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多少大家名流，作尽了黄河文章，名篇迭出，佳作连连，很早就在案头摆放。我再动笔写黄河，简直是不自量力。但我还是斗胆提笔，为何？情之所至也。我家就在黄河边上，自小就喝黄河的水，看黄河的帆船，听艄公的号子，吃黄河岸上的柳芽、榆钱，喝黄河水酿熬的杜康酒、麦仁粥，对黄河产生深深的眷恋。听老人娓娓叙说过黄河，在飞机上鸟瞰过黄河，多次不远千里游历过黄河，独自观摩品味过黄河，经常被黄河所感动。随着时光荏苒，对黄河的认识也步步加深。我要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把窝在笔下的情讲出来，把对黄河的新看法写出来。因此，再也顾不得笔秃思钝，毅然落笔，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黄河就披上一层又一层朦胧的神秘面纱。听老人讲，黄河连着大海大洋，水险、浪急，深不可测，时有蛟龙出没，兴风作浪。少时出于敬畏，不敢靠近河水，生怕撞见蛟龙，生怕被巨浪吞没。但是多次怯生生地登堤瞭望，但见黄水鼓荡，奔泻向前，却始终未见蛟龙现身。倒是见到不少过往船儿，在滔滔的大浪中出没，如龙戏水，或坠入谷底，或升浮浪尖，令人动魄惊心，好生叹服。也曾看到赤足光背的纤夫，在烈阳下躬身拉船。他们按照艄公吭嗬的号子，统一步伐，合力渡过急流险滩。他们脊梁被晒成古铜色，肩被纤绳磨出道道痕迹。斯情斯景，丝毫没有感觉出现代歌曲中所说的“荡悠悠”的男欢女爱。童心好奇，孩子们多么想坐一趟船，可惜没钱买票，那时黄河上也没有大桥。孩子们去开封，就是在三九天封河季节，让父亲牵着小手，从冰上走过的。
后来我去山西洪洞县祭祖后，和朋友一起去壶口。汽车在逶迤崎岖的山道上摇摆，真像在大浪滚滚的黄河中坐船颠簸。车过吉县，我们便听到雷声隐隐，很快就看到了著名的壶口瀑布。但见黄河浊浪冲破千层阻力，义无反顾地向大海奔流，将那厚厚的岩石，硬是冲刷成几丈宽、几丈深的石槽。自天而降的滚滚黄沙在石槽中、岩石间横冲直撞，跌宕起伏，奔腾汹涌，激起千堆巨浪，卷起万丈黄烟。磅礴轰鸣，似战鼓擂动，似万马奔腾，似山呼海啸，似天河澎湃，其气概惊心动魄，其力量撼天动地。“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涛颠簸自天涯”，古人勾勒的黄河的宏伟气势，我算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在中华民族面临亡国灭种的危急之秋，黄河的怒吼，国人的激愤，民族的呼喊，我算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在黄河雷声激励下，全国民众抗战烽火遍地，义勇军的红旗漫卷。
我继续沿河而行，来到小浪底水库，来到刘家峡水库。在这里，我看到了黄河的柔情万种。千顷芦苇荡漾，万朵荷花飘香，黄莺鸣于深林，锦鲤跃出绿水。我兴奋莫名，以诗速记：“黄河水面清如许，静影幽幽波不起。一叶轻舟荡白云，青山绿水三千里。”自古道“黄河清，圣人出”。这里说的圣人，正是能治穷山恶水的建设者，是他们的双手绘出祖国的锦绣山河。我站在邙山之巅，观察大河两岸，风景如画。黄河柳堤，千里烟波；沃野麦田，绿浪起伏；油菜花黄，接连云天。从这里我体会到黄河的造化神奇：黄河能移山倒海，改造山河，她将高原的黄土一点一点移到海中，造就了黄河中下游大平原。又对大平原灌溉黄泥琼浆，膏土腴田，造就千里沃野。使大河上下，麦浪滚滚，黄土高坡，山丹花红。“派出昆仑五色流，一支黄浊贯中州”，黄河使华夏混沌初开，文明展现。在千帆流影，沉舟侧畔，留下了花鸟之恋，山河之爱，和一部沧海桑田的史诗。
河畔伴炎黄
黄河的鲤鱼跃龙门的传说，激励着她的子民奋发图强。其实，黄河就是一条龙，黄河的子民就是龙子龙孙。鸟瞰神州，5464公里长的黄河，呈“几”字形，时隐时现，犹如一条巨大的黄龙蜿蜒腾跃。黄河的水是黄的，流域的子民喝了黄河的水，也变成了黄皮肤。黄皮肤子民们的首领，名叫黄帝。黄河的子民都是龙子龙孙之说，据此愈加确切，黄河流域也成了中华民族的摇篮。炎黄率领他们的部落在这里披荆斩棘，创立“上世”；大禹率领他的子民在这里征服水患，三过家门；唐尧虞舜在这里循礼揖让，缔造盛世；商汤率众在这里建立了六百年的王朝，周文周武率众在这里缔造八百载社稷。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等等，哪个不是在这里建功立业，打造中华锦绣江山！这些龙子龙孙世代在这块圣土上繁衍，共同缔造了神州五千年文明。蓝田文化、仰韶文化、河套文化等源远流长，先秦歌赋、晋字汉文、唐诗宋词等，无不光辉灿烂。
史实说明，黄河就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是炎黄龙族的渊薮。黄河那流动的音符，是华夏古韵。我们的血管里流淌的，是黄河母亲的血液。那奔走腾跃、扶摇直上的巨大黄龙，正是中华民族世代奋斗崛起的龙图腾。中华民族以她为旗帜，英勇奋斗，前仆后继，壮怀激烈，从不迷失方向。那年初冬，我在呼和浩特附近游览，不慎和团队走散，走着走着，不知东南西北，迷失了方向。眼前的万里黄沙，风烟滚滚，几株落了叶的荆棘在黄沙中孤独摇曳。我急急寻找归途，感到寂寞惆怅。忽然，我听到了流水激荡，涛声如雷，像是母亲在大声呼喊儿子。我十分激动，循声找到了黄河大堤，仿佛回到了母亲身边。我奋笔疾书，写道：“茫茫大漠细沙扬，游子离群迷异乡。忽见巨堤黄水漫，感知慈母臂弯长。”是的，见了黄河，迷途的孩子仿佛回到了母亲的臂弯。其实，母亲在的地方，不就是自己的家吗？何谈异乡！见到了黄河，就是找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啊！
2008年6月21日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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