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之前的一个下午,彦涵特意去了一趟海州。
他去看嫂子。他差不多有十年没见嫂子了。这么多年,虽然他一直都非常想念嫂子,想去看看她,但是他不敢,怕嫂子见到他,就会想起他的哥哥。那样,嫂子会更加痛苦!
嫂子在尼姑庵里当尼姑。
彦涵小的时候,嫂子虽然已经进了尼姑庵,但是还没削发,所以经常可以回家。
在他童年的记忆里,嫂子每次回来,都要在佛龛前烧上一炷香,然后披上又宽又大的黑袈裟,盘坐在香火前,一边捻着挂在脖子上的佛珠,一边闭着眼睛嘟嘟囔囔祷告什么。
每逢嫂子烧香念经,他就趴在床上,两手托着小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觉得很新奇。
青烟缭绕中的嫂子,就像一个谜。
彦涵跟着母亲去过尼姑庵,发现别的尼姑头上都是光光的,只有嫂子梳着又黑又长的辫子。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母亲说,嫂子虽然出了家,却还留恋着家里人,想时常回来看看,所以没有削发。削了发就表示六根净除,彻底脱离尘世,再也不能回家了。这是佛门的规矩。
彦涵听了吓一跳,心想,亏了嫂子没削发!
他希望嫂子经常回来。嫂子比姐姐大不了几岁,也没上过学,可她会讲故事。每次回来,烧完香,便把他搂在怀里,讲故事给他听。讲的都是佛经上的故事,因果报应,轮回转世,听得他两眼发直。嫂子讲故事的声音很好听,细细的,柔柔的,不紧不慢。嫂子人也长得好,细高个,大眼睛,很秀气。母亲说,嫂子以前很爱笑,笑起来前仰后合,半天止不住。
彦涵却从没见嫂子笑过。他不明白嫂子为什么不笑,而且总是一副很忧郁的样子,更不明白,嫂子为什么总要烧香,嘴里还要嘟嘟囔囔说个没完。
“嫂子,你在说什么呢?”
“噢,我在念经。”
“在尼姑庵里也念吗?”
“念,天天都念。”
“念经干什么呀?”
“超度你哥哥的灵魂。”
“哥哥不是早死了吗?”
嫂子身子动了一下:“人死了,还有灵魂。”
“灵魂是什么呀?”
没有回答。
但是他不再问了,因为他看见两行亮晶晶的泪水,正从嫂子的脸上流下来。
彦涵的哥哥是堂哥。堂哥比他大二十一岁,彦涵没见过他。在彦涵出生的前一年,他就离开人世了。
刘家的祖籍原本在山东沂水白茆镇。相传祖上是两兄弟,清末“两丁抽一”,老大被屯兵到了苏北东海县,解甲之后,在当地富安村安家落户,娶妻生子,繁衍生息下来。据说,彦涵曾祖父那一代,曾开过麻绳店,做些渔船上用的麻绳生意,家境尚好。不幸的是,有一次曾祖父在大街上被人拉去赌钱,一夜之间,将家产全部输光,家道从此败落下来。
富安村靠近黄海,周围有大片盐田,村里不少人靠晒盐或卖盐为生。彦涵的祖父既没家产,又无土地,只能靠卖盐养家糊口。祖父快七十岁的时候,彦涵的堂哥已经长大成人,谋生无路,也去卖盐。
所谓卖盐,就是背个小布口袋,装上一二十斤盐,走村串户地叫卖,赚个辛苦钱。这叫贩私盐。
富安村常年驻有一队武装税警,专门缉拿贩卖私盐的人。贩私盐的人只要被税警抓住,轻者没收,定打不饶;重者绳子捆了,送进县大狱,乃至砍头。
当时整个东海县的盐业,都被县里商会会长所把持。商会会长和税警串通一气,如何处置贩私盐的人,他的话是极有分量的。
商会会长姓刘,也是富安村人,家住村子东面,村里人背后都叫他“东大门”。在苏北一带,大门,就是大户人家的意思。“东大门”是东海县一带有名的大地主,富安村大部分土地和盐田都在他的名下。外村,甚至临近几个县,也有他大片的土地和庄园。除此之外,他还开酒厂,做买卖。他家后院有块几十亩大的菜园,全部收入不过是他家老太太的零花钱。他女儿出嫁时,陪送嫁妆的队伍排得老长,分着两天过门,其中有三张桌子,每张桌上放一块用红绸子包着的土坯,代表一百亩土地,三块土坯就是三百亩田。
据说,“东大门”的祖上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家产,他是如何发起来的,村里人不大摸底,但是大人孩子都知道东大门常说的一句话:不杀穷人不富。
“东大门”有钱有势还有枪。他家庄园四周,挖有深水沟,围着铁丝网,高墙大院的四角上,筑着四座炮楼,养着三四十个持枪的家丁,俨然是这一带的土皇上。他家还设有私牢,不少交不起地租和盐税的人,都在这里被吊打过,有的被打之后,还没抬回家就断了气。
彦涵的堂哥因为贩私盐,被税警和“东大门”手下的人毒打过多次,一次比一次狠,打得他几天下不了床。堂哥年轻气盛,性情刚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寻机要报复“东大门”。他发现,“东大门”晚上时常到新浦的一个土娼家里过夜,便找了几个同伴,闯进土娼家,想把“东大门”堵在屋里狠狠揍一顿。不料,这天晚上,“东大门”偏偏没来,几个人便把火气撒在了那个女人身上,先是一顿打,接着又砸了梳妆台,算是出了一口气。
堂哥年轻,不懂厉害。没过几天,县里来了一支小队(北洋军阀时期的兵),呼啦啦闯进彦涵家的院子,一条绳子就把堂哥捆走了,直接拖进了“东大门”的私牢。
家里立刻乱了套。彦涵的祖父听说孙子被抓,跌跌撞撞赶到“东大门”家,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祖父一辈子刚强,为了孙子,他豁出去了。他“老爷老爷”地连连叫着,苦苦哀求“东大门”开恩,放了他孙子。
“东大门”正大摆宴席,陪着那些兵们喝酒。他指着祖父开口大骂,骂他对孙子管教不严,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然后一拍桌子,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兵呼啦站起来,一阵枪托皮带,便把祖父打倒在地,打得满脸是血。祖父还没爬起来,又被按跪在桌子底下,接着被一条麻绳反捆住双手,拴在桌子腿上。“东大门”和那些当兵的,就在桌子上面继续喝酒,划拳猜令,又说又笑。
祖父是宁折不弯的汉子,哪里受得了这个侮辱,就在桌子底下仰头大骂:“‘东大门’!你欺人太甚!人,我不救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骂完,咔嚓一声,挣断麻绳,踉踉跄跄离开了“东大门”的家。回到家后,就病倒在床,昏睡数日,不吃不喝,没过多久,便悲愤而死。
堂哥被抓的时候,结婚还不到一个月。按乡下习俗,婚后三天,新娘子要回娘家住上一个月,所以嫂子当时正住在娘家。婆家人跑来报信时,她正在地里挖野菜,当时把菜篮子一扔,一路哭号着去找“东大门”要人。“东大门”早已吩咐过,不许放任何说情的人进来。嫂子就在大门外面,哭天喊地,疯了一般地拍打着大门,嗓子喊哑了,额头撞出了血,仍不停歇。
把门的家丁看她太可怜了,说,不是不让你进,老爷怪罪下来,我们担当不起呀,你还是回去想别的办法吧。
嫂子不回去,哭喊道,见不到我男人我死也不回!
嫂子仍扑在大门上,疯了一般地拍,疯了一般地喊,疯了一般地撞。大门硬是死死不开。最后,嫂子昏倒在地上,被人抬了回去。
彦涵的父亲几次去求“东大门”,都被看门的轰了回来,后来送了礼,才放他进去。父亲常在镇上混,到底见过一些世面,就赔着笑脸,弯腰作揖说好话。
“东大门”正在打牌,被父亲说得不耐烦了,顺手写了个条子,扔给他,说:“人已经押到县里去了,你去县里吧,见了我的条子,他们就会放人。”
父亲千恩万谢,怀揣着纸条,匆匆赶往县城。走到半路,碰见一位刚从县里回来的同乡,同乡流着泪说:“不要去了,人已经过铁了!”
过铁就是砍头的意思。父亲一听,差点晕倒,方知受了骗,气得捶胸顿足,把“东大门”的纸条撕了个粉碎,然后踉踉跄跄赶往县城去收尸。官府却不让,说要悬首示众三天。堂哥躺在荒野里,身上五花大绑,头已经没了。
堂哥是条铁铮铮的汉子,打人的事情是几个人干的,全被抓去,但他把一切责任都揽了过来,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事情是我挑的头,要杀要剐我顶着,与别人没关系!于是,别的人被打了一顿之后,放了,堂哥被砍了头。堂哥当时只有二十岁。
堂哥的头高悬在海州城的城门顶上:钢牙紧咬,怒目圆睁。彦涵的父亲只朝城门顶上望了一眼,顿时泪如雨下!
此时,嫂子已知道彦涵的父亲去了县里领人,急忙坐上独轮车,匆匆赶往县城,要接男人回家。走到蔷薇河边,正碰上父亲往回走,便急忙问:“人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父亲流着泪说了实情。话还没说完,嫂子就“啊”了一声,瘫倒在河边,不省人事。等父亲连摇带晃把她叫醒后,就见她变得两眼发直,呆呆地盯着滚滚的河水,一句话也不说,目光一点一点暗下去,最后变成绝望的死灰。父亲见了不禁有些害怕,连连叫她的名字,说你怎么啦,你说话呀!
嫂子像是没听见,呆呆地盯着滚滚的河水,忽然,猛地站起身,大声叫着她男人的名字:“常守——!”就朝河里扑去!
木刻组画《嫂子》:青灯古佛旁1981年
就在那一瞬间,父亲和推车的汉子几乎同时伸出手,一把将她死死拖住。嫂子疯了一般地挣脱着,一边挣脱一边哭喊:“天哪,让我跟他一起去——让我跟他一起去了吧!”喊声在水面上回荡,十分凄惨。
父亲后来说,当时嫂子的力气好大好大,要不是推车的汉子帮忙,真怕拖不住。
后来,嫂子挣脱得没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哭出声来,哭得十分悲惨。连推车的汉子也忍不住蹲在一旁跟着啪嗒啪嗒地掉泪。嫂子一直哭到天黑,才被连劝带拖地用独轮车推回了家。
从此,嫂子就像变了一个人,整天发呆,跟没了魂似的。家里人都很同情她,却不敢安慰她,一提她男人,她就哭。村里人说,她的心跟着她男人走了。
那时,家里有人被杀是奇耻大辱,外人瞧不起,整个家族的人抬不起头来。嫂子更是觉得没有脸面,在承受着内心痛苦的同时,也承受着世俗的压力。终于有一天,嫂子离开了家,走进了尼姑庵。
嫂子出家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彦涵刚出生。
大约是从彦涵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开始,嫂子回家就越来越少了。以前每隔十天半月回来一次,渐渐地间隔到一个月。
那年,一个夏天过去了,嫂子也没回来过。他问母亲:“嫂子怎么老不回家了?”
母亲叹气说:“你嫂子每次见到家里人,都要勾起伤心事,不回来,心会静一些。”
彦涵可怜嫂子,希望她高兴,他决定画张画送给嫂子。嫂子喜欢看他在纸上画画。
暑假的一个夜晚,全家人都睡了,他还在油灯下画画。他画的是一个小孩骑着奔跑的高头大马,一手挥舞大刀,一手举着牙边旗,杀向他想象中的“东大门”家。
那是个凄风苦雨的夜晚,他永远忘不了。外面大雨哗哗,冷风呼呼,吹得灯苗直晃悠。
正画着,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他心里害怕,不敢开门。敲门声又响了几下,父亲起来了。彦涵跟在父亲的身后,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打开门,不要说彦涵,连父亲也吓了一跳:黑暗中,一个浑身水淋淋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一道闪电划过,彦涵看见一张惨白的脸和一双目光呆滞的眼睛。
“嫂子!”他惊喜地叫了一声。嫂子好像是没听见,也没看见,依然呆呆地立在门口。
父亲叫着嫂子的名字:“你怎么啦?快进屋吧。”
连叫几声,嫂子才如梦方醒。她看了父亲一眼,什么也没说,目光呆滞地进了屋。家里人都起来了。彦涵的母亲又惊又喜:“怎么这么晚才到家?”
嫂子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两眼依然发直:“我迷了路,”她指了下彦涵,“多亏了他大哥,我才找到家……”
嫂子说,天还没黑的时候,她就从尼姑庵出来了,想回家看看。可是因为雨大迷了路,转悠到天黑也没找到家。后来发现,前面有个人也在赶路,仔细一看,竟是她的男人!她就跟在她男人后面往前走。四周一片漆黑,雨骤风狂,可她男人走到哪里,哪里就一片光明,雨住风停,脚下的路也是干干的。她想追上她男人,跟他说说话,可不知为什么,她走得快,她男人也快,她走得慢,她男人也慢,怎么也追不上。就这样,她一直跟着她男人走到家门口。她看见她男人站住了,正要上前说话,却忽然不见了。
“唉,他是来为我引路的呀……”嫂子说这事的时候,神情恍恍惚惚,好像真的见到了她男人。
全家人听得目瞪口呆。“那是他大哥显灵了呀……”母亲说。母亲迷信,相信这是真的。
嫂子仍然沉浸在幻觉里,自言自语地说:“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就在我的前头走,怎么走到家门口就不见了呢?他应该进屋坐一坐呀……”
全家人都默不作声,只是唉声叹气。母亲背过身子悄悄擦泪。
彦涵依偎着母亲,望着目光呆滞的嫂子,心想,哥哥不是死了吗,嫂子怎么还会看到他?他想不明白。
嫂子看看家人,似乎从幻觉中醒过来,神情一下子变得痛苦不堪,喃喃地说道:“都是我命不好,都是我命不好哇……”说罢,放声大哭。
屋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这天夜里,彦涵躺在床上好久睡不着,迷迷糊糊中,听见父亲和母亲在劝慰着嫂子。父亲说:“尼姑庵的日子太清苦了,还是还俗回来吧,反正还没有削发。”
母亲说:“家里虽然也苦,总可以说说心里话。”
嫂子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这是命,这都是命啊……”
接着是呜呜的哭声,声音很低,极悲伤又极压抑。嫂子的哭声和着外面的雨声,深深浸透在彦涵心里,多少年过去,还会时常在耳边响起。
第二天早晨,彦涵醒来后,发现嫂子不见了。母亲眼圈红红的,说是嫂子走了,一早走的,再也不回来了。彦涵一听,转身朝外追去,一直追到村外,追到蔷薇河边。嫂子已经坐摆渡到了河对岸,在朦胧的雾气里,正孤零零地往远处走着。
彦涵站在河边大声喊道:“嫂子——嫂子——”
嫂子回过头,呆呆地朝对岸望了一眼,又转身朝前走去,渐渐消失在雾气里。
“嫂子……”彦涵忍不住哭了。
从那以后,嫂子再也没有回来过。嫂子回到尼姑庵后,便削发受戒,永远留在了尼姑庵。
尼姑庵在海州城里。彦涵到海州城里上了师范附中以后,每回路过尼姑庵,都会不由地想到嫂子,都要朝尼姑庵大门里望一望,看看嫂子在不在。有好几次,他都走到了门口,想进去看看嫂子,又怕引起嫂子的伤心,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难过地离开了。
彦涵远远地望见了尼姑庵。夕阳西下,又小又破的尼姑庵,孤寂而凄凉。
他从尼姑庵的后面绕过来,只要拐过墙角,就是尼姑庵的大门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嫂子,彦涵心里不由得咚咚直跳。他在墙角站住,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又把想对嫂子说的话默背了一遍,这才朝前门走去。刚刚拐过墙角,却又突然站住了。
他看见了嫂子!虽然有好几年没见过嫂子了,虽然嫂子离他很远,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的背影,她的步态。嫂子没有看见他。嫂子在尼姑庵门前那片空旷的野地里,正孤零零地挖野菜。
在看见嫂子的那一刹那,他真想大叫一声:嫂子!然后跑过去。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犹豫了,先前的勇气一下子跑光了。
他急忙退回到墙角,躲在后面偷偷地远望。嫂子比以前瘦多了,也老多了。她弯腰挖着野菜,动作有些呆滞。挖着挖着,忽然停住手,缓缓直起腰,木然地望着远处,一动不动。晚风掀动着她的衣角,暗红色的晚霞在她身上愈来愈重。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想着,好久好久。她一定又在想堂哥了。堂哥已经死了二十年,她还在想。嫂子就是在没有任何希望的苦想中,一天一天熬着,她已经熬了二十年,以后还要熬下去。
彦涵心里一阵阵发酸,一阵阵冲动。有好几次,他冲动得就要跑过去了。他有许多许多话要对嫂子说。他想说:嫂子,回家去吧,这里太苦了,家里人都很想你呀!他想说:嫂子,我明天就要去上海了,去学美术!还想说:嫂子,我一定要好好学,将来挣了钱,我来养活你,再也不能让你受苦了!
可是他忍住了,他怕嫂子伤心。他只能含着眼泪,远远地看着。
暮色越来越重,嫂子依然弯着腰,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野地里,孤零零的身影单薄极了,仿佛一眨眼就会被暮色吞掉;几只乌鸦在她头上飞过,发出凄凉的叫声。
彦涵早已泪流满面。他不敢再看下去,抹着眼泪,从远处绕开了那片野地。他边走边回头,直到再也看不到嫂子的身影,才转身跑开。他跑到河边的一片小树林里,又朝尼姑庵的方向望了一眼,大叫了一声:“嫂子!”便放声大哭。
十四年后,一九四九年夏天,彦涵回了一趟老家。他想把嫂子从尼姑庵里接出来。
母亲流泪告诉他,嫂子两年前已经去世了。母亲说,嫂子去世的前几年,经常一个人到堂哥的坟地去,跪在坟前祈祷、流泪。嫂子最后一次去坟地时,曾有人看见她抱着堂哥的墓碑,哭得死去活来,昏天黑地。从坟地回去以后,就病倒了,再也没有迈出过尼姑庵的门槛。没过多久,就死了,还不到五十岁。死的时候,家里人不知道,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后来彦涵的父亲去了,求人打了一口薄薄的棺材,把她埋了,就埋在堂哥的坟旁。
又过了三十多年,八十年代初,彦涵完成了木刻组画《嫂子》。
彦涵刻的时候,依然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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