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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亦敏:高考空前绝后的盛况

时间:2024-08-0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可能是我哥去了萧山建设兵团的缘故,加上我母亲患有高血压,按政策我可以不用下乡。他说高考分初试和复试,只有通过初试才能参加全省的统一高考,所以第一步就是报名参加初试。这就是1977年高考“空前绝后”的盛况。王老师认为,我的数学考试几乎都是100分,而我的几何作业差不多就是学弟学妹们的学习范本。高考结束之后,令人煎熬的日子也随之来临。粉末冶金厂的录用通知已经来了,但考试结果却迟迟未知。

王亦敏

40年前我19岁,高中毕业满一年。

可能是我哥去了萧山建设兵团的缘故,加上我母亲患有高血压,按政策我可以不用下乡。待业期间,为了贴补家用,母亲就托人给我找了份小工做,说白了,就是泥水工。作为一个姑娘家,我能做的就是传递砖瓦,推手拉车,拎水泥桶,给师傅们打个下手。

记得那是个炎热的下午,我正爬在高高的竹梯上接递墙砖,听见下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当然是宁波话):“小娘居,要死的类,人家都在复习考大学,侬咋还来的做小工。”我从梯子上下来,原来我哥听说我还在做小工就急得上火,专程从萧山赶了过来。

作者高二时照片

我之所以还在做小工也是事出有因。因为不久前,宁波粉末冶金厂有人来我家,说我的招工问题解决了。他们到学校做过调查,得知我的学习成绩相当好,所以厂里决定安排我“坐办公室”搞宣传工作。这几天我是一边做小工,一边等通知。我家兄弟姐妹四人,除了哥哥在萧山工作堪堪能养活自己,家里的经济来源就靠母亲了,弟妹尚小。为了替母亲分担一些压力,我就想早点有份工作,考大学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敢想。

但对哥来说,这都不是理由。他二话不说就拉着我往家里跑,一路上告诉我,现在全国人民都在复习考大学(宁波人讲话有时是很夸张的),你学习成绩那么好,不考大学就可惜了。哥比我大九岁,他对高考重要性的认识远胜于我。

到了家,哥直接把我拉到屋里,按在写字台前,拿出一张卷子让我做。那是一张蜡纸刻印的杭州地区语文高考复习卷,大都是修辞语法之类的,记得其中有道题是“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我拿起笔来,一口气把卷子做完。哥拿出答案来对,大吃一惊,那表情好像在说,你怎么都会做?于是,在哥的坚持下,母亲同意我不去做小工,在家专心复习。毕竟万一考不上,还可去粉末冶金厂上班。

当时,我觉得我哥比我还紧张,在边上一直叨叨个不停。他说高考分初试和复试,只有通过初试才能参加全省的统一高考,所以第一步就是报名参加初试。他还说这次符合报考条件的人太多了,好像是从“老三届”一直到当年的应届毕业生都可以考,所以要先淘汰一批。

初试是在糊里糊涂中进行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基本上是“裸考”。只记得这次考试与以前历次的考试全然不同,过去考试是同班同学一起考,可这次参加考试的人太杂了,什么人都有,我甚至听说有师生同室考试的,心想学生怎么可能考得过老师呢。同墙门的邻居,有两个女孩也参加了初试,考完回到家很是兴奋,大声地告诉家长,试卷太简单了,全都考出来了。我当时听到后心里一沉,因为我一出考场,就发现有一道数学题答错了……没多久,初试结果下来了,我过了分数线,可以参加复试了。周边参考的人包括邻居的两个女孩都没过。那场考试的录取率,我的历史老师做过精确的推算,结果为1/168,远远超过百里挑一!这就是1977年高考“空前绝后”的盛况

经历了初试,我发现一个人在家只看教科书是远远不够的。有人不知从哪里弄到了数理化复习资料,我向母亲要了2元钱,也去新华书店买复习资料。

那时候我家住战船街,东首是宁波女中,西边是豆腐工场。豆腐工场隔着解放桥这边的马路对面,是我的母校——宁波市第十六中学。印象中我是先去了学校,遇到了我的语文老师孙常良和数学老师王亚芳。结果王老师与孙老师为我报考文科还是理科争得面红耳赤。王老师认为,我的数学考试几乎都是100分,而我的几何作业差不多就是学弟学妹们的学习范本。孙老师的理由是我的语文成绩都在98分99分,这样的成绩优势肯定在数学100分之上,何况我的作文在班上总是被当作范文来朗读的。其实,当初我是想报理科的,因为我对华罗庚优选法很感兴趣,专门买过一本书认真钻研了一段时间,理想是当个科学家。但在两位老师面前,也不知如何选择,就怕伤了老师的心,就说回家问问家长。

出了学校,沿着解放北路走到中山路,然后向东,径直前往新华书店。路过源康布店时,我隐约听到路边小店里传来了一阵动人的歌声——“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么是家乡……”我整个人仿佛被迷住一般,情不自禁地朝着歌声走去。说来也巧,那店门边围了一堆人,正对着一张糊在竹席墙上的红色海报指指点点。凑近一看,原来是讲高考复习的,如某某学校几号晚上有几何复习课,毕业生也可以回校听讲;又如人民大会堂几时由吕萍老师开设写作辅导讲座等等。人民大会堂离我家很近,我记住了讲座的时间。

作者大一时全班女生合影

想买的书没买到,但在路过文具店时,却鬼使神差地买了把对数计算尺。那计算尺装在一只精致的蓝色塑料盒里,用手轻轻抚摸那盒子,仿佛能看到同学们羡慕的眼神。这种计算尺对中学生来说是很奢侈的,比一般的文具要贵好多,但前提是会用,有钱买不会用也没戏。我对这尺子向往已久,但总不好意思向母亲开口,现在趁机买下来,以为读大学时能用到。

我报考的是文科,这可能与吕萍老师的讲座有关。记得那天在人民大会堂,吕老师一句“东风浩荡,红旗猎猎”,把我们在场的人都说得热血沸腾,他那关于“虎头、猪肚、豹尾”的理论,简直就是作文秘诀,好像不考文科就对不起他似的。

复试在第十一中学,当时只觉得很兴奋。看到学校门口停着两辆救护车,就更添了几分神圣感,竟然被感动得眼睛湿润了。直到考完最后一科,才松了口气。至于考了些什么,现在想来,竟差不多都忘了,只记得地理是考到了浙江地图和美国地图,我都答对了,语文的作文题是《路》,写得也颇顺手。

高考结束之后,令人煎熬的日子也随之来临。粉末冶金厂的录用通知已经来了,但考试结果却迟迟未知。对投入过那场史无前例的高考洪流的我来说,读大学已成了我最热切的期盼。

幸福的时刻不期而至。据我母亲说,那天是她有生以来最值得骄傲的一天。区里的副区长亲自带着报喜队,一路敲锣打鼓来到我家,当时墙门内外的左邻右舍一下子挤满了大院,副区长还特意对我说,王亦敏了不起啊,成绩单上有个五角星,说明你作文写得很好啊。他与我母亲寒暄了几句,就带着队伍到离我家不远的和义路口张贴喜报去了。有人当时就问我,你作文是怎么写的?我说,我是这样开头的: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结果,边上听的人都肃然起敬。其实那句话是鲁迅先生说的,我不过是引用一下而已。

大一时参观鲁迅纪念馆与白晓明同学(右)合影

接下来就是填报高考志愿。当时家里人谁都不知这大学的志愿怎么填,我就去找大舅帮忙。大舅心里也没底,找来在市委工作的同事叶叔叔。叶叔叔是大专毕业的,在我们心目中是绝对的权威。他说,填写志愿有两个要点:一是从本地大学填起,然后再填外地大学;二是先填普通大学,再填重点大学。于是,我的第一志愿就是“浙江师范学院宁波分校中文系”,那时宁波就一所四年制本科;第二志愿是“杭州大学政治系”,叶叔叔说,人是要懂点政治的;第三志愿是“复旦大学新闻系”,叶叔叔说我的作文有五角星,最适合当新闻记者。最后我接到了浙江师范学院宁波分校的录取通知书。当时还有点意外,杭州大学呢?复旦大学呢?不过我母亲似乎很满意,叶叔叔说过,读师范有生活补贴,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

77届中文系(1)班共青团员毕业合影(前排左六为本文作者)

学校离家很近,从和义路到东门口,过了反帝桥(后称新江桥),桥脚下就是去镇海方向的5路公交车站,大约乘个七八站,在三官堂下车,学校也就到了。

去大学报到的前一晚,我把新买来的铅笔盒又仔细地整理了一遍,里面有两支削好的中华铅笔,还有圆规、量角器、直尺、三角尺,然后放进军用挎包里。挎包里还有那刚买来不久的对数计算尺,可惜,直到大学毕业都没用上——中文系不开数学课!由此可见,我那时对大学真是一点概念都没有,更别说如何填志愿了。

流年似水,往事如烟。40年过去了,回头细细品味,却也心生感慨。我至今还记得,在大学的开学典礼上,主持会议的老师讲过的一句话:“今日天之骄子,明朝国家栋梁!”可以说,“天之骄子”曾经是我们那届大学生所共同拥有的名字,而如今“七七届大学生”,就像一个时代的烙印,伴随着我们的一生。她磨砺着我们、激励着我们,也成就着我们。

往事深吻,触摸到的不是岁月年轮下的尘埃,而是珍藏在心中的琥珀

王亦敏 宁波旅游学校,宁波市甬江职业高级中学督导室副主任,中学高级教师,宁波市中职语文教学研究会副会长,宁波市名教师,宁波市跨区域带徒导师,宁波市卓越工程带徒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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