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清华的规定,教师工作满五年,即可享受带薪休假。1934年夏天,叶公超携袁永熹周游欧美,从上海乘船到美国,游玩了一个月。然后,乘船跨越大西洋,观览意大利、瑞士。在法国整整住了一个冬天。又到英伦三岛游玩了三四个月。1936年应胡适邀请叶公超到北大外文系做专任教授。这年夏天,叶公超一家从清华园搬到城内地安门西大街前铁匠营五号。这是一处大宅院的后院。在高大的三间北房里,陈设着硬木家具,显得很是富丽堂皇。这所宅子位置不错,出了胡同步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北海后门。
赵捷民回忆说:“公超有名士派头,对学生很随便。他教课以读音正确有名。有学生问他有的字在《英华合解词汇》里查不着,怎么办?他说:‘那个《词汇》无用,烧了,要查《牛津大字典》。’”
1937年,“七七事变”后,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先后南迁至长沙,组建国立临时大学。叶公超被推举为外国语文系教授会主席。在一次座谈会上,他告诫同学们“抗战非短期内所能结束。同学们不能不作朝夕的准备。书生随分报国,采取上前线杀敌或留后方深造,都无不可。可是不要忘记‘充实之为美’,多一份装备自己,便给国家保留一份元气”。几个月后,临时大学又迁至昆明,更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叶公超仍担任外文系教授会主席。暑假时(1938年8月7日)叶公超动身回北平接家眷,并劝说周作人等南下。
许渊冲回忆听叶公超讲课的情形时说:“老师来了,他穿一件灰色大衣,里面是一套灰色西装,再里面是一件灰色夹克,脖子上还围了一条灰色围巾,仿佛是把灰蒙蒙的北国风光带到四季如春的昆明来了。他一进来,就问我们上什么课?我要在杨振宁面前露一手,抢先用英语回答,老师也用英语说,他是代柳无忌教授来上课的。后来才知道他是联大外文系主任叶公超教授。”
叶公超讲《生活的目的》时,先要学生朗读课文。学生才念一句,他能说出学生是哪省人。学生念得太慢,他就冷嘲热讽,叫人哭笑不得。他不但批评学生,也批评作者,他认为林语堂不如兰姆幽默,因为幽默不是一般的开玩笑,或是讽刺,或是诽谤,而是能看出一桩事理或一句话中本身的矛盾冲突。
他对学生要求很严,考试要求很高,分数却给得很紧。一小时考五十个词汇,造五个句子,答五个问题,还要写一篇英文短文。杨振宁考第一,才得八十分;许渊冲考第二,只得七十九分。尽管叶公超对杨振宁很是赏识,但日后杨振宁对叶公超的教学方法却颇有微词:“叶教授的英文课很糟糕,他对学生不感兴趣,有时甚至要捉弄我们。”
西南联大外文系曾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叶公超太懒,吴宓太笨,陈福田太俗。”有人说钱锤书从清华外文系毕业时,冯友兰告诉钱,学院准备破格录取他留校继续攻读西洋文学研究硕士学位,被钱一口回绝,还说道:“整个清华,叶公超太懒,吴宓太笨,陈福田太俗!没有一个教授有资格充当钱某人的导师!”但后来钱锤书的夫人杨绛撰文称根本没有这回事。
叶公超与西南联大外文系师生合影
许渊冲则认为:“这句话看起来像是钱先生说的,因为它是一个警句。”“作为学者,这话可能不无道理,因为胡适要他(叶公超)和徐志摩、闻一多、梁实秋合译《莎士比亚全集》,结果他一本也没有翻,却让梁实秋一个人译完了。”
吴宓在日记中记载道,叶公超担任外文系主任时,“懒于开外文系会”。柳无忌也回忆说:“西南联大尚在草创阶段,三校合并,人事方面不免错综复杂,但我们的外文系却相安无事,那是由于公超(系主任)让教授各自为学,无为而治的政策——我甚至不能记忆我们是否开过系务会议。”
许渊冲:“还记得1939年10月2日我去外文系选课时,系主任叶先生坐在那里,吴宓先生站在他旁边,替他审查学生的选课单,他却动也不动,看也不看一眼,字也不签一个,只是盖个图章而已。”这起码说明叶公超主持清华和西南联大外文系时,还是显得过于疏懒或洒脱。
在昆明,吴宓经常为叶公超的系务和家务帮忙。如陪着叶的一双儿女嬉戏,带着叶彤和叶炜去公园,带着叶彤去书店买书,帮助叶公超送信、寄款、发电报、买灯泡。袁永熹也经常为吴宓缝补衣物和钉纽扣等。过新年时,叶夫人还让女儿叶彤给吴宓送去一提盒食物,里面有馒头、肉丸、糖粥,吴宓在日记中记到这顿饭“极甘美”,吃得精光。
叶公超到香港后给其妹叶崇德致信称赞吴宓“为怪癖而有义气有操持之人,为难得的朋友”。吴宓还为叶彤过生日信笔写下一首《赠阿彤歌》。吴宓与袁永熹及其弟袁永熙还偶有对弈,一日“晚与超夫人弈一局,负”。转天,他又与袁永熙对谈,又负,“头甚痛”。
吴宓对袁永熹的好感也与日俱增。他在日记里写道:“叶宅晚饭。近一年来,与熹恒接近,深佩熹为一出众超俗之女子。”他用英语评价袁永熹:聪慧,理智,坚定,沉静,干练,勇敢,充满自控能力及自信。“诸友亦共誉为近代开明之贤妻良母。且毫无寻常妇女闲话他人是非,计较锱铢,娇柔作态等习。宓自愧不如熹之明达镇静,不矜不惧也。”
吴宓甚至觉得袁永熹性情颇似他一生爱恋的毛彦文,并进一步联想:“使宓以昔待彦者对熹,必立即径庭。而若以年来在熹处所得之忍耐、安静、勤谨、明达及态度、仪容等对彦,亦不致失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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