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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坛及时雨,酒界快活林

时间:2023-08-0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孟繁华者,山东邹县人士也。其导师谢冕及洪子诚先生等诸公大佬均呼之为“老孟”,而同侪辈则统统称之为“孟兄”。诸种行状,真乃“文坛及时雨,酒界快活林”方可形容。先说所谓“文坛”,孟兄在文坛,是个如雷贯耳、先声夺人的大人物。神州各地,有青年作家特别是青年女作家铁粉拥趸无数。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说好的老孟那些酒事儿呢?

陈福民 1958年生,河北人。毕业于华东师大中文系,获博士学位,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当代文学研究室副主任,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秘书长。主要从事当代文学批评。著有《消费时代的文学观》等。

孟繁华者,山东邹县(现称为邹城)人士也。其导师谢冕及洪子诚先生等诸公大佬均呼之为“老孟”,而同侪辈则统统称之为“孟兄”。后学及执弟子礼者,或称为“孟师”或尊为“孟老”,他基本不以为意,只问性情、做人与喝酒如何。话说此人在学术批评界,以豪迈善饮著称;在酒界,则以著述颇丰名世,屡屡有惊人之作。这绝对不是那种我们看惯了的“见了厨师说打拳见了拳师说烹饪”的庸俗作伪套路,而是因为饮酒和看书写字这两项,在孟兄那里均是硬碰硬、实打实的真功夫,并且本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原则,一向“有喝无类”。依靠着这两个成名绝技,孟兄独步天下、笑傲武林,连喝带写,边喝边写,写中亦喝,喝中亦写,写即是喝,喝即是写,非喝非写,益喝益写,喝写不分……已然化境矣。诸种行状,真乃“文坛及时雨,酒界快活林”方可形容。有分教:

行走江湖数十年,罕逢敌手;

纵横文史五千载,每叩良师。

虽说这两件事在孟兄那里已经是喝写不分的悠然化境,但咱们俗人境界不够,还是得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说所谓“文坛”,孟兄在文坛,是个如雷贯耳、先声夺人的大人物。神州各地,有青年作家特别是青年女作家铁粉拥趸无数。这一点与孟兄并无直接干系,个中实在是有不得不然的原因——当下文学的状况,从诺贝尔文学奖到各种奖,从作家数量到印刷出版宣传阵势,表面看起来花团锦簇烈火烹油,其实内囊已经快要尽了。于这一危局中勉力坚韧支撑的,女作者和读者居功至伟。坊间曾有戏言:如果说“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那么,是不是也只有文艺女青年能够救文学呢?君不见,文学女博士在各大院校中所占博士生比例居高不下、有增无减,由是观之即可略知一二。至少,在非枯燥工作的层面上,文学写作与阅读,越来越成为女性而非《红楼梦》所贬斥的“臭男人”的事业,这是现代世界一个不争的文化事实。

孟兄赢得广大写作者包括青年女作者的由衷爱戴,就包含着对上述情况的敏锐明察。他是第一个明确自觉地将大众文化甚嚣尘上进而导致文学写作发生裂变之图景呈现出来的中国文学批评家。孟兄所作的《众神狂欢》一书,在2009年被国家新闻出版署评为“经典中国国际出版工程”、“中国学术名著系列”首批项目之一种,是首批入选的唯一一部文化研究著作。这里,请允许我占用篇幅陈示一下此书目录:

绪 论 精神裂变与众神狂欢

第一章 日渐模糊的文化地图

一、主调明丽的昨日世界

二、文化碰撞时代的来临

三、文化重构与文化新语境

第二章 国家意志与主流文化资源

一、红色经典与世俗化旋风

二、当代英雄神话

第三章 今日时尚及领导者

一、从理论评介到话语实践

二、幻觉文化的允诺

三、白领趣味的流行

四、90年代的青春梦

第四章 小写的文化:大众文化的两种时间

一、大众文化的娱性功能

二、大众文化的两种时间

三、“伤寒玛丽”与“文化带菌者”

第五章 天鹅绝唱与东方乌托邦

一、文化挫折与失望情绪

二、历史幻灭感及其叙事

三、“闲适潮”的兴起

四、批评的流失与创作的浮华

五、乌托邦的东方挽留

六、人文精神大讨论

七、旧理想主义与新理想主义

第六章 传媒战争与传媒功能的转变

一、报刊体制改革与改刊风潮

二、传媒大战与功能的转变

第七章 “千座高原”上的虚拟世界

一、游牧文化与网络意识形态

二、网络文学

第八章 新阶层的形成与话语空间的扩张

一、社会分化与新阶层的形成

二、中产阶级话语空间的建立与扩张

第九章 资本神话时代的无产者写作

一、无产阶级文学终结之后及其命运

二、无产者写作群体的出现

三、“超文体”写作中的理想情怀

第十章 全球化/亚洲青年的反抗与狂欢

一、文化霸权:话语与实践

二、文化实践:亚洲青年的反抗与狂欢

附录一 知识分子的“背叛”、“出走”与“死亡”

一、知识分子的“背叛”

二、知识分子的“出走”

三、知识分子的“死亡”

附录二 总体性的幽灵与被“复兴”的传统

从目录所示可知,孟兄的思考与观察是非常丰富、敏感和及时的,对于现象话题的捕捉,与文化发展的时代进程几乎是同步的。须知目录中的那些关键词基本是形成于二十年前,然而二十年后,它们仍然是当下文化表述与分析的统治性词汇。客观地说,这部书采取的是一种平行性的讨论方法,话题之间并无严密的逻辑关联,也未给出什么深邃的理论结论,而且就“文化研究”作为一种严肃学术方法而言,《众神狂欢》中感受性讨论及一般性材料分析较多,尚缺乏伯明翰学派那种近乎“田野调查”式的扎实功课。但我想说的是,孟兄的这部书敏锐,新鲜,充满批评的活力与历史性的视野。不仅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即便是放在今天,依然具有筚路蓝缕但开风气的极端重要性。它表明了当代文学批评在一个大时代转型过程中可以发挥的影响与可以达到的高度,同时也启示了当代批评在理论层面不落窠臼的各种可能性。这也足以说明,此书一再获得修订再版的机会,不仅有作者个人的努力,更是社会文化选择的结果。在一个特定的角度说,孟兄以《众神狂欢》为当代批评及中国文学批评家赢得了荣耀。

从这里出发,就能够理解孟兄何以在近二十年的文学批评之路上不断生发出具有启发性和影响力的思考与话题。从无产者写作、底层文学批评、文化领导权问题、新话语空间拓展……直至“50后的终结”,他站在时代前沿不揣浅陋不惧风险,提出自己的发现与理论思考的结果,保持并承担了一个真正的批评家的本色与职责。他的那些文章,及物而接地气,在深刻性与不稳定性之间经受着时代检验,也激励和启发了无数的同侪后学。所谓“文坛及时雨”,也正是在这两个层面定义的:急公好义、呼朋引类的文坛领袖者,在他的身边团结起神州各地文学写作者,地不分南北,人不分男女;他依托于历史理性的敏感,总能让他对这个时代的文学领域最富活力与挑战性的层面有所发现有所贡献。

行文至此,读者诸君可能已经不耐烦了:扯这些文学的臭氧层干吗?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说好的老孟那些酒事儿呢?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好吧,一、二、三,开始!

1996年,我入社科院文学所当代室工作,孟兄先我一年在理论室供职。其时我两眼一抹黑,京城拜码头第一站便是孟兄。此前我已有耳闻,说是目下京城还能因为文学请人吃饭的,孟兄是极少数几个之一,心想可以找他蹭顿饭吃。于是放胆去理论室上门自我介绍,果然寒暄几句之后孟兄说,走,我请你吃饭去。那顿饭在社科院边上一个小饭馆,孟兄果断要了啤酒!当听我说不会喝酒时,他应该是完全不相信的。因为按照他的世界观,酒还有什么会喝不会喝的,直接往嘴里倒就是了。也许是因为初次见面不好勉强的缘故吧,他略表遗憾之后便愉快地自饮起来。那时我还不知道,这就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与一个饮中豪者二十年厮混史的开端。我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但我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随后,有关他善饮豪饮或喝酒肇事的各种版本不同的故事开始在我耳边传播。我就此知道了,他曾因喝大无法对司机描述自己家的位置,不得不求助于导师谢冕先生。我还知道了,就在不久前的一次惊心动魄的喝酒大战中与人骤起冲突。群殴以社科院一干牙尖齿利之才子的惨败告终,这些可怜的人不出半分钟便被社会闲散人员闪电般撂倒。抱头鼠窜者有之,躺地昏死者有之,回单位叫人者有之,溜出去报警者有之,唯独孟兄,被一新鲜出炉的铁板烧直接糊在脖子上,犹自山呼海啸孤身奋战坚守阵地,印证了“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的古训。

我第一次见识到孟兄喝酒的能量,是在一次周二返所日,具体缘由已经不记得。但这话孟兄肯定不会同意。因为对他来说,缘由一词完全属于歪理邪说的范围:喝酒还需要什么缘由吗?喝酒本身就是缘由啊!每次喝酒,古代室的蒋寅、理论室的靳大成都是绝对主力,这一回又是这一群人好像还有外地朋友,反正就是十几个乌合之众,中午十一点钟还不到,孟兄跑到当代室不进门,只吆喝一声:福民,走着!于是乌合之众们群情饱满欢天喜地去了长安大戏院里的川渝信菜。中间的过程我就省略了吧,那天到底喝了多少我也没能力计算,我能知道的,就是包间的桌子下和角落里堆满了各种空酒瓶,结账时酒水钱超过了饭菜钱。但这还不是结束,下午三点,酒桌上的人陆陆续续散去,最后只剩下孟兄与我这一对奇葩组合,一个豪饮者与一个完全不喝酒的人。此时的孟兄,兴致正浓,百般不肯回家。我心中叫苦不迭又无计可施,在服务员厌恶的眼光中离开渝信,又去了社科院东侧路边一个小店继续看他喝啤酒。各位,实在是谈不上陪,真的就是看啊。这丝毫不影响孟兄的情绪,他逸兴遄飞,妙语连珠,从文学到人性,从白酒到啤酒,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当然,谈论的要点是他不断地对我鼓吹喝酒的各种好处,名言之一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饮料比啤酒好喝”,并顽固地劝我喝一杯。送他回家已经是晚间十点左右了,从上午到晚上这十二个小时,孟兄一个人喝了多少我完全不能了解,但我听他的“妙语高论”听了十二个小时整。此时的孟兄,彻底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了,在小区门口不肯进门,反复提议——其实是央求我再跟他“坐一会儿”,并且保证不多喝,只喝两瓶啤酒。当我不得不同意继续坐一会儿后,他简直是高兴极了,拉着我拐进路边小店,添酒回灯重开宴。服务员睡眼惺忪根本不爱搭理我们,孟兄则熟视无睹继续能量饱满,豪饮纵论,一时间不辨晨昏。

这样的经历,不止我一个人有,其他人也有,并且都不止一两次。

孟兄真正了解我确实不会喝酒,是在一次“灾难性”事故之后了。大约是上个世纪末吧,孟兄、我及李洁非三个人在中国作协开会。快散会时徐坤打来电话(其时徐坤与我跟洁非为当代室同事,后调入北京作协做专业作家,现为《人民文学》副主编),听说我们正在开会,便说会有什么好开的?快出来喝酒!于是兴冲冲跑到徐坤订好的东来顺,也许是因为气氛太过热烈的缘故,“四人帮”聚会高兴过头,又禁不住劝,我似乎是破例跟着喝了一两盅二锅头,然后就一头栽在地上人事不知了。据孟兄后来说,“都翻白眼儿了!”孟兄几个一通忙乱,直至要打120,我又慢慢缓过来了。从那以后,孟兄成了我的保护神,凡有饭局酒场,一律帮我挡驾:“他真的不能喝。”这也是我能以一个滴酒不沾者的身份厮混酒场十几年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被孟兄保护过的人,也不止我一个。在一次南京会议上,朋友们自然免不了张罗酒局。席间各色人等不完全相熟,一位W君刚从外地调入南京不久,喝酒有些为难有些推托。另一位南京土著,做古典很著名的Z君便有些不满,询问W君什么专业。当听说W君是当代文学专业时,立刻漫言相讥:“难怪,酒都喝不好你做什么当代。”其实孟兄与Z君完全不熟,与W君也仅是专业相投的文字交情,并无深密过从。但闻听Z君此言,不禁勃然振奋怒从心头起,马上站起来举杯说:“别!我跟你喝,不见不散!”结局是W君得到解脱,孟兄与Z君则是一鼓作气两败俱伤,事后友情剧增。类似这类仗义发飙赢得友谊的事情,在孟兄那里,很平常吧。

与孟兄一起饮酒或者看他饮酒,是我人生最快乐的事情之一。二十年来,一个滴酒不沾的人能与一个饮中豪者厮混下来并从中获益,足证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我很庆幸一生中能有此酒友。一个滴酒不沾的人说酒友,肯定会让人感到非常滑稽可笑,但在我这里,是由衷地快活。与其说孟兄特别善饮,不如说他特别热爱饮酒这件事。这让我心生感动并领悟了很多东西。南宋刘克庄有《一剪梅》曰:“束缊宵行十里强,挑得诗囊,抛了衣囊。天寒路滑马蹄僵,元是王郎,来送刘郎。酒酣耳热说文章,惊倒邻墙,推倒胡床。旁观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元代贯云石又有《清江引》曰:“弃微名去来心快哉,一笑白云外。知音三五人,痛饮何妨碍?醉袍袖舞嫌天地窄。”孟兄的情况自然不能与古人相提并论,一个现代的文学批评家,也不太会去复制古典文人的情趣。但纵酒论文,高谈挥霍,在一些不及物的事情上倾情投入,像个孩子一样获得纯粹快乐,便不枉一世为人,尤不辜负一个当代批评家的肝胆情怀。

著书,论文,纵酒,放歌……这些事物都终将离我们远去,唯有我们日渐衰减却从未放弃的内心的青春快乐,永恒。

2015年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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