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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路的“老邻舍”—与马尚龙老师的海上对谈

时间:2024-08-0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那您真是淮海路的老克勒了,相比之下“文革”后出生的我对淮海路的记忆就单一很多。我以前只能算是淮海路上的一个“小赤佬”,小时候看世界就是以一个“小赤佬”的视野。而淮海路是无数个人的回忆,有一条条人间烟火的弄堂,把这条马路上的商店分切并分享。

这么多年里,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在外面工作、交道,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上海人,很多人你和他聊着聊着,就发现竟然都是淮海路一带的“老邻舍”,彼此曾经住得很近,甚至近到共属同一个派出所,理发都在同一个街角的同一家理发店。只是当年大家即便在马路上迎面碰到,也不认识。后来各自搬离开老房子、老弄堂,直到某一天,在某个角落里不期而遇,或者说,彼此“辨认”出来——我们都是淮海路的老居民。对于共同生活过的街区,不同年龄段的人,自然有相异的记忆。但是某些故乡里渐渐“过时”甚至消失的事物,比如某一家店,某一样食物,某一部电影,某一个地点,仿佛是我们实现“辨认”的一种特殊“暗号”。这些“暗号”,只有我们自己听得懂,其中更有不言而喻的相通的情感,一直不舍得放下。世界,从弄堂外展开

对的,我对电影院最初的记忆就在那里,就在我家弄堂隔壁呀,被大人领进去的,后来小学组织看电影也常去那儿。

是打仗片,男孩子选择的总归是打打杀杀的电影。电影一般,但是那一天坐在黑洞洞的放映厅里很激动,因为是独自走进电影院的,感觉自由单飞了。

龚雪太美了,她的美就像您以前在《上海女人》一书里所形容的,非常“适宜”。

是呀,现在这样的女演员还有么?再也没有了。

后来淮海电影院拆掉,上面好像开过一个可以跳舞的地方,您有去过么?记得夏天的夜里,站在老房子晒台上,能听见很重的低音节奏“咚!咚!——”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音乐

那是时代广场上的音乐茶座,是上海比较早出现的夜生活场所,算很高级的,后来马路对面伊势丹楼上开了一家蓝带啤酒俱乐部,也很时髦,里面打出的灯光能照亮夜空。

对,以前夜里看伊势丹方向的天空,感觉被变幻的灯光烘托得很亮,还一闪一晃的。

90年代初,一到夜里,时代广场、伊势丹门口,马路两旁会停起长排的出租车。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每次和朋友从里面出来,别人都依次打车,而我却和他们挥挥手,朝自家弄堂走回去,两分钟就到家。人家很惊讶地问我,你们家住得离时代广场这么近啊?

他们肯定认为您住在“中心”的中心,非常羡慕您。

对,那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感觉,不需要坐出租,能从一个那么时尚的玩的地方,一转身走几步就转换到过日子的空间里去。我当时就有一点沾沾自喜,仿佛有一种拥有淮海路的幸福感。其实你未必会天天到那里去,但是因为它们就在家门口,于是就成为你生活里很亲近的一部分。职员文化的传统

好像一说到上海,人们头一个想到的,还是南京路,或者外滩,外地朋友初来上海,也会朝那两个地方跑。但是有一种说法,就是淮海路一带的人,比较洋气,您觉得呢?

这倒是。我小时候,同一屋檐下住着大姨夫家,姨夫是上海芭蕾舞团的美工,喜欢外国音乐,他听外国歌曲不是放磁带,而是放每次出国演出带回来的黑胶唱片,什么Carpenters呀,Airsupply呀,每天在隔壁房间声音开得很响,对面阳台上邻居也听得见。现在想起来,我青春时期爱欧美流行音乐,是受了姨夫的启蒙。1993年,考完高中,父母作为奖励给我买了一台SONY的DICMAN,我拥有的第一张激光唱片是在淮海路三联书店买的英文歌专辑。

“向明男”

对于生活过几十年的地方,如果让您挑一个淮海路上最喜欢的地点,会是哪里?好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很多最爱的是复兴公园。

我最喜欢的是小花园。你一定也熟悉那里。

当然,正对思南路路口的小花园,我念中学的时候每天一早在那里等26路电车。这个地方现在是ZARA专卖店嘛,我还经常去的。很多年前边上有个小学,我在里面补过课。

我就是那个小学毕业的,淮海中路小学。我到现在都记得下课后,爬在学校铁栏杆上跨进跨出的情景,那时候我们放学,没有父母来接,可以和小朋友皮(玩)很久再回家,那是幼年最美好的记忆。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我们小学是建在弄堂老房子里的。

对对,我们上课是和房子里居民的生活混在一起的,有时候到了上午十一点钟的光景,竟然能闻到人家在灶头上烧菜的香味,很香很香,闻得肚子都饿了。

说到上学,要说说向明中学,听说马老师是向明毕业的,我父亲和您是校友,都是“老向明”,我有一个姑母曾经是向明的外语老师,已经过世。另外,我曾经在向明有长达几年的补课时光,所以对那里也很熟悉。

你怎么小时候一直补课啊,你看,你父母对你的教育就是职员文化的典型,要求高,管得严,考试成绩稍微有点下降,就要请老师开小灶。

以前的重点中学,和现在的恐怕已经不大一样,气场不同了。

是的,听说现在向明中学,招生生源变了,考分很低,招生招不到。

这是为什么?这区域就这么一所重点中学呀。

我随父母从老房子搬走的时候很失落,那是90年代后期。上海这些年变化非常大,自从地铁与高架桥拓展后,“市中心”的概念和从前不一样了。人们仿佛由一个点,朝四处各个方向散开,有些人际关系,比如街坊邻居,老同学,也失散了。现在回到淮海路,感觉有些陌生。

可以说,从前的淮海路,已经没有了。对于它的远去,心里会舍不得,因为我们和那一条马路有过生命的关系。原来的街景不在了,小时候端个小板凳坐在晒台上就可以看到人民广场烟火的场景不在了,心里有炫耀、有感动的东西不见了,那些都是生命的印记。原本的淮海路之所以被上海人看重,不单单是因为有商业,更重要的是它有一种老派职员文化的氛围,这种氛围是生活在其中的人创造的,他们有教养、有操守,哪怕不很富裕,也能过体面的老百姓生活。这样的人群才是以前老上海的主流。

我非常同意您这个说法。过去好像一说上海,人们论及的不是杜月笙那样的大亨,就是鸡毛蒜皮七十二家房客,却把处于中间地带的那个群体给忽略了,也就是您说的云集在老公寓、新式里弄里的那个“职员群体”,其实在当年,他们才是经营城市生活的主体。

对,他们的价值观,就是淮海路的价值观,曾经主导这个城市的文化修养、生存态度。而原来那些人离开了,那么老街的文化内核也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是独善其身的商业外壳。淮海路的变迁使得里面居住的人发生变迁,人的变迁再次促使路的变迁,这是一个无奈的过程。我们留恋过去,无非是在留恋一种老派的社会氛围。

今天和马老师聊了那么多,非常开心,虽然也有一点点伤感。好在有美好的记忆,偶尔拿出来想想,也算是随身携带的生命的馈赠。改天我代表70后的老街居民,邀请您去光明邨吃饭。

好啊好啊,算是一起回“老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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