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总算钓到鱼了,按我们的说法,开张了!更重要的是,阿尔西迪斯一出手,就向我展示了他那指哪打哪的神功,更使我信心满满。
吃早餐时我问哈伊梅先生,您的旅馆有没有用记账单的,我们是不是把昨天的账给登记一下?哈伊梅先生说不必了,我昨天已经关照过阿尔西迪斯,特意为你开一桶原装的柴油,等你走的时候我们测一下余油,就可以算得比较精确。活饵在旅馆里卖得比较贵,我叫阿尔西迪斯带你上外面去买,你只要在餐厅里登记一下你喝的饮料就行了。这个哈伊梅先生,真叫我感激不尽啊!
正吃着早餐,阿尔西迪斯就来了,他问我今天准备钓什么鱼,还是钓巴古斯吗?我想我在巴拉圭河的时间有限,要争取多钓一些鱼种,不必总在一种鱼上耗着,念头一转,说我们今天换个花样玩玩,去钓比阿乌苏怎么样?阿尔西迪斯说钓比阿乌苏虽然季节已经过了,但现在还可以钓到几条,不过不要寄过高希望。我说要求不高,哪怕钓到一条也行啊!
我们沿着昨天那条水路一直前行,在“平托五兄弟巴西活饵贸易总公司”买了三打小螃蟹。阿尔西迪斯说比阿乌苏这种鱼只吃螃蟹和水蜗牛,用其他的饵没用。我想起前天早上登船出发的时候,看见两个巴西钓友费劲地抬着一个塑料大桶上船,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过去一看,是一桶用水泡胀的玉米粒,足有一两百斤。我问他们这用来钓什么鱼?他们说是钓比阿乌苏。我问阿尔西迪斯怎么看这事,他说,比阿乌苏小的时候什么都吃,长大了就只吃螃蟹。这两个人的钓法是,在水流湍急的地方,持续不断地撒下玉米粒,下游的比阿乌苏就会慢慢地被吸引过来,用两米多长的竹竿,两米多长的钓线,小钩挂玉米粒,看竿梢一抖就起竿,这样的钓法,一天钓个三五十公斤不是问题,但钓上来的比阿乌苏都很小,不会超过400克。不过,这么做是违法的,比阿乌苏的法定下限是28厘米长。我说:“那么怎么就没有人管这种事情?”阿尔西迪斯痛苦地摇摇头说:“旅馆老板只要能赚钱,才不来管这种闲事,渔政警察一两个月才来抽查一次。为了这事情,哈伊梅先生跟渔政部吵了好几回。我告诉你,巴拉圭河上钓鱼犯法的事情多了去了,谁管得过来?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从“贸易总公司”再往前开五分钟,一个右转进入了另一条河道,离开大河越来越远,这才算是真正进入大沼泽了。这里地势平坦,可以极目望到很远的地方,天地豁然变得无比辽阔,当我凝视着水汽蒸腾的地平线,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虚空感,在大自然的威严下,人实在是太渺小了。
阿尔西迪斯不动声色,稳稳地掌着舵,只是一个劲地跟着河道七弯八转,河道弯曲诡异,随处可见港汊支流,我想如果从天上往下看,下面一定是个水道密如蛛网的水乡泽国。我发现这里的河水明显要比巴拉圭河的水清澈,船从河面上驶过,两岸成片的水浮莲跟着水波起伏,举目四顾,好像每一个地方都是下钩钓鱼的好位置,只是不知道阿尔西迪斯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正在目瞪口呆地看着河上美景,阿尔西迪斯突然一个回转,小艇加速向一片水浮莲冲过去,船头猛地向上升起,整条小艇差不多就搁在水浮莲上。阿尔西迪斯关掉引擎,说就是这里了,先试试看,不好我们再换地方。
钓组我事先已经在旅馆里装妥了,只不过做了一些小改动。因为知道今天使用螃蟹做饵,那就不会有比拉尼亚来搅局,因此我舍弃了防咬线,改用一种我从墨西哥带来的不知名的黑色化纤线,那是墨西哥渔民用来绑渔钩钓Rubia的。我觉得这种线非常坚韧,经得起鱼咬,防咬线是金属做的,就算做得再软,鱼咬在嘴里也必定有异物感,一警觉就会弃口而去,所以能不用则尽量不用。阿尔西迪斯看了看那线,神色有点狐疑。
他对我做现场指导,说钓这个比阿乌苏,和钓其他的鱼有些不一样,当鱼第一次将竿梢拉弯的时候,不能起竿,必须等到第二次咬钩,把竿梢深深地再度拉弯下去,才是作合的最佳时机。他说比阿乌苏在巴拉圭河里只能算是中小型鱼类,很少有长到5公斤以上的,常见的体形在1公斤到3公斤之间。他警告我不要小看了这种鱼,它的拉力按照身体的比例,在巴拉圭河里却是数一数二的,攥紧鱼竿,小心不要让它们拖到河底去了。
他拿起一只螃蟹剪去腿和螯,仍然按照他的穿钩法穿上去,轻轻地一甩手,钓组沿着水浮莲边上快速下沉,水深在五米左右。阿尔西迪斯将鱼竿递到我手里,说钓吧。
河水干净得令人惊讶,清澈得几乎是透明的,有一群小鱼在水底下嬉戏追逐,翻动的身体,在阳光照射下一闪一闪,令人看得出神。
第一口鱼讯来了!轻轻地,竿梢抖了几下,慢慢地很斯文地拉了下去。阿尔西迪斯说,注意了,是比阿乌苏!按照他的指点,努力克制着抖腕起竿的冲动。竿梢又弹回来了,继续抖动,突然没了动静,跑了?正疑惑间,竿梢忽地以一个有力而均匀的速度一下子栽到水里。刚才我看阿尔西迪斯装饵的时候,钩尖是埋在螃蟹身体里的,这么厚硬的蟹壳,大概不用点劲钩尖根本就穿不出来。我像菜鸟那样猛力起竿,水底下立刻爆发出凶猛的拉拽,一股无法控制的大力把鱼竿直向河底拖去,泄力器顿时就吱哗大叫起来。这声音听在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之声啊!
比阿乌苏,又名食蟹鱼,是南美洲各水系里主要摄食甲壳类动物的独特鱼种,中钩时拉力巨大,令人气喘心跳。
第一次冲击过去了,刚收了几圈线,第二次冲击紧跟而来,紧接着第三次、第四次,一次次的冲击没完没了。我对这种鱼的估计不足,泄力器似乎调得太松,就这么一条鱼,七上八下在水里折腾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收到了中水,它却一个转身穿过船底,向水浮莲堆里猛扎进去。没料到它会有这么一招,如果让它继续泄力,很可能就此钻进草堆里断线了,急中生智,左手捏住钓线,强力停止出线,就这么半秒钟,半根鱼竿就被拉到水里去了。
弓着腰,右手持竿小心翼翼地将鱼从船底引了出来,左手飞快地关了泄力器。清澈的水下,只看见一条鱼侧着身体,还在拼命地东奔西撞,趁着它喘息之间,飞快地收出水面。阿尔西迪斯早已将抄网沉在水里,等我将鱼头领进抄网,轻轻往上一提,漂亮,手到擒来!
今天最大的一条比阿乌苏。
看着那条在船板上跳跃翻滚的鱼,实在有点惊讶,就这样一条1公斤半多点的鱼,怎么会有如此疯狂和持久的拉力?用退钩钳取钩的时候,看到了鱼嘴前面上下两排像兔儿爷一样的门牙,顺着口腔看进去,发现这家伙的喉咙口还有上下两块坚硬的牙板,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阿尔西迪斯要我在第二次拖竿时起竿。估计应当是这样的,比阿乌苏用门牙咬住螃蟹,在自然的情况下,是将螃蟹从水草里拉出来,这是第一个鱼讯。然后,用一个猛吞的动作将螃蟹送进口腔深处,上下板牙一合,啪地一声将螃蟹压碎,然后扭头便走,这就是第二个鱼讯。螃蟹被咬碎后,钩尖就很容易在起竿时突出来钩住鱼嘴,于是就完成了一次完美的作合。
刚想双手捧起鱼来往河里送,阿尔西迪斯说:“先生,这条鱼可不可以送给我?我太太非常喜欢吃这种鱼。”当然可以,你尽管拿,我说阿尔西迪斯啊,你叫我李就行了,不要叫先生,我听得有点不舒服。阿尔西迪斯说,是,先生!说完他愣了一下,自己也笑了起来。
我想了一下,阿尔西迪斯教我的办法固然不错,但有点多此一举,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鱼将鱼饵吞到喉咙口再起竿呢?如果在咬第一口往下拉竿时,顺着拉力将竿梢跟下去,减少钓线和鱼的对抗,让它放心大胆地将螃蟹往口腔深处吞,抓住这个时机起竿,岂不是成功率更高?但有个前提,鱼钩必须钩住螃蟹的眼窝,这样轻轻一拉,钩尖就可以轻易突出,不说十拿九稳,成功率也应当是八九不离十吧。钓鱼有时候也要动动脑筋,别人的模式尽管正确,但也得试试自己的构想,也许自己的构想倒是条捷径,如果成功了那又是一种乐趣。
第二条比阿乌苏,就是这样钓上来的。
真正领教了比阿乌苏的狂暴拉力,整个上午钓到的比阿乌苏虽然没有超过2公斤的,但是每一次交手,几乎都感到是在和一条大鱼拼搏,真是过足了手瘾。到11点左右,三打螃蟹饵都用完了,阿尔西迪斯看我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就撸起袖子,伸长了手到水浮莲的根里面去摸索,说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水蜗牛,但摸了半天,一无所获。他就把刚才剪下来的蟹螯捡起来,四只一起挂到钩上,说用这个也能钓的。我将信将疑地投出去,果然又拔上来一条,还蛮大的。
该收工了。前后钓上了十几条比阿乌苏,再加两条1.5公斤的巴古斯。我们留下了六条相对大点的比阿乌苏,其余的统统放生。我自己留下一条,准备交给厨房,叫他们晚餐时做出来给我,阿尔西迪斯说比阿乌苏是巴拉圭河里最好吃的鱼,究竟怎么个好法,我得尝尝。
上午钓比阿乌苏时钓到的小巴古斯。
我钓了那么多年的鱼,还从来没有服过谁,连我的师父苏厚民,我也敢跟他抬一杠。但是我真的服了这个阿尔西迪斯,指哪打哪,说钓什么鱼就钓什么鱼,这种本事谁有?谁有谁吱个声,以后我叫他师父,跟他钓鱼去。
午餐过后,没好意思再去催阿尔西迪斯,就在房间里等他。上午在钓比阿乌苏的时候,阿尔西迪斯就给我建议,说来巴拉圭河钓鱼的人,总是一心想要钓条庞然大物,这样吧,我们每天上午钓其他鱼,下午就一门心思玩拖钓,哈伊梅先生说了,一定要让你钓几条大家伙。现在,我对这个阿尔西迪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建议我当然是言听计从。
没事干,坐着抽烟,很好奇门背后贴的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是不是住宿须知一类的玩艺?过去一看,却是一张给钓友的通告,连看带猜,大意如下:
南马托格罗索州渔政部门敬告钓友,钓获下列鱼类将作严厉规定如下:
一、夏乌,下限尺寸85厘米。
二、宾达多,下限尺寸72厘米。
三、巴尔巴多,下限尺寸75厘米。
四、比拉伊巴,下限尺寸110厘米。
五、多拉多,下限尺寸68厘米。
六、比阿乌苏,下限尺寸28厘米。
……
请各位钓友严格遵守,好自为之,不谓言之不预。
其他鱼类差不多都明白,但是这个巴尔巴多和比拉伊巴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正疑惑间,阿尔西迪斯来敲门了,我指给他看那两个鱼名,他说这两种都是大型鲇鱼。形容了半天,也说不明白,他无奈地一挥手,说等你钓到就知道了。
下午我们仍然回到昨天拖钓的地方,阿尔西迪斯好像有点不弄个明白不罢休的意思。昨天下午买的图维拉和嘎斯库达,剩了好多条,阿尔西迪斯替我好好地养着,仍然是活蹦活跳的。他说我们今天就专门用嘎斯库达,这一段的夏乌就是喜欢吃这个饵。我心想,那个嘎斯库达浑身硬鳞,还有两根险恶的胸刺,谁吞了它不是消化不良,就是肚子都要被它戳穿。但是这个疑问我没敢说出来,巴拉圭河上的事情,我是不明白的,经验告诉我,凡是阿尔西迪斯说的,照做就准没错。
一个下午,我们在这一段来回反复地拖了三次,天可怜见,又是一个咬口都没有,挂底倒是挂了好几次。阿尔西迪斯说了,你以为大鱼那么好钓啊?不要说一天钓几条,那种运气不是经常有的,就是几天钓一条,也算是值回票价了。其实呢,像鲇鱼这一类鱼,比较肯咬钩的都是在下午4点以后,当然夜间更好。唉,时间过了,时间过了,如果你是4月份来,我是敢打包票的,现在这个时段嘛,就得看你运气了。
晚餐的时候,厨房把我那条比阿乌苏片成鱼片,裹了鸡蛋和面包糠炸来给我吃。这鱼确实好吃,肌理细致,咬上去爽口而有弹性,还没有什么刺,和我两年前在玛瑙斯吃的海象鱼倒很像。怪不得阿尔西迪斯要把它留下来带给他老婆,是个识货的人呐。
这个就是我的导游、牛人阿尔西迪斯。
面对美味,我却是味同嚼蜡,两个下午的拖钓,一事无成,说运气不好我承认,但实在是不甘心啊。边吃边和哈伊梅先生聊天,正聊着,阿尔西迪斯来了。哈伊梅先生用葡萄牙语和他交谈着,听明白说的是我的事情,阿尔西迪斯说我已经尽力了,实在是运气太差啊……
我猛地冒出一句话来,这句话在我心里是蓄谋已久,我说:“阿尔西迪斯啊,你不是说鲇鱼类晚上咬钩最好吗?那你为什么不带我晚上去钓一次?”阿尔西迪斯连连摇手说:“不行不行,夜间的巴拉圭河上太危险,要是被驳船撞到,你和我都没命了。”他说的那个驳船,这两天我在河上看到好几次,嗬!一条驳船就有七八十米长、七八米宽,而且是三排一起走,左右两排是三条驳船串联起来,中间是两条串联,这两条驳船一前一后各有一条或两条大马力的拖轮一推一拉。你想想,八条巨型驳船连在一起,有多长?有多宽?前进速度虽然极慢,但是气势骇人,劈头盖脸而来,简直有种挡我者死的凶狠。船头船尾挂着巴西、玻利维亚、巴拉圭,甚至阿根廷的国旗,一个航程要跑几个月。这样一支驳船队,我看装货能力不亚于一条万吨巨轮。
这个理由拒绝起来合情合理,我很想说出那句中国名言“生死由命”来抵抗,但人家是做导游的,不来跟你谈生论死。无奈之下,我就拿出我小时候做小无赖时死缠烂打的本事来,就是黏住他不放,逼得阿尔西迪斯只好转过脸去,求救似的去看哈伊梅先生。哈伊梅先生几乎要笑出来了,沉吟了一下,说好吧,不过只钓两个小时,多一分钟都不行。哈伊梅先生和阿尔西迪斯交谈了一会,转过来翻译给我听,他说离旅馆不远的河边有座小山(这个我知道),山脚下的部分延伸到河里,那地方有个深潭,是钓夏乌和宾达多的好地方,一般人都不知道的。他叫阿尔西迪斯不要跑远了,就带我上那个地方去,两个小时,不管有鱼没鱼都得回来。阿尔西迪斯也笑了,叫我快去准备,他就在河边的船上等我。
我屁颠屁颠地跑回房间,从箱子里翻出头灯,背上背包,一把抄起下午拖钓的钓竿,慌里慌张的,一想电池还没有拿,又返回去开门。阿尔西迪斯已经在船上等我了,他用一根木棍竖在船中间,上面还挂了一盏马灯,我知道这是为了安全,对面如果有船过来,看见灯光就会绕过去。
慢慢将船开到那个山脚下,关了引擎,阿尔西迪斯拿出一条蚯蚓穿到钩上,一声令下,我迫不及待地将钓组投进水里,小船就顺水漂动起来。夜里的巴拉圭河上,万籁俱寂,向四面望出去,到处是乌漆麻黑的一片,令人有说不出的恐惧。幸好我们是两个人,要是我一个人还真没有那个胆量。我们下钓的地方离岸并不远,依稀可以看见岸上的树冠,哈伊梅先生想得确实很周到。
我们从深潭的上游下钩,小艇慢慢地顺流漂移,漂了一段时间,再发动引擎回到上游出发的地方去。我在头灯下看了看表,这么一个过程差不多要20分钟,这样说来,我今晚有六次这样的漂移机会。
两次漂移结束,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又回到出发点,在灯光下检查,蚯蚓还好好地在钩子上。又把钓组抛回水里,我原来一直担心用蚯蚓做饵会引来比拉尼亚,现在看来比拉尼亚夜间的活动并不猖狂。一直把钓竿拿在手里,有点累,就把钓竿靠在船帮上,低了头在背包里翻找。我在休斯顿买了一些中国糖果,想拿几个给阿尔西迪斯分享。
正在背包里掏摸,阿尔西迪斯突然一个大步跨上,抄起钓竿猛力一收,叫声“有了”,立马把钓竿递到我手上,我刚抓竿在手,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泄力器已经开始吱吱出线,在万籁无声的夜间,这声音听起来真是惊心动魄。
第一个冲刺持续了大约十秒钟,突然停了下来,弯下去的竿梢立刻回直了,我趁此机会赶紧收线。一连收了十几圈,竟然感觉不到鱼的拉力,再拼命猛摇十几圈,还是没有。我心头一冷,经验告诉我,鱼脱钩了。阿尔西迪斯叫声“哎呀”,两个人一起伸头去看收上来的钓组,惨淡的灯光下,鱼钩上空空的,只在防咬线上留了一小节蚯蚓。
阿尔西迪斯一言不发,手脚麻利地又装上一条蚯蚓,就这么一口,像触电一样,两个人的神经立刻都兴奋起来。
钓组又一个劲地往水下钻去,绕线器上的线唰唰地直往外出,感觉上应当已经到底了,可是线仍然出个不停。我觉得有点不对劲,难道刚才阿尔西迪斯没有把铅垂装上去?收上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刚收了两把,只见原来软趴趴的线一下子绷紧了,手里立刻感觉到了分量,坠手的力量在半秒钟之间立刻变成巨大的拉力,伴随着沉闷的抽动,钓竿几乎要脱手而去,是鱼!我立刻双手攥竿,竿把往腹部上一顶,人往后坐,想把钓竿努力地竖起来,整条竿顷刻间形成一个骇人的弧度,就在同时,泄力器又一次吱吱地尖叫起来。
视觉已经完全失去作用,只凭着手里的感觉控制着局面,几个令人心都悬起来的冲刺,终于平安挨过。感觉上鱼已经离开河底,头开始往上了,谁知道它的后劲还在,一扭身又钻了下去。十几个来回后,泄力的间隙时间越来越大,鱼明显地疲劳了,挣扎的力气也一次比一次弱,终于我可以小心翼翼地领着它朝水面上走了。
头灯照着浑黄的水面,猛然间冒出几个大水花,见面的时候到了。随着最后一次收线,一条大鱼终于浮出了水面。一看到那花花斑斑的熟悉身形,我毫无风度地狂叫起来:苏鲁宾!苏鲁宾!!阿尔西迪斯稳稳地伸出抄网,迎头一抄,我们赢了!
两年前在亚马孙夜钓,几乎到手的苏鲁宾得而复失,令我郁闷了两年,想不到两年后的今天,在巴拉圭河上,我终于报了一箭之仇。阿尔西迪斯说苏鲁宾是亚马孙那边的叫法,在巴拉圭河,当地的名字叫做卡恰拉(Cachara),和恶狗鱼卡秋拉(Cachorra),只不过一字之差。阿尔西迪斯解释说,在巴拉圭河称作宾达多的,其实包括了两种鱼,长相都差不多,但通体长着碎点花纹的,叫宾达多;长着虫形纹的就叫卡恰拉,但是宾达多体形更大一些,这两种鱼都是巴拉圭河里有名的经济鱼种。在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中,宾达多就是画上去的花纹斑斓的意思。
看来幸运只降临一次,两个小时飞快地过去,再也没有收获,于是我们返航了。
苏鲁宾,我的天呐,你终于来了。
兴冲冲拎着鱼来到厨房后面的走道里,把鱼丢在清洗台上,返身就回房间里去拿照相机。等我急吼吼地返回来,却看到厨房里的一个老女人低着头正在收拾我的鱼,鱼肚子已经切开了,老女人正在往外掏鱼内脏。一急之下我大叫:“喂喂,你在干什么?给我住手!”也许是我的口气太严厉,老女人吓得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跟我又讲不明白,连忙跑去酒吧把西尔维亚找来了。看我那紧张兮兮的样子,西尔维亚笑了起来,她说拾掇鱼是旅馆里的一个服务项目,钓客钓鱼回来,什么也别管,工作人员会将鱼除去内脏,擦干血污,挂上识别牌子送到冷库去保存起来。她指给我看清洗台上一块写着04号码的塑料牌子,04是我住的房间号码。
误会了误会了,连忙向老女人说对不起!西尔维亚说没关系的,这个老女人叫米里雅玛,是我们这儿最老实最勤快的职工,你有什么脏衣服尽管拿来让她洗,给点小费就行了。
我说西尔维亚,麻烦你给我和我的鱼拍几张照片。拍完照后,西尔维亚回酒吧去了,我正在寻思着找个什么干净地方,给我的苏鲁宾好好拍几张标准像,突然眼前一黑,妈呀又停电了。米里雅玛点起蜡烛来,我叫她给我找个大塑料袋,把鱼包起来放冷藏箱里,明天早上再来拍照。
心情极好,脚步轻盈,一路吹着口哨回房间去了。
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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