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亚马孙营地的最后一天。中国人有古谚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按我的心思,最好是能够在亚马孙待他一两个月,把能钓的鱼都钓个遍,岂不快哉!可是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如意事常八九,哪有什么事都能顺自己心意的?心里再觉得恋恋不舍,也明白亚马孙之行只是一场绮丽的梦,美梦做完了,还得回到自己的现实生活中去。
回玛瑙斯的船将在下午3点左右离开营地,还有整整一个上午可以钓鱼,但是一个星期钓下来,损失惨重,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调动的兵力了。手竿折了,也就死了用手竿钓鱼这条心,带来的八枚拟饵只剩下两枚,两根防咬线早就报销了,想来想去今天上午唯有钓沉底抛竿一途了。但是法比奥并不赞同我的想法,他说你不是还有两枚拟饵吗,何不用它们再钓?我说这两枚拟饵太大了,可能在亚马孙不适用。法比奥说不会呀,以前还见过有人用比这更大的,他说你钓抛竿沉底,白天是钓不到什么大鱼的,前两天你钓过,你是知道的,倒不如就用这两枚大型拟饵去搏一下,要么就没有,要有就是大的。我说你讲得的确不错,但是去哪里钓呢?法比奥说他已经为我想好了一个地方,那是在黑河大支流上的一个完全石质的小岛,他没有带人去钓过,但是以前有别的导游带人去钓过,有钓到过20公斤的孔雀鲈,他认识那个地方,只是太远了一点,不知道我怎么想。我觉得法比奥这个建议好,要么不玩,要玩就玩大的,痛快!
昨天下午因为损兵折将,灰头土脸地回来得很早,到营地经理那里办了离营的手续。其实也没什么大手续,只是在营地的签到本上应他们的要求,用自己国家的文字中文,把我的名字、国籍、来营和离营日期写明白就成了。我在经理那儿打听了一下法比奥的月薪,决定给他一个月的薪水做小费,像法比奥这样的服务水准,给他一个惊喜毫不过分。营地经理和胖厨娘也各给了一点小费,弄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回到房里,把东西整理一下,没有用完的干粮、饮料、电池和各种杂物,理成一堆,都留给法比奥,前几天我看他对我用的开口咬铅和球形浮标很有兴趣,也各给他留了一些。抄网今天还要用,用完后也归他了。
今天早上吃完早餐,我们就抓紧出发了。从营地到小石岛,整整开了一个半小时,真是够远的。那小岛在黑河大支流的西面,面积大概只有一千平方米,完全是石质的,一根草都不长,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岸上一直延伸到水里,浩浩荡荡的河面上只有我们一艘小得像鸡蛋壳一样的小船,天地间只有轻浪拍在石岸上啪啪轻响的声音。
因为用的是沉水型的拟饵,需要较深的搜索区,我就叫法比奥将船停在离岸较远的地方,先用绳子加重物测了一下水深,停船的地方接近五米,估计往外侧打出拟饵的可能深度应当是在十米左右,这样的深度,用沉水型拟饵是非常合适的。
所谓沉水型拟饵,就是拟饵本身的重量大于水,一入水就快速地下沉到水底,使用的时候收紧钓线,用一个突然的动作抬竿,使拟饵在水底下跳起来,再沉下去,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使拟饵在水底不断地跳动,引起鱼类的注意,在跳动的过程中,引起它们追咬的冲动。以前我都是用在海钓上,用于钓淡水,还是第一次。因为拟饵本身的重量,轻轻一甩,就落到十五米开外,等它沉到底后,轻轻收紧钓线,就可以开始拟钓了。
第一竿打出去,做一个试探性的搜索,第二竿打出去的时候,力求拟饵的落点离开第一竿的落点两到三米,这样一来可以将搜索区以一个扇面展开,以增加有效的搜索范围。以此类推,等第一个扇面全部搜索完毕,将船移动一个搜索扇面的距离,这样不断地移动,就可以将心目中理想的区域全部搜索到位,能将这一个规范动作做得尽量完美,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要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了。
打出第四竿,突然拟饵在水底下传来像被石块绊了一下的感觉,我马上就警觉起来,因为有时候鱼咬饵的感觉和拟饵绊在石块上的感觉相去无几。只是不敢相信鱼讯会来得这样快,就在我抬起手来让拟饵再次跳动的时候,一股奇大无比的拉力突然从水底下传来,猛地将钓竿从指着天上一下子拉成指着水底。泄力器尖叫一声,声音尖利而短促,还没等我将竿梢抬起,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这一切发生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就像一个重拳猛然击打在后脑上,还没有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就已经结束。卷起线来一看,拟饵没了,线的断口干净利落,切得整整齐齐。想想看,一条鱼可以将整个22厘米的拟饵吞进嘴里,并且在拟饵的前端咬断钓线,这条鱼会是什么尺寸?法比奥过来一看也惊呆了,他疑惑地说这条鱼不像是孔雀鲈,第一孔雀鲈不是这样走线的,第二孔雀鲈也不会待在这么深的水层,究竟是什么怪物,猜去吧!
怀着深深惋惜的心情,绑上最后一枚拟饵,再次投出钓组,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令人难以置信。拟饵沉底,我刚做了两次跳跃,又来了!这次来得更猛更烈,毫无预兆,也毫无精神准备,一个趔趄,我被拉得失去平衡,一下子跪了下去,好在手还死死地攥紧着钓竿,只听见泄力器吱吱吱响个不停,毫无停顿的意思。法比奥说得不错,绝对不是孔雀鲈,也没有噔噔噔的拉坠感,只有一往无前的走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强。我终于站直了,调整好姿势,双手握紧了鱼竿,咬着牙让它走线,突然走线停止了,我心中大喜,现在轮到我来收拾你了,可一摇卷线器,心里凉了半截,轻飘飘的一点阻力也没有,妈的,又跑了!
和上次一样,又是咬断了钓线,把拟饵也带走了。这一切发生在短短的20分钟里,现在我是真的弹尽粮绝,老天爷不给机会啊!如果这两条鱼都可以钓上来,啊不,哪怕只钓上来一条,我的亚马孙之行就可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现在看来我只能带着深深的遗憾回去了。但是我明白老天爷的意思,老天爷是给了我一个深深的念想,他要我一有机会就想着要再回亚马孙啊!
终于到了要走的时候,和法比奥拥抱,拍肩膀,一个多星期的相处,相互的尊重和好感,这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缘分!船要转弯之前,我看到他最后一次向我招手,心中掠过一丝悲凉,伊霍啊,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吗?
布什船长看到我倒是非常高兴,我们是自来熟,而且差不多他每天都能从我这儿拿鱼带回他在玛瑙斯的家里,最多的一次我给了他差不多有25公斤的德拉依拉,所以他认定了和我是老友,开船的时候特意在他边上放了把软靠椅给我坐,一边开船一边跟我聊天。
船进入黑河主流后,后面船舱里的喧闹声越来越大,那是和我一起上船的两个瑞典小伙子在打牌赌钱。船上的水手先是在一边看,看着看着就加入进去了,一伙人赌得兴高采烈,吆五喝六声响作一团。布什就坐不住了,一会儿回过头去望望,一会儿大声询问牌局情况,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突然他没头没脑地问我:你不是说过你以前当过船员吗?我说是啊,他接着问道,那你会不会开船啊?我一下子没有弄懂他的意思,就顺着他的话臭盖说,当然会,其实我以前在船上是当大厨的。想不到他立刻从头上摘下大盖帽,不由分说往我头上一扣,说现在你是船长了,你来替我开一会儿船,我去跟他们打一下牌!我看这种小吨位的船其实操作起来很容易,一个舵轮一个油门而已,和开汽车没什么两样,倒也跃跃欲试,接过舵轮试了一下舵效,心里就有底了。我说你慢走,先替我拍张照片,就这样,我留下了在亚马孙河上的最后一张照片。
放眼望去,偌大的河面上,只有我们一艘船,于是放心大胆地玩开了,一会儿向左转,一会儿往右转,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兴味盎然地开了一个半小时,直到天有点暗下来,才把布什船长叫来替换。
船靠上玛瑙斯码头时,已是夜里9点多,背着行囊,转过头去,最后一次看一眼亚马孙河。夜间的亚马孙河显得更加温柔和神秘,月光映在水面上,泛着细细碎碎的银光。一艘夜航客船起航了,转眼间,就隐没在河上的黑暗中,远远的只看见夜航灯在闪烁。明天,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这艘船将到达亚马孙的腹地。亚马孙,这是我将永远想念的地方!
我心中暗笑,这种事情也只有他们拉丁民族做得出来。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