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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堡之下曾是白银滚滚

时间:2023-08-1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很快朝廷下旨,同意李昶留川,“以马边营游击升补,此系为夷疆要缺需员”。也就是说,他把马边的边防放在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上。这段话说明其治军有方,确是大清边防良才。这也是齐慎同马边结下的生死情缘。不仅如此,政府在对阵亡将士家属也会有奖赏, “旌表守正捐躯四川马边厅民许某妻李氏”。除每年应支银六千两外,余银四千两,准其留为岁修碉堡及巡费之需。2016年初夏,笔者再度来到马边,去一个叫油榨坪的地方实地考察。

驻守边防要花费多少国家的银两?

这个问题可以通过咸丰年间户部的一封奏折来解答。在这个奏折中,记下了将盐茶耗羡银等借来办理边防的确切数字:“四川省办理马边等处两次夷务,借动盐茶耗羡银二十六万余两,官民捐输余剩银三十万六百余两,余茶银八万余两,封存银十八万余两。”(《清实录》)

那些借动的银两只是为了办理两次夷务,但耗费之大让人触目惊心,而在马边这样的地方,夷案频发,这几乎成了国库难以填补的无底洞。所以,财政的捉襟见肘是常事,而边镇粮饷一日不可缺,哪怕是用割肉补疮的方式也在所不惜。

实际上,清朝政府也想过一些其他办法来弥补军费的开支,如将拨付军费的一部分用来借贷或是购买田产,可能会产生一些利润,所谓“膏腴尽为公产”,但这样的想法是否真正有效呢?

前借拨银一百万两发交四川省,以三十余万两为初设防兵之需,其六十余万两或发商生息或置田收租。请于四厅近边之地,收买民田,安置屯防兵勇。

(《清实录》)

军费被挪作他用,实为无奈。因为那些投资到底能否产生效益是个未知数,而军费一旦变为借贷或田产,要想在临用之时马上拿回可能也是一个问题。军费挪作他用,这中间必然会产生很多复杂的因素来,以清朝的腐败来看,这对军费的合理开支也是极为不利的。

从这点上看,其实反映的是朝廷对边防形势认识严重不足,因为时代在前进,边防的概念也在发生变化。

坚固的边防是王朝的政权基石,而到了清朝中下叶,中国的边疆早已不再稳固。有趣的是,在船坚炮利下破境而入的却非紧邻的那些少数民族,大清的边疆史也非前面若干代王朝的情形。就在西人跨洋而来之前,国人皆漠然,朝廷仍然将防务放在传统的政治军事思维框架内,以致认为只要能够处理好周边防务,天下即可太平。

同治时期,已是西方列强环伺,危机四伏,但朝廷还在大张旗鼓地对马边的一次剿办成功而进行例行封赏:“以四川马边剿匪出力,赏总兵官王大文、张升扬、彭振兴一品封典,总兵官萧迎祥、张步霖、副将周代礼、游击姜殿宜、巴图鲁名号,游击王腾芳等花翎,千总李锡麟等蓝翎,余加衔升叙开复有差。”

可以理解的是,当年明王朝的边防被女真人攻破,清朝政府也害怕重蹈覆辙,所以对边防人才格外重视。以马边为例,朝廷对有能力的将士大力举荐重用,如道光时期在四川龙安营任都司的李昶,本来准备提升他去江西建昌营任游击,但四川总督宝兴认为此人有才能,要留他在四川马边营任职,于是就上报朝廷,称其“办理夷务甚属出力,于夷情尤为熟悉,请仍留川省”。很快朝廷下旨,同意李昶留川,“以马边营游击升补,此系为夷疆要缺需员”。

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说说道光时期的四川提督齐慎,以及他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亲自督办马边边防的故事。

齐慎(1775-1844),河南新野人,年幼即中武秀才,历任清朝武官高职,是道光时期的一位大将军。道光二十一年(1841)三月,他以参赞大臣身份率川兵抵广东抗英,后“英兵来犯,力战却敌”,在镇江一战中颇有英名。但后来,“城卒陷,退守新丰。奕山、奕经先后被遣,慎夺职留任,回四川”(《清史稿·列传》)。

实际的情况是他在《南京条约》上拒绝签字,失去了提升的机会,后重回四川任提督。齐慎一生身经百战,“以勇闻”,但他极重边防,前后几次亲临马边调查,曾经在道光十九年(1839)拟定《筹议边防章程》,为马边增兵3600名,设参将7人,将绥定协改为马边协,“将绥定协副将改为马边协副将,绥定协中军都司移驻三河口,作为马边协中军都司,三河口守备移驻烟峰汛”(《清实录》)。也就是说,他把马边的边防放在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上。

到了马边后,他“将新旧兵勇严定赏罚章程,逐日训练。数月以来,咸知奋勉,一洗从前惰怯积弊”(《清实录》)。这段话说明其治军有方,确是大清边防良才。但在道光二十四年(1844)五月十五日,齐慎在马边行台阅兵途中,由于积劳成疾,“伏枕流涕而逝”。

在《清史稿·列传》中是这样写的:“二十四年,出阅伍,卒于马边,赠太子太保,谥勇毅。”这也是齐慎同马边结下的生死情缘。

在齐慎死后,道光帝御赐祭葬,可谓备极哀荣。齐慎之死,也透射出了国家命运的无尽沧桑。他经历了与洋人的战斗,也参与了对彝务的督办,齐慎或许能看到这个国家衰败的症结,然而他是无能为力的,不管他以如何的威武英勇来报效皇帝,最终也无法改变一个王朝的衰落。

当时,像齐慎一样在前线阵亡的兵勇都被视为英烈,同样会得到相应的奖赏和抚恤,如同治时期马边一位武官因公殉职的奖赐,“予四川马边伤亡总兵官刘为美祭葬,世职加等”。不仅如此,政府在对阵亡将士家属也会有奖赏, “旌表守正捐躯四川马边厅民许某妻李氏”。

然而自清中后期以来,国家的财政已经非常困难,从太平天国、鸦片战争、中法战争、甲午战争再到八国联军,已经让国库空虚,国家的经营难以为继。但就在这样的状况下,对于边防兵弁的薪水,一分钱不会少,甚至还会对瘠苦之地给予额外的补助:

裁拨马边分驻油榨坪等处卡隘兵丁,俱著每名每月加增米折银三钱。派驻边防千总,著加每月薪水银三两,把总每月薪水银二两,外委每月薪水银一两,准其于上年捐输余存银内借提生息。除每年应支银六千两外,余银四千两,准其留为岁修碉堡及巡费之需。

(《清实录》)

其实,从这里也可以看到边防的开支是名目繁多,而支给每一个士兵的口粮、薪水、补贴等都要从国库里拿出真金白银来,虽然油榨坪的士兵每月只增加了三钱银,但若以全国边防官兵来计算,就不知道还要花费多少钱财了。

2016年初夏,笔者再度来到马边,去一个叫油榨坪的地方实地考察。油榨坪曾是马边最为重要的一个营堡,是明代万历十七年同马边城一起建成的防卫设施,过去的名字叫施家寨,在前面的章节中已有提到。

现在的油榨坪属于马边高卓营乡,在民国以前是马边边防的右营,“清代鼎盛之秋,油榨坪为大场,作倮倮交易所”(张云波《雷马屏峨边区之夷务》)。当时,马边以凉山为界,在其境内布防了两个营:左营三河口,右营油榨坪;营之下还有更小的汛地布列在其周围,如烟峰汛,形成了一道严密的网络。

油榨坪右营遗址现在还留着当年的城堡残迹。城堡建在一个山顶上,长达数十米的城堡用石头整齐垒成,站在旧城堡上,视线极为开阔,四周大山里的动向一览无余,确是一个防守的要点。当然,我们现在能够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他都被垦地和秧田淹没了,完整的城堡早已不在,只能透过残迹想象当年的情景。

城堡中驻兵不少,生活的功能应该很完备,甚至附近还有监狱遗迹。据当地人说,监狱的围墙高达数米,厚达一米以上,可谓坚不可摧。陪同笔者一起去寻找遗址的是高卓营乡人阿支阿喜,他是地道的彝族,过去就生长在这附近,对这一带非常熟悉。

阿支阿喜告诉我,过去这里有街道,有买卖,还非常兴旺。据笔者判断,这可能就是过去的山市,但现在除了一些彝族民居散落在这里以外,街道早已不见踪影。目前这里全为彝人居住,但实际上过去这里曾居住有大量的汉人,这还能从随处看到的一些汉族留下的生活痕迹中得到证明。巧的是,当天我就在油榨坪发现了一块半截汉葬墓碑,上面刻有时间,是嘉庆二十三年(1818),这最少说明在19世纪下叶以前这里曾是汉人群居之地。

油榨坪山上还有个半亩地的大池塘,山上小溪流入塘中。据笔者分析,这应该就是当时驻军或百姓生活用水的来源,且可能是人工凿成。其实,在油榨坪上,只要你细细寻找,总能找到过去的痕迹,如残碎的瓦砾、房屋的石块等。

在汉人经营时期,油榨坪驻扎有“勇额凡四百二十五名”,加上汉族百姓,这里的汉人应该在千人以上,所以民国初年的《三边屯务调查报告》说这里是“农民之繁,农业之饶,亦特为该厅冠”,“过去马边之繁荣,凡皆右路之贡献也”。

马边油榨坪上的城堡遗址。清朝以前,这里曾是马边右营驻扎地,周边有繁茂的彝汉交易市场。龚静染摄。

1938年前后,人们看重了油榨坪的肥沃土地,马边通宁垦社在这里创办,想将之办成“边区中最良移植开发之区”(向贵富《马边县通宁垦殖社启示》),但实际成了鸦片种植区,这是后话。

油榨坪的衰落是在道光中期以后,这同边防的变迁有关。没有了国家财政的保障,油榨坪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冈,除了能够种植一些农作物,并无特别之处。当然,如今的油榨坪是宁静而安详的,只是当你以寻史的眼光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好像所有的一切会在不经意间告诉你:这是一个正在消失的城堡,一个破碎的边防。

城堡的历史已经过去,在断垣残壁中,你感受到的只是时空的缥缈和虚无。

也许我们还能感受到当年边关外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威胁,这是帝国的肉中之刺。皇帝为了他的江山社稷,需要铁打的边疆,但这个边疆是银子堆出来的。大清后期的财政陷于崩坏,虽防务在前,而危局在后,这就是我们通过马边一地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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