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潘忠伟,生于1971年3月23日,陕西省白水县人。祖籍河南省尉氏县,毕业于大荔县朝邑高中,自学函授水利工程专业、园林景观专业,现任白水县水产渔政站站长。自幼崇尚山水,爱好阅读,兴趣广泛,喜欢随笔感言。现创作有《梦画诗词赋》和《纪实散文》(均未出版),真实记录了具有代表性和纪念意义的生活场景与工作掠影,还作有诗词赋散文游记等一百五十余篇。
一
我的水利情结源于我的父亲。
1990年6月的一天,在白水县水利部门工作的父亲捎话给我,让我去县水利局上班。当时身边的几个同学立即投来羡慕的眼光,我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后来才知道是县水利部门有个内招政策,目的就是为了解决那些在艰苦地区长期工作的乡镇水保员子女的就业问题。那个年代由于基层工作人员工资低,一线水保员都是些上有老下有小的乡镇副业工,微薄的薪水很难满足他们养家糊口的需求。那年,全县十四个乡镇的水保员中已有九人辞职回家了,父亲是剩余五人中的一员。为了稳定乡镇水利工作,县政府紧急决定为每个乡镇水保员内招一名子女。凭着父亲在水利系统工作多年的老资历,我有幸走进了水利部门,开始了我的水利工作生涯。开始我留在局机关当通信员,那时通信很不发达,能安装电话的单位屈指可数。我们局长也只在腰间挂个数字传呼机,有些人还不怀好意地戏称为“拴狗器”。局机关在县政府大院,楼下经常能看见的小汽车不超过二十辆,工作人员上下班大都是骑自行车或者步行,少数几个条件好一点儿的同事骑着摩托车。局里送文件、传达会议精神、召集下属单位开会送通知等,都是我们这些通信员步行或者骑着自行车跑来跑去。我那时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有时候事情紧急局长还会特批我坐局里的小车或骑他的自行车去跑一趟。
我在水利局机关工作四年多,从没有给父亲和领导丢过脸。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到会察言观色的通信员,需要一个逐步历练的过程。每天早上8点之前,我都会提前来到局里,给各个办公室提开水、打扫卫生,分发报纸文件,然后及时回到自己工作的“三办室”(农田基建、抗旱灌溉、防汛减灾)开始干活。
一次开完会,局里一位叔叔开玩笑说:“要我说吧,我们县水利局就数忠伟权力最大,他既管局长、书记,又管会计、出纳,还管着几个办公室主任。”说完哈哈一笑。我心里明白那位叔叔说的权力就是我拿着六个办公室门上的钥匙为他们服务而已。局机关的生活无忧无虑,风不吹雨不淋,常常被好多人羡慕。可我觉得政府机关办公室的生活也不是一切都好,这里嘈杂而喧闹,每天像赶集一样忙碌着。一个年轻人在局机关工作也必须小心谨慎,容不得半点儿马虎疏漏,而且不能随意掺杂自己的任何意见,通信员只能唯命是从。
在局机关熬了四年之后,在我的再三请求之下,终于离开了机关。临走时,听到的是一片诚挚的挽留声和善意的“责备声”。水利局机关工作是我步入社会开辟人生的第一站,我至今深深记忆,难以忘怀。
好不容易逃离了事务繁杂的工作喧闹,身心一下轻松了许多。
二
1994年7月,我来到林皋水库灌溉管理处的水库管理站工作,在这里经历了八年的水边生活。林皋水库管理站那时还没有开发旅游,在白水县算是比较偏僻的西北乡,交通很不方便,生活也很清苦。我们水管站在全县水库管理处里面属于生活条件最差的一个基层工作站,有些人戏称那里是一个“发配充军”的好去处。夸张一点儿说,似乎跟林则徐当年发配新疆伊犁差不多了。水库管理站平日事务不多,以水情观测、水文资料记录和值守巡查为主。
我们有两个时间段的工作比较忙乎。一个是到了防汛时节(5月至9月),每天必须记录水文观测资料,通过电话、电台向市、县传递水情水事;此外就是防汛值班、水库大坝及工程安全巡查维护,确保大坝安全。另一个是农田灌溉时节比较忙,每年两次开闸放水,既要看闸,又要计量,还要巡查维护大坝附近的一些引水渠道和水利工程。借用这段时间,我跑遍了水库附近的山山峁峁、沟沟岔岔,尽享了林皋水库、白水河、林皋河、北沟河及灌溉水渠的千姿水韵、溪流淙淙,品尽了北方山水之美和鱼虾之类的水产美味,同时也摸清了林皋湖(林皋水库在旅游开发以后改称林皋湖)流域水系内的水情资源和水产资源状况。
最让我感到幸运而难忘的是那年夏天,我这个“水之骄子”收获了自己的水上爱情。我在工作中结识了同事里头一个美丽贤淑的好姑娘,我们两人在山清水秀的林皋湖畔度过了一段花前月下的浪漫时光,她后来成了我的妻子。妻子的到来让我们一家人与在水利部门工作多年的岳父岳母欢聚一堂。自从生活中有了自己心爱的人,枯燥的工作一下荡起了欢快的涟漪。后来我们和水管站的同事们以个人集资形式开启了林皋水库游乐项目的初级阶段,再后来随着林皋水库游乐项目投资规模的变化提高,我们最终离开了水库管理站。
回头望去,我们也算得上是林皋湖旅游事业的奠基人,豪迈一点儿的说法就是东方的哥伦布……时至今日,每一次与亲友们结伴去林皋湖游玩或者从那儿路过时,心里时常会涌出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禁不住会兴冲冲地指手画脚给他们解说一番。
2003年春天,我被水利局任命为县水产站站长。当时的水产站,说是一个单位,其实办公地址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牌子和几个调不走的职工,甚至连象征单位权力的朱红大印也找不到。到了第二年夏天,随着加强食品安全工作的需要,水产品质量安全也被提上了议事日程。县上在水产站基础上成立了“渔政监督管理站”,我也被县委任命为县渔政监督管理站站长。
十多年来,随着单位工作的不断提升和发展,我们终于有了自己规范整齐的办公场所,现在干部职工接近三十人。许多人并不知道,水产品质量安全监管其实是一项至关重要的工作,近几年管理工作已初步走上规范化和法制化轨道,我们单位连续多年被市水务局评为先进单位。我县的渔政执法和水产品质量安全监管工作经验,连续三年在全市各县(市)交流推广。我个人也连续多年被省、市、县三级业务主管部门和县委评为先进工作者和优秀党员。我们白水县的水产养殖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少到多的快速发展,现如今年产生态绿色水产品五百吨以上,大大丰富了当地老百姓的菜篮子。
三
我在童年时代就和水利结上了深厚的情缘,那时印象最深的事情就是跟着父亲从一个很奇怪的“单筒望远镜”里看风景。那个“单筒望远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它其实就是工程测量用的水准仪。父亲那时常常去水利工程工地测量,回来就把水准仪放在家里最安全的地方,但时不时就会被我找到。我常常缠着父亲问这问那,问他这玩意儿是做什么的,怎么用?他就会不厌其烦地一边给我讲着一边给我示范,让我闭上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从玻璃孔中往远处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玩意儿太神奇了,竟能看到很远的东西,而且还特别的清晰。随后,我只要发现父亲把这玩意儿带回家里,我就会哭着缠着玩一会儿,也不管他忙不忙累不累,弄得父亲常常哭笑不得……
父亲生于20世纪40年代,听父亲说他出生于河南省尉氏县。据祖辈人说,1938年间,日本鬼子占领华北之后一路南下直奔中原。蒋介石感到无力抵抗日寇的铁蹄,慌忙间电令部下炸开了花园口的黄河大堤来阻挡日本人了。可怜那滚滚的黄河水吞没了我们尉氏县与河南的好多地方。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里,成千上万的老百姓陷入了灾祸之下的“黄泛区”。情急之下,爷爷领着一家四口人,用一个独轮车推上家当无奈地逃离了家园,投奔到陕西潼关一个远房亲戚家门上。在那里待了没多久,因在潼关仍是无法生活,又开始向西北流浪,后来到了朝邑县(今属大荔县)雨林乡富民村。富民村濒临黄河,宽阔平坦的河滩地让一家人好不容易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到了1956年,国家通知说要兴修三门峡水库,此地属于淹没区,必须迁移。后来听母亲说,当时搬家时政府什么都不许带,空人上车,而且很急,就这样一家人随着迁徙队伍千里迢迢辗转流离至宁夏的戈壁滩。许多人因为适应不了那里的生存环境而逃返原籍,后来糊里糊涂地被安置到了白水县洛河以北的段家山村。当时政府给我们家分了两孔窑洞,提供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总算是帮漂泊已久的我们安下了一个家。
想当年国民党部队炸开花园口决堤,目的是为了迟滞日军进攻中原的速度。可当时的国民政府和那些狗屁水利专家们没有充分估计到黄河决堤所造成的严重后果,导致了脱缰野马一般的黄河水泛滥千里,残忍地淹没了豫皖苏三省四十多个县,淹死饿死上百万人,并使上千万人遭受背井离乡、流离失所之苦难。花园口决堤事件与文夕大火(长沙大火)、重庆防空洞惨案并称为抗战期间三大惨案,在中国历史上写下了可耻可恨的一笔。
四
听父亲说,他从小就很眷恋水,跟水很有感情。水患吞没了他的故土家园,他曾经莫名其妙地仇恨过黄河水,憎恨过国民政府的无能和残酷草率,怨恨那些无知而不负责任的决策者和水利专家!父亲小时候就常常留心和思考水的问题,立志要投身于水利事业,梦想有一天能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兴水治水、根治水患,让水造福于国家,造福于人民。
父亲一生种过地、打过工、做过小买卖、教过书、当过大队干部,但他觉得自己最喜爱的还是水利行当。他当年从朝邑县朝邑中学毕业后,就寻思着在水利行业做事。当时由于家中人多劳力少,家境不好,一直未能如愿。直到1968年,才被白水县政府以“副业工”的形式招进史官公社干上了水保员,也算是天遂人愿了。尽管当时每月薪水只有十几块钱,但他还是舍得吃苦,工作干得有滋有味,成了社员们心中的“好干部”“优秀水保员”。据说当时乡里好多群众不认识公社书记和主任,却认识我父亲,好多社员还以为我父亲就是当时的公社主任呢。
1984年,父亲光荣地被评为全国模范水保员,受到了水利部的嘉奖,写进了白水县县志。可谓是梦想成真了。
父亲在水利生涯中先后担任过公社水保员、史官乡水管站站长、渭南水库白水灌区管理处主任、白水县水利建筑安装公司经理。多年来,为林皋水库建设、石堡川水库建设和灌区挖潜扩灌、农业综合开发及白水县王莽寨水电站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水利父亲的感召下,我的二姐、大妹都先后走进了水利专业学校学习,从事水利工作。二姐在县王莽寨水力发电站工作,大妹在渭南洛惠渠管理局工作。我的外甥和堂侄现在杨凌职业技术学院水利工程专业班学习,也是未来指日可待的水利人。我的二姐夫、大妹夫也都毕业于水利学校,已从事水利工作多年。二姐夫现在是县水务局副局长;大妹夫是延安市水文局办公室主任,一年大部分时间里借调服务于省水文局;我们一家人现在都是水利事业的中坚力量。我们亲属当中现在水利系统工作和学习的已有十多人,这一点让我感到欣慰和自豪。自豪我有一个名副其实的水利大家庭,自豪县域内很多风景如画的水利工程留下了我和我们家人深深的足迹。
遥亭点评
潘忠伟这篇作品来之不易,差不多是三易其稿了。我曾经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我们选稿的认真而放弃修改,因为之前有过几位作者不愿意修改自己的文章而悻悻离去的事情。潘忠伟以四千多字的文字叙说了一个家族离乡漂泊数千里、千山万水水利情的人间往事,这样的篇章需要一定的文字功底。他的笔下记述了一家人命运多舛的艰辛,折射出普通人在大时代背景下的茫然与无助,读罢令人感慨万千。潘忠伟用心写出了这篇文章,如此富有传奇特色的水利家族并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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