仔细品味一下，秦词显得纤丽，欧词显得深婉，周词的境界略为凝厚，但记忆不便，也没有让人感觉景致如在眼前，不易打动人的心灵。

不过周邦彦也有“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这样的句子，否则纵有文采也都埋没在音律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