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黎明。
在一幢机关的宿舍里，这里住的有家属，也有少数的单身汉。
机关青年赵辉从自己的房里走出来，悄悄走到隔壁一间房门口，轻轻推开门，对着里面招手。
屋里，住着四个男女小孩，从四岁到十岁，他们刚起身，看见赵辉一招手，一哄而出，最小的发发只穿着一只鞋也跟着向外跑，边跑边喊：
“赵叔叔，我也来。”
赵辉替他穿上另一只鞋，然后，带着他们向外走。走到另一个房间外面，一个七岁的男孩和一个五岁的女孩站在门口，上前拉着赵辉，一道走了出去。
室外的一块小空地上，赵辉率领着六个小孩子，做起了体操：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七岁的男孩张小明指着周家的老三——咪咪说：
“你做错了，不是这样的。”
咪咪不服气：“是这样的。”
张小明推了咪咪一把。
周家的老二——瑞瑞一拳打了过去：“你打我们的妹妹呀！”
孩子们乱作一团，发发哭了起来。
赵辉把他们拉开了，说：“别闹，别闹，等会儿跟你们讲故事，讲大花猫。”
张小明：“不，讲孙悟空。”
瑞瑞故意跟小明闹别扭：“不，要讲大花猫。”
两人又吵了起来。
“你们在闹什么呀？”室内响起了喊声，接着，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她手上还抱着一个小孩，对着赵辉不满地说：
“哎呀，小赵，你又带着孩子们闹什么呀？”转对小孩们，“回去，回去，多多、瑞瑞、咪咪、发发，快走。”
剩下了赵辉和张家的两个小孩。
楼梯上的喊声：“阿辉呀！”
赵辉：“来了，妈。”对小孩，“你们也回去吧。”
赵辉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母亲一面在替他准备早点，一面说：“你又带着小孩们起哄去了？”
“我教他们做广播操呀！”
“广播操！你怎么老改不了，人家张家周家都给你闹得烦死了。”
赵辉根本没听，他把早点放进一个帆布袋，里面还装着衣服和公文，向外走：“妈，我走了！”
“哎呀，你就不能吃了走吗？”
赵辉已经出了房门：“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运动以前不能多吃呀！”
母亲叹了口气：“这孩子！”
赵辉匆匆推开一间房门，走了进去，喊道：“老钱，快起来！”
钱正明睁开眼睛：“我不跑了，你去吧。”
赵辉：“起来吧，起来吧。”
钱正明翻过身又睡了：“回头我来练球就是了。”
赵辉只好向外走，突然，又停下来，拍着高卧在另一张床上的郑晓秀：“胖子，起来吧，肚子会越睡越大的。”
郑晓秀连眼睛也不睁：“去吧，去吧！”
赵辉走了出去。
赵辉跑步出了房子，出了弄堂，他跑上了一条狭窄的马路，昂头挺胸，聚精会神，向前跑着。
跑到了转弯路口，一辆自行车驰来，赵辉躲避不及，被车子撞翻了。骑车的人赶忙扶他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没什么！”赵辉只轻轻说了一句，爬起来，依然精神昂扬地向前跑了。
骑车的人看着赵辉，发生了兴趣。
骑车的人，看来五十多岁了，精神健旺，服装整齐。他是体育学院的教授林允文。
林允文跨上车子，缓缓地跟在赵辉后面。
赵辉转入了大路，依然精神焕发地跑着。
林允文再一次看看他，转入了另一条路。
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只偶尔有一辆几乎是空的电车、公共汽车驰过。车上的售票员，看来和赵辉是每晨在这里相遇的，他们彼此微笑招呼。
可是，早起在马路上跑步的人却是不少，他们，也和赵辉一样，精神奕奕地跑着。逐渐地，跑的人更多了。有工人、有学生、有职员、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
赵辉跑到了马路口，他的同事老邓从横马路跑了过来，和他并排跑着。老邓，跟赵辉是同样装束，穿着短裤背心，他们的背心上，都有着“民政局”三个字。
他们跑到一处，另外两三个人加入了队伍。
在沿江的一条花园似的大道上，赵辉他们继续跑着。
赵辉，昂首挺胸，跑在最前面；在他后面紧跟着的，已经不是两三个人，而是七八个人了。他们的背心上，都是一律的“民政局”三个大红字。
他们，整齐地和谐地跑着，脸上，都散发着青春的光辉。
一轮红日从江上推了出来，彩霞万丈。逐渐地，江面上，银光一片，映着点点小舟和巨大的兵舰、客船。
这条美丽的大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体育锻炼场，无数的人们，在这里进行着各种体育锻炼：练跑的、做柔软体操的、做俯卧撑的、跳绳的……各种各样都有。草地上，还有一些老年人在打太极拳。
一队海军士兵跑了过去，又一队陆军士兵跑了过去。陆军士兵们，穿着整齐的服装，节奏鲜明。
高楼上，响起了音乐，广场上，人群在练习广播操，整齐美观。
远望，一艘兵舰的甲板上，也在做广播操。
赵辉，率领着他的同事们，精神百倍地跑着。
在市民政局的运动场上，赵辉率领着刚才跑步的七八个人在做体操，他们的帆布口袋放在地上。
这个所谓的运动场，看来并不小，然而，却是一片荒芜：排球架子倒在地上，排球场上长满了野草，单杠生满了锈，篮球场地高低不平……人呢，更是少得可怜了，除了赵辉他们七八个人，其他场地都空无一人，不，双杠上还有一个人，他坐在上面，高声读着俄文。
做完了体操，赵辉拿起篮球，远射中篮，说：“咱们练球吧。咦，钱正明怎么还不来？”
赵辉在篮下传球，人们跑步接球上篮。
陆续来了几个人，有人在打排球。
钱正明来了。
“老钱，接球。”赵辉把球扔给他，钱正明跑步接球，场地不平，差点摔个跟斗。
钱正明抱怨道：“这种鬼场子，还打什么球！”
赵辉：“体育协会不成立，这种事儿就没人管。”
老邓接着说：“哼！体育协会呀，没鬼才怪呢？为什么所有机关都成立了，我们就不成立？”
赵辉：“我回头问张主任。”
人们经过球场，陆续上班。多数的人，侧眼一看，走了；有的人，停下来，看了一下，也走了。
胖子郑晓秀和瘦削的中年人周继文经过球场，周继文用手绢捂着鼻子，直打喷嚏。
赵辉对着他们喊：“大胖子，老夫子，下来吧。”然后把球对着周继文一送，作出要扔出去的样子。
周继文急向后退，躲在郑晓秀的后面，连连向赵辉拱手：“赵辉兄，这可不能开玩笑呀！”
赵辉放下球，跑过来，抓着周继文，说：“多运动，我包你的伤风好。”
周继文一边躲，一边擤鼻涕，说：“对不起，我还是宁肯让它伤风的好。”
赵辉拉着郑晓秀，说：“看你一身肥肉，还不运动运动？”
郑晓秀甩开手，愤愤地说：“我胖我的，你管得着吗？”
赵辉又抓着了两人：“来吧，来吧！”
周继文急了，说：“就算我爱运动，也没有时间呀！”指着手上的公文，“你看，这个，张主任等着要呢。”
赵辉：“你昨儿晚上不是开了夜车吗？”
周继文：“你看看，这么大一堆，哪儿来得及。”拉着郑晓秀，“快走，快走。”
周继文和郑晓秀急急走进办公室，刚一坐下，翻开公文，埋头就写。
周继文一边写，一边看表，说：“老胖，快点呀，来不及了！”
郑晓秀：“拼了命也是来不及的，反正听训话就是了！”
周继文向窗外望去：“完了，他来了！”
运动场上，人们继续打着篮球和排球。
一球飞来，队员老邓接球落空，球出场，在地上滚着；老邓跟在后面。
球在地上向前滚，滚到了一个地方，一双脚拦住了球的去路，球，静静地停在这一双脚前，它穿的是藏青色哔叽裤和黑色的皮鞋。
然后，我们逐渐地看到了他的上身，他的脸。
他是办公室主任张人杰。
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看面前的球，看看打球的人们，眉头略微一皱。
老邓拾起球，招呼说：“张主任，早！”
张人杰微微一点头：“早！”然后，大踏步地穿过球场——他不走旁边的路——向前走了。
突然，他又回转身，说：“赵辉，钱正明，跟我来。”
赵辉拿起地上的帆布口袋，和钱正明跟着张人杰走出运动场。
他们走进张人杰的办公室，张人杰随手招呼赵辉和钱正明：“坐，坐。”
一个工友站在张人杰的面前，问：“张主任，今儿找谁来？”
工友回答：“李秘书、张科长都还没来。”
张人杰不耐烦地说：“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已经七点半过了。”
赵辉：“还没上班呀！”
张人杰好像没听懂：“唔？……”转对工友，“好，去吧，找周继文和郑晓秀马上来。”
张人杰问赵辉：“拥军优属动员报告的草稿写好了吗？”
赵辉早已从帆布口袋里掏出了一件公文，递给张人杰。
张人杰看了一看，赞许地说：“唔，很好，办得很好。”放在一旁，翻其他的公文。
移时，看见赵辉还站在旁边，张人杰说：“唔，你可以走了。”不停地翻公文。
赵辉上前一步：“张主任，我们的体协什么时候成立呀？”
“什么？”
“体育协会，开展体育活动的组织。”
传来室外运动场上的闹声。
张人杰不耐烦地向窗外望望，说：“还要专门成立一个组织来开展体育活动？没听说过。不知道。”对刚走进来的周继文和郑晓秀，“你们等一等。”
赵辉：“听秘书室说上面的通知单早已下来了。”
张人杰继续翻阅公文，正好翻到了一张上面写着“关于成立体育协会的通知”的公文，随便地看了两行，一面顺手把它往公文堆的下层一放，一面对赵辉说：“工作多得很，重要的事情办也办不完，还要搞什么体育活动？……”
赵辉还没有答话，周继文伤风大发，打了个大喷嚏：“阿……嚏！”
张人杰以为是跟他开玩笑，问：“唔？你！”
周继文抱歉地说：“张主任，我，我伤风了！”
张人杰漫不经心地说：“伤风？啊，要注意点身体，身体是工作的本钱，呀！吃点，这个，这个……”
周继文诺诺连声，等待着进一步的关怀，张人杰却转了话头，对赵辉说：“好啦，你可以走了。”
赵辉只好出去。
张人杰问钱正明：“昨天小组讨论的发言记录整理好了吗？”
钱正明：“没有咧。”
传来球场上的声音。
张人杰厌烦地把窗户关上，转对周继文和郑晓秀：“关于清洁卫生运动的报告记录，都抄好了吗？”
周继文惊异地说：“张主任，你昨天吩咐的是：整理你的除四害的报告记录。”
张人杰眼睛一翻：“是吗？唔，那也一样。好了吗？拿来。”
郑晓秀不开口，周继文只好硬着头皮：“还没有。”
张人杰有些发火：“这就是打球的结果，把工作给耽误了！”
周继文嗫嚅道：“我们从来不打球。”
张人杰一愣之后，指着钱正明，理直气壮地说：“可是他是球员呀！”
周继文：“张主任，实在来不及呀……”
不等对方说完，张人杰提高了嗓门：“同志呀，提高一点社会主义热情呀！我们是在建设社会主义呀！”
周继文：“我们都提高了。昨晚上开了夜车，今早上一起来就赶着办，可是……”
突然，一个排球飞来，打破了桌前的玻璃。
张人杰怒火冲天，一跃而起：“太不像话了！”向外冲去。
周继文、郑晓秀和钱正明也跟着向外走。
张人杰转身：“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向运动场冲去。
到了球场，张人杰正要开口训话，一看，更是火上加油，原来老邓碰在篮球柱子上，把头摔破了，人们正在包扎。
“太不像话了！既妨碍我工作，又损坏公物，还要惹出人命案来！你们这些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大家不作声。
张人杰逼视大家：“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呢？作为国家的工作干部，这个，第一，应该爱护公共财物；第二……”
赵辉打断了他：“张主任，你回头再批评吧，我们先得让老邓到医务室去。”
张人杰怒气不息：“胡闹，胡闹，太胡闹了！哼，体育协会！成立起来让你们再打破玻璃吗？”边说，边转身走了。
张人杰冲回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头，用毛笔在第一张纸上走笔急书写上“危险”两个大字，下面是斜划的惊叹号“！”，然后，吩咐钱正明、周继文和郑晓秀三人：
“来，照着这样写。”
三人莫名其妙，只好遵嘱照写。
张人杰拿起他的杰作，顺手往破了玻璃的窗框子上一贴。接着说：“把它们贴在所有的运动器具上去。”
钱正明、周继文和郑晓秀，带着一肚子怀疑出去了。
张人杰余怒未息地坐下办公。
运动场上，周继文和郑晓秀在贴条子，篮球柱子、单杠、双杠都贴了，甚至已经倾倒的排球柱子也不能幸免。
钱正明站在一旁。
周继文：“老钱，来贴呀！”
“我才不管呢！”
赵辉和老邓等两三人都从医务室走了过来。
赵辉：“你们在干什么？”
周继文：“小赵，你可怪不得我，是张主任让贴的。”
赵辉一愣之后，不由分说，动手就撕。
钱正明：“小赵，你干什么？”
周继文：“哎呀，张主任可不能得罪呀！”
赵辉：“不管是谁，妨碍了我们的体育活动，就得得罪他。”说着，又撕。
突然，张人杰走了过来：“赵辉，你在干什么？”
一刹那之间，赵辉拿着手上的纸条，对着张人杰说：“张主任，你看，他们随便贴条子。”
张人杰义正词严地说：“那是为了你们好，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你把它撕了，唔，这是什么意思？……无组织，无纪律，不尊重领导，简直是非工人阶级的行为！”
大家暗笑。
赵辉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装腔作势、口若悬河地说：“对呀，对呀！张主任，这是问题的一方面，可是，问题的另一个方面，乱贴条子，妨碍了群众性体育活动的开展，影响了职工的身体健康，让工作受到了影响，破坏了国家的五年计划。”钱正明直拉他，赵辉不顾，一顿之后，继续说，“简直是非工人阶级的行为！张主任，你也该管一管呀！”
大家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人杰气极了，愤怒地说：“你胡说些什么！条子是我吩咐他们贴的！”
赵辉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异常抱歉地说：“真糟糕，张主任，这，我可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不容张人杰接口，说：“以后，你不教人贴，我也不撕了。”
张人杰起初是尴尬地“唔唔！”转为神气地，像是一个胜利者，“你明白了错误，就行了，那就不准再撕了，懂吗？”
赵辉满口应承：“懂了，懂了！”
张人杰准备走了，回身，把脚下的一张纸条拾起，再贴在篮球柱子上，又用力地按了一阵，然后说：“这一张，也不准撕！”
星期天的中午，在宿舍里。
赵辉吃完饭，一抹嘴，站起来就向外走。
他母亲问道：“又要到哪儿去？”
“看游泳比赛去。”
“你就不能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呆上一天吗？成天不是打球，就是比赛，一会儿也坐不住。”
赵辉已经出了房门：“我一会儿就回来。”
赵母拿着菜向厨房走去，边走边抱怨：“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周继文的妻子在厨房收拾碗筷，问道：“你是在说小赵呀？”
“除了他还有谁？成天疯头疯脑的！”
“我说，你该给他娶个媳妇了。结了亲，就不想往外跑了。”
“可不是，我还不急吗？可是，他呢，好像一点影子也没有。”
张人杰的房间里。
张人杰在看公文，他的妻子在收拾碗筷。
两个小孩——小明和小玲走了进来，小明对着父亲说：“爸爸，我要看游泳去。”
张人杰：“什么？”
“赵叔叔带我看游泳去。”
“胡说，睡午觉去。”
“不嘛，我要去。”
“游泳有什么好看的？去，去，睡午觉去。不要搅乱我做事。”
另一个房间，周继文手上抱着最小的孩子，另外四个环绕左右。
周继文站了起来：“好了，讲完了。”
老二瑞瑞说：“爸爸，再讲一个。”
老三、老四跟着嚷嚷。
周继文把手上的孩子交给老大：“多多，看着他。我还有公事要办呢。”说着，走出了房间。
在钱正明和郑晓秀的房间里，赵辉在等着钱正明出发。
钱正明慢吞吞地梳头打扮。
郑晓秀靠在床上睡着了。
赵辉：“快点吧。”
周继文进来：“老胖，该办事了。”
赵辉一把抓住他：“老夫子，看游泳去。”
周继文：“哪儿有这份儿工夫！张主任还让办事情呢！”
赵辉拿出票子：“票子已经替你和胖子买了。”
周继文：“那也不行。你当心，张主任回头也说不定要找你们的。”
钱正明连忙说：“小赵！那快去吧。”
一辆无轨电车驰来。
售票员把头伸出窗外，大声地喊着：“车子只到游泳池，不要乘错了！”
这是电车的中途站，排着长长的队伍，钱正明和赵辉排在靠后面，钱正明的前面，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叫作林瑞娟。
人们拥挤着上车。
售票员直喊：“乘下一部好吗？我们要脱班了！……往里面去呀，快点，快点！”一边说，一边用手拉下面的乘客。
乘客之一不满道：“你们开电车，究竟是为了装客人，还是为了自己不脱班？”
售票员听若无闻，依然一边用手拉人，一边准备关门。
赵辉上来，侧身而进，只进了一半，售票员刷地一声关上门，正好轧住了赵辉半个身体，车子向前开了。
赵辉手拉车门，摇摇欲坠。
赵辉愤怒地对售票员：“你怎么回事？”
乘客们也纷纷责骂。
售票员理直气壮地说：“你基本上已经进来了！”
赵辉哭笑不得：“什么？基本上？……”一脸严肃，准备展开辩论的样子，“你说说看，什么叫作基本上已经进来？”
电车在前进。
售票员也是一本正经，指手划脚地说：“基本上已经进来，就是已经基本上进来！”
赵辉又好气又好笑，干脆挂着半个身体在外面，不动了。
电车在前进。
马路上，交通警察对着电车大喝一声：“喂，怎么搞的呀？”
售票员急了，对赵辉：“喂，你快进来呀！”
赵辉瞪瞪眼，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说：我已经基本上进来了吗？”身子一晃，差点摔了下去。
林瑞娟一把抓住赵辉，带气带笑地说：“你就进来吧！”一面，命令地对售票员，“你呀，早该停车了。”
赵辉被这意外的一抓，看着林瑞娟，猛然一怔，顺从地进车。
售票员拉铃一下，车子猛然停下，全车一震，赵辉一脚踩了林瑞娟。林瑞娟叫了一声。
赵辉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林瑞娟对售票员：“人都进来了，还停什么车？”
售票员拉两下铃，车子继续开。
林瑞娟脚悬空，忍痛。
赵辉又道歉：“对不住，我基本上不当心。”
林瑞娟：“啊，你也是基本上！”
赵辉笑了。
林瑞娟也笑了。
钱正明对赵辉悄悄地说：“真漂亮！……”
赵辉打了钱正明一下，意思是让他别说下去。
赵辉问林瑞娟：“看游泳比赛去？”
林瑞娟点点头。
钱正明推开赵辉，插了上来：“你会游泳吗？”林瑞娟还没有答话，他又说：“游泳太好了，什么时候我来教你，我们（指指赵辉）都是游泳健将。”
赵辉碰了一下钱正明，意思是让他别吹牛。
林瑞娟看在眼里，笑笑。
售票员：“通通到了，快下车吧，快，快！”
赵辉瞪售票员一眼：“还快呢！”售票员仍然催。
赵辉、林瑞娟等下车。
林瑞娟向运动员进场的地方走去，一面向他们俩挥挥手：“再见了，同志们！”
赵辉：“喂，同志，你走错了，那是运动员进场的地方。”
林瑞娟回头：“以后我来找你们学游泳！”掉头自去。
赵、钱傻在那里。
有人走了过来，问他们：“同志，票子有多的吧？”
赵辉：“什么？……啊，有，有。”从口袋里拿出四张票子。
立刻，惊动了等退票的人们，一拥而上，把他们两人围在核心。人们手上拿着钞票，“给我，给我……”嚷作一团。
四张票都给人夺去了。
赵辉、钱正明一人抓着一个，说：“我们只多了两张票。”夺了回来，朝里走。
人们还是不断拥上来，两人赶快朝里奔。
游泳场上，满坑满谷。
扩音器传出：“现在是女子二百公尺蛙泳比赛。运动员入场。”掌声。
赵辉和钱正明坐在最前排，赵辉一下发现了林瑞娟：“你看，她！”
钱正明：“呀，真没想到！”
“不害羞，还向人家吹牛呢，游泳健将！”
钱正明满不在乎地说：“那也没什么呀！吹吹牛有什么关系！谁让她长得那么漂亮呢？”
“看你下次拿什么话跟人家说！”
“下次？……呀！小赵呀，你也动了心啦？……”
“别瞎扯了，呀？你也……”
“我呀！见得太多了！”
裁判员发出口令，游泳开始。
林瑞娟轻快地游着。
赵辉起劲地鼓掌，喊叫。
林瑞娟赶过了前面的人，一马当先，突然，一个人赶过了她，两人几乎是并排游着。
赵辉紧张地注视，屏住呼吸，看看，林瑞娟要落在后面了，赵辉站了起来，不断喊着：“加油，加油，快呀，快呀！”
赵辉后面的人拍拍赵辉，笑眯眯地说：
“同志，我是看游泳呢，还是看你的背呢？”
“啊，我的背？”赵辉没有理解，一掉头，又回过去，仍然站着不动，“加油呀，加油呀！”
后面的人仍然温和地说：
“请你坐下，好吗？”
“啊，啊！对不起！”赵辉坐下了。
林瑞娟镇定地游着，逐渐，接近了前面的人。
全场活跃。
钱正明：“好极了！姿势太漂亮了！”
快到终点了，林瑞娟奋力向前，超过了前面的人，生龙活虎般地飞快向前。
全场的掌声和喊声。
赵辉兴奋万状，又站了起来，高声呼喊。
钱正明怪声吹口哨。
后面的那个人用劲地把赵辉按了下去，愤愤地说：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赵辉全神贯注，毫无所觉，顺从地坐了下来。
紧接着，林瑞娟第一个到达了终点。
全场掌声中，赵辉又站了起来，高声呼喊。
后面的那个人叹叹气，也只好站了起来看。
扩音器广播：“女子二百公尺蛙泳比赛，第一名：林瑞娟，成绩：三分二秒八……”
林瑞娟站在池上，迎接着观众的掌声，大方地鞠躬。
赵辉乐极忘形，冲出了栏杆，又喊又叫，拼命地鼓掌。
林瑞娟微笑，对着赵辉这一方向的观众再鞠躬。
赵辉更高兴了，以为林瑞娟看见他了，竟然，一边鼓掌，一边大踏步向前走去。钱正明也跟着走了出去。
纠察大喊一声：“喂，你往哪儿走呀？”跑过去拉他。
赵辉一闪身，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子。
钱正明张惶失措，望望水池，不敢下去，看着林瑞娟。
林瑞娟纵身一跳，救起了落汤鸡似的赵辉。
赵辉和钱正明在马路上走着，两人面上都带着兴奋。
赵辉：“游得真好！”
钱正明：“长得真漂亮！她直看我。”
“看你？”
“当然看我。在电车上就直看我，在游泳池的时候，还对着我笑呢。你掉进水里去了，她还跟我讲了好几句话呢！”
赵辉信以为真：“真的？”
“当然真的。”
走到十字路口，赵辉：“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
赵辉走进一家商店，买了一条游泳裤。
接着，他又走进一家书店，买了一本“游泳指南”。
夜晚。
张人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他的旁边，张太太已经酣然入睡。
床头小茶几上的台灯开着。
张人杰撑起身体，从茶几上拿过安眠药瓶，瓶上面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又是注目的两个字：“危险”，下面依然是斜划的惊叹号“！”。张人杰取出两片安眠药，合水吞服。然后，吐了口气，慢吞吞靠在床头，顺手拿过一卷公文翻阅。
他的妻子翻了个身，说：“还没睡着呀？”
楼板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
张人杰不满地说：“楼上那家他又在干什么！”
楼上，赵辉的睡房。
赵辉爬在一条长板凳上，昂着头，挺着脖子，左右手一摆一摆地“练习”自由式。摆了几下，觉得不对，拿过那本“游泳指南”看，又摆。
移时，头上冒汗，他爬了起来，斜靠在床上，打开床头灯，专心一意地看着“游泳指南”。
逐渐地，他进入了梦境。
在一个漂亮的游泳池里，赵辉和林瑞娟双双游水前进。他们时而蛙泳，时而自由式，愉快极了。林瑞娟潜到水里，赵辉也跟着潜到水里。赵辉从水里抬起头来，却找不着林瑞娟了。
赵辉游着水着急地找着。突然发现，钱正明在他的前面，拉着林瑞娟的手，并肩地游着。
钱正明看见了赵辉，向他笑笑。
赵辉急了，舍命地游水追赶，怎么样也赶不上。
钱正明和林瑞娟上了岸，走了。
赵辉上岸，追赶。
看看要赶上了。
突然，张人杰拿着一张大纸条“危险！”，拦腰挡住了赵辉的去路。
赵辉气急了，用力一拳，对准张人杰打去……
砰的一声，赵辉从床上摔了下来，右脚小腿正好碰在床前的长凳上，抱着脚，连声叫着：“哎哟！”
楼下，张人杰的房间。
张人杰霍地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仰头望着楼板直骂：“该死的东西！”
然后，拿过安眠药瓶……
翌日黎明。
赵辉穿着短裤背心，背着帆布口袋，从弄堂里跑步出来，右脚一拐一拐地。
跑过了狭窄的马路，跑到了转弯路口，赵辉放慢了脚步，留心从旁边来的自行车。
林允文骑车来了，他们两人打了个招呼。他快要越过赵辉了，突然发现了赵辉的右脚不灵活，他放慢了车子，跟在赵辉的后面。然后，和赵辉并排前进。
林允文讲话了：“小伙子，右脚怎么啦？”
赵辉愣了一下，说：“受了点伤。”
林允文一跃而下，命令地：“站住。”
赵辉莫名其妙，但也站住了。
林允文：“脚伤了就该休息，怎么还跑，这点常识也没有！”
赵辉奇怪他的教训式口吻，但感于语气的真诚，回答说：“没什么，只有一点点小伤。”
林允文：“你两手摆动的姿势也不正确。”
赵辉：“应该怎么摆？”
林允文把车子停在马路边，做给他看：“喏，要这样！跑起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说着，说着，林允文向前跑了。赵辉学着他的样，紧跟在后面跑着。
两人聚精会神地跑着。
跑了一段路，停下了。
林允文：“懂了吗？”
赵辉：“懂了。”
从两人的身旁，闪过了一辆自行车，一个交通警察骑在上面。林允文一愣，喊了一声：“我的车！”向前就跑，也不讲求姿势了。赵辉也跟着跑。
交通警察停车下来：“你的车？”
林允文：“是的。”
交通警察：“怎么随便丢在马路上？”
林允文：“对不起，我有事。”
交通警察：“服务证拿出来。”
交通警察接过服务证，边在一个小本上抄着，边念：
“林允文，体育学院。”
赵辉惊喜地：“你就是林教授！”
交通警察把服务证还给林允文，又抄了车子号码，走了。
赵辉迫不及待地说：“林教授，请你来帮助我们，我们的体育活动老搞不起来。”
林允文笑笑：“好，再见吧。你星期天上午八点钟来找我，我帮你锻炼。……这是我的地址。”写好一张纸条，递给赵辉。
林允文：“好，再见了。”
“再见了！”
赵辉兴奋地向前跑着。
上班以前，在办公室内。
赵辉一面吃早点，一面和钱正明说话。周继文和郑晓秀、老邓等都在室内。
赵辉：“老钱，星期天我们一道去吧，他是体育学院的教授，对我们的体协工作一定有帮助。张主任硬不成立体育协会，阻止我们开展体育活动，我们一定要成立……”
钱正明：“又是你的体育协会！体协成立不成立，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们有球打就完了。”
赵辉：“不，有关系，我们也不光是为了打球……”
电话铃响，赵辉拿起听筒：
“找谁呀？呀，体育协会？我们没有体育协会……我就是篮球队长，你跟我说好了……”
人民银行的一间办公室。
林瑞娟拿着听筒在说话：“我们约你们比赛篮球……”
赵辉对着听筒：“什么？跟我们比赛篮球？”钱正明说了一句：“赛球！太好了！”赵辉回头看了钱正明一眼，作鬼脸，然后：“同志呀，我们这儿可没有女子篮球队……什么？男子队？你们女子队跟我们男子队赛球呀？……”
人民银行的一间办公室，林瑞娟拿着听筒在说话：
“不，我们的男子篮球队跟你们的男子队比赛，我是体育协会的竞赛部主任，……时间呀？明天晚上，好吗？我等你回话……”
林瑞娟对旁边的人说：
“他们商量去了。”
赵辉：“我看先不忙比赛吧。老钱，老邓，你们说呢？”
钱正明急急地说：“当然赛，人民银行的场子好极了！”
赵辉：“可我们会输的。”
钱正明：“那有什么呀，就打打好场子过瘾好了！快，快，快告诉她。”
赵辉对着话筒：“好吧，就这样吧，明天见！”准备挂电话了，又拿起来，“喂，你贵姓呀？……啊！林同志，……我叫赵辉。”
挂上电话，赵辉对围在他身边的篮球运动员：
“这两天得赶紧练练，不能放松了。……我们是孤军深入，得发动一些人去助威才行。”转对周继文，“老夫子，明天晚上没事吧？”
一直专心工作的周继文不明究竟说：“没有事。”
“好，去看看我们比赛篮球，在人民银行。”
周继文连忙推辞：“你知道，对于此道，我从未问津。”
“替我们壮壮声威呀，讲定了，一定去呀。”
颇多世故的周继文，不好再推辞：“我有空就去吧。”
老邓：“你刚才不是说有空吗？”
“呃，呃，那就去吧。”
赵辉：“胖子，你也来呀。”
郑晓秀连忙说：“我有事，对不起。”
其他的人，不等赵辉开口，纷纷地说：
“我也有事。”
“我也有事。”
赵辉苦笑道：“老夫子，你可得来呀。”
周继文也苦笑地说：“尽可能吧。”
钱正明憋不住了：“都有事，不去好了，我们还是照样赢球。”
赵辉对队员们：“你们再去约约别的人！”
张人杰突然走了进来：“大家注意，有一个通知：明天晚上在局里听我作报告……”
赵辉急了：“什么报告？”
“关于除四害的报告……”
赵辉：“上次我们已经听你报告过了呀！”
“上次是传达，这次是结合我们的情况，有一些新的内容。”
赵辉：“张主任，可不可以不听了？”
“不听？除四害的报告能够不听？……你们要干什么？”
赵辉：“我们约好了和人民银行赛球。”
张人杰不耐烦地说：“又是这种事儿！不行，非听不可。这是中心工作。”说罢，翩然而去。
老邓和钱正明：“怎么办呢？”
赵辉：“只好改期了。……下了班，我们向人家道歉去。”
赵辉和钱正明站在人民银行会客室的门口，旁边，是一个大运动场。
两人注视着运动场。
赵辉充满羡慕地说：“你看，人家搞得多带劲！”
运动场上，气象非凡，各色各样的运动项目：球类、田径赛、体操，各种各样的人，男女老少，都在锻炼。
赵辉突然叫了一声：“你看，她！”
林瑞娟活跃在全场，一会儿带动大家做体操，一会儿打打排球，一会儿帮助人练田径运动……
钱正明高兴地说：“踏破铁鞋无觅处……走，找她去。”
两人一直走到林瑞娟面前。
林瑞娟一愣：“你们！找谁呀？”
钱正明：“找一个女同志，刚才约我们赛篮球的。”
林瑞娟：“就是你们呀！刚才就是我打的电话。你是赵辉同志？”
“不，我叫钱正明：银钱的钱，端正的正，光明的明。恭喜你呀！”
“什么呀？”
赵辉想插嘴，又被钱正明抢上了：“二百公尺蛙泳冠军。”
林瑞娟开玩笑地说：“那没什么，还得请你们教呢。”
钱正明满不在乎地说：“我是瞎吹牛，你别认真。”
林瑞娟说：“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钱正明又抢了赵辉的话：“明天晚上我们有事，球赛能不能改在后天晚上？”
林瑞娟想了一下：“可以……”
赵辉抓机会说话：“你们的体育活动搞得太好了！”
林瑞娟还没有答话，钱正明赶紧献殷勤：“你们是怎么搞起来的呀？”
林瑞娟：“这没什么，体育协会领导下大家一道搞嘛！……”
钱正明又说了：“这一定是你领导得好。”
林瑞娟淡淡一笑。
赵辉苦恼地说：“可我们就是搞不起来。”
钱正明：“当然搞得起来，我们回去就把它搞起来。”说给林瑞娟听，“只要我们多向林同志学习，就一定能搞起来。林同志，你说是不是？”
林瑞娟正回身跟人讲话，没有听见。
钱正明还是很自鸣得意。
赵辉对林瑞娟：“真对不起，那天……”
林瑞娟：“什么呀？”
赵辉：“踩了你的脚。”
林瑞娟：“没什么！只要你别再基本上不当心就行了。”
赵辉傻呵呵地笑了，然后说：“我们走了。”
林瑞娟：“好，走吧。”
赵辉和钱正明都不动。
林瑞娟伸出手，大方地说：“再见吧。”
握过手，赵辉和钱正明走了。
林瑞娟看着赵辉的背影，自语道：“这个人，傻得可爱！”
夜晚，人民银行的灯光球场上。
球赛已经快要结束了。
记分牌上的比数是：六十七比五十，人民银行占先。
可以看出来：钱正明的技术很高明，但是，他太喜欢卖弄了，玩弄个人技巧，不跟人合作，失掉了好几次投篮的机会。
赵辉浑身是劲，精神不懈。
人民银行的观众呐喊助威。
赵辉一队进了球，掌声寥落。
林瑞娟：“我们也该给客人们鼓鼓掌。”
林瑞娟和一群观众为客队呐喊助威。
赵辉中距离跃起投篮，中得干净利落。林瑞娟高叫一声：“好呀！”
赵辉回头一看，劲头更足，猛冲猛打。
球赛结束，比数是七十二比五十五。
赵辉和人民银行队队长握手。
林瑞娟和人民银行的队员们在招待客队。
队员们多少有些垂头丧气，赵辉高声地说：
“我们下次再赛。”
林瑞娟悄声地对赵辉说：
“下次呀，你们还是跟我们女子队比赛吧！”
赵辉有些生气：“什么？”
林瑞娟笑笑，爽朗地说：“敢吗？”
赵辉一下傻住了，答不出话来。
林瑞娟转身和钱正明说话，赵辉走到篮球架下收拾衣物。
钱正明问：“你住在哪里？”一看林瑞娟还没有答话，急忙补了一句：“关于我们体协的事，以后想跟你多联系。”
林瑞娟：“人民路五十八弄二号，欢迎你来。”
钱正明：“一定来，一定来。”
运动场上，工间操快要结束了。
大喇叭的声音惊人，可是，人数寥寥。操做得不齐。
赵辉认真做操。
操完以后，赵辉愤愤地说：“球也输了，体协也搞不起来，真是见鬼。”
钱正明也对体协积极了：“对，咱们一定得把体协成立起来。”
老邓：“可是，张主任……”
钱正明：“对张主任呀，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从上面压……”
赵辉忽然灵机一动：“对！咱们就从上面压他。”
老邓：“怎么压？”
赵辉：“这样……”
在一间空的小会议室里，门关着，钱正明背靠着门。
赵辉在拨电话，老邓紧张地注视着。
赵辉变了声音说：“你是张人杰同志吗？……我问你呀，你们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你们的体育协会到现在还不成立？……我呀？我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
张人杰在听电话：“……是，是，听出来了，你是……”
赵辉不等张人杰说完，急忙说：“对，就是我，……同志呀，这样是不行的，中央是很重视体育运动的呵！……好吧，快些办吧……”预备挂电话了，又加一句，“我以后要派人来检查的呀……”
赵辉挂上电话，伸伸舌头。
老邓和钱正明问：“怎么样？”
赵辉学张人杰的声音：“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办理。”
三人噗哧一笑。
赵辉等人的办公室。
一个工友进来：“赵辉同志，张主任找你。”
赵辉站了起来。
钱正明悄声问：“该不是听出来了？”
赵辉：“谁知道！”
赵辉走进张人杰的办公室。
张人杰：“好啦，现在可以心满意足了！……”
赵辉：“什么事呀？”
“局里要成立这个，体育……体育协会了。”
“早就该成立了。”
“早成立就更不得了咯！……告诉你，刚才市委张部长打电话给我……咦！你笑什么？”
“没什么。”
“张部长要我们快些成立。我已经请示过局长，局长也同意了。局长指定，要你负责筹备工作。”
赵辉没有想到，惊讶地说：“我？”
“怎么？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
“可是，不能随着性子乱搞，我们是机关，不是体育学校。不能妨碍工作。”
赵辉诺诺连声：“知道，知道，那当然！”打算转身走了。
张人杰：“等等，一切计划要由我批准。你是筹备会的副主任，我是主任，也是局长指定的。”
赵辉傻了。
“怎么，有意见？”
“唔，没意见，太好了！”
赵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兴奋地说：
“好消息，我们要成立体育协会了！”
“乌拉！”老邓和钱正明欢呼。
钱正明在地上拿起了大顶，把双手当作脚，对着周继文走去，两只脚就在周继文面前前后摇晃。
周继文连忙向后退让，连声地说：“这干什么，这干什么！”
赵辉：“老钱，你在干什么？”说着，从后面抓着钱正明的双脚，朝自己的面前一拉，钱正明一跃而起，一个大翻身，立定。
周继文还在向后退让，一边说：“有失斯文呀，不像话！”
“筹备会主任是张主任。”
老邓：“怎么？是他！”
钱正明：“那还搞什么呢？”
赵辉小声地说：“最顽固的堡垒攻破了，就容易办了。我想，我们先整理一次运动场，迎接我们的体协，好吗？”
“好呀！”
赵辉：“回头我们分头去发动，每天下班以后，工作一小时，不出一星期就弄好了。”
周继文：“小赵同志，这个，体育会，是群众团体，还是自上而下的组织？阿嚏！”
赵辉明白他的心事，神气活现地说：“这是中央公布，上级领导单位通知成立的团体，局长指定，我是副主任，以后，你们都得听我的指挥，参加体育活动。”
周继文连声答应：“啊，啊！”
老邓：“老夫子，你听副主任的命令吗？”
“如果是领导的号召，我周某人一向不落人后，不过，是不是都要练刚才老钱那样的武功？”
赵辉拍拍他：“放心吧，不要你练这个。”
运动场上，二十多人在工作。
他们，有的在拔草，有的在安立排球柱，有的在擦单杠上的铁锈……一个个精神奕奕，神采焕发。
老邓指着排球柱子上的“危险！”纸条：“小赵，这个条子怎么办，撕了它吧？”
旁边的人：“这儿也有呢！”
赵辉想了一下：“留着它吧！”
老邓：“为什么？”
赵辉：“这种时候，别刺激他。”
周继文和郑晓秀走过运动场。
老邓：“喂，你们也来劳动劳动吧。”
周继文犹豫地立定。
郑晓秀：“走吧！”
周继文：“这个，不大好吧，现在是领导的号召。”
郑晓秀：“好吧，那就下去一下吧！”解开了上衣扣子，里面只穿着一件汗背心，露出了肥胖的肚皮，准备下场了，突然说：“你看，张主任也没来，还不是那帮球鬼在起哄！算了，回去吧！”把脱了一半的上衣往回穿。
赵辉兴致勃勃地，高声地朗诵：
接着，又说：“胖子，快下来吧！”
全场爆发出笑声。
郑晓秀：“什么，你说什么？”
赵辉：“马耶可夫斯基送给你的诗。”
郑晓秀：“没有，从来没人送过我什么诗！”
周继文：“胖兄，你太忠厚了，既然叫马什么夫斯基，足证一定是个洋人了。他开你的玩笑的！”
郑晓秀：“胡闹！走吧！”
周继文：“不过，他们的精神倒是真不错！这个体育运动，大概是有点儿意思！我们下次也不妨试试。”
郑晓秀：“下次再说吧！”
两人走了。
赵辉：“同志们，加油干吧！”
赵辉拿着一卷纸头，走进张人杰的办公室。
“张主任，计划都草拟好了。”一份一份地递给张人杰，说：“这是章程，这是各种小组锻炼计划，这是……”
张人杰接过来，看都不看，就往桌上一放。
赵辉：“这是球类活动计划，应该组织一些比赛……”
张人杰：“什么？又是比赛！不行，不行，搞比赛干什么？体育工作，还是应从思想上认识，思想上有了明确的认识，就……”
赵辉容忍地说：“你打算怎么做？”
“第一步，先开全体大会，作报告……”
“作报告干什么？”
“思想动员呀！”
“谁来作报告？”
“当然是我了。题目我都想好了，叫作‘为一定时间内在我局胜利地坚决地建立体育协会、开展群众性体育活动、提高健康水平、完成工作任务而奋斗的报告’。怎么样？既有力量，又能说明问题。”
赵辉一面听，一面屈指计算。听完，噗哧地笑出声来，说：“一共四十八个字，加上顿点，是五十一个字，恐怕是有史以来，最长的题目了，人家听完题目，就会退席了。”
“简直胡说，我的报告一向最受欢迎，一个星期，大大小小，我总要作四五个报告，从来没有人中途退席，你不是也常听吗？”
赵辉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是呀，常听。”
“好，思想动员以后，用一天的时间，阅读文件、政策。然后，分组讨论我的报告，筹备会小结，开始报名，举行成立大会，总结经验教训，由我作总结报告，就大功告成了。”
赵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呀，张主任，这么一来，除了我们两个，谁也不肯参加了。”
“谁说的？没那么回事，同志呀！你太年轻，我搞了那么些年的工作，经验比你多得多，不这么做不行！”
赵辉无可奈何：“好吧，随你的便吧。”
一个房间，在进行小组讨论。
主席说：“请大家发言吧。”
你看我，我看你，无人发言。
另一个小组。
主席：“大家实在谈不出意见的话，我们就再集体阅读文件吧。”
赵辉所在的小组，赵辉在主持会议。
周继文抢先发言：“我先谈一点，这个，强国必先强种，体育就是为了强种，我们中国，古代就有许多体育家，孟贲、夏育，就是两个大力士。孔夫子的门徒子路，就是一位赳赳武夫。至于外国，亦复如此，那位马什么夫斯基，想来也是个体育家……”
赵辉笑出声。
周继文说不下去了。
赵辉问：“你参加体育协会吗？”
“领导号召，一定响应。”
赵辉：“好，散会。”
周继文：“咦！我还没说完呢！”
赵辉：“别说了，你就参加锻炼好了，我来帮助你。明天我们一起做早操。”
周继文：“做早操？笑话！你们干什么，我干什么，一定奉陪。”
天刚刚亮，周继文起身，洗脸。
周妻：“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又要加班？”
“不，我有事。”
周妻连连追问：“什么事呀？……干什么呀？”
“跟赵辉他们去锻炼身体。”
“你发疯了？这么大年纪了，跟着他们去胡闹！你身体又不好……”
“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周继文向外走，小孩们嚷着：“我也去。”“我也去。”跟着出去。
周妻一面追小孩，一面喊：“回来，回来。”
周继文走进郑晓秀和钱正明的房间，双手把郑晓秀从床上拉起来：“快起来。”周妻和一群小孩也跟进来。
郑晓秀睡眼惺忪：“干什么？”
“起来锻炼呀！”
郑晓秀：“真要干？”
周继文：“当然，君子岂能言而无信？”
钱正明：“老夫子，劲头真不小！”
赵辉在门外的叫声：“老钱，快走吧！”
周继文一把把赵辉抓进来：“别忙，还有我们呢。”
小孩们闹成一片：“赵叔叔，我也去……”
赵辉：“老夫子，你们别去跑步了，回头到办公室做早操好了。”
郑晓秀：“我也是这么说。”
周继文的老二瑞瑞说：“爸爸，你跑不动的。”
咪咪和发发拍着手跳着说：“爸爸跑不动哟，爸爸跑不动哟！”
周继文：“谁说我跑不动？笑话！走。”
周妻：“小赵呀！你搞些什么？”
“大嫂，你放心，包他的伤风好了。”
人群一哄而出。
张人杰推开房门，露出半个脑袋：“你们在闹些什么呀？”
赵母也走了过来：“阿辉，你又在干什么？”
赵辉等人已经出去了。
周妻把小孩们抓回来。
张人杰对赵母说：“哼，你那个宝贝儿子……”
周妻：“把我们那口子也带得来疯疯癫癫的！”
赵母直赔小心：“对不起，对不起……”
赵辉、钱正明带着周继文和郑晓秀跑出了弄堂，跑上了马路。
赵辉跑得很慢，就怕累坏了周继文和郑晓秀。
周继文和郑晓秀都气喘吁吁，实在跑不动了。
郑晓秀站住了，周继文也站住了。
宽敞的大道上，周继文和郑晓秀坐在一辆三轮车上，向前驶去。
后面，赵辉、钱正明、老邓等七八人跑步，紧紧相随。
赵辉对钱正明讲：“明天你还是跟我去林教授那里吧。”
“不，我有事。”
早晨，赵辉拿着一张纸条，在对门牌号码。
钱正明兴致勃勃地吹着口哨而来。
两人一看，赵辉高兴地说：“咦！你还是来了！”
“喂，小赵，你真厉害，先下手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怎么晓得地址的？”
“她会告诉你，就不会告诉我吗？”
突然，飞来一个篮球，赵辉一跃接着。
接着，跳跳蹦蹦地跑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中学生林俊，拿过赵辉手上的球，随便地问：“找谁？”
赵辉同时问：“这儿姓林吗？”
小家伙看看他们：“姓林的多得很，我也姓林，你们找哪一个？”
赵辉和钱正明同时答：
“林允文同志。”
“林瑞娟同志。”
钱正明高兴地说：“你原来是找他的！”
赵辉懊恼地说：“你原来是找她的！”
林俊不耐烦地问：“你们到底找哪一个？”
赵辉：“都找。”
林俊带着他们进去。
林俊说：“爸爸，姐姐，有人找你们。”一屁股坐在篮球上。
林允文出来，和赵辉招呼。
赵辉介绍钱正明给林允文：“我的同事钱正明。”
林瑞娟出来，对着赵辉说：“咦，你也来了！”
赵辉失望地说：“你们约好的？”
林瑞娟笑笑，还没有答话。林允文：“啊，你们认识？”
林瑞娟：“我们赛过篮球……”
林俊插嘴：“你们是篮球选手？”不等对方答话，头头是道地说，“我没看见过。市一级的选手里没有，最有名的几个队：飞轮、华声、强力里也没有；第二流的疾风、长胜、虹光里也没有，你们是哪一队的？”
赵辉注视着墙上一张林瑞娟的照片，没听见林俊的话。林瑞娟有所觉。
林允文：“你胡扯些什么呀！该走了。”
林瑞娟：“爸爸，你真是，也该让客人喝杯茶呀！”
林允文：“对，对。你替……”对赵辉，“你贵姓？”
林瑞娟：“赵辉同志。”走了出去。
林允文拉着赵辉：“脚好了吗？”
“好了。”
“这个，练跑呀，应该注意……”
屋子的另一头，钱正明和林俊扯上了。
林俊得意地说：“……我是班上的篮球队员，足球队员，体育干事……”
林瑞娟端着两杯茶进来，递一杯给赵辉之后，走过去递茶给钱正明。
赵辉心在林瑞娟，可是，林允文滔滔不绝：“作体育活动，最要紧的是要坚持……”
钱正明指着墙上的照片对林瑞娟说：“这张相片照得真好！能不能送一张？”
林瑞娟大方地问：“你要？”
钱正明一下愣住了。指指在听林允文讲话的赵辉的背影：“他要。他不好意思说。”
林瑞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钱正明。赵辉看在眼里。
林允文一家人和赵辉、钱正明在体育学院里。
他们先进球类馆——篮排球场。
林俊对赵辉和钱正明神气活现地说：“你们看，太糟糕了，草棚搭的房子，又没有地板，这叫什么体育馆！”
钱正明想炫耀也想讨好地说：“对呀，对，太不够标准了，这个篮球场子，应该是……”
林允文不客气地打断，拍了一下林俊说：“小家伙，你的意见太多了！……”
林瑞娟用手拉拉她父亲，把话引开：“爸爸，你看他们练习得真够劲！”
赵辉看见林瑞娟的动作，更觉难受。
钱正明看在眼里，更是自作多情。
在馆内练习篮、排球的学生们，纷纷对林允文打招呼，他们都亲切而恭敬地喊着：“林先生，林先生。”
林允文对他们的招呼是同样的亲切。
两个在指导学生们练球的教练，走了过来，亲切而恭敬地叫道：“林先生。”拍拍林俊，“你也来了！”又和林瑞娟打招呼。
林允文：“怎么，星期天也不休息？”
教练之一：“我们替学生们补课。”
林允文：“啊，那快去吧。”
两个教练往回走。
林俊得意地对钱正明说：“认识吧，有名的篮球老将，都是爸爸的学生。”
钱正明故献殷勤：“林教授，您真了不起！”
林允文淡淡地说：“那没什么！”
林俊运球投篮。
林允文：“回来，现在别打球，先到体操馆去。”
林俊很不愿意地跟着他们，走了两步，蹲下来拴鞋带，用力过度，鞋带断了，扔掉一节，草草拴好。
他们走进体操馆，迎接他们的，是同样的热情的招呼和尊敬的态度。
男女学生在练习各种运动：单杠、双杠、跳箱、吊环、鞍马等。平衡木和高低杠上，有学生在练习。有人弹着钢琴，好些女学生在垫上作体操舞蹈。
体操教练远远地和林允文打招呼。
赵辉看得呆了：“真好！”
林俊不屑地说：“这有什么道理？”
钱正明迎合林俊：“除了打球，这种玩意儿，真没什么道理！……”
林允文火了：“没道理？”
钱正明连忙改口：“不，不，我是说，从你那样高的水平看，就没什么道理了！”
林允文：“不管什么水平看，都是一样的，这是基本动作。”
钱正明：“对，对，是重要的基本动作。我们从前都练过。”
林允文：“那么，去练练。”
钱正明推赵辉：“赵辉来，他跟我一道练的。”
赵辉不知所措，说：“我没练过。”
林瑞娟笑笑：“没关系，来吧。”
赵辉傻头傻脑地说：“那我试试看。”说着，走向肋木，把它当成杠子，向上提身体。
林瑞娟和旁边的人都笑了。
赵辉暗暗瞪了钱正明一眼。林允文看见，对钱正明说：“你练练吧。”
钱正明：“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他故作内行地拉着肋木，乱七八糟地向上爬。然后，解嘲地说：“很久没有练了，都有些忘了。”
林允文：“瑞娟，去换衣服。你来试两下。”
林瑞娟走进了女更衣室。
赵辉诚恳地问：“这不是杠子？”
林允文：“这叫肋木，是练习全身各部分肌肉的，它比形体动作来得有用，更高一级。”
钱正明：“对呀，对，是叫肋木！”
林瑞娟穿着运动衫和短裤，在肋木上做各种动作。
赵辉看得出神。
钱正明直献殷勤：“好呀，太好了！赵辉，你会吗？”
赵辉：“好是好，不过没什么，我也会学会的。”
林瑞娟下来。对着钱正明，故意说给赵辉听：“你那个朋友，怎么那么冲头冲脑的？”
钱正明得意地说：“你别管他。”
赵辉爽然如有所失。
林允文吩咐赵辉：“你去换衣服，我来教你。……咦！林俊呢？”
林俊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
林允文走出体育馆。
足球场上，一群人在踢球。林俊在里面乱跳乱跑。
“林俊，过来。”
林俊向林允文走去。
一球到了林俊脚边，林俊举脚对准他父亲：“爸爸，接球！”
一脚踢出。林允文摆好球门的姿势。伸手去接。到手的不是足球却是一只球鞋。
踢球的学生看着林允文，忍着笑。林允文愤愤地把球鞋往地上一扔，林俊左脚独立，跳过去拾鞋。
办公室内，旁人都在认真工作，只有钱正明心神不定，不时东张西望，不时吹吹口哨。忽然，拿起电话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人民银行吗？我找林瑞娟同志……”
赵辉注视。
“我是钱正明……今天下了班我来找你，一定，一定，好。回头见。”
钱正明要挂电话了，又拿了起来，对着话筒作了一个亲吻的姿势，然后得意洋洋地挂上。吹吹口哨，从人民装的小口袋里拿出一把小梳子，得意地梳着头。
赵辉：“今天林教授要来教球，你怎么能不到呢？”
钱正明随便地说道：“那，我就向你请假了。”
赵辉欲言又止。
钱正明忽然从口袋里拿出林瑞娟的照片，近观远看，得意非凡。
郑晓秀发现了，伸出手：“给我看看。”
钱正明炫耀地递给他。
郑晓秀赞叹地：“美极了！你的女朋友？”
钱正明：“不是我的，倒是你的了？”
周继文一手抢了过去：“来，让我拜读一下。”一边看，一边一唱三叹地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可谓绝代佳人了！”
办公室里闹作一团，你抢我夺。
钱正明不胜得意。
赵辉又恼又气：“你们干什么？”
周继文抓着照片不放，依然摇头摆脑地说：“眉目间带着几分英气，定是女中丈夫！不过，从性情上讲，恐怕刚多柔少，很难对付，小赵，你来看看，以为如何？”
赵辉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把照片抢过来，愤怒地说：“老钱，你太不像话了！”
钱正明蛮不在乎地说：“咦，关我什么事呀？是他们在瞎说呀！”
赵辉厉声地说：“你拿人家的感情开玩笑！”
钱正明从来没见过赵辉发这么大脾气，故作轻松地说：“哎，你何必认真呢！咱们是互不侵犯，自由竞争！”顺手把照片接了过来。
赵辉愤愤地坐到自己的桌前。
周继文对郑晓秀悄声地说：“老胖呀，局势微妙，大有文章呀！一场斗争，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下班以后。运动场上。
赵辉陪着林允文在向大家介绍，人们热情地欢迎林允文。
林允文问赵辉：“咦，钱正明没来？”
赵辉冲口而出：“他找你……找你的……”
林允文不解地说：“什么？”
赵辉改了话：“他有事去了。”
林允文拿着球：“我们开始练习吧……”发现了篮球柱子上的“危险！”二字，“这是怎么回事？柱子坏了？”
赵辉：“不是，是我们那位张主任，他……”
马路上，林瑞娟和钱正明并排走着。
钱正明夸夸其谈：“……从你那里吸取了体协的工作经验后，我们的体育活动就展开了，现在总算搞得不错。”
林瑞娟淡淡地说：“是吗？”
“那当然。我参加了各项活动，带动了许多人……”
林瑞娟随便地应道：“那太好了。”
钱正明更得意了：“没什么，没什么！”
林瑞娟走上电车月台：“我得走了，再见吧。”
钱正明掏出了两张电影票：“我买了票，看电影去吧。”
林瑞娟也掏出一张：“我也有，已经跟人约好了。”说罢，跳上电车，伸出头来，“下次再陪你去吧。”
张人杰的办公室。
他还在办公。放下笔，疲倦地把身子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顷刻间，篮球场上传来的声音使他睁开眼睛，不满地对窗外望了一望，然后，缓慢地把公文往一个大皮包里放进去：“什么体育活动呀，活见鬼！”
篮球场上，林允文在指导练球，队员们都精神百倍。
林允文拿着球，说：“现在，三人一组，练习传递进攻。你们从自己的篮下发球，传球进攻，我在那一面篮下拦球。来，开始。”
赵辉等三人传球进攻，传到对方篮下，赵辉正要投篮，林允文一击，打掉了球。
林允文：“喏，这就不对了。第二组。”
第二组的球也被林允文拦阻了。
“来，第三组。”
第三组也无法上篮。
林允文：“要勇敢，勇敢！不管对方怎样拦阻，勇敢进攻！再来！”
赵辉终于突破林允文的阻击，投球上篮。
“赵辉，你来阻拦。”
林允文和两个队员传球进攻，球到了林允文手里，正要带球跃起，球场中间出现了大摇大摆走过来的张人杰，几乎撞着林允文。
林允文停住球，对张人杰说：“喂，你这是侵人犯规了！不能这样往持球的人身上撞的！”
队员们忍不住发笑。
张人杰莫名其妙地望着林允文，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允文紧接着说：
“应该伸手去拦球，这是起码的常识。来，拿着，应该这样。”
说着，林允文把球往张人杰手上一送，就要做给他看。
张人杰向后一退，赵辉急忙走过来，拿着球，站在两人的中间，正要说话，张人杰开口了，对着林允文：
“这是干什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赵辉慌忙说：“我来介绍……”
张人杰推开赵辉：“介绍什么，介绍！”对林允文走去，“你是哪一科的？”
眼看张人杰已逼到林允文的面前，赵辉急中生智，把球对着站在张人杰旁边的老邓扔去，高喊：“老邓，球来了！”
张人杰向旁边一闪，赵辉一步抢了过去，拉着林允文对张人杰介绍：“这是体育学院的林教授，我们的篮球指导。这是我们的办公室张主任。”
林允文伸出手说：“啊，对不起。”
张人杰并不伸手，大模大样地说：“我走我的路，你怎么往我身上撞？”
林允文：“咦，这是篮球场呀！旁边不是有路吗？”
张人杰更火了：“我在我的机关里走路，又不是你们体育学院，你管得着吗？”
林允文也忍不住了：“怎么这样不讲道理！”转对赵辉说：“赵辉，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赵辉转身对林允文，刚要表示歉意，张人杰也对着赵辉发脾气：“赵辉，你们几个闹翻了天还不够，还要把外面的人拉进来，什么意思？你以为成立体育协会就可以胡搞吗？我不允许！”
赵辉尴尬地不知从何说起。队员们对于张人杰都有愤愤不满之意。
老邓使拳头用劲把球往地上垂直打去，球跳了老高，边说：“唉，不打了！”
赵辉急忙一把拉着张人杰，说：“张主任，当心！球打着你！”边说，边顺势推着张人杰往外走，“张主任，你别生气！你晚上不是还有事吗？不早了！”
张人杰甩开赵辉的手，边走边说：“胡闹！简直太胡闹了！”走了出去。
突然回头，说：“赵辉，吃了晚饭在屋里等我，有事情。”扬长而去。
篮球队员们一个个走了。
赵辉边送林允文出去边说：“……他就是这么胡闹，阻碍体育活动，现在我们在组织体协了，可是他只是作报告，开会，不让开展具体的工作，连球赛也不让举行，真麻烦！”
林允文看着他：“泄气了？”
赵辉：“不，体育活动一定要搞起来。”
“这才对了。”
“可是，林教授，得想个办法呀，我真想到体委去告他一状了。”
林允文沉吟地说：“那倒用不着。我是人民代表，照说，这件事，我也该过问……”
赵辉兴奋地说：“对，你来视察我们的体育工作，逼着他非做不可。明天就来，好吧？”
“让我去联系一下。”
“好极了，谢谢你，林教授。”
“你别送我了，回家去吧。”
“再见。”
林允文回转身：“我太累了，晚上有场电影，你去看吧。”把一张电影票给了赵辉，催促说，“去吧，去吧，还来得及。”
望着赵辉的背景，林允文道：“这孩子！……”微笑地点点头。
钱正明在电影院门口，把一张票子卖给了观众服务处，没精打采地踱了进去。坐下来之后，发现林瑞娟就在前几排，她两旁的座位是空的。钱正明注视着她。
电灯黑了。
钱正明看见赵辉匆匆走过他的面前。
服务员把赵辉引上了座位。
林瑞娟顺手把水果递给赵辉，问：“怎么才来呀？”
赵辉接着水果，不知所措，转脸一看，惊喜地说：“是你？”
林瑞娟也吃惊地说：“是你？”一愣之后，“位子坐错了吧？”
“没有呀，十八排十号。”
林瑞娟明白了：“看电影吧。”
钱正明愈想愈生气，这时，他的旁边——他卖掉的退票的座位——来了人，一位大胡子老太爷，正要坐下，他推开大胡子，往外就走。
钱正明走到门口。
林俊飞奔入场，他手上提着一个网袋，里面装着一个足球。
钱正明回到宿舍，周继文和郑晓秀对坐下棋。
钱正明往床上一靠，随便地问道：“你们今儿怎么有空？”
周继文：“难得张主任开了恩……将！……你哪儿去了？”
钱正明：“别提了，倒霉！……”
“赵辉，赵辉……”张人杰的声音。
张人杰出现在门口，问：“钱正明，赵辉哪儿去了？”
钱正明正没好气，冲口而出：“陪女人看电影去了！”
张人杰发了火：“荒唐！我告诉他等我的。什么女人？”
“林允文的女儿。”
张人杰更不高兴：“林允文？就是那个教你们打球的老家伙？……好呀，什么体育协会，职工健康，群众性活动，说得冠冕堂皇，都是假的！”张人杰愈说愈生气，“他是利用职权，假公济私！”
钱正明说顺了嘴，冲口而出：“可不是！他还开过你的玩笑呢！”
张人杰一听，步步进逼：“什么？开我的玩笑！什么玩笑？什么玩笑？”
钱正明嗫嚅道：“他上次打电话……打电话……”
“什么电话？说呀，说呀。”
“他冒充上级，催你成立体育协会。”
张人杰愣了：“有这样的事？”
“你不信，他还说，你在电话里直说，”模仿张人杰的声调：“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办理。”
周继文和郑晓秀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人杰勃然大怒：“笑什么！……”转对钱正明，“你胡说，造谣！开我的玩笑！他敢开我的玩笑！他敢！！！”走了两步，回头对周、郑二人，“还有工夫下棋呢！”走了出去，边走边说，“开我的玩笑，开我的玩笑！”走进自己房间，“开我的玩笑！……呀，是像他的声音呀！”用力把桌子一拍，高声地喊道：“混蛋！”
哇的一声，小孩从梦中惊醒，哭出声来。
张妻：“你是怎么啦？”
电影散场，赵辉、林瑞娟和林俊向外走。
林俊调皮地说：“你说爸爸来看电影的。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吧，我回去了，你们……”
林瑞娟也腼腆了，辩解道：“我又没有约他，是爸爸把票子给他的。”
林俊：“这么回事！好吧，那就回家吧。再见了，赵辉。”拉着林瑞娟就跳上三轮车。
林瑞娟怅然而去，频频回头。
赵辉迷惘地呆立不动，手上还拿着林瑞娟给他的水果。
赵辉闷闷地坐在房间里，两眼看着放在桌上的水果。
钱正明踱了进来，坐下。过了好一会儿，问：“哪儿去了？”
“看电影。”
“跟谁？”
“林瑞娟。”
钱正明忍不住了：“小赵，你是在破坏我们！”
赵辉跳了起来：“你瞎说，我并没有约她。”
赵母走了进来，担心地看着他们俩。
赵辉：“妈，你出去吧，我们有事。”把母亲推了出去，关上门。
钱正明：“那么，是她约你的？”
“她也没约我，是她父亲不去了，把票子给我的。”
“啊，是这么回事！”还不放心，“你们看完电影就回来了？”
“唔。”
“也没谈什么？”
“没谈什么。”赵辉又跳了起来：“我受不了！你凭什么这么审问我？”
钱正明按着他坐下，轻松地说：“唉，别急别急。她告诉我是跟她父亲和弟弟一道去看《球队远征记》的。我没想到你也会去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小赵呀，我并不是不相信你，我要对她负责任呀……”
“算了，别说了吧。”
赵母推开门，望着他们。
“好吧，我走了。”钱正明走了。
赵母坐下来，不满地独自嘀咕：“好呀，有了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一声。不是周大嫂听她先生说，我还一点也不知道呢！”
赵辉不耐烦地说：“妈，你别听他们乱说。”
赵母来了劲：“可是，钱正明，他也在动心思！他不想想，他配吗？他配跟你比……”说不上来了，接着，骂开了，“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呢，看起来不错，居然要抢人家的……”
赵辉听不下去了，连推带拉地把她送出房间，说：“不早了，去睡吧。”
赵母还在唠叨：“你别着急，一定成功的。谁不说你好呀，谁不喜欢你呀！……”
赵辉砰地一声关上门，靠在床头，发现了旁边的“游泳指南”，抓起来，一把扔在地上。
林允文的家里。林允文在看书，林俊在做功课，林瑞娟坐着发呆，她急于想单独和父亲谈话。
林瑞娟：“你还不睡去，不早了。”
林俊不理她。
林瑞娟：“爸爸，你叫他睡去吧。”
“好，林俊，去睡吧。”
林俊走了。
林瑞娟对着父亲撒娇道：“爸爸，你怎么回事？”
林允文不懂：“什么呀？”
“你怎么让他来看电影？”
看出了女儿的心情，故意地说：“他自己硬要来，千求万求，我有什么办法呢？”
“你撒谎！”
“我倒是想去看电影的。这样说，我不去还是对的了？”
“爸，你真是……”
“这孩子不错，很有干劲！他们的体育活动开展不了，张主任故意拖延……”
“张主任是谁？”
“他们的体协领导人。赵辉很着急，我要到他们那里去视察，帮他们把体育活动推动一下……”
林瑞娟急急地说：“爸，那你赶快去吧。”
“咦，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呀？”
林瑞娟娇羞地：“我不来了……”
第二天，赵辉陪着林允文走进张人杰的办公室。
赵辉：“张主任，人民代表来视察我们的体育工作……”
林允文把手伸出来，张人杰勃然大怒：“你们还没闹够，今天又来了，我派人把你们抓进公安局去！”
林允文和赵辉莫名其妙，赵辉：“张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张人杰：“你还装傻？我正要找你。上次你胆敢冒充市委张部长打电话，今天又带着这个人来冒充人民代表！”
赵辉一听，说不出话。
林允文：“我是人民代表，奉命来视察你们的体育工作，这是介绍信。”
张人杰抢过介绍信，往字纸篓一扔：“还敢假造信件，这是犯法的！胆子也太大了！”
赵林相顾。
电话铃响。张人杰拿起话筒，一面说“快给我出去，我要叫警察了”，一面听电话，“……我就是，……啊，局长。……人民代表？唔，叫什么名字呀？……林允文！”一只手拾起刚扔进字纸篓的介绍信，摊开，看，声调变了，“你在外面开会，不能回来，好好接待，对，对。”一种微弱的绝望的声调，“局长，他已经来了！是，是。”
张人杰挂上电话，向林允文伸出手，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完全是误会。”
林允文笑笑，跟他握手：“没什么，只要你不把我送进公安局就好了。”
张人杰解嘲地说：“哪里，哪里，你说笑话！我们是个大机关，不能不提高警惕性。呃，呃，提得稍稍高了一点！哈哈哈！”打铃，“工友，还不快倒茶？”
“林同志，你是来视察体育工作的？……我们的体协虽然还没有正式成立，不过，在我和赵辉同志领导之下，体育活动开展得很正常，同志们听了我的报告和总结，又经过小组讨论，都在思想上统一了认识，明确了方针任务，为今后的体育活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林允文打断：“我希望知道具体的活动。”
“这个，我们有计划……”从乱七八糟的公文堆里寻找。赵辉帮着找了出来。
张人杰一面把计划递给林允文，一面说：“我们拟订了各种活动的计划，请你过目。”
林允文念出章程的一条：“‘负责人员应带头参加体育活动。’很好……”
张人杰得意地说：“是呀，我们都带头参加的。”
铃响。
林允文问：“这是什么？”
赵辉：“做工间操。”
林允文站了起来：“好吧，张主任，我们做操去吧。”
张人杰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请先走。”让林允文走出房间，赶忙对赵辉，“你快去叫人，说我的命令，要大家都做操去。”
张人杰陪着林允文向运动场走去。
扩音器广播出音乐歌曲。
赵辉得意洋洋地在每间办公室高声呼喊：“大家快做工间操去。”
有人问：“干什么？”
赵辉高声地说：“张主任的命令！”
走到一处，赵辉同样高声喊叫。正好张人杰和林允文迎面走来。
张人杰拉拉赵辉：“你不能小声点吗？让他（指指林允文）听见了。”
人们走向了运动场。
钱正明走过张人杰旁边，和林允文打招呼，张人杰狠狠地瞪钱正明一眼。
张人杰向队伍的后面溜，林允文也跟着他走。
赵辉故意站到张人杰的旁边去。
林允文站的地方，离贴有纸条的篮球柱子很近。他的视线转向篮球柱子。张人杰一看，可急了。
幸好，工间操开始，林允文扭转头，算解了围。
张人杰向篮球柱子旁边的周继文示意，要他撕掉条子，周继文不懂。
工间操做得很不整齐，各种样子都有。周继文和郑晓秀虽然还跟不上操作，却已有了进步，而且，表现出兴趣，颇有精神。
至于张人杰，就不知所云了。他一会儿举手，一会儿抬脚，丑态百出。
许多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允文暗暗好笑。
赵辉大声地说：“张主任，现在是第二套，你做成第三套了吧？”
张人杰不明究竟：“对，我搞错了，做成第三套了。”吃力地痛苦地手脚乱动，摇头摆脑。
好容易结束了。
林允文一回头，张人杰急忙用身体挡着篮球柱子上的纸条。赵辉看在眼里。
赵辉对林允文努嘴，示意篮球柱上的纸条。
张人杰一心想把他们催走：“我们到屋里去谈吧。”
赵辉：“就在这儿谈很好。你说呢，林教授？”
“好，就这儿谈吧。”
张人杰趁他们谈话的时候，用手撕纸条，可恨就是撕不下来。发急了，取出小刀子，用力一刮。
林允文故意问道：“张主任，你在干什么？”
张人杰急忙收回小刀：“没干什么，好像是虫蛀了！”
纸条未被全刮掉，“危险”二字，依稀可见。
林允文笑笑，装作没看见。
林允文故意说：“张主任，你的带头精神很好！”
张人杰得意了：“哪里，哪里！还要请你多提意见。”
林允文诚恳地说：“你们有很多体育积极分子，有很好的条件，可以开展体育运动。我希望你能加以重视。”
“对，对，我一定重视。”
赵辉趁势说：“张主任，我们可以按计划把各种活动展开，球类活动也该作一些对外比赛，才能提高。”
林允文：“你们的篮球队很有前途，全市机关篮球联赛不久要开始了，你们很可能得锦标。”
张人杰：“得锦标？真的？……好极了！赵辉，快些准备吧，对外多比赛！”
围绕在周围的篮球队员们欢呼。
中午休息的时间，办公室内，赵辉和钱正明等人在谈话，周继文、郑晓秀都在。
钱正明：“这下可好了，好好赛他几场球。”
赵辉：“我们不光是打球，还得把体育活动普遍地搞起来，让大家都把身体锻炼好。我们应该好好计划一下，分头发动群众，展开各项活动。”
周继文：“对，打球吗，我素不参加。展开锻炼，决不后人。”
有人在门口叫了一声：“赵辉，有人找。”
接着，林瑞娟出现在门口。
钱正明殷勤上前：“进来，进来。”
林瑞娟走了进来：“你们都在这儿！”
赵辉没来得及说话，钱正明抢着说：“都认识吗？林瑞娟同志。”
周继文向前：“闻名已久，幸会，幸会。我叫周继文，周公之周，继承之继，文王之文。这位叫郑晓秀，郑成功的郑，晓风残月之晓，眉清目秀的秀。”
林瑞娟想笑，对赵辉说：“听说你们张主任答应赛球了，我是来约你们比赛的。”
钱正明又抢了话：“是呀，是呀，这都是你父亲的力量，我们太感谢他了……”
赵辉打断道：“哪一天赛呢？”
林瑞娟：“就是明天吧。你们可得多来些人呀。”对着周、郑：“你们来吗？”
“岂有不来之理？”
“当然来。”
林瑞娟：“你们的张主任来吗？”
大家都摇头：“他哪儿会来？”
周继文：“难，难！”
林瑞娟：“他是体协负责人，不来哪儿行？我们的经理也来的。”
赵辉没作声。钱正明为了讨好林瑞娟，说：“会来的。赵辉去找他，一定会来。”赵辉直拉钱正明，钱故作不知，“副主任请主任，有什么问题呀？”
林瑞娟已经看见赵辉的动作了，故意问：“是吗，赵辉？”
赵辉只好点头：“是呀，是呀。”说完，一个人低头踌躇，走到窗前。
林瑞娟：“我得回去了。”
钱正明：“我送你出去。”
林瑞娟望望赵辉，赵辉低头徘徊，无所觉。
林瑞娟和钱正明出去了。
赵辉自语出声：“倒是应该把他拉去，会有好处的。可是，他怎么肯去？他一定不会去的。”抬头，“咦，她走了！”
周继文低声道：“小赵，老钱是在将你的军呀！”
赵辉走到房门口，远望林瑞娟和钱正明并排地有说有笑而去。
周继文跟到门口：“君子三不让：妻、财、子。小赵呀，你可……”
赵辉：“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张人杰的办公室。
张人杰：“不行呀，我实在不能去，不要再说了。”
下班的电铃声音。张人杰：“你去吧。”
赵辉苦求：“张主任，你还是……”
“我说了几遍了，不去。你们搞你们的体育好了，不要妨害工作，也不要妨害我！”
赵辉一脸苦相：“张主任，你……”
张人杰指着玻璃板下的一张每周工作计划表：“你看看，我哪儿有工夫去？……”
表上，从星期一到星期六，上下午差不多都排着：开会，作报告。
看着，看着，赵辉灵机一动，语调一转：
“这可糟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你不去，开不了场呀！”
“咦！我又不是球员，为什么开不了场？”
赵辉故作惊讶：“呀！我刚才没跟你说呀，人家请你去作报告呀！”
“作报告？你没讲呀。”
“那是我忘了。真糟糕！”
“有多少人听？”
“两千多人。那可怎么办呢？只好改期啦。”
“不，不忙，让我研究一下，能不能把哪个约会挪动一下！”
赵辉：“那，不大好吧，耽误了你的事情。”
张人杰决然地，像是真有其事：“行，可以！我把约会改一个日期！报告什么呢？”
“参加的人，都是各机关的体育活动分子，请你讲一讲怎样展开体育活动的问题。不过，时间不能长。”
“不长，不长，两个钟头就行了！”
赵辉一愣：“两个钟头！”
“一个半钟头好了！……怎么，还长呀？一个钟头，不能再少了。”
赵辉一咬牙：“好吧。”把入场券放在桌上。
运动场上的叫声：“赵辉，快来呀。”
赵辉对窗外：“我就来。张主任，现在各个锻炼小组第一次正式进行锻炼，你也来一下吧。”
“就这一次？好，我一会儿来。”
赵辉兴奋地走进运动场。
场上，人们进行着各种各样的锻炼。
钱正明问：“他去吗？”
赵辉：“当然去。”
钱正明：“你吹牛。”
赵辉：“到时候看好了。”
周继文：“小赵，你真有办法。”
赵辉高声地说：“咱们锻炼吧。”
赵辉指导一个小组做操：“一二三四……”
周继文和郑晓秀做操，姿势还不正确，可是很认真，还帮助别人，但指点得并不对。
赵辉走到双杠旁边，帮助人翻杠子。
一处一处，他都走到了，各种项目，他都认真帮助，累得满身大汗。张人杰进入运动场。
他好像一个无所不能的教练，每项运动，他都指点一番，只见他说，不见他练。
他对着做体操的人说：“同志呀，精神一点……姿势也不正确。应该这样，唔……赵辉，你做给他看。”
有人在跳远，张人杰训导说：“不行呀，太近了……”
走到周继文身边：“你身体不好，该多锻炼。”
周继文：“对呀，我的伤风已经好多了。”
张人杰高声地喊：“同志们，努力吧！”
赵辉站在凳子上：“同志们，明天晚上，我们跟人民银行比赛篮球，请同志们去参观、助威！这是我们体协领导下的第一次对外比赛，希望大家一定去！我们体协的领导人张主任也去的。”
篮球队员和部分体育积极分子呼喊和鼓掌。
赵辉跳下凳子。
张人杰突然站上凳子：“等一等，大家都是体协的会员，这就是体协的活动，一定要去！热心参加体育活动，也可以评选上机关积极分子，我代表体协，号召大家去！还有，把笔记本也带去，我要作报告！”说完，扬长而去。
赵辉一听，傻了。
周继文：“小赵呀，看球可以，还要听报告，可是……”
钱正明：“好呀，这就是你的好主意！”
赵辉哭丧着脸：“有什么办法呢？不然他不去呀。”
钱正明：“人家人民银行怎么肯答应，赛球还要作报告，从来没听说过！看你怎么和林瑞娟说去。”
赵辉：“帮帮忙吧，你去跟她说。”
“我不去。”
“老钱，求求你，你去说，她一定会答应的。”
钱正明听进去了：“会答应？”
“当然会。”
“好吧，我去打个电话。”边走边得意地想道：“这种时候就要找我了！”
人们继续进行着各种锻炼。
赵辉焦急地望着走回来的钱正明：“怎么，答应了？”
钱正明：“不是我去，人家能答应？可是，她说了：‘报告在两场比赛的中间进行，时间最多十分钟。’”
“十分钟？可是张主任说最少得一个钟头。”
钱正明：“那可不行，别让我丢脸！”
赵辉双手一摊。
体育馆内。已经坐满了人。
双方队员在各自的篮下练球。
周继文和郑晓秀走进体育馆。他们是从中间的门进来的。
纠察让他们向中间座位走去，说：“坐这里吧。”
周继文：“不，我们坐那边。”用手一指边上靠门的地方。然后，两人向边上走去，周继文说：“回头好溜。”两人坐下。
郑晓秀说：“做做体操还不错，我的肚子好像是小些了。看球有什么意思！”
张人杰入场。
林允文迎了上去，跟他握手：“你亲自来了，太好了！”
张人杰：“我来鼓励鼓励他们！”
“张主任，这是我女儿。”林允文把林瑞娟介绍给张人杰。然后悄声对林瑞娟说：“好好招待他。”转身走开了。
林瑞娟把张人杰引到场内，右面篮子下面的椅子上，指给他右侧一个端坐不动的人：“这是我们的李经理，这是民政局的张主任。”
李经理很严肃，一欠身，笑容满面地招呼。
林瑞娟到旁处张罗去了。
张人杰从皮包里拿出演讲稿。七点钟快要到了，并没有人来请他去做报告。张人杰有些奇怪，对着在场上练球的赵辉叫：
“喂，赵辉，赵辉！”
赵辉故意躲开。看要走到张人杰面前了，又拿着球跑开了。
裁判吹哨，双方出赛队员已经站队了；张人杰忽地立起，急步走到场内，一把抓着赵辉：“怎么搞的？”
赵辉指指站在话筒前的林瑞娟，对张人杰说：“是她主持会！”
张人杰跑过去，一手抓着话筒，高声地说：
“同志们……”
观众哗然，有人发出嘘声。
周继文：“这是怎么回事！”
林瑞娟连推带拉，把张人杰拥到旁边。
开始跳球了。
林瑞娟：“张主任，你搞错了，今天有两场球赛，你的报告在第一场球赛结束后才做呀！赵辉没跟你说呀，真糟糕！”
“什么！球赛以后？我走了！”张人杰要走。
“别走，别走，大家都要听你的报告呀！”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原座位上拉。
“球赛要多久时间？”
“只有四十分钟！请坐下吧。”
张人杰无可奈何地坐下。
林瑞娟坐在他的左侧，林俊坐在地上，在她前面。林瑞娟先送香烟，又倒来一杯茶。然后，不停地讲话：“张主任，你看，他们打得多棒呀！啊，进了，又是两分！好，好！这个球抢得真好！……”
张人杰无精打采地“唔，唔。”
赵辉勇敢地猛打猛抢，几次勇猛地拦击球。
赵辉、钱正明连续进篮。
赵辉运球，对方拦击，抓着了球，赵辉拼死不放，两个人都摔在地上，赵辉仍然死抱着球，在地上打滚。
张人杰渐被吸引：“不错，蛮有趣！”
林瑞娟：“是呀，真好看！”
林俊：“这算什么好！”
林瑞娟用脚踢林俊。
赵辉发界外球，对方人钉人，都钉死了。赵辉把球从高空扔至篮下，球竟入篮。
和观众的笑声同时，张人杰叫了一声“好”。林俊回头不屑地看张人杰一眼。
裁判作手势：“球不算。”
林瑞娟笑了。
林俊向他姐姐说道：“哪有这样打球的！”
钱正明个人表演，花样带球、假动作，都来了。一个得意的动作之后，忍不住向林瑞娟飞眼一望。
张人杰不住点头。
人民银行队连续进球，李经理微笑鼓掌，张人杰频频看他，气得没法。
钱正明几次远射，球刚出手，林俊就叫了起来：“刷！刷！”
林允文叫停，然后关照钱正明：“别人投篮比你更有利的时候，尽量把球传给别人！”
周继文和郑晓秀也逐渐产生了兴趣。可是，不巧得很，一根柱子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球到了篮下就看不见了。
周继文：“咦！这也不错，似乎也有些道理！……你说呢？”
郑晓秀：“别说话。你看，这个球就没看见。好像是小赵投进去的。”
周继文：“柱子挡着了，看不见。真倒霉，坐了这么个地方。”
“都是你挑的呀！走，中间去。”
钟声，休息。
两人站了起来，向中间挤去。
大胖子开路，老夫子殿后，一路向中间挤，大胖子撞着许多人。
被撞挤的人们问：“挤什么？”
“怎么回事？”
周继文频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走到了一处，大胖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旁边一个瘦小的光头，被挤得叫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搞的！”
周继文：“对不起，对不起！”也坐了下来，把光头挤在中间。
光头瞪着眼，气得没办法。
张人杰拉着林允文：“林教授，你看能赢吗？”
林允文：“很难！”
李经理笑笑。
张人杰：“一定要赢回来！”
林允文：“得加紧锻炼才行！”
比赛继续。
人民银行的篮球队长跳起，正要投篮，赵辉纵身一跳去击球，对方身体失去平衡，摔倒。赵辉脚落地就会踩在对方身上，刹那之间，赵辉向后一仰，一个跟头，向场外摔去，正好碰着篮架，球被人抢走。
林瑞娟一声惊叫。
林俊：“笨蛋，踩人一脚也没关系呀，球给人抢走了！”
赵辉没有受伤，爬了起来。
张人杰：“精彩！”
比分是五十八比四十九。
张人杰问林瑞娟：“怎么，我们要输了？”
“看样子是的！”
林俊：“当然，输定了！”
张人杰：“不行，不能输！”接着，狂呼乱叫：“加油呀，加油呀！投篮，投篮呀！”
林允文：“你别乱叫好吗？这不是投篮的时候！”
周继文掉头对郑晓秀说：“老胖，看情形，有些不妙，我军不利呀！”
郑晓秀也从前面把头凑向周继文说：“糟了，是要输了！”
两个脑袋把光头挡着，光头完全看不见球赛了，他气得抓着两人的肩膀，向两边一推，说：“别人还看不看？”
周继文：“对不起，对不起！”
钱正明更是个人表演，几次运球，失去投篮机会。
林允文对场外一个队员：“你上去！”
林允文走到计分员处，作手势“换人”。
钱正明换下场。
突然，张人杰站起来，跑过去，对着赵辉等：
“你们好好地，不能输！……”
裁判吹哨，宣布：“技术犯规。”然后对张人杰说：“请你坐回去。”
林瑞娟把张人杰拉了回来。
球赛继续。
林瑞娟：“张主任，你的报告尽量短一些，只好讲十分钟！”
张人杰全心在看球：“唔，什么？你别打岔。”
球赛结束。比分是六十四比六十。李经理看看张人杰，热烈鼓掌。
林瑞娟走到话筒前：“同志们，在下一场比赛开始之前，我们请民政局张人杰主任讲几句话。”悄声地对张人杰说：“只能十分钟。”
赵辉等运动员都排队站着。
赵辉一副着急的表情，双眼盯着张人杰。
张人杰拿着讲稿，站在话筒前：“同志们，我报告的题目是：‘怎样把机关内部的体育活动开展得又多又快，又好又省’。”
赵辉低下头，悄声对钱正明说：“糟了！”
钱正明抱怨地说：“都是你干的好事！”
突然，张人杰把讲稿乱七八糟地往包里一塞，走到赵辉等人的队伍面前：
“你们真丢脸！我还讲什么讲！从明天起，我来培养你们！一定要赢回来！”
观众哗然。
林允文莫名其妙地看着张人杰，接着，笑笑说：“张主任，对，好好培养，让他们参加机关联赛。”
赵辉气呼呼地一言不发。
钱正明得意地对林瑞娟说：“你看，我打得怎么样？”
林瑞娟笑笑：“你打得很好……可是，又输了，赵队长，你是怎么领导的？”
“我不会领导！”赵辉一怒而去。
钱正明更是得意，故作亲密地说：“你的话太重了，把他得罪了。”
林瑞娟：“得罪就得罪好了，这个傻瓜！”
钱正明：“对，真是傻瓜！”
第二天中午。人们陆续走进饭厅。
赵辉坐上自己的位子，发现面前有两个煎鸡蛋，叫了起来：“咦！哪儿来的鸡蛋？谁请客呀？”
钱正明：“我也有！”
老邓：“我也有！”
郑晓秀：“是加菜吧！我怎么没有？”
张人杰站起来，得意地说：“这是我对篮球队员的特别优待。每人每天两个，直到得到联赛冠军。”
钱正明：“张主任请客，好呀！”
张人杰：“我可请不起，是从体协的临时费用拨出来的。”
赵辉：“今天第一天，大伙儿都吃吃吧。”
张人杰：“好，好，工友同志，请你关照厨房一声，炒二十个鸡蛋来。”
工友应声去了。
赵辉高声地说：“同志们，大家谢谢张主任吧，他今天加菜。”
张人杰：“什么？”
赵辉从口袋摸出一张纸头，边翻边说：“按照体育协会的章程，没有煎鸡蛋的费用，喏，你问问体协的财务吧。”
老邓：“是呀，是没这笔费用。”
赵辉：“张主任，只好你请客了！”
张人杰一怔，之后说：“嘿，好吧，只要你们打赢球！”
赵辉：“一定赢，没问题。”
张人杰：“就今天一顿呀，明天可没有了啊！”接着说：“今天下班以后，练球，我也来。”
还没有下班，张人杰一个人在运动场上走来走去，直看表，督促工友在场上张罗。
下班的铃声。
张人杰张开大喉咙喊叫：“出来，出来，所有的体协会员都到场上来。”吩咐工友，“快去叫。”
大家来到运动场。
张人杰像是作报告：“目前，我们的中心工作，就是练习篮球，夺得锦标，为我局争荣誉。会打篮球的，通通打篮球；不会打的赶快学习，要用一切力量支援篮球队。从明天起，每天早晨六点半钟，都要到场学习，打篮球。现在，开始练球。来！把篮球拿过来。”
周继文和郑晓秀每人捧着一大堆篮球过来。
人们责问赵辉：“为什么光打篮球？”“这叫什么体育活动？”
赵辉：“没关系，我们想办法，一定不能只打球。”
篮球队分成两队在比赛。
四周，围着人；还有一些人在扔球、传球。
场外正中放着一把大藤椅，张人杰安然地坐在上面，神气活现地评论和指挥。一把大扇子，不停地挥着。
“唔，打得好，不错！”
老邓运球。
张人杰：“老邓，跑快点，跑快点，投篮呀！”
老邓停住球，不耐烦地看了张人杰一眼，低声说：“真讨厌！”
赵辉向老邓使眼色，让他别发火。
队员们跑得满头大汗，张人杰一面扇扇子，一面喝茶，一面评论：“火爆些，再火爆些！”
赵辉向一个队员使眼色。
一个队员举手，叫：“队长，我的手划破了，不能打了。”
赵辉：“好，你下去吧。碘酒在那边……糟糕，少一人，怎么办呢？”
张人杰：“哎呀，手划破了点，有什么关系呢，还是你打吧。”
划破了手的队员走过来，把手伸给张人杰，“你看！”
张人杰漫不经心地说：“好，好！那就随便换一个人上去吧。”眼睛向旁边一扫，说：“周继文同志，你来吧。”
周继文一副苦相：“张主任，你真是问道于盲了。这玩意儿，我从来没有摸过。”
张人杰指着郑晓秀：“那么，你来。”
郑晓秀：“我？不是我打球，倒是球打我了。”
张人杰又叫别人，赵辉向被叫的人摇手示意。被叫的人都谢绝了。
老邓把球一扔：“算了，算了，不打了！”
张人杰：“不打？那怎么行！”指手划脚地说：“来呀，来呀！这个事，太简单了，只要把球扔进篮子就行了！我就可以打嘛！”
赵辉故意激他：“张主任，这个事儿，不简单呀！你不能打！”
老邓高声地：“张主任，这不是批公文呀！你还是休息去吧！”
张人杰火了：“什么？我不行？好呀，我来打给你们看看！”把衣服一扔，下了场，说：“来，开始！”
赵辉对大家：“好，来吧。”接着，对下场的队员，“你来做裁判。”
比赛开始。张人杰和赵辉在一队。
跳球之后，球在赵辉手里。
张人杰：“赵辉，给我！”
赵辉把球对着张人杰扔去，张人杰伸手去接，球被同队的老邓抢走，他扑了个空，跌了个饿狗抢屎。翻身起来，乱喊乱跑。
大家存心逗弄张人杰，都不把球给他。张人杰从这头跑到那头，从那一头跑到这一头，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球出界，被张人杰拾着，拿着球就往篮下跑，边跑边说：“好呀，你们都不给我，这下呀！……”
裁判一把抓着他，夺回来，交给对方队，发界外球。
张人杰又只能满处乱跑。
最后，张人杰站在球门下，动也不动，不停地喘气。
远处，老邓拿着球，大叫一声：
“张主任，球来了！”
接着，球猛力地飞来，张人杰吃了个拗脖，连人带球，向后一倒，来了个大翻身。
赵辉和钱正明一左一右，搀扶着张人杰，坐到藤椅上。
钱正明：“这个事，是不简单呀！”
“笑话！”张人杰一下站了起来，“再来！”又进了场子。但，实在不行了，他站也站不住了，他硬挺着在场上应酬了几下之后说：“你们继续打，不准松劲，我还有事情。”硬挺着向前走去，回头道：“别忘了明天早上六点半钟来。”向办公室走去，刚进门，就倒在沙发上了。
第二天早晨，人们群集在运动场。
赵辉高声地说：“同志们，按照各个小组的组织，我们进行各个项目的锻炼吧。”
周继文：“这个，不大好吧，张主任不是说，都练篮球吗？”
赵辉笑嘻嘻地说：“张主任，他还来得了？来，开始吧。”
张人杰的卧室。张人杰高卧未醒，床前小茶几上的小闹钟指着七点。
张妻左推右推，又是喊，又是叫：“快起来吧！这个人，今天怎么睡得像死了一样？”
好容易叫醒了。
张人杰：“你闹些什么？我要睡觉呢！”
“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搞什么锻炼吗？”
张人杰往上撑，看闹钟：“你怎么不叫我！闹钟也出了毛病！”
“怎么叫你也不醒，闹钟响了半天，你也听不见。你从来没这么好睡过。”
“哎哟！”张人杰腰酸背痛，爬不起来。只得躺了下去，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拨，“找赵辉……哎哟……”
张妻抱怨地说：“那么大年纪了，发了疯，打什么篮球！”
张人杰：“不打球，哪儿能睡这么好？……喂，赵辉吗？我有事情，不能来了。你好好带着大家练球，一定要练好，懂吗？……”
运动场上，进行着各种项目的活动：有的练跑，有的做操，有的打拳，有的翻杠子，有的跳鞍马……
赵辉：“篮球队员们，这边来，我们练球。”
队员们来到篮球场。
赵辉：“机关联赛就要开始，我们得加紧练习了。”
（迭印）一连串的胜利。
体育馆内，球赛结束。观众向胜利了的赵辉一队欢呼。
体育场上，张人杰向林允文祝贺胜利。
又一次比赛，周继文和郑晓秀相抱而跳。
赵辉、钱正明、老邓等油汗满脸的欣悦之色。
林瑞娟的笑脸。
张人杰手执大扇、张嘴大叫的尊容。
星期天，晚饭以后，在宿舍里。
赵辉走进钱正明的房间：“老钱，快点呀。”
钱正明在梳头，浓浓的油抹在头上。
赵辉看着墙上林瑞娟的照片出神。
钱正明回身，发现，说：“别看了，你怎么还不死心呀！告诉你，联赛一结束，我就向她提出，我们就预备结婚了。”
赵辉：“走吧，走吧。”
赵辉和钱正明走到走廊上，叫：“妈，我先走了，你一会儿来吧。”
赵辉的母亲在收拾衣服，周妻在一旁帮忙。
赵母嘀咕：“打球，有什么好看的？”
周妻：“我也说呢，可是，老周就说好看，说是比绍兴戏还好看……也奇怪，他自从跟小赵练什么体操以后，伤风好多了。”
赵母：“要不是说阿辉喜欢的那个妞儿也在，我才不去呢！”
张人杰的房间里，张人杰直催他的老婆：“快一点，快一点！”
张妻：“我还是不去了吧？”
“不去，那怎么行！我的家属怎么可以不去！”
张小明：“爸爸，我也去。”
张小玲：“我也去。”
张人杰：“去，去，都去。”
张妻：“下这么大的雨，带孩子去干什么？”
张人杰：“下冰雹也得去。”
夜晚，下着雨。
体育馆外，挤满了人。
不少的人向进场的人问：“票子有多的吧？”
一辆三轮车停下，两三人过来，掀开车帘，问：“有多的票子吗？”
周继文和郑晓秀带着瑞瑞边下车，边说：“没有，没有！”
另一辆三轮车停下，赵母、周妻带着多多下车。
馆门上，挂着一个扩音器，发出了声音：“全市篮球联赛，今天是最后一场比赛，是人民银行队对民政局队。胜了的一队，将要成为冠军！比赛就要开始了。”
周继文和郑晓秀正要进门，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冠军当然是人民银行喏。民政局！哼！”
郑晓秀眼睛一瞪：“你说什么？人民银行？做梦！”这才发现说话的人，就是上次的那个光头，“呀，是你！”
光头也认出了周、郑两人，边走边说：“当然是人民银行！你们呀，起码输五个球。”
郑晓秀和周继文也向里面走。
郑晓秀：“你太小看人了，简直胡说！”
光头：“咦！你怎么骂人呀？”
周继文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不过，老兄的话，也未免言之过早，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周妻：“你跟人家闹什么呀？”
光头：“好，回头看吧！”
他们都走进了场内的左边篮下就坐，周继文、郑晓秀和周妻、赵母等坐在前排，光头和他的朋友坐在后面。
张人杰一家人已经坐在第一排上了，正好在周继文和郑晓秀的前面。李经理坐在张人杰的旁边。
张人杰回头：“你们来了？好。”
林瑞娟和人民银行队在一起，坐在右边篮下。
赵母问周继文：“她在哪儿呀？”
周继文指着对面的林瑞娟：“在那儿！”
赵母：“看不见呀？”
周继文把望远镜递给她，她看了老半天。
周妻拿过望远镜：“我看看。”
周继文：“别让老钱看见了。”
正副裁判率领双方队员跑步入场。
两队相互敬礼、喊口号。
张人杰，依然议论风生，他和林俊攀谈上了。林俊不断地指教他。
双方在练球。
林俊边指边说：“这叫只手托球，打得好的应该是左右开弓。”
张人杰虚心听教：“是，是。”
周继文和郑晓秀也凑了过去，听林俊的讲解。
张人杰略一回头，对周郑说：“只手托球，就是一只手托球！左右开弓，就是两只手托球，懂吗？”
周继文：“是，是。”
钟声一响，球赛开始。
赵辉一队，快速进攻，积极主动，连连得分。
对方队叫停。
教练传授机宜。
张人杰兴奋地说：“我们一定赢，一定会赢了！”
郑晓秀回头看看光头，带着示威的眼光。
光头把嘴一撇：“你等着吧。”
赵辉勇猛无比，而又机灵巧妙。
郑晓秀：“小赵真有两手！”
周继文：“勇而有谋，可谓大将矣！”
赵辉摔了一跤。
赵母心疼道：“哎呀……”
张人杰回头：“没关系的，你放心好了。”
张人杰狂喊乱叫。
当赵辉在中距离快要投篮时，张人杰大叫一声：“刷！”
球入篮，他又是一声怪叫：“好极了！”
扩音器的声音：“请观众不要怪声喊叫，特别是坐在场子内手里拿着大蒲扇的那位。”
林俊碰张人杰一下：“说你咧！”
“啊，啊！”
体育馆外，雨在下着，依然立着人，听广播：
“现在，球在人民银行八号的手里，他运球过了中线，对方冲了上来，他巧妙地把球传给了五号，可是，对方，人钉人，钉死了，没法攻进去。五号把球传给了三号，三号一个假动作，对方以为他要传球出去，他却运球进去了，好，投篮了，刷！两分！”
扩音器中传出掌声。
雨中的球迷：“三号是谁？”
“嘿，张福兴呀，有名的假动作！”
广播的声音：“上半时结束了，比数是三十七比三十四，人民银行领先。”
张小玲靠在她妈妈身上睡着了，她妈妈也在打盹。
一球飞来，球员没接着，打在张人杰的身上，张人杰差点摔倒，靠在他身边的张小明吓得哭出声来。
场内。记分的灯上是“六十四比六十”，人民银行领先。
张人杰的叫声。
林允文焦急的表情。
光头示威地瞟了郑晓秀一眼。郑晓秀转头不理。
林瑞娟瞪着两只大眼。
赵辉满身大汗，抬头看记分灯，急躁的表情，漏了球。
林允文叫停。
队员们站到自己的篮下。
林允文对队员们说：
“沉着，不要慌，他们紧缩了防御线，攻不进去，尽量中距离投篮。要相信每投必中。”
双方都连续中篮。
时间立刻就要到了，比数是七十八比七十七，人民银行领先了一分。
已经有观众站起来要走了。
光头站了起来，走到郑晓秀面前：“怎么样！”
对方队搓麻花，磨时间。
观众发出嘘声，特别是张人杰，声音奇响，又向李经理瞪眼。
赵辉抢着球，急速运球进攻，过了中线，正要投篮，对方从后面用力一撞，钟声响了，时间已到，赵辉被撞倒。
赵母大叫一声：“哎呀！”
林瑞娟叹口气。
张人杰有气无力地说：“前功尽弃！”
裁判作手势：“犯规，罚球两次。”
张人杰一声大叫：“好裁判！”
观众发出嘘声。
有人叫：“时间到了，不能罚球！”
扩音器的声音：“请观众们安静。这是不正当犯规。时间虽然到了，还是要罚的！裁判判得非常公平。”
赵辉罚球，两球皆中，赢了一分，获得了冠军。
张人杰、周继文一拥而上。
林瑞娟情不自禁地拉着赵辉，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赵辉瞠目结舌：“干……干什么？”
林允文拉着赵辉：“干什么！你这个傻瓜！”
赵辉看看林允文，又看看林瑞娟，喜极，一下抱住了林瑞娟。
赵母看着他们，满意地说：“啊！”
钱正明气极了，一回头，抱着篮球柱子瞪眼。
周继文：“球场姻缘，千古佳话，妙极了！”
张人杰：“双喜临门，太好了！总算我没有白培养你们！”
摄影记者替队员们拍照。
“等一等！”张人杰把一把椅子搬过去，放在队员们的正中间，然后，“来，来。”把一儿一女也拉过去，自己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好，照吧。”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一九五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中国电影出版社一九五七年八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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