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荡报》报道
方先觉(1903—1983),字子珊,江苏萧县(今属安徽)人,抗日爱国将领。1944年5月,方先觉在衡阳保卫战中指挥国民革命军第10军,面对6倍于己的日军重兵围攻,坚持防守47日,直至部队弹尽粮绝、城内废墟一片。在援军久久不至的绝境中,方先觉在日军答应不伤及我军生存官兵的条件后向日军投降。之后,方先觉被日军囚禁,不久成功脱逃返回重庆。本文是在方先觉回到重庆后所做的采访记录。
在凯旋路一所小屋里,十二日的午后,我会见了苦守衡阳、力尽被劫,现幸脱险归来的方先觉将军。
楼上的小房间内生了熊熊的火盆,充满了暖意。我跨进房间,就看见身材魁梧、戎装整洁而又面带疲惫之容的方先觉将军,他起立让座,我趋前跟他热烈握手。如果说感情确有抑不住的时候,则当时我正从心底泛上了一股感情,它变成了语言,向方先觉将军致敬并致慰。我说:关心方先生的千万同胞,都为方先生的脱险归来而喜跃!
“谢谢,记者先生。我虽然回来了,但惭愧却难免:因为我既未成功,又未成仁!”
方将军因途中奔走的辛劳,声音显得喑哑。他谦逊地劝坐,我选了一个与他对面倾谈的沙发坐了下来。
方先觉将军
他的高级参谋彭克负先生跟他一道脱险,这时也在座。当我问到他们苦守衡阳弹尽援绝的情形及这次脱险的经过时,他们不胜追忆之情。
是的,他们经历了弹尽援绝的日子!记者在这里记下了他们的叙述。这日子是八月七日。清晨,城外炮声震天,敌人的进攻到了最猛烈的阶段,衡阳城的西角被敌突入,但突入的数十敌人却被围歼了。
如临暴雨的黄昏,城外烛天的火光,夹着敌人的重炮声,在不断地向城内轰击。一万七千多弟兄,经四十七天的战斗,剩下的只有几千人了。堵缺口、守堑壕,连勤务兵都上了阵。当大势不支,突围的希望变成绝望之后,方将军想到的只有报国的一死。他的左右拥抱着他,不让他自杀,他不自禁地流了泪!一夜的混战在激烈进行着。八日,衡阳城中央银行的军部被四面八方突破核心防线的敌人包围了,于是,方将军和多位高级军官都被劫持了。竺南黄茶岭下的欧家町,有一座意大利的天主教堂,教堂里失掉了柔和的钟声,代替的是遍地血腥。方将军等被囚禁在那里,周遭是荷枪实弹的敌兵,但城里的屠杀正在开始,敌人为报复,为报功,大规模残害第十军剩下的几千同志。敌第六十八师团师团长堤三树男到天主教堂的时候,方氏向他提出了两大要求:一,应遵守国际公法,不能对已经手无寸铁的中国士兵加以残害;二,要第十军的官兵死,应让他们死在衡阳,衡阳是第十军的葬身地。但堤三树男却拒绝了。
在天主教堂里的被囚生活,从八月八日到十一月十九日,屈指算来是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虽不算长,但在囚禁中却并不短。中间曾有南京伪组织的日籍顾问吉丸代表中国派遣军的畑俊六来劝说方氏,要他出任先和军的军长,方氏誓死不从。中间也曾有敌伪的大员来向他宣传,搬弄着“大东亚和平”及“圣战”的一套鬼话,方氏始终不为所动。囚禁的日子长了,敌人的警卫也渐渐松下来,方氏跟他的部属商量,决定了伺隙脱逃的计划。在方氏被劫的时期,英勇的第十军军官化装逃出的大有人在,逃出的同志找到了在×××××一带领导游击抗敌的××县长,严密布置了保护方氏脱逃的一切。敌人可乘的虚隙、可逃的路线、可逃的时间,都暗中排定了。十一月十八日晚上黑云密布,寒雨绵绵,衡阳已入严冬。十九日天色阴霾逃走的时机到了。方氏终于化装乘隙越过天主教堂的高墙,与彭高参相率向衡外摸索逃走,到了约定有游击队应援的地带,他们才得到保护,算是离开虎穴了。足足二十天的时间,不分昼夜在湘西道上奔走,好容易在十二月七日才到达芷江,就从芷江乘专机飞到昆明,十一日由昆明飞抵重庆。他见了蒋委员长,报告脱险的经过。
这伟大而传奇式的英雄行动,是抗战中国的一页史诗,记者昨天就面对着这页史诗的作者。看他疲惫的神色和瘦癯的脸颊,问起来才知道他在被囚期间曾患恶性痢疾,一度病倒,加之在囚中的生活冷暖失常,吃的是盐水煮冬瓜,更把他健壮的身躯折磨得比过去消瘦多了。
“望方先生好好休养,祖国正万方多难,祖国正需要你!”记者向他告别时诚恳地说。
“蒋委员叮嘱我稍事休养,我愧感得不安。关于衡阳战事的详细情形,将来有机会另作报告。”方将军一面说,一面送记者下楼。为了留下纪念,记者请他签字,他欣然提笔写着:“方先觉十二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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