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母亲拍电影

今年66岁的翟俊杰是八一电影制片厂的著名导演，拍过《大决战》、《血战台儿庄》、《长征》等许多经典大片。但很多人只知道他是大导演，却不知道他在电影界还是出了名的大孝子。

由于工作繁忙，父亲去世时，翟俊杰未能在身边尽孝，这使他更加珍惜健在的母亲。为了让母亲精神愉快，只要条件许可，他都会把母亲带到拍摄现场。于是，花甲导演带着母亲拍电影一时传为美谈。翟俊杰说，他已经66岁了，拍一天戏回到住处，还能亲亲热热地叫上一声“娘”，真是莫大的幸福。

母亲的吃苦精神，培养出著名导演

1941年，翟俊杰出生于河南开封。他家所在的地方叫高家胡同，离鲁智深倒拔垂柳的大相国寺只有300米。翟俊杰姊妹六人，他是老大。当时，家里清贫，翟俊杰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帮着家里担水、生火，照顾弟弟妹妹。在三九严寒、滴水成冰的日子里，他和母亲抬着一个大木盆去河边洗一家人的衣服。那时，河里的冰冻得很厚，母亲就用砖头把冰砸破，用桶从冰窟窿里提水，倒在大木盆里，然后把衣服放在盆里搓洗。那时没有洗衣粉，用的是皂角，去污效果差，得用力揉搓才能洗干净衣服。为了让衣服干得快些，还要在洗衣石上用棒槌尽可能地捶去水分。洗完衣服，母亲的手总是被冻得通红。翟俊杰很是心疼，便把母亲的手放在嘴边，用呼出的热气给母亲暖手。

每当回忆起童年的这一幕，翟俊杰就感慨地说：“当年爷爷、奶奶、爸爸，还有六个没长大的孩子，穿脏的衣服都要母亲一个人洗，母亲成年累月地捶啊、洗啊，衣服、床单，晾满了整整一个院子。”母亲的辛劳在翟俊杰心里深深扎下了根，那时的他暗暗发誓，长大成人后一定要孝敬母亲，不让母亲再吃苦。

翟俊杰印象最深的是，母亲只要一有空闲，就把家里的旧布打成袼褙，袼褙接起来剪成鞋样，然后纳鞋底，接着就是穿针引线地做鞋子。家里人多，10个人一年四季穿的鞋，怎么也得几十双。那时，母亲每年纳鞋底用掉的麻绳就有几公里长。家里窗台上经常放着一溜大大小小的鞋样，甚是壮观。

母亲在家里是最辛苦，也是最难的，一家十口人的饭得她操持，还有繁重的家务。但母亲从来没叫一声苦，整天乐呵呵的。母亲这种吃苦耐劳、乐观向上的精神也深深感染了翟俊杰。

翟俊杰近影

带着这种吃苦精神，翟俊杰从一名部队文艺兵，渐渐成长为一个著名导演。 自从他与人合作导演《血战台儿庄》一炮打响后，便一发不可收。此后，他导演或参与导演了《大决战》、《共和国不会忘记》、《金沙水拍》、《长征》、《挺立潮头》、《惊涛骇浪》等多部影片，成为国家一级导演。

从16岁应征入伍，很多年来，翟俊杰与家里的联系仅靠信件。在外久了，累了，铁打的汉子也会思念母亲。参军那年，母亲纳的一双千层底布鞋，翟俊杰穿旧了，却舍不得扔，洗净了一直珍藏在身边。他深情地说：“每当我想母亲时，就拿出来看一看，这双鞋里有她缝进去的密密牵挂，有母亲对儿子的无尽爱意。”

而在老家的母亲也时刻牵挂着儿子，她想给儿子写信，又担心影响他的工作，就把思念写在日记里。每次儿子回来，母亲就把日记拿给他看。这些日记常常让翟俊杰感动得流下眼泪。翟俊杰吃惊地发现，多年下来，文化水平不高的母亲竟写了厚厚五大本20多万字的日记。透过矇眬泪眼，翟俊杰仿佛看到灯光下，带着老花镜的母亲认认真真地、一笔一画地写下一个老母亲对儿子的叮咛和惦念。

儿女结婚，送上“母乳”做贺礼

养儿方知父母恩。翟俊杰结婚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更加理解为人父母的不易。离开家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父母，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带上家人回开封去探望。在北京安家后，他每年都要把父母接来住上一阵子。翟俊杰说，世界上最可贵的是亲情，趁父母健在，要抓紧时间多孝敬老人。

母亲上了年纪后，关节变硬，弯腰很困难，翟俊杰嘱咐弟弟妹妹每晚睡觉前都要为母亲洗脚，而他每次回家，都要亲自为母亲洗脚。洗完后，他还要为母亲修剪脚指甲，剪完后，还会给母亲掏掏耳朵。

有一次，翟俊杰在家时，看到妹妹为母亲洗脚有点不耐烦，当即发了火，说：“父母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拉扯大，啥时候嫌过。我们能把父母给的十分回报给他们一分，就算是个孝子了！”

翟俊杰的孝行给儿子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儿子翟小兴对爸爸让他给奶奶洗脚有些不情愿，但当他看到爸爸给奶奶洗脚，奶奶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时，他的心灵受到了震撼。以后，再随爸爸回老家，他很自然地接过爸爸递来的盆，给奶奶洗起了脚。如今，在翟家大家庭里，给老人洗脚已经成了习惯。

翟俊杰与妻子张春如婚后一年，生下女儿翟小乐。由于妻子也是军人，产假很短，女儿吃了三个月的母乳后便被迫断奶。断奶对产妇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张春如按医生嘱咐，到药店买了用来断奶的中药大麦芽，然后熬成汤分次喝下，把奶水一点一点逼回去。看到妻子几层衣服都被奶水浸湿，并且被断奶折磨得夜夜难眠时，翟俊杰心里很难过。

两年半后，翟俊杰的儿子翟小兴出生了，而妻子这次只有两个月的产假。妻子又去药店买大麦芽时，翟俊杰清楚，他和妻子工作太忙，以后不可能再要孩子了，妻子这次断奶后，也就不可能有奶水了。于是，在妻子喝了大麦芽再次经受痛苦时，翟俊杰生出一个念头，他找来三个装过青霉素的小空瓶，用吸奶器把妻子多余的奶水挤出来，存到小瓶子里，然后用胶布密封保存，一瓶写上“翟小乐存念”，一瓶写上“翟小兴存念”，最后一瓶他和妻子永久保存。

时光荏苒，一晃20年过去了，三瓶密封很好的乳汁渐渐变成了暗红色，像血水。翟俊杰感慨万千，父母真是用血水哺育了下一代啊！

女儿结婚前，翟俊杰找了个机会，对她说：“孩子，你马上就要结婚了，爸爸送你个礼物吧！”女儿懂事地说：“谢谢爸爸，我什么都不缺！”翟俊杰动情地说：“孩子，这个礼物非同一般，你一定得收下！”说完，他转身进了卧室，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密封的小瓶子。

女儿看着那个装着暗红色液体的小瓶，有些迷惑不解。翟俊杰深情地说：“孩子，这瓶子里装的是你母亲当年喂养你的奶水，爸爸送给你做个纪念！”听到这里，女儿的眼圈红了。翟俊杰也有些哽咽，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孩子，你要记住，世界上最珍贵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母亲的乳汁，我们一代代人都是喝着母亲的血长大的，是母亲的心血哺育我们长大！”

让翟俊杰欣慰的是，在他的示范下，两个孩子都很有孝心。儿子小兴在中央戏剧学院读大二时，和同学参加了央视举办的高校小品大赛，并获了奖。领到奖金后，小兴马上给老家的奶奶寄了几百元钱。这件事，翟俊杰还是后来回老家时从老母亲口中得知的。他很欣慰，觉得孩子长大了。

享受母爱，带着九旬老母去拍戏

在1991年到1992年拍摄电影《大决战》时，翟俊杰任第五摄制组导演，负责拍摄所有国民党统帅部的戏。开拍前，翟俊杰的父亲在北京住了一段日子。老人知道儿子要拍戏了，而且身体突然感到不适，便执意要回老家。

电影开拍后，翟俊杰的工作非常忙，但他惦记着父亲的病，在一次从北京赶往南京外景地的途中，便下车回了趟老家。此时，父亲的病已经很重了。但翟俊杰任务在身，不能久留，只得在父亲床前磕了几个头，流着泪上了火车。

在南京的拍摄告一段落后，摄制组的马政委来找翟俊杰，还带来炖好的鸡汤给他喝。之后两个人一起去泡澡，你给我搓搓，我给你搓搓。当时，翟俊杰感觉有些奇怪，就对马政委说：“老家伙，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马政委说没什么，然后又继续东拉西扯，说得翟俊杰越来越糊涂。最后，翟俊杰说：“你肯定有事，就赶紧说吧！”马政委这才取出三封电报，递给他。翟俊杰接过电报一看，三封电报的内容分别是“父病重，速归”，“父病危，速归”，“父病故，速归”。翟俊杰这时才知道父亲已离开了人世。

翟俊杰请了三天假，火速赶回老家。一进门，他看见父亲安静地躺在灵堂里。这时，翟俊杰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从小到大，父亲在很多方面影响他，教育他。父亲病重前还给他写下“待人以诚”、“艺海奋游”等条幅激励他。而现在，父亲和他已阴阳两隔，这怎不让翟俊杰肝肠寸断呢？

现在，父亲永远地离开了人世。这个残酷的现实让翟俊杰觉得人生苦短，要抓紧时间孝敬母亲，不然，他就要尝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苦了。

怎样才能做到既不耽误工作，又能孝敬母亲呢？翟俊杰想了许久，终于做出决定：只要剧组和条件允许，他都自费把母亲接过来，剧组到哪里，他就把母亲带到哪里。

母亲来了，能天天看到儿子，老太太当然高兴。起初，翟俊杰白天拍片，老人就在家里静静地等着儿子回来。有时，太晚了，老太太实在熬不住就先睡了。翟俊杰回到家，看到母亲像小孩一样睡着了，就觉得很温馨，往往在母亲床前一站就是半个小时。他觉得年过花甲的他，回到家里还能亲亲热热地喊一声“娘”，真是莫大的幸福。

在北京拍《冰糖葫芦》的时候，正值酷暑天气，母亲惦记着片场挥汗如雨的儿子，便在家里熬起了绿豆汤。绿豆汤熬好后，老人又用电扇把汤吹凉，装在保温瓶里，然后就提着桶出门了。为了遮阳，老人像在老家那样，头上顶着毛巾，然后倒几趟公交车，赶到儿子所在的片场。

剧组里的人看到80多岁的老太太来给儿子送绿豆汤，都纷纷上前搀扶老人，有喊“母亲”的，有叫“奶奶”的，还有称呼“阿姨”的，场面温馨感人。母亲给儿子摇着扇子，看他美美地喝着自己亲手熬制的绿豆汤，心里很满足。母子间的亲情，真的难以用语言表达。

有趣的是，跟着儿子拍片久了，老太太也看出了一些门道。拍《七战七捷》时，翟俊杰让母亲搬个小凳子坐在监视器后面， 自己指挥、调度剧组拍摄。在拍一个登城、攻城的场面时，翟俊杰一声令下，“战士们”呐喊着向前冲锋。翟俊杰喊停后，问母亲觉得怎么样，老太太说：“我咋觉得不太真实，刚才有人还咧着嘴笑哩，打仗哪有偷笑的！”母亲的话让翟俊杰哈哈大笑，然后他拍着母亲的手说：“您老人家的眼睛还怪毒呢，刚才是在练习，接下来就要实拍了。”接着，他把手一挥，只见爆炸、冲锋、电光、烟火交织在一起，“战士们”喊着往上冲，还有人从城墙上掉下来。这组镜头拍完后，翟俊杰又问母亲感觉怎么样，老太太笑了，说拍得好，打仗就该是这样的。

母亲不仅是儿子的第一观众，还客串了一次角色。一次，在拍一个情节时，需要一个老年演员，最好是位老太太。副导演到处寻找群众演员，却没能找到，心里很着急，看到翟母来剧组看儿子，眼前不由一亮，对翟俊杰说：“翟导，我看那个老人的角色就由翟奶奶试试吧！”翟俊杰心里也没底，就说试试看。

听了儿子让她出镜的想法，老人想到能为儿子帮上忙，便爽快地答应了。副导演把她要说的台词写在纸上，让老人先把台词背熟，内容大致是：有人问她，如果你中了十万元大奖，让你去领奖，你有什么感想。老太太的回答是“甭逗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啊”。

就这么区区几句话，老人家却背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翟俊杰睡着了，没想到母亲推醒了他，拿着那张写着台词的纸说：“儿子，这个‘甭逗了’，我觉得还是用‘别逗了’合适些！”看着母亲认真的样子，翟俊杰很感动，便一字一句地给她解释：“妈，这‘甭逗了’三个字是北京的说法，改成‘别逗了’更合适，您的意见很好，明天就照这样说吧！”

第二天，该实拍了。翟俊杰为母亲担着一份儿心。没想到，跟着儿子习惯了片场氛围的老人一点都不怵，当导演下达“开拍”的命令时，老太太的台词说得很流利，一点磕巴都没有，竟然一遍通过。镜头拍完后，片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老人听到导演说拍完了，拍拍手就往外走。这时，制片主任赶上去，说：“翟奶奶，请您签个字！”老人纳闷地说：“让我签字干啥？”制片主任递过200元钱，说：“这是您老人家的报酬，请您签收一下！”这下老人高兴了，签完字，又问一句：“明天还演不？”听完这话，片场所有人员哄堂大笑，敢情老太太还没演过瘾啊！

那天晚上，翟俊杰一回到家，母亲就高兴地说：“没想到，我这把年纪还能创造价值！我用挣来的钱买了西红柿、西瓜，我今天真高兴啊！”

听了母亲孩子般的话，翟俊杰很开心，他觉得像母亲这样的老人更注重精神上的关怀，晚辈能在这方面给老人一点点，老人便会很知足。

如今，老母亲已年近九旬，翟俊杰觉得只要条件许可，拍戏的时候仍会把母亲带在身边。这花甲儿子带着高龄老母一起拍戏，一时被圈里圈外传为美谈。

（八一电影制片厂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