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军一孤军陈祥荣的经历
◎刘毅夫
1944年6月23日,衡阳保卫战打响,中国军队在湖南衡阳奋力抗击近6倍于己的日军,血战整整47天。这是中国抗战史上敌我双方伤亡最多,中国军队正面交战时间最长的城市攻防战,被誉为“东方的莫斯科保卫战”。尽管衡阳最终陷落,这场战役仍重创日军,震动了日本朝野,直接促使东条英机内阁的下台。
刘毅夫,1911年生于辽宁沈阳,抗战期间任军事委员会空军联络员,在各报发表有一批表现空军战斗的文章。抗战胜利后,曾任辽宁省政府首席参事、本溪县长、抚顺市长等职;后在台湾从事新闻工作,先后任军事新闻研究会会长、《大华报》主笔等职。著有《空军抗战史话》等书。
志航大队里的陈祥荣分队长,是航校11期的好学生,也是高又新队长得意的飞行员。这次在衡阳,因为飞机涸在水田里,他成了“空军陆战队”,落在城里,和守军的官兵们生活在一起,义务兼任守军的“防空司令”。敌人攻进衡阳,他把手枪拔出来:“自杀吧!空军无俘虏。”但又转念:“为甚么要死?我还得飞回来,同鬼子们算账!”他跳进湘江,三小时半的泅水,五天的行军,他回到了后方。他自己吃了苦;他看到了衡阳守军的伟大、壮烈。六月二十七日,志航大队拂晓进军,由刘宝麟率领的第二批后续部队也在八时展翼凌空,陈履元、董启恒另领两小队在后面掩护。陈祥荣很细心地跟着刘副队长的机子,与迎面而来的雨云奋斗;初未想到这便是他走进衡阳的道路。他们两机的任务是在最低层侦察敌我的位置与行动状况,于是以一千尺的高度进入衡阳上空。地面上的敌人已经用高射炮来欢迎他们了。中国飞行员对于这种“礼节”素来很淡漠,他们把高度一再降低,以求得到更确实的情报。他们计划由西方通过城的上空,进到江东岸,然后由樟木寺转回,沿湘江及公路侦知敌人运输状况,再去祁阳。将到达城上空时,陈祥荣的飞机不知不觉的被击中了。最初他还以为油箱用完了停车,马上换油箱,仍是不动;再看仪器板,所有的表针都指零。他知道不中用了。跳伞?高度太低了。强迫降落吧!这需要马上找块平坦的地方,而同时还得注意敌我的位置。
“副队长,我的飞机被打坏了。我不愿平安地降落江东岸,我宁愿摔死在我们阵地里。我向高岭飘,我们走吧!再见,再见!”
刘宝麟、陈履元、董启恒等五机上的弟兄们都听到了他的话,大家心如刀割,但谁也不能把它停在天空,给他换一架飞机。
“陈祥荣,不要急,我们掩护你!……”
陈祥荣很沉着,先把下油箱拉掉了,免得落地起火;再把氧气口罩取下,然后把座舱罩子拉开来,免得飞机落地后摔翻或起火时爬不出来。当这些事做完后,地面就在他的脚下了。两面都是小山,中间一块稻田,他不能再选择了,这就是给他注定的生死之所。他把左手伸起挡住前额,不让头碰碎;然后右手把驾驶杆向后一拉,飞机迅速着地。水田太软了,飞机踏不着实地,便向后一坐,他的身体猛力向前一碰,手救了前额,驾驶杆碰碎了下巴,碰碎了四颗牙齿,碰穿了下嘴唇,血同泉水似的向外流。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痛,问题是先要跳下飞机,判明敌我的阵地,判明逃跑的方向。
这些他做的都很快。他看见前方一所被炸烧了的村院,“这一定被占领”,马上向回跑。后面“突——”,敌人已在向他射击了,并未命中。他忘了穿的是笨重的飞行衣,在水田里拼命跑,跑上山坡,看见了我军的阵地。我们的弟兄跳出了战壕,“快跑啊!朋友,敌人向你射击哪!”他跑到了铁丝网前,已筋疲力尽,跨过一只腿,另一只不听支配了,飞行衣的大裤管挂上了铁丝网。
“使劲啊!朋友!”
他尽力一拉,裤管掉了,腿出了血。他看到了我们第一线的陆军部队,他好像第一次见到祖国弟兄们一样的高兴,好像自己不是由空中下来的。他忽然听到飞机声,向上一看,五架飞机正在上面盘旋,并向敌阵地扫射。他才想起来:“啊,那是掩护我的刘宝麟……啊……”他用手一摸脸上的汗,满手通红,下巴缺陷了,再一摸,牙也不见了,向前胸一看,都是血,腿下也是血。“我伤了吗?”他向前面立着的一位军官询问,同时他感到一阵头昏剧痛,不知不觉地倒下了。
“我是第十军预十师三十团第七连的张连长,请你放心,我马上送你到后边去。现在只要有我们的弟兄在,我们全连可以死,不能让你再受一点伤。”在他清醒后,这个军官的一番话,又提起了他的勇气。他流出了眼泪:“张连长,我很感激你!我也说不出话来了,你给我点水吧!”可是他满嘴都是血,一滴水也喝不进。在连部稍为包扎后,被送到城里。
陈祥荣从未到过衡阳,也很少到过前线阵地。在狭隘的隐蔽工事中,他糊里糊涂的被送到军部。方军长先致慰问及感激空军协助之意,然后马上派军医官给他重新换药。这才稍觉好些。军人喊痛,多丢脸,想咬咬牙,可惜无牙可咬,狠命地呷下去两口血,又腥又咸。他想讲话,但一张嘴就痛。方军长说:“不要说话了。你一定饿啦。”过一会,一碗热汤面送到面前;他很想一口吞下去,但是办不到,只好嗅一嗅,仍旧放回原处。下午三点半钟,城里又放警报了。他还能动,到外面一看是自己的飞机在城上盘旋。他知道这是向守军要符号,便把这意思告知方军长。
“这确实是我们的飞机吗?”
“一点也不错。赶快铺符号,不要放警报了。”等一会符号铺出来了,是那样小得可怜,只有两尺宽七尺长,这对空中一点用也没有,飞机仍在上面绕。
奉命到衡阳支援的日军
“不行啊,方军长。符号太小啊。至少要一米宽,十米长,并且还要铺在开阔的位置。”陈祥荣报告方军长。
“这是根据规定的呢!”一位管符号的军官在旁边说。
“混蛋,这是打仗,还是打官腔?马上给我改。”方军长大声地说。
衡阳的布还很多,符号马上改良了。从此我们再飞到城上空的弟兄们都很快地发现符号,而且很清楚。由这天起,陈祥荣便兼任了方军长的空军顾问,也成了他的上宾。每当飞机来时,由他判断为敌为我,警报永未错放过。地面的符号不但有我军的位置,还标明了敌人的距离、敌人的兵种。于是我们天上的飞将们便根据地面的指示,扫射散兵线,轰炸炮位。这是陈祥荣落到城里后的最大贡献;他忘记了他是一个伤兵。
二十七日之夜,是衡阳守军血闸的开放,是敌人施放毒气可耻纪录的增加。衡阳四周来晚风吹起了激烈的炮声,据点的争夺战和绵密的机步枪声已被手榴弹、大炮的声音盖住了。敌人猛攻,我军苦守。敌人看到合围的阵线又要裂开,便拼命把毒气弹向炮膛里送。
一夜残忍的恶战过去了,我们的阵地除了一小部分外,仍屹立未动。被毒死的尸体与瞎眼、前额溃烂的伤兵都源源由阵地上退下来。
“哎,陈分队长,你永远见不到在高岭欢迎你们的张连长了。”方军长对陈祥荣说。
“为什么?”
“他昨晚全连牺牲了,都是被毒气杀死的,仅有一个伙夫带口气抬下来了。”方军长很气愤地讲。
陈祥荣回想那个高个子的军官。“……我们全连可以死……”啊!他们真全都死了。他流着眼泪,想着那勇敢的张连长和全连的好兄弟。“使劲跑啊……朋友……”这不是那些弟兄喊的吗?
二十八日的清晨,衡阳已四面八方被围上了,可是军部并未进城,仍屹立在五桂岭的火线上,那里距敌人只有二百五十米。机步枪子弹不停的从头顶飞过去,炮弹也不停的由房顶掠过。经过一个比较寂寞的白昼,夜间炮火比第一夜更凶,毒气更普遍地放送,死伤的数目高得使人不能再忍耐了。于是几位性急的将领有些不耐,方军长坚决要死守。
“诸位,第十军就是衡阳,衡阳就是第十军。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这是领袖的命令。”将领决心既定,士兵们都负起这光荣的任务。敌人连续三天的总攻,我们便报以三天的坚守。
师长告诉团长:“军部仍在五桂岭!”
团长又告诉营长,营长告诉连长。
连长告诉士兵:“军部就在我们身后二百五十米,我们一步也不能退!”
敌人因攻不进,乃大放毒气。我们士兵毫无防毒器具;但是他们聪明,当敌人顺风放毒时,他们便迎毒逆风冲过去,毒散再退回原阵地。当然,这样仍免不了死亡,但却保住了阵地。
三天恶战过去了,敌人未前进一步。方军长的沉着,稳住了军心。经过三天的激战,我们的士兵们领教了敌人的毒气、炮轰,“也不过如此”。上下都有了自信,墙壁上布满了士兵们用粉笔、石灰写下的得意标语:“勇兵精将守衡阳”。
士气已定,第十军确实可以保卫衡阳了。方军长乃把军部撤到城里的中央银行,各师重新部署。陈祥荣也跟方军长住在一起。他贡献了许多关于空军的常识,这样守军可以确实得到我们空军的援助,而不必过分顾虑敌机的威胁了。敌人见三天总攻不下,便暂时停止了积极行动。
在这个战事比较缓和的期间,第十军仍天天消耗,天天盼望援军。敌人乘虚攻击;敌机白天不敢露面,总在夜里、黄昏、拂晓,向城里投弹。房子都被轰平了。我们的伤兵一天天地增多;而敌人总找伤兵医院炸。伤兵的医药本来就不多,现在更不堪设想了,炮轰和炸弹把他们的伤口扩大,蛆从溃烂的创口往外爬。吃的东西,最初几天还有肉,现在只有盐巴了。而艰苦的日子是漫长的,援军的枪声还是听不到,可是大家仍时刻在听。
半个月过去了,这真是一段可怕的日子啊!城里的一切都快完了,空气也渗透了腐尸的臭味。虽然靠着大江,可是对江敌人监视的火网,使一滴清水的价值也增加到需用生命去换了!
七月十七日,敌人又开始了总攻,毒气当然是开路先锋。我们的士兵既学会了前进的避毒法,死伤很少,敌人乃改用排炮集中轰击。阵地都轰平了,可是我们的士兵仍未放弃一寸土地。方军长看见牺牲太大,这样下去会缩短守卫衡阳的日程,乃下令自动撤退到第二道防线。
十八日可说是一个黑暗的日子,军心在立足未稳时有些慌乱了,军火、员兵、医药都成了最大的问题。各级官长又有主张突围的了。
“这样全体死在里面有什么用呢?”
“不,一定要守,守到最后一人!这是上峰的命令。现在我也看到牺牲太大了,但是我应服从命令,希望诸位也如此。我们要死在一起!”方军长这样的决定,大家都流泪了,痛哭了。
大家既抱定必死决心,同时又在后面作了一道新的防御工事;士兵们看到了后退时的保障,人心又安下来了。敌人尽管攻击,我们的健儿却越斗越勇,扶住拐杖的,包着头的,又都上了前线。衡阳成了一个演英烈传的舞台。第十师葛师长恢复五桂岭一带阵地,得了勋章。第三师周师长也以同样战功得到了同样的荣誉。
方军长的卫士也上了火线。支持神经的香烟吸光了,吸土烟。志航大队给陈祥荣送去的香烟,他也送给了方军长。一支接着一支的吸,一声不响地在想。
电话铃不断地响。
“×师长吗?无援军可派……”
“怎么?某团长吗?敌人进来了多少……无兵增援……但不准你丢一寸阵地……”
方军长连一个人也派不出了,但是他不准部下后撤,因为再也无地可撤了。
“黄茶岭方向有援军的枪声。”前方报过来惊人的好消息,大家都跳起来,抓过桌上仅有的半瓶酒。“干了吧!”赶快派人出去支援。
“哪有人可派呢?只剩下特务营。”孙参谋长说。
“好,就派特务营去吧!”
等这唯一尚足半数编制的特务营冲到高岭时,六十二军的先头部队又退回去了。于是,这个特务营便全营壮烈牺牲。
城里的守军看着眼前的希望又幻灭了,而且牺牲了一营精锐的力量,大家谁也不再说话了,又不晓得那可爱的希望何时再来。
一个希望消逝了,敌人又在加紧攻击。第一线完全是杂兵了,师长们都作了阵地上的战斗员,伙夫、号兵、都成了战斗兵,连长拿着步枪,营长当班长,团长当排长,师长实际成了连长;但敌人仍被挡住了。
吃,成了大问题,城里只剩了发霉的米与少数的盐巴。军长与士兵同样把盐水煮的饭塞肚子,痢疾与疟疾侵袭着每个人。尸体发出奇臭,无暇掩埋。负伤的官兵卧在脓血与蛆里,溃烂在侵蚀他们的生命。药?连清水都不易找了,可是战斗的意志却升到最高峰。
一位士兵受伤,打坏了左臂,再上前线,又断了腿,头也伤了。他又到军部去。
衡阳战役中的日军军队
“报告军长,我还能动,请您信任我,派一个人背我到阵地去。只要一挺机关枪,在我未咽气时,决不让敌人上来。”他惨白的脸上挂着两行热泪,脸绷得紧紧的。
“好!军人都像你这样,一百个衡阳也守得住。你现在是中尉了。”方军长也流泪了,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派那唯一的勤务兵把他背走。方军长送他走出房门,一直看到他被背着走进交通壕。方军长摇摇头,擦擦眼泪,看看在场的人,都感动得流泪了。
“有什么用?我们是无力可冲了,守也无力了,援军不来,只有死!”他自言自语。
电话在不停的报告坏消息,要求增援。
“……无人可派……”“……无人可派,死守……死在那里……”
八月四日,敌人又发动了更狠的总攻。
天马山,高不过百尺,周围不到四百米。敌人用排炮发射了六百发炮弹,山上的泥土翻过了三次,见不到一棵草,只剩一片黄土了。敌人三两百人一排,向山上冲锋。他们以为这是毫无问题的可以占领了。
哪知一拥到山脚下,带伤赤臂的中华男儿都由炮弹坑里跳起来,谁也不喊杀,谁也不放枪,一阵手榴弹,解决了第一批敌人。接着第二批又上来了,又这样的被解决。第三批又来了,我们的弟兄只剩了十几个,手榴弹也光了,眼看天马山就要丢。就在这时候,十几个弟兄又送上来几箱手榴弹,全体参加战斗,敌人又被这二十几个“疯子”消灭了。敌人不敢再上来;我们的勇士们退回山顶。自此大家又学会怎样利用弹坑以进为守的方法。
八月七日下午,敌人的总攻一点也不放松,并愈来愈急;而我们援军的枪声,仍旧听不到。助战的飞机,中国的、美国十四航空队的,都增多了。由早到晚,衡阳头上总有二三十架飞机在扫射在轰炸。但空中的力量究竟不能把地皮提着四边兜起来,丢到江里去。城里热望的还是援军。几千个伤兵,少数的战斗兵,一面拼命地挡住自己前面的敌人(左右后方这时都顾不到了,实际等于各自为战),一面焦急地希望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听到援军的枪声。就是一点远远的枪声,战死了也是安慰的。“可敬的友军,亲爱的援军,你们在哪里哪!你们忘了我们吗?”“我们愿意死在国军炸弹下面,我们愿意死在援军的炮弹里。亲爱的援军,你们来啊!给我们知道衡阳解围了,我们再死吧!”大家都知道,情况不对了。
八月六日晚间,小西门进来二十多个敌人,总算马上消灭了。到七日下午,进来的更多了。下午五时即进入混战(谈不到巷战,因城内已一片瓦砾,看不见巷了)。到处发现敌人,到处无兵可派,未死的都拿起了枪。到八日早晨五点钟,我们保卫衡阳四十七天的硬汉终于发出了最后的一电:“来生再见……”
方军长又看到了他这四十七天的小朋友。
“陈分队长,跟我一道拼吧!死活在一起吧!”
大家都凄然洒下一把眼泪。枪炮声周围在响,伤兵惨痛的呼叫。陈祥荣拔出了手枪。“自杀吧!不,为甚么要死?”他约束了自己,在混乱中离开了方军长,经过两天两夜,历尽危险痛苦,于十日爬到了湘江边上,由荒废了的碉堡中跳进水里,又经过了三小时半的长途泅水,在樟木寺上了岸。
他久经疲劳的身躯,又值痢疾才好,在水里到处碰着敌人的船,加上自己腹痛,几次没有气力了,想沉下去;终于为了生命,为了复仇,拼命为自己打气,泅到无人处,上了岸。但他不敢等到天明,不敢休息,立刻需要往前走。天是黑漆一团,又在下雨,刮风。他又饿又乏,浑身疼痛,光着身子,不知地势,不知方向,摸着向前走。天放了一点光,看见衡山的高地,他向高地走去。时刻听到敌兵的口令声,他伏下去,爬,跃进,通过七条小河,到了公路上。敌兵二百米一个,来回巡逻。幸而我们的飞机到了,在公路上低飞扫射;敌兵都跑上山坡。他乘机跃过公路,拼命冲进荆棘里,周身都是刺伤。但他为了生命,得忍受一切。
经过千辛万苦,他在十四日走到洪罗庙。等到宝庆后,司令部派机把他接回来。他已失去了青年应有的形态,蓬乱的头发、没有牙齿的嘴巴、放不出光的眼睛,总之,是一个最狼狈的亡命者。同志们是血换来的友情,大家拥抱着他,大家有说不完的话。
一个廉价而不甜的西瓜买来了,他拼命喊“甜呀!”连皮都吃了,大家抢着给他换一块。
“不,这真好吃。”
这就是长期苦难后的表现。谁想到,若拿西瓜皮到衡阳去慰劳都是无上的珍品啊!
陈祥荣九死一生地回来了,他带给我们关于衡阳四十七天防守战的真情实况。衡阳的每一战士,不论他现在是死是活,都对国家尽了最大的贡献。解围不是他们的能力,但他们已守到了最后的一天。
◇原载1944年9月13日《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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