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西会战记

◎杨培新

始于1943年5月的鄂西会战，历时一个多月，战线东起湘北滨湖之华容，西止长江西陵峡口之石牌，绵亘千里，最终以中国军民的胜利结束了战斗，挫败了日军沿长江向上游进攻的图谋。本篇通讯以全景式的描写，展示了鄂西会战的艰苦激烈。

杨培新，抗战期间曾为重庆《大公报》撰稿，所作《鄂西会战记》一文在抗战后方产生过较大影响。

敌寇的企图

鄂西之战，敌人似有探窥陪都企图。由于北非之捷，日寇深感德意势力日没，必须有在远东单独与英美作战之决心与准备，才能应付这行将到来的不利局面。因此敌国内“解决中国事变”的口号高唱入云。而“解决中国事变”最便捷的途径，则为进犯陪都外围的巴东恩施等地，打击江防军，以便长驱直入，威胁重庆。以故敌于此次会战使用大量兵力，其司令官亦由汉口迁驻宜昌亲行指挥，以求一统。

“扫荡”江北驻足江南

敌人蓄谋西进，早在今年春间。二月间即发动江汉菱形地带的“扫荡战”。进攻我江北×部游击部队，撤退大江以南；并猛攻我×××师×部，企图一举歼灭。一面由白螺矶君山分路进犯燕子口、聂家河、朱河、三家店、黄公庙而至监利城，一面由岑河口、资福寺南犯郝穴、新厂。敌人这一企图侥幸获逞，于是敌人开始觊觎江南。

三月八日敌分路强渡长江，猛犯岳阳迄江陵三百公里阵地。经数度增援激战，敌占华容、石首、藕池口、弥陀寺四大据点。三月底由激战而拉锯而沉寂，常德虽告无恙，但敌占据华容等点后，竭力经营，修公路，筑工事，以图大举。

滨湖绪战

五月四日敌猛攻安乡南县，血战四昼夜，八日敌抵安乡南县一带，并包围津市澧县。敌虽宣称将南取常德，实则为声东击西。敌在安乡南县作战之另一阴谋则为包围我滨湖部队，歼灭我野战部队。

敌寇大迂回

五月十三日，敌第××师团自洋溪渡江，进犯潜江县城，西犯企图完全暴露。十五日敌又在枝江城前强行登陆，会洋溪之敌围攻县城。同时敌于十四日由弥陀寺直下公安，然后移兵西略松滋，并以便衣队于十五日进袭松滋东南磨盘洲新江口，会合后，进犯松滋西斋刘家杨等地。是役并曾使用少数伞兵。津澧外围敌亦于十七日犯三溪口，煖水街敌十日犯子良坪，曾犯渔洋关，渔洋关血战数日，终于二十三日沦陷。战局至此突告紧张。

敌人于此实行大迂回，企图数路包围我驻公安松滋等地之野战军。包围之势既成，敌乃不断宣传我野战军行将就歼，以为便可长驱直入。岂料我军事当局早洞悉其奸，我军乃毅然突出重围，经由津澧外围增防渔洋关一带，卒使敌无法西窜五峰鹤峰等地。

石牌要塞旧址

枝江洋溪之敌于二十二日猛犯聂家河，窜至长阳磨市。同旧宜都北岸古老背之敌又渡江南犯，侵至鄢家沱，两路曾攻长阳县境清江南北两岸。二十四日长阳不守，敌一路北犯板桥铺、偏岩，一路沿清江西犯都镇湾、马连等地，图西掠资丘野三关。同日渔洋关敌大部北进，经都镇湾等地，会合长阳之敌。至此，敌各部实行侧击之野战军，均×台于清江两岸，达到预定的决战地点，正面攻击时机已渐成熟。在此阶段，我军深知敌步步包围逐步歼灭的诡计，乃且战且退，始终避免包围，保全实力。并避免在公安松滋枝江宜都等地势平缓之丘陵地带与敌决战，而诱敌至宜昌长阳五峰等武陵山脉山岳地带，使敌人步步上山，失去使用重武器的可能。因此，敌人在这一迂回战阶段歼灭我第×战区实力的企图失败，便使敌人虽然顺利到达决战地点，仍然不能避免覆灭的命运。

石牌大决战

敌第××师团及第××师团五月二十三日于宜昌南岸磨难山出动，在炮火及敌机掩护下，对我石牌要塞展开正面攻击。在简家台绳家坝激战，并窜入赵家坪。至五月二十九日敌窜入八斗方、曹家坂，猛攻石牌。至三十日战事已入最重要关头。敌人既接近要塞，乃决死战，战事空前激烈。八斗方一地敌军遗尸即达二千三百余具。

此时敌野战军自长阳以北猛攻宜昌南部武陵山脉之荆门支脉，第×师团二十四日由凤凰山犯偏岩，二十六日犯夹垱口。同时渔洋关敌又窜抵木桥溪，围抄我三斗邱之后路，迂回石牌；长阳敌犯天柱山馒头嘴，企图与正面配合围攻石牌。大会战于是开始。

我军奉统帅之命坚守石牌要塞，自吴副司令长官兼江防总司令以下，方天、胡涟、罗广文、赵秀崐、王元直、唐肇谟诸将领以及全体官兵均誓死坚守，并以×××军坚守木桥溪一线。血战五昼夜，敌寇屡次猛扑，俱被击退。最后敌终至再衰三竭，有摇摇欲坠之势。我军委会发言人谓石牌为作战之轴心，诚非虚语。扇轴破碎则全扇瓦解，扇轴存在则伸展自如，不数日后，反攻之扇果然大展威力矣。

侧翼出击全面反攻

敌军使用包围战略，我军反攻亦采包围战略。敌因迂回我军而遂绕渔洋关攻略木桥溪，战线宽，补给线长，兵力遂形单薄，我军遂利用此一弱点，于二十七日由资丘五峰猛围敌军后路，经两昼夜战斗，攻克渔洋关。敌后路截断，我已完成对敌包围态势。敌已至非前进即后退之最后关头，狗急跳墙，猛攻石牌，但石牌始终屹立不动。而正面我军却自三十日起乘机出击，全面反攻，我机亦自二十七日起连日出动，猛炸长阳偏岩宜昌等地敌军。至三十一日敌军全线崩溃。

五月三十一日起，我军全线反攻，以雷霆万钧之力，连克木桥溪、都镇湾、鸭子口、馒头嘴。侧面我军一路由渔洋关尾追残敌至聂家河，挺进枝江，一路挺进长阳。于是残敌惶恐万状，一败涂地。正面我军一日连克曹家坂、夹坞口、天柱山，二日克复大桥边，三日收复偏岩子，宜昌方面完全恢复原态势。我军侧翼攻击结果，二日克长阳、鄢家沱，清江以北已无敌踪；三日克复枝江，四日进抵洋溪。残敌到处被截断，无法逃逸，乃经长阳五峰×山小道窜集宜都磨市一带负隅顽抗。我军一部于三日冲入宜都城郊一带激战。宜都克复已不成问题，（按宜都已于八日克复）敌野战主力的第××师团行将全部就歼。

津澧外围我军亦乘胜夹击，予三十一日克新安，六月一日克王家厂、煖水街，三日包围公安，四日克复安乡、羌口，五日克复南县，六日包围藕池口。进抵华容城郊。

综观大势，欲还我完整江南，收复华容石首，铲去敌寇蠢动的据点，则尚有待于藕池口之战。

激战一月，敌军终于在鄂西堡垒之前碰壁，敌人虽肆口宣传“目的已达”，但检视其实际的“战果”，则为伤亡兵员三万余，骡马千匹，被俘二百余人，骡马百余匹，飞机二架，山炮迫击炮十余门，轻机枪五十余挺，步枪五百余支。这犹是前数日为止之数字，我军正在尾追痛击，战果在日益扩大中。

胜利的因素

此次陈长官辞修将军坐镇施垣，指挥若定，经月余之激战，卒使陪都外围转危为安，鄂西成一堡垒。

吴副司令长官兼江防总司令指挥得力，贯彻命令，江防军将士能切实执行“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之指示，构筑工事，凭险坚守；由于友军协同，如第×第×战区之协同，江北周冯两军团之协同，中美空军之协同；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敌有以我国同胞（据云以南昌人为多）充下级士兵，日人充上等兵以上职务之编配，但我国同胞多深明大义，杀敌携械来归，例如敌二一七联队即有士兵二批向我××师投诚。

此次鄂西会战，空军战绩实犹为突出。当血战方殷之时，空军自二十七日起连日出动轰炸，虽未能配合地上部队联合作战，但对鼓舞士气、阻敌行动、破坏交通、沮丧敌军，大有贡献，故鄂西军民一见神鹰凌空，即志气百倍，欢呼不已。甚盼盟邦多多以飞机援助中国。若得铁鹰千万架，不仅宜昌可复，武汉亦指日可下矣！（六月八日）

◇原载1943年6月17日重庆《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