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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三司马的别业及其结社活动

时间:2023-08-0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本文以史实为基础,论述、考证明嘉靖年间甬上“东海三司马”的别业及其结社活动的政治倾向,并兼谈自宋迄清初甬城名人结社与营造别业的鼎盛之风。这就是人称“东海三司马”的范钦、屠大山和张时彻。东海“三司马”也未能例外,常常在此会友应酬。此外,较著称的有“西湖八子社”、“西湖七子社”、“南湖五子社”。“西湖八子社”以甬上望族砌街李氏“三李”之一的李文缵为主盟,成员有董德称、沈时颖等。

袁 慧

【摘要】本文以史实为基础,论述、考证明嘉靖年间甬上“东海三司马”的别业及其结社活动的政治倾向,并兼谈自宋迄清初甬城名人结社与营造别业的鼎盛之风。

【关键词】东海三司马;诗社;别业

一、东海三司马

明代嘉靖年间曾有三位叱咤一时的人物,他们同时、同籍、同里,均为浙江鄞县人;他们都是年青科场得意,担任过同样的官职,到了五十几岁,都遭弹劾罢官同样命运;他们三人是好友,有的还是姻亲。这就是人称“东海三司马”的范钦、屠大山和张时彻。

屠大山(1500—1579),字国望,号竹墟。嘉靖二年登进士籍,累官至京兵部侍郎,有《竹墟集》、《司马集》等稿。

张时彻(1500—1577),字维静,号东沙。嘉靖二年进士,累官至礼部尚书和南京兵部尚书,著《芝园集》、《芝园定集》、《芝园外集》、《摄生众妙方》、《救急良方》等。

范钦(1506—1585),字尧卿,又字安卿,号东明。嘉靖十一年进士,历官至兵部右侍郎,著有《天一阁集》、《奏议》等。

关于范钦及屠、张两公的事略,可参阅拙作《范钦评传》(宁波出版社.2003年月12月第1版)及《评传》中的《东海三司马》篇,此处不再赘述。

三司马回里后,虽然都自称优游林泉,饮酒赋诗,颐养天年,但谁都未敢忘记国是和乡梓公益。他们热心推举贤吏,表彰抗倭将领,关心地方教育和农田水利事业等等,实是身在野而心仍在朝。

从南宋以来,月湖一直是浙东学术人士的活动中心,也是明州文人墨客进行学术交流和应酬唱和之处。东海“三司马”也未能例外,常常在此会友应酬。又因张时彻有一别墅在东钱湖畔,名曰“茂屿山庄”,环境极佳,故诗社活动多移至山庄举办。

二、略谈甬城的诗社

唐宋以来,文人群体就有了结社吟咏之风气,最早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洛阳九老会”。文人诗友出于共同的爱好,互相唱和,既能表露心声,又可达到切磋琢磨、加深友情和扩大交往的目的,有时还将唱酬的诗篇,裒编成集,刻印成卷。然而在某些特定历史时期里,结社也可能包含着一定的政治目,例如明清鼎革之际,某些诗社就成了反清复明的活动场所和掩护形式之一。

诗人结社的风尚在甬上也很盛行。据全谢山先生及当今学者考证,光是从北宋中后期至清乾隆前期,七百年左右的时间里,甬上知名诗社就不下数十家,多数集中于月湖(又称“西湖”)及其四周,其次则集中于日湖(又称“南湖”)。月湖在鄞县的城里,虽然面积不大,但湖水轻漾,风光绚丽,布局精巧,有许多拱桥、楼阁、亭榭和岛屿——月湖十洲,藏书楼也不少,是历代名宦和学人理想的择居和游憩之地,月湖因此成了甬上人文荟萃之处。

粗略统计,月湖及月湖周围文人结成的诗社(不包括僧人诗社)就有:

北宋元祐绍圣间丰稷、周师厚、舒亶、陈瓘、晁说之等人组织的诗社。

南宋初,高宗建炎至绍兴年间顾文、王珩、蒋璿、薛朋龟、汪思温等组织的“五老会”,“以孝友倡乡里淳庞之俗,唱酬亦日出”。未几,王珩、薛朋龟逝世,由参政王次翁出面号召,另组“八老会”,即在顾文、蒋璿、汪思温之外,增加了王次翁、高闶、吴秉信、徐彦与陈先五人。

孝宗乾道至淳熙年间,魏杞、史浩、张武子等组织诗社,名为“尊老会”,以史浩为核心,唱和颇勤,所谓“绿野平原,篇什极盛”。

与之基本上同时的有“真率会”,盟主为楼钥的舅父、刑部侍郎汪大猷,参加者有魏杞、史浩等十余人。

宁宗庆元至嘉定年间,杨简、袁燮、楼钥、吕祖俭、史守之等以道学为诗,结成诗社。因以义理入诗,不免有牵强附会的地方,而楼钥却不是这样的作风。稍后继之者有高似孙、史弥宁的诗坛,从事苦吟。此外还有史宅之、史定之、赵汝楳发起的诗会。

咸淳以后,高衡孙、陆合、汪之林等四十余人也有集会,一月一集。

宋末元初,王应麟、陈允平、舒阆风、刘正仲、陈子翚、郑奕夫、徐本原、章垒等遗老,自相唱酬,虽未定名,性质类似“遗老雅集”。

元泰定年间,袁桷、袁裒、蒋远静等共组诗社。

明成化时,洪常、严端、宗祐、金湜、邹闓、周颂、倪光、章珍、李端、张憬、宋恢等人,志趣相投,布衣藜杖,携酒蔬散步林野,吟咏唱和。

明弘治年间,屠滽、李端、魏冉、金湜、倪光、杨守随等亦有诗社。

明嘉靖三十七年以后,张时彻、屠大山、范钦三司马先后遭劾归里,结成东山诗社,投闲咏诗,时暗寓报国未伸之志,以及遭谗被黜的郁郁难平之意。

与此基本同时,杨茂清、董埈、戴鲸等共同发起“耆英雅集”,其集句刻成《耆英大雅集》。

明万历年间,全天叙、吴礼嘉、周应宾、汪礼约、屠本畯等组成林泉雅集(亦称“林泉诗会”),地点在木樨井全侍郎宅,推屠本畯(屠大山之子)为社长。

值得一提的,万历年间还有一位文学家兼戏剧作家屠隆,“在他的月湖之滨的家中,有一个别有情趣的家庭小诗社,他的夫人、女儿(屠瑶瑟,字湘灵)、儿媳(沈天孙,字七襄)均有诗才,常于家中举行诗会,彼唱此和,常常诗稿遍地,成为月湖诗坛的一段佳话。”(季学源、张如安《月湖的诗社》,载于2005.12.9海曙区政协《文史资料》)李邺嗣编撰的《甬上耆旧诗》中,收有这些才女们的诗,并有说明。

明末甲申后,有林荔堂、万泰、徐凤垣、李邺嗣、高斗枢、高斗魁、董守谕、沈士颖、梁以樟等结社,称为“九人之叙”。余生生、陆宇鼎、董剑锷、叶谦、陆昆、宗谊、范兆芝有“湖上七子”诗社。

此外,还有“南湖九子社”,参与者为“明州九子”,即徐振奇、王玉书、邱子章、林时跃、高斗权、钱光绣、高宇泰、徐凤垣、李邺嗣的九人诗社,郑梁、周斯盛、姜宸英、董道权、舒后村、胡鹿亭、张萼山等鹳浦诗社。

清乾隆十七年,全祖望、陈南皋、钱芍庭、李甘谷、胡君山、董钝轩、范缄翁、董逸田、李海若、张月性、徐宏度、董映泉、董梅圃、史雪汀竺共组□□诗社。

此外,较著称的有“西湖八子社”、“西湖七子社”、“南湖五子社”。“西湖八子社”以甬上望族砌街李氏“三李”之一的李文缵为主盟(“砌街三李”另二人为李文纯与李文胤),成员有董德称、沈时颖等。“西湖七子社”以董剑锷为主盟,成员有宗谊、范兆芝、陆宇燝等,以陆宇燝的诗歌成就与著名度较高。“南湖五子社”有林时对、周元初、高斗权等。

还有全美闲创办的“弃襦社”,李文胤的“鉴湖社”,林时跃的“鹤山七子社”,全美楠的“五子集”等,不一一细述。这些诗社社员,往往可以交错重复,一人兼入数社也是常见的。

当时的月湖又称西湖。另有一日湖,在月湖南不足二里处,靠近昔日吕祖殿、延庆寺的地方,又称南湖。这两个湖成了当时诗人经常活动的场所,尤以月湖为甚。

三、甬城缙绅营造别业之风

历代为官之人,发迹后除了营建宅邸外,往往还在风光宜人的地方谋建“别业”(别墅),尤其在致仕归里以后,这方面的愿望表现得更为强烈。他们在自己营造的小天地里,一边安享天年,一边用以读书、著述、藏书、宴会亲朋、交结同好、以文会友和吟咏唱酬,这些都属于文人雅事,是物质享受与精神生活的结合。至于别业的规模和设施,则量力而行,可俭可奢,不求一律。

宁波的官绅阶层,大都也有这种爱好,蔚成风气。自宋迄明,月湖及其周围,就有许多别业,举例如下:

宋舒亶“嬾堂”。《延祐四明志》载:“舒中丞亶有园在西湖,归里后与丰清敏、周四休(锷)倡酬,陈忠肃、晁景迂咸与焉,所谓‘嬾堂’者也。”

楼氏“锦照堂”。《宝庆四明志》称:“楼楚公异守乡郡,筑‘锦照堂’,刻御书‘锦照’于其上。”

史氏“真隐观”。宋丞相史忠定公(浩)读书处,实际上也是他的别业。乾道中,高宗御书“真隐”二字,遂以为观,其地在月湖竹洲,后又得御赐“四明洞天”四字,藏于宸奎阁,因此又改名为“四明洞天”。

楼氏“攻媿斋”。“在县南昼锦坊,楼宣献公(钥)所居。”(张时彻主纂《嘉靖宁波府志》)。别业内有“白醉阁”、“登封楼”、“仰嵩楼”,系宣献公读书和藏奇石(嵩山石)之处。

汪氏“友恭堂”。汪思温之子汪大猷所建之别业。

史氏“山石居”。史文卿别业,“史使君文卿自号‘石窗山樵’,好聚四方奇石,筑堂曰‘山石居’。”(《四明谈助》)

陈氏“南湖小筑”。南宋末年沿海制置使参议陈允平别业。

陈氏“遂初堂”。山西行太仆卿陈沂之别业,另有别业在大涵山,名“拘虚馆”。

王氏“竹林”。南宋末年王应麟之别业。全祖望《湖语》称:“深宁先生封鄞县伯,故所居亦别业称‘锦里’,竹林其别业。”

明丰氏别业。月湖畔虹桥巷有丰氏别第,丰清敏公(稷)置,后属别姓,至明嘉靖年间,丰学士熙买回,恢复故业,人称“丰榜眼宅”。

全宫詹别业。“宫詹公(全天叙,号元洲)归里,筑平淡斋于洲东(竹洲之东),构菘窗于洲南,在月湖之滨。”(嘉靖《宁波府志》)

陆氏“拗花园”。在“竹屿西南,濒湖,面桃花堤。其初为孙秀才之业,后归孝廉陆起元。”(《四明谈助》)

施氏“清风阁”。施翰,明万历年间任云南神机营都督佥事。在月湖东岸菊花洲宝奎里,“种竹万竿,逍遥憩息。”(闻性道纂康熙《鄞县志》)

四、“东海三司马”的诗社与别业

屠大山、张时彻和范钦,他们三人也同样在家乡置有别业,并结成诗社。

“三司马”中以张时彻拥有别业最多,规格也较高。他的别墅有茂屿山庄、武陵庄、清溪别墅、燕翼堂、心远堂、望田楼、萧园、月湖精舍、宝纶堂等近十处。

由于茂屿山庄环境清幽,设施齐全,主人又好客,成为当时诗人墨客向往的佳处。“满浮春雨酒,高枕夜床书”;“不识尚书贵,山中幽事多”;“品山亭下品山人,日日山中不记春”。这些都是诗人们发自内心的赞美,难怪不少人要在此流连忘返了。

武陵庄。在甬城西,与茂屿山庄东西遥应。《四明谈助》称:“武陵庄在城西林村,亦东沙公别墅。”张时彻自撰《武陵庄记》云:“出郡城而西四十里,是为林村,其山则有武陵、圣公、庄溪、罂湖,大都川泽回互,冈岭盘旋,非渔师、野畯不习其处。余初得二庄,一曰‘花庄’,一曰‘小庄’。花庄以其华也而弃之,小庄以其陋也而弃之,不复止矣。近复得一庄,与前二庄鼎足而立,不华不陋,颇为雅饰。……余乃稍加修饰,题之曰‘武陵庄’,盖其地有武陵桥,则以之名庄固宜。……庄之左则小庄在焉,限以清溪渡二桥,乃至陋,因其旧而新建一轩,名曰‘清溪别墅’,亦以供游衍耳。”

武陵庄的幽美自然环境也是非常吸引人的。诚如李生容诗所称赞的:“入舟武陵曲,为访平泉庄。绿树临暗流,青莎绕路长。一花迎客棹,诸翠拥山房。咫尺名园在,应同泛碧觞。”从此,甬城的文人诗客又多了一处吟咏结社、休闲怡情的地方。

宝纶堂。在月湖内原湖心寺废址,东沙改建别墅,作为藏诰敕之所。这说明张时彻在月湖十洲中,也占有一席之地。

月湖精舍。《敬止录》称:“嘉靖三十二年,尚书张时彻改废湖心寺为己书院。”即月湖精舍。月湖精舍与宝纶堂可能是一处,宝纶堂是月湖精舍的一部分。

萧园。在日湖。《四明谈助》提到:“(萧园)在南湖滨,东沙公遗构,子台明加辟之。”屠本畯诗中有“见说南湖曲,张卿别馆齐”之句。

燕翼堂。在世卿坊内,亦称“新尚书房”,原为别墅,后成为东沙新宅。大门朝东向开,悬有一匾,曰“清朝宠命”。仪门向南,也悬有一匾,曰“永昌世祚”。正厅曰“含春堂”,东厅曰“停云”,西厅曰“游艺堂”。两边的楼房:左曰“燕翼左轩”、“宾暘”;右曰“望麓后堂”、“息游”。(据《张氏宗谱·第宅》)

望田楼。在燕翼堂之后。因旁连田陌,可以四时观稼,东沙自署曰“上农夫”,以志归田之乐。(据《张氏宗谱·第宅》)

“三司马”中,张时彻财大气粗,拥有别业最多,地位和文名也略高一些,因此无形中成了当时的文坛盟主。另外两位“司马”,别业为数不多。

屠大山别业名为二所,实际上只有一处,就是在其住宅内的遂初堂和霞爽阁。据董沛主纂的光绪《鄞县志·屠大山传》记载:归田之后,“大山居家二十年,清约如寒士,下键却扫不过他客。与里中父老会,辄曰‘老臣无状当死,赖主上恩以有今日,敢有他冀乎?’隆庆初复官,老而益壮。年八十卒。”

又据屠志恒等纂修《甬上屠氏宗谱》(民国既勤堂木活字本)载:“屠侍郎宅,县治西北百余步,鉴桥东,在元为方元帅(方国珍)第二府,入明为万指挥衙,(明初)信国公(汤和)尝驻节焉。旧有二柏,元方氏盆中物,公移植于庭,盘曲夭娇。乾隆甲子(1744)秋飓风,坏其一。”

“遂初堂,在鉴桥,侍郎屠大山建于第之西。”但实际上的建造者并非竹墟本人,而是其子本畯。故《宗谱`》又云:“嘉靖年间,辰州豳叟公(屠本畯)以司寇郎陈情归,建(遂初)堂于宅之东偏,以为父司马公娱老之所;后起一阁,名曰‘霞爽’,枕江而溪,制极宏敞。辰州读书其中,致足乐也。”

笔者为鉴桥袁氏,世居鉴桥,与屠尚书第毗邻。解放初期,尚书第仍在,门第古朴,置有高大石鼓一对,俗称“屠家花园”。常听家父说起,他幼时就读于屠氏义庄(后改竞进小学),同班同学中有屠氏后裔,常去屠宅游玩,并邀至书房共读,园内景象,记忆犹新。他说,新中国成立前,苍水街半是河道,名曰“甘溪”,后因道路扩建,填河筑路。所谓“枕江而溪”,江即甬江,屠宅北首离甬江不过百公尺左右,登“霞爽阁”,如练甬江宛在目前;溪则甘溪是也。屠宅旧址就在今市府苍水街后门对面,屠园小区即是。

范钦的别业有两处或三处:一是“十洲阁”,系丰氏碧沚旧业,由丰坊出售给范司马。范钦将“十洲阁”一宅数用,濒湖之阁,用作燕会宾朋,吟咏唱酬;主屋则改作家祠,塑己像于其中。《四明谈助》里面记着:“少司马东明先生有别业在碧沚”。相传范司马美丰髯,塑像其中,神气如生。高宇泰《敬止录》亦有记述:“碧沚亭,皇明以来未考属谁,正德间为丰考功坊所有,后售与兵部侍郎范钦,塑己像其中。”另一处别业,在城西望春山麓的溪隐庄,又名“望春庄”,系利用旧时坟庄,因陋就简稍加修葺,既是坟庄,兼作别墅。但碧沚与十洲阁又可能为一处,故曰二处或三处。

范钦本人亦有《过碧沚》诗:“草阁悬湖上,春来一漫游。露华浮小径,兰气袭芳洲。笑我便鱼鸟,从人呼马牛。渔郎亦何意,欸乃下中流。”(《天一阁集》卷八)又《秋日集十洲阁泛湖次池南韵》:“仙侣相将孤岛中,恰逢秋色上帘栊。城开树影千峰出,天落湖波一镜空。洗爵故当龙女窟,乘槎疑触广寒宫。清谈细酌何辞晚,华月应开此夜濛。天青湖白总堪披,不藉冰轮一举卮。户外笙歌三岛路,水边鱼鸟隔年思。香生庭桂花齐发,晚入江云雁独知。莫讶幽襟持不得,满林风露夜阑滋。”(《天一阁集》卷十四)其他谈到“十洲阁”紧倚湖旁的诗还有几首。这些诗写得明明白白,“十洲阁”是挂靠于湖上,春来偶作漫游,与地处陆域的天一阁绝不是一处,不是已写得非常明确了吗?

其实“十洲阁”来历已久,原名“寿圣阁”,在归属丰氏之前,已经出名了。《四明谈助·南城诸迹二下·十洲阁》转引舒信道(亶)《西湖记》记云:“元祐八年,刘纯父(搉)守是邦,浚西湖,增卑培薄,环植松柳,复因其积土广为十洲,而敞寿圣之阁,以其名名之。”明沈嘉则《十洲阁》诗亦提到:“高阁俯平流,居然旧十洲”,可见“十洲阁”之由来。

关于“十洲阁”的记载,“三司马”的诗作中多次有出现,如范钦《夏日集“十洲阁”》:“坐里芳湖社,差池易隔年。凉飔催送酒,落日故停船。树影摇虚阁,渔歌杂采莲。时平捐物里,早已得真筌。”(《天一阁集》卷九)又《碧沚园屠、张二司马燕集用韵》中,亦有“草阁湖中央,依稀濠濮乡”之句(《天一阁集》卷八)《七月晦集诸彦于“十洲阁”》诗则曰:“此日暝全落,相看赏亦多。风砧停午籁,霜镜展秋波。不遣玄言尽,其如高会何?晚来暝色起,满地竹枝歌。”

“十洲阁”究竟在月湖的哪一洲?是否就在碧沚?从前的人已经不大搞得清楚,何况今人?笔者根据全祖望《鄞西湖十洲志》一文(载《鲒亭集·外编》卷四十九)做一些分析,原文较长,我只述其大意,并引用一些必要的语句。谢山先生说,关于月湖十洲的方位,由于宋代以来的方志舆图有缺失,致使后来的《鄞县志》(主要指闻性道编纂的康熙《鄞县志》)有讲得对的,也有不对的。他只能据“当日十洲之诗,参以志乘,尚可仿佛其大概云。”他得出的大致结论是:“月湖十洲”,“在湖中有四,两岸各分其三。”又说是“寿圣院为十洲首,即花屿也。前辈张瑶芝以为芙蓉洲,谬也。”对于碧沚的确切所在,舒亶《芳草洲》诗有“屿花汀柳自相依”之句,“明范侍郎指为碧沚,其说是也。盖碧沚最居北,柳汀在其南,花屿又其南,自史氏构别业后,始改名碧沚。”至于“十洲阁”,原在花屿寿圣院,不知何时废,谁也没有提起过,何时何地复建,具体资料也找不到。到了明代嘉隆年间,我们只知道范钦拥有“十洲阁”,这方面的诗很多,其中沈明臣《十洲阁》诗最堪玩味,有“高阁俯平流,居然旧十洲”句,使我们可以形象地领会到这个“十洲阁”面临月湖,可以俯瞰大部分月湖景色,又是胜过旧十洲。可见此时此阁乃是新阁,仍以“十洲”命名,或将原有楼阁改名“十洲”。我是既找到一定根据,又不能完全肯定,特提出此问题与有关研究者共同商榷。谢山先生说得很对:“陵谷尚有变迁,何况湖上之区之者。”因此,笔者仅提出自己的观点,范侍郎在月湖的别业可能是两处,也有可能这两处可以合二为一,原是一处。这个“十洲阁”是后来重建或后来命名的,犹如宋时的超然亭在柳汀南岸,今之超然亭(更名为超然阁),已搬至偃月街、马街衙街口了,昔时尊经阁在府学(旧体育场)内,今日之尊经阁已迁至天一阁内一样。

范钦另一所别业叫溪隐庄(又称望春庄),在城西望春山麓,与桃源乡相去不远,范侍郎的祖上有好几辈都葬在那里。因其地清雅,山秀水美,近处可停舟舸,故稍加修缮,兼为别墅。

范钦《溪隐庄》一诗,描绘庄园幽静脱俗环境:“深溪藏迹地,名胜是桃源。老桧遥盘径,青山直对门。春来花竞发,雨过水初浑。邻父能相访,幽期欲共论。”(《天一阁集》卷七)另一首诗《溪隐山庄》,则叙在此的旷达心情:“山居异人境,忽漫杖藜来。林鸟随时换,庭花作意开。流年双短鬓,清世一凡材。月出舒长啸,幽心亦畅哉。”

从以上材料中可以看出,范司马的两处别业,均是一庄两用:“十洲阁”是家祠为主,兼顾别业;“溪隐庄”则是坟庄兼别墅。如果要与张时彻在东钱湖的茂屿山庄和在鄞西的武陵庄相比,差距是很明显的。

五、“三司马”东山诗社名称的由来及其特色

三司马相继被劾致仕之后,建立东山诗社,这在三司马的作品中可以得到证实。如张时彻《村居贻赠三友·范东明少司马》诗云:“投劾归来海上洲,初从羽客问丹邱。青春每著闲居赋,白发难忘漆室忧。清世定应收楚璧,壮怀时自拂吴钩。东山正系苍生望,未许逍遥范蠡舟。”(《芝园定集》卷之十六)范钦《屠司马——病中奉怀同社诸公》一诗中说道:“功成百战觅封侯,投劾归来半白头。触眼风波惊往事,放怀天地揽清游。赌棋晚结东山社,击剑时登沧海楼。只恐简书催物役,满林猿鹤不胜愁。”

“东山”是否实有其地,笔者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供商榷。我认为东山就是指茂屿山庄所在地,它既是泛指城东诸山,又是实地实称。所谓泛指,是综合东钱湖四周山峰的总称。湖开掘于唐天宝三年,号称三十六峰、七十二溪,山泉溪水汇注成湖,形成湖外有山,山外有湖,山重水复,气象万千。茂屿山庄一节中曾经提到过,它四周就有苍雪、飞凤、平麓、宝华、断峡、绣岭、横几、挂榜、席帽、鼓角、凌霄、绿城、虎啸、偃秀、翠屏诸山,故庄内山亭曰“品山”。所谓实指,据笔者所知,东钱湖东南,尚有一东山村,属管江乡,可见实有其地。不知此说是否能自圆其说,但我更倾向于泛指一说。

有学者说过,诗社的功能,不过是“游、宴、诗、酒”,从“三司马”的东山诗社来看,应当说还可加一个“议”字。因为他们不是一般的文人,而都是担任过朝廷要职的失落者,聚会时,免不了要“评议时政得失,月旦古今人物,抒发胸中郁结,忧心国是民情”,正应了《易·乾·人言》中的一句话,“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这类作品在他们三人的诗文集中俯拾即是。

如范钦诗作中为抗倭名将卢镗鸣不平的诗《送卢总戎解任》(《天一阁集》卷十二),无限同情地说道:“提师东伐树勋名,解印南归谢宠荣;正拟盟书颁幕府,翻令谤箧溷承明。眠鸥待月移江槛,战马嘶风恋野营;借问当年横海士,许身谁更请长缨?”写得慷慨悲凉!又如,范司马与另一个忘年之交,比他小三十六岁的东山社友屠隆的交往。当时屠隆仕途并不得意,有一次出任为颖上县令时,范钦就写了《长卿令颍上》一诗,勉励他千万不要灰心,来日必有建树。诗曰:“看君初得意,莽荡出尘埃。有舃空中下,何花县里栽?饮冰存浚节,迎刃妙清裁。他日征奇绩,还应似汉才。”

屠、张、范三位司马,都是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被某些御史以莫须有或捕风捉影的罪名弹劾下来的,他们回里以后,相濡以沫,互相同情、安慰、劝解,更加深了友谊。在“三司马”的集中,此类诗文以数十计,如范钦的《屠司马》诗,张时彻的《寿少司马东明范公七十叙》等均是。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是被御史们根据个人喜怒好恶或宗派门户,“追求细故,罗织罪名”,直至假托民谣,以为佐证。三司马都遭同一命运被弹劾了下来。

明代的御史,真正“铁面无私”的寥若晨星,如海瑞、杨继盛、左光斗等,多数则揣摩君王旨意和好恶行事,有的干脆唯权相之命是从,故世人讥之为“劾鼠”。稍后,万历年间的名相张居正在死后还遭到他们的陷害。这三位司马最后还算幸运,固然在当时被参之后,立即停职待罪,并被贬回家,但经过多次讼冤以后,不实之词被相继推翻,获得不同程度的平反,准许冠带致仕,能享受到二品以上大臣致仕后的优厚待遇,并作为享有殊荣的荐绅,受地方官员和耆老们尊敬。

约在嘉靖四十二年(1563),范钦得蒙昭雪。范钦在《春日述感》一诗中,流露着感恩和欣慰之情:“诏下中朝日,诬分南国年。臣心元似水,帝德自同天。卧觉沧洲稳,名看白首全。春风殊有意,频见好音传。”(《天一阁集》卷八)还有一首《诏许致仕》:“解佩归来岁荐更,何缘恩诏出承明?伏波薏苡心仍见,陶令田园意始成。满眼苍山堪载酒,几人清世获逃名?交亲意气胡为者,却向风前叹未平。”

对国家大事和枌社民情,他们亦十分关注,特别对倭情、边警,更是时刻萦怀。

由此可见,“三司马”的结社,比起一般文人诗友的诗社来,更具有政治倾向色彩,这恐怕也是他们的时代背景和个人经历所赋予的必然性吧!

参考文献:

[1](明)张时彻等纂.嘉靖宁波府志[Z],明嘉靖刻本,天一阁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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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工作单位:宁波天一阁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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