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岳
(一)
我好爬山。在珠海,香洲的山爬遍了。在北京,住在香山,买了月票天天爬。今年7月22日一到周公庙,当天就观察好爬山的路,第二天早上6点,便独自出发了。我爬的是周公庙后的凤凰山,一上一下,约一个小时。下来时,刚走到礼乐亭小广场那里,眼前忽然一亮:啊!鹿!一只小小的鹿,毛色浅黄,可爱极了!
记得昨天初到,和庙上的人闲谈时,我问他们庙上有什么动物,一个女孩眼朝上一翻:“毛驹遛!城里人叫松鼠。满院子都是。”我问还有什么,她眼又一翻:“树上有红嘴喜鹊。”还没等我再问,她又眼一翻,咕噜噜滚下一个答案:“野兔。”我换了一个方式继续问:“有狼吗?”都说没有。“有鹿吗?”答案同上。有人给我做了解释,这里是浅山,不比后面的千山深处,没那些动物。但是我刚亲眼看见了鹿,这该怎么说呢?
鹿,我小时在老家,常听进山的人说,遇到过怎样怎样好看的鹿。更有趣的是,有人说他只顾割柴,馍口袋叫鹿叼走了。叼走了就叼走了。人挨了饿,并不憎恨鹿。它不伤人。人过年时,贴的年画《福禄寿》上就有一只梅花鹿。“鹿”与“禄”谐音,那是财的象征。公园里有鹿,见的人多,但像我能在周公庙后山里看见野生的鹿,恐怕是稀罕事了。晚上和管理处马书记闲谈,我说后山里来了一只鹿,是我看见的。鹿是怎样大小,又是怎样在礼乐亭小广场上垃圾桶跟前东张西望地嗅。说它可能在那里吃游人扔下的食品吃惯了,所以“旧地重游”。但它一受到我的惊吓,立即顺旁边的沟坡跑了。马书记有点吃惊地说:“我在周公庙十几年了,都没见过有鹿,这说明,后山的自然环境如今有了大的改观,把鹿惹来了。”他的话我信。
此后,我每天早上爬山,两眼从未放松过对那只鹿的搜寻,但无不使我失望。《诗经》上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它吃草去了。它到哪里吃草去了?我怀念鹿,却没有谁能告诉我。
(二)
大约过了一个多礼拜,又是晚上,又是和马书记拉闲话。他兴奋地说,他昨晚在家看新闻,看到岐山电视台,放了一条十几秒的新闻《放鹿》。他当时就给老伴说:“放的这鹿可能就是老徐看到的那只。”他前几天给老伴说过我在后山看见鹿的新鲜事。
老伴听后不信:“没那么巧。”
他给她解释:“我估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就是老徐看到的那鹿。后山草很茂盛,但没有水。鹿渴极了,才到处乱找,结果掉到北干渠水里。被人救起,再放生,再拍片,再播放,最少还不就得个八九天。”他说得很有道理。我知道搞新闻的人,有特殊的敏感性,更何况马书记是搞了大半辈子新闻的,他的敏感会有道理。
但是,如何才能证实马书记的“敏感”呢?
按照他的指点,我给岐山电视台鲁台长打电话询问。但打了两次,均未打通。此事就暂时搁下了。
(三)
一天晚上,天下着雨,管理处王书记引来一个人,说是岐山电视台鲁台长来看我。他先向我解释了电话没通的原因,再说他过去也爱好文学,还给我主编的《延河》投过稿呢!气氛一下活跃了。几句叙旧之后,话题就扯到鹿和鹿的新闻片上。末了,我向他提出两个希望:一是想看看《放鹿》那则新闻片;二是想采访一下拍那片子的记者。目的是想证实一下他们拍的那只鹿是不是我在凤凰山上见的。因为我很怀念那只鹿。鲁台长听罢,一一允诺。
第二天,我从网络上看了鲁台长发来的《放鹿》片子。由于光、影种种原因,反倒分不清鹿的颜色深浅与个头大小。但从一只捂摸它脊背的手掌,与鹿的比例可以初步断定,这是一只小鹿。后来,有一个女记者来找我,说她就是拍《放鹿》新闻片的。为了核对她拍的鹿是不是我在山上遇见的那只,我让她给我描述了那鹿的形象。她说小小只鹿,她弯下腰,用右手等了鹿的高低。再站起来,两手分开一等,表示了鹿身子的长短。我又问鹿的颜色,她说浅黄色。我很高兴,基本可以认定她拍的鹿,就是我见的那只。但女记者要我最好再去林业局问一下。也是林业局收的,鹿是林业局放的,她去拍片,是林业局来台上叫的。要知更多的细节,还得问林业局。
我想,我应该去找。动物是人类的朋友,朋友虽然遇难脱险,但应该了解它的全部细节。前鹿之险,后鹿之鉴。
林业局冯书记给我的提问一一作了回答。说有三个县上的干部一大早在北干渠边散步,发现一只鹿掉在渠水里,明白了它是为喝水。他们设法把它打救上来,送到林业局野生动物救护站。他们不留姓名就走了。这是个二级保护动物,是一只麂子(小型鹿类,雄的有短角)。按规定,第二天挑了一辆宽敞的小车,拉上鹿,带了半桶水,顺道叫了电视台记者,直奔西方乡山里,在涝川那地方选了一片密林,停下车放鹿。冯书记亲热地捂摸着它滑滑的脊背,要它喝水。它喝完水,便如鱼得水,活蹦乱跳地钻进树林去了。
善良的鹿,你应该遇到这么多的好心人。
就这只鹿来说,算是“完璧归林”,也归得完美无缺。但有一个鹿的故事却开始在传说着。说是有一天,一只老鹿,长着漂亮引人的角,领着可爱的鹿孙孙在山里散步。忽然一个猎人朝它们奔来,且放了第一枪。爷孙俩侥幸,谁也没有被打中。但老鹿担心猎人会放第二枪,就在这个紧急关头,奋力向上一跳,空中飘起一朵赭石色的云团,接着,那云团又猛跌下来,落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远远的猎人心花怒放,他要发大财了,叫喊着:“鹿茸!我的!鹿茸!我的!”等他连爬带滚地跑到跟前一看,却什么也没有。正当这个狠心的猎人垂头丧气的时候,山坡上的小鹿跳着给老鹿高兴地说,你的鹿角回来了,你的鹿角回来了!鹿爷爷说,我本来是想用这双宝贝换下咱爷俩的命,竟没想到,命也回来了,角也回来了!太奇怪了!小鹿问爷爷,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鹿爷爷摇了摇头。小鹿说,我知道。这都是我从周公庙凤凰山带回了周公的灵气!鹿爷爷说,那咱们再去一回吧。小鹿说,他虽然怀念凤凰山,那里有它爱吃的“莱”“蒿”“芩”,但它不愿再去了,怕没水喝,再掉到北干渠里被淹死。鹿爷爷说,九九归一,是那里人好,有爱心。爱,才是世上最伟大的灵气!他们那么爱你,说不定下一次去凤凰山上,还能喝上润德泉的圣水呢!选个好日子走吧。
爷孙俩的笑声,响彻山谷,震怕了正在山涧鬼鬼祟祟走路的猎人。
现时我已回到西安,把鹿的故事讲给了我的许多老朋友和小朋友。他们都在赞美鹿的善心与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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