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郑鉴玲,女,生于1970年3月,陕西省白水县人。曾就读于尧禾中学、白水中学。宝鸡文理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文学学士,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育学硕士。曾任教于宝鸡有色加工厂子校、陕西师范大学锦园国际中学。在《中色钛业报》发表诗歌、散文多篇。现供职于陕西省重点中学宝鸡中学。
年逾不惑的我们终于建了一个微信群,名字就叫“回到尧禾中学”。好几位同学都写了有关尧禾中学的文字,我知道他们是在怀念那段逝去的青春岁月。而我,这个拥有更多沉甸甸往事的人,却迟迟不敢揭开这个封存我太多青涩年华的秘密仓库的封签,我怕一旦经历日光的曝晒风雨的袭击它会风化流逝……
尧禾中学是一所处在渭北白水县尧禾镇东南方向的高级中学。尧禾镇是我的家乡。尧禾镇由两个村子组成,北边的叫尧禾,南边的叫满义,中间隔着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街,这就是尧禾古镇的主街道。尧禾镇向北翻过铁牛河直达雁门山,南接渭河平原,是连接关中与陕北的一处交通要道,也是方圆几十里的货物集散地。我出生在小镇北面的尧禾村,那里原来是尧禾镇逢会赶集时的家畜交易市场,小时候的日子里集市上的买卖很是红火。
我在尧禾中学上学大概是从1982年一直到1989年,比起那些在此读高中的同学来说,我多了三年初中的读书经历。初中学校与尧禾中学中间隔着一条街,一个在西南角,一个在东南角。
十二岁的我,在经历了魏孝义、郭月玲、皇文侠等老师的教育之后,和自己的小伙伴魏冬梅、石秀娥、郑红俊、郑全红、李红斌等一起,被录入尧禾中学重点初中班读书,我和冬梅在一班,秀娥、仲平他们在二班。我每天和同学们从家里出发,穿过镇中间的街道去上学,放学后又走回来,整整走了六年,但从没觉得累过,大概是青春的梦想激励与和小伙伴们在一起的说说笑笑,让时间过得很快的缘故吧!
少儿时代的记忆很多,只说进了尧禾中学,一切都那么神奇。首先我以为上了重点初中不用考试就可以直接升入本校高中,这种优越感让我和同学王晓侠骑着自行车到处去玩,去放马,去安乐,要么就是在大操场旁边摘花玩。记得运动会时有个外班同学说我们班能跑赢,我自己跑得很慢,就谦虚地说我们班不行,结果被一个不讲理的男生听见了,他走过来就对我飞起一脚。后来才知道他是老师指定的班长,因为他在百米短跑项目中拿了冠军,就很张狂,容不得一点儿谦虚。我当时很是气愤,却也无奈,我又打不过他,谁让我遇到一个桀骜不驯的男生呢!印象里冬梅一直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姐姐形象,到了初三,来了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头发和眼睛都黑黑的,于是他们谈恋爱了。记得侯亲文初一时和我一般高,不知谁该站在排头,后来我把她推到我前边,后来初三毕业时我竟站到了最后一排。我的个头在那几年是突飞猛进,可学业却一塌糊涂,临近中考前一个月,班主任张孝海老师硬是让我父亲把我领回了家,回家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好好学习了,于是就答应老师在两个班的同学面前做检讨,保证自己要好好学习,再也不贪玩了。剩下的一个月我的确很用功,张老师的女儿张斌侠,中考直接考到蒲城师范,她经常陪我到校园南墙下的草丛中复习,我感到自己都快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了,但中考我还是失败了。因为不偏不倚,中考前一晚上我长大了,来了初潮,唉,那个年代可不好意思说出来,我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热,跟火山爆发似的,又不敢告诉母亲,当时好像连卫生纸都不普及,于是我用写过的作业本揉了揉垫上,恍惚之间就上了考场。那一年我好像是以十分之差落榜了。然而更令我伤心的是,那一年我们班长失去了父亲,他的父亲是一位很出色的秦腔演员,不知为何五十多岁就离开了人世。在那个尘土飞扬的春天,他回家去安葬父亲,而我却在风中深深地为他掬以同情之泪。
那一年暑假,我和父亲为尧禾中心小学盖校舍,那情景就像路遥《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所经历的苦力活一模一样。我尽量用多干活来减轻心中的失落,慈爱的父亲不时在我身边打趣,他是那么爱他的小女儿,好像并没有给她施加过任何压力。也许是出于自尊,那个假期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去县上职业中学学习音乐和美术。
去县职中上学之前,我在校园外通往县城路边的几棵大树下,眺望着昔日熟悉的校园,脚步维艰,思绪缠绵,感觉前途一片渺茫。我的恩师,我的母校,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但我又能拿什么来弥补我的过失,我的贪玩,还有我的懵懂与无知!
那年9月1日去职中报到,却见满园荒草,开学一个多星期了,才陆陆续续来了几位老师,后来好不容易才来了三十来个同学,而且年龄参差不齐。好在我有两个表姐王雪琴、景淑琴分别在学烹饪和医学,我们姐妹们就挤在一个宿舍。由于离家远,我也开始体验背馍上学的经历,初秋天气闷热,背来的馍馍不过三天就发霉长毛了。寒冬腊月北风呼啸,有一天,我从县城三哥那里用自行车驮了一袋面粉,走到学校东边大坡上时,后边来了辆大车,我一紧张,车子一晃,面粉撒了一地,我急忙下来撑好车子,用手把上面干净的面粉掬到袋子里去。那司机也是个好人,他停下车,待我把面粉袋子绑好把车子推到路边,才缓缓地把车开了过去。
那时除了跟韩老师练琴,跟当时已是县里名人的刘培民老师练习书法绘画之外,我们也上文化课。还记得郭清洲老师身着白色西服很是清秀,他在课堂上绘声绘色地给我们朗读《荷塘月色》。他是我二哥的好友,他的眼神似喜非喜,课下经常和我二哥一样拿考大学来刺激我,让我啼笑皆非。第二学期开学前,我二哥一句话又刺激了我:“你不是从小就说要考大学吗?那你就考个大学让我看看。”我那时血气方刚,也留恋着我的母校,于是就喊:“考大学有什么难的,考就考!”
于是,我又从县职中回到尧禾初中复读,已经是舍了一身剐,把什么自尊胆怯都放下了。其实二姐也说她有熟人,我可以直接上高中,但我只有一个想法:要回到母校,必须是我自己亲自考上高中,这样念书才有底气。我硬着头皮进了复读班,每晚2点以后,我和王敏玲等同学才睡到学校的通铺上。白天有时间,我还给八五班的同学教唱歌曲,王辅存老师后来高兴地说我把这个班带活了。练兵考试,还得了一支圆珠笔的奖励。等到中考成绩出来,我走在从阿东村大姐家回镇上看成绩的路上,想着如果这次还没考上高中,路边会不会有一口井让我跳下去,那时一切就可以平静了。到了学校,看见董仙梅的姐姐,她比我学得好,竟然没考上,我慌着心思往里走,看见几位老师好像都面带喜色,说你这个孩子真不错,可就是不说成绩,我心里忐忑不安。最终看到成绩了,你说巧不巧,那年中考录分线368.5,我考了369。现在想想,这是多么吉利的数字!我终于踩着录分线考上了尧禾中学!命运啊,你真的好眷顾我!
我暗下决心:我虽然以最低的成绩考进去,但我要以最高的成绩毕业。
张辉老师是我们高一年级的班主任,他大学刚毕业,个头不高,眼睛不大,但人很利落,满脸胡须却有几分儒雅和狂傲之气。他第一节班会课上给我们讲的话就是:“愚蠢的人往往以愤怒开始以后悔而告终。”这句话很是给人警醒,或许老师是为了告诫那些男同学吧,我们女生一直都挺乖的。不过这句话我现在也经常用来告诫我的学生。历史老师姓张,他弟弟也是我们同学,他骂同学总是说“你是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让我们经常反思自己的浅薄无知。英语老师王建明,爽爽朗朗,一个高个头的美男子。语文老师高经亮,很有学究气派。数学老师是校长李忙善,和蔼敦厚,机智幽默。记得有一天上课铃刚响,同怀生掰了一口馍放进嘴里,被李校长看见了,他说:“同怀生,把你嘴里的馍嚼完。”同学们唰的一下转头去看,把个同怀生憋得满脸通红。李老师的儿子李高峰也和我们同班,又瘦又高。还有一个叫奚建峰的,很淘气,长得又白又胖,他母亲是尧禾医院的医生。同学中有来自西边几个乡镇的段遥亭、杨再兴、高岗仓、高红仓、孙文平、林高科、杨金瑞、同怀生;有来自洛河以北的郝建文、沙青俊、弓爱芳、弓青芳、杨志刚等;邻近村庄的有李雪芳、皇甫战民;北边收水乡的有肖立功、张国侠等;东边汉寨的是景晓强、董仙梅,阿东的石春娣;门公的有刘文怀、赵战青、孙小丽等;那时王惠和魏静随着修铁路的父亲来到白水,也在尧禾中学借读;后来班里从县城来了好几位同学,有张欣、史学芳、窦小勇、靳小丽、蔡晓鹏、王淑芳等。
每年校园里的核桃成熟时,我们就在学校院子里摘核桃吃,常常被核桃皮染黑了手指,老师就让大家伸出手来一个个检查。为了躲避检查,我就把手放在会议室台阶的水泥地上使劲磨,差点儿磨出血来,后来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溜走了。给我们上体育课的是一位高个子老师,一上体育课我们就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总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有一次排头的同学没有听见老师的指令,一直朝南走,马上就要走到墙根了,老师黑着脸赶过来,使劲让我们朝墙里面走,弄得大家哭笑不得。他后来和教我们物理的美女老师谈恋爱了,美女老师的嘴唇真是好看,眼睛大大的,头发怎么梳都是那么美。地理老师叫时西安,讲课时总爱给我们编一些口诀,便于我们记忆。生物老师皇甫新玉,讲课很风趣,他问我们人吃了猪肉能不能把猪肉贴在人身上?我们说不能,他就开始给我们讲消化了。他女儿皇甫春红和我是六年的中学同学。我们班还有个瘦高个男孩叫皇甫战民,在文科班算是佼佼者,最后考到山东去了。同桌孙文平很爱干净,夏天午休时总要把白衬衫洗干净,挂在宿舍前的绳子上,午休起来穿的就是干净衣服。最让我不服气的是我整天坐在教室里学习,而他总在教室前边的乒乓球案子上大显身手,回来只学那么一会儿,主课成绩总是年级排名第一,给我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于是我后来只好去学文科了。
比起初中,我的高中生活可谓有声有色。先是学校举办高一课文朗诵会,我在职中的苦难生活里,早就背熟了鲁迅的《记念刘和珍君》,所以上去后尽情发挥,轻易就得了个第一名,为班级争了光。校团委年轻帅气的吴田宏老师也关注我了,让我当了学校的广播员,学校运动会时我在操场主席台播送广播稿,后来还代表学生去县里开会,被选为女生部部长。那时我出落得很高挑,梳着一对长辫子,但同时也给自己惹来了麻烦。记得有个晚自习,校园里一片宁静,有个人忽然把一条铁链子套在我的脖子上,我哭着就跑出了教室,那个男生还差一点儿挨了我外甥屈郑杰一顿打。暑假补课结束,我就随林芳龄一起去了林皋高岗仓、林高科、孙文平他们家。我们好像是走着去的,一路上都有高粱、玉米挺立在路的两旁,小路上开满了野花。高岗仓家的瓜园里种了一地西瓜,我们在瓜地里一饱口福。林高科母亲包的饺子真香。玩够了,我们又走回来,好像是淋了一场大雨,回来我就病倒了。那时要分文理科了,大家都有些恋恋不舍。我就一个人住在我家对面的空院子里,写着十七岁的日记,憧憬着十八岁的大学梦。这时候,我曾经牵念的那个男孩,自从他父亲去世后,母亲就扫了街道,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他去西安一个电缆厂上班了。他也知道我喜欢他,于是他的哥哥嫂嫂来说媒,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这让我一下处于两难境地,一面是亲人的期盼,一面是好几年的暗恋,最后我终于咬咬牙说我要上学。就在那年春寒料峭的植树节那天,我们去山上植树的队伍走在镇子的街道上,听见远处的鞭炮声,有人告诉我,是那个男孩结婚了,娶的是他们队上木匠的女儿。我当时嗟叹了好久。
高二时,有个家庭条件较差的男生给我写了一封信,说如果我不答应跟他好,他就辍学回家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难题,接到信后一激动,我就爬上了我家地头的大柿子树,向它诉说心事。我不敢和别人商量,又生怕他不上学,就说那就和他好吧,于是我们同时分到了高三的文科班,而且做了同桌。其间有个原来同一个班的高个子男孩,黑黑的,经常穿着灰色的大衣,常常跑进我们班。据说他父亲是一个县级干部,家庭条件很好,不用考学家长都可以给他安排工作,甚至可以给我安排工作。他进来就坐在我们对面,痴痴地看着我,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他几乎成了我忠实的追随者。我在元旦晚会的舞台上独唱《黄土高坡》这首歌时,他在台下帮我端茶倒水,跑前跑后,甚至把他的大衣脱下来给我穿,并说衣兜里有许多好吃的,一摸全是我喜欢吃的花生、瓜子、糖,晚上还护送我回家。但我觉得我还是要遵守诺言,于是对那个高个子男生时时保持疏远,又考虑要维持他矜持的自尊感,真是左右为难。直到最终他们一个招工上班,另一个退学回家,我和他们连手都没拉过。那时的恋爱是怎么谈的,连我自己都搞不懂。
一次上课时,教历史课的班主任老师郭建峰指着第三排的我说:“你们看,那个谁!”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原来是我太累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同学们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好让人害羞。任韩俊老师的数学课我可不敢睡着。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预选,我竟然在文科班考了第一,果然实现了我当初的誓言。但乡镇中学每年高考考上的人数并不多,那一年理科生只有孙文平一人考上本科,上了西北大学,后来他当了飞行员,翱翔蓝天。理科班考上专科的只有杨冈仓,文科班考上专科的只有杜红利,上了陕西财经学院。但是直到高考结束,我们谁也没有意识到失败是什么滋味。王惠和魏静来我家找我,邻居大嫂竟然不知道我的学名,说是此处没有我这个人,我在家里听见赶紧跑出来,拉着她们哈哈大笑。文科班的同学段遥亭来向我辞行,说要到新疆去。我当时给他留言本上写下“茫茫戈壁何足愤,汗青肝胆照后人”的励志语句,希望日后能在报刊书页看到他的名字。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西出阳关,饱览西域风土人情,亦儒亦商,自成风流,成为小有名气的作家。他的执着是我们所有同学的楷模,他的优秀是我们尧禾中学的骄傲!话说当时剩下的我们竟像出笼的小鸟,呼朋引伴地去了洛河以北的村镇游玩,感受那里的风土人情。在沙清俊家,我们在窑洞里焚烧艾蒿驱赶蚊虫,站在洛河岸边看着当地那些头上顶着花手帕、身着蓝花衣、身姿窈窕的女子从山涧飘忽而过,真是如同人在画中游呀!
那一年离开母校尧禾中学之后,大家便各奔东西,求学的、谋生的、闯荡的,彼此很少再见面了。后来,我在县城白水中学补习之后考上了大学。在那一年感情失落学业艰难的日子里,好友石小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老同学孙文平给我寄来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自信+冷静+沉着=大学!他的书信鼓励给了我无穷的力量。最初的那个男孩送给我一个笔记本,扉页上写道:此去前程远大,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我是一只孤独的小鸟,怎么也飞不出故乡的天空,岁月的沧桑让我的思绪总是飞回到从前,回到我的母校,和我的老师同学一起,将青春的热情燃烧,把故乡的亲朋好友缠绕!听说母校尧禾中学已经不存在了,它在历经辉煌后随着社会的变迁,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那里留给我们的青春记忆怎么能够磨灭呢?!时光久远,有的同学我一时没有想起名字来,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原谅我的,你们留给我的美好印象我会感念一生!
亲爱的同学们啊,何时还能再和你们一起携手,重回故乡,重温青春岁月的梦想,重叙魂牵梦萦的母校?!
愚人点评
阅读此文,让人倍感亲切。随着作者的娓娓道来,昔日的往事一幕幕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昔日的老师和同学一个个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母校也是尧禾中学,昔日的老师和同学,有的我们还有联系,有的却一直未再见过面。今天,你们可都安好?在此送上我真诚的祝福,如有机缘,我们再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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