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7-14
雨后的山,是深黛色的,云也分外白。一朵白云充满柔情蜜意地黏在山头,半遮半掩,打动我了,便停车驻足。
梅雨时节,在梁皇山脚看山,许多山头都被云整个儿地遮去了,遮得只剩山的下半截。我在记忆中搜索古人的山水画,那么多画里的云都是画在山下的,衬托着,山头总是伟岸而清晰的,就像一座山穿了婚纱似的白裙,又似乎山很高,都耸到云的上头去了。但江南的山其实都不高,就像江南的人,小巧而灵秀,不似北方的汉子高大威猛。比如宋时以画江南云山著称的米氏父子画的米点山,那云雾虽画得纸上都能挤出水似的朦胧氤氲,但云也一样不遮了山头。
江南那么多云雨的梅雨季节里,云是压过来的。“黑云压城城欲摧”,诗里的云定是压在山头的。诗句不是用来表达视觉的,却反而更接近眼前的真实,而画家却用画笔说着视觉的谎言,把人间的青黛描画得如仙境一般缥缈。
我也一样不画那些“无头”的山。打动我的是山顶那欲遮还羞的一抹云。雨后的云分外白,山也分外深黛,深似墨色。山间淡淡的雨雾把一道道山脊渲染出来,便是长长的披麻皴,清爽劲挺,如元人吴镇的笔墨,干净、滋润、劲秀。我想几百年前的吴镇一定也对雨后的云痴迷过,也看着雨后的山、雨后的云出神过。
我只画打动我的山、树、云、水,那些杂乱的、多余的、不合适的,都被自动屏蔽了。我在意的是,落下去的一笔又一笔是否有雨后云雾的润,是否有雨后空气中的那种清新。我以为,好的笔墨是能够呼吸的,仿佛站在梁皇山下,长吸一口山间的云气,便觉身心舒坦。有温度,有湿度,烟云供养的实在也是笔墨的气息。
如此,我画的是梁皇,也不一定是梁皇。朋友试着对应这山、这树、这屋,说:“画画可以像说谎一样。”
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我说:“艺术真就是专业的说谎。”
不想,这谎竟说了那么多年。
可在我心底,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那么,或许所谓艺术的谎言,无非就是真诚的谎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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