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白乐天的苦恋与传奇
白居易倡导“新乐府运动”，他的叙事诗优美易懂，妇孺皆知，朗朗上口。特别是《琵琶行》《长恨歌》里的诗句，当时满街老妪小孩都在唱诵。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些美妙的诗句被喜爱、传颂、引用了一千多年，人们还是喜爱它们。白乐天，被称为诗魔（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豪刘禹锡、诗鬼李贺），真的了不起！这就是诗的魔力！当年的帝王权贵，早已被历史尘封，人们已不记得他们。连乐极生悲的唐玄宗李隆基和美妇人杨贵妃，都是靠白居易的《长恨歌》而千古流传，或者说千古流芳的。描绘爱情悲剧以及情与恨的绝代佳句，谁可以超过他白居易？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在日本留学时，曾经遇到不少喜欢汉诗（中国古体诗）的“白乐天粉丝”。他们能用日语背诵白居易的诗句。他们的初高中课文就有，到一把年纪时还能记得。可见白居易的影响力有多大多远多么地“绵绵无绝期”！穿越时空和国界，一千多年过去了，多少代中国人，包括喜爱中国文化的外国人都还记得他，还能够背诵他的诗！我们谁能做到啊？可能即使伟人也难以企及。千年后谁还记得我们这个时代的那些大红人、明星、知名权威和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呢？
唯有绝美震撼的诗歌，会和民族的传统一起流传下去，被人们记住。
我发现，白居易的诗有两大特点：
一是，把人间的情与恨、爱恋与悲鸣写得如此畅快淋漓，如此真挚感人，把爱情悲剧写成了千古佳话。比如《长恨歌》《长相思》《寄湘灵》（湘灵，白居易的青梅竹马，一生爱恋而不得的邻家女）等等。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 《长相思》
泪眼凌寒冻不流，每经高处即回头。
遥知别后西楼上，应凭栏杆独自愁。
—— 《寄湘灵》
其二，在他后期的诗里，他不喜欢描写花，或者他宁愿咏草和其他事物。你看，他的“离离原上草”，不仅美妙无双，而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已经成为一种超越诗歌境界的人生哲理和精神。而他对花的描写，如“乱花渐欲迷人眼”（《钱塘湖春行》），又如《花非花》：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等等，对花都是很负面很淡然的描写，贬低之尽量避免之。在千古名篇《长恨歌》和《琵琶行》里就很少用“花”字（在《琵琶行》里仅用了一个花字“枫叶荻花”；《长恨歌》里仅用三个“花”字）。
为什么呢？我想，其中必有隐情和原因。果然如是！
白居易一生在爱情方面很不顺利，失恋与思念之苦长期纠结着他。他一直爱恋的邻家女，美丽的湘灵姑娘，由于母亲坚决反对，不能成为眷属。为此，他一直到37岁未娶，后来母亲以死相逼，他才与同僚之妹杨氏结婚。
湘灵是一位清纯的极品美女，可惜命苦，苦恋枉等了白居易一生！白公的诗证明其美若天仙与相思苦恋，他们彼此长期牵挂，从白居易19岁（湘灵小他4岁）到53岁，人生漫长的35年啊，都在牵肠挂肚中度过！
娉婷十五胜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莲。
何处闲教鹦鹉语，碧纱窗下绣床前。
—— 《邻女》
艳质无由见，寒衾不可亲。
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
—— 《冬至夜怀湘灵》
因为有如此痛苦坎坷的爱情经历，所以白居易以《长恨歌》为代表，咏情爱写离恨的诗句成了天下无双、百世经典！
（附带说一下，白居易蒙冤被贬江州途中，和杨夫人一起遇见了正在漂泊的湘灵父女，居易与湘灵抱头痛哭了一场，并写下：“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另一首《长相思》，是长恨歌里“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前身】的诗。这时居易已经44岁，湘灵也40岁了，但为白郎而未结婚。可以说白居易亲身经历的爱情悲剧，是《长恨歌》创作的灵感之源。直到白居易53岁时，外放官任满回洛京途中去看湘灵，看到变换的旧村邻而湘灵已不知去向的时候，这段长达35年的马拉松式恋爱悲剧才画上句号。有人存疑，为什么白居易那时候没有娶湘灵或收留她呢？白母已然仙逝，居易已有决定自己个人问题的权利了嘛？当时的具体原因，谁知道呢？也许是相聚恨太晚，时过境迁，感慨系之矣！相恋一生而最终不能在一起，是他们的宿命。可怜的湘灵！）
白居易后期的诗不爱写花，即便涉及花，往往用“乱花”“荻花”“花非花”等等，原因可能是白居易的母亲在一次赏花时不小心坠井而亡（也许是长期孤单孀居得了抑郁症吧）。白居易是大孝子，母亲即使干涉他的婚姻，妨碍他的个人幸福，他还是很孝顺。所以母亡后似乎对花有了心理障碍。尤其被贬之后，心情不畅，他开始“独善其身”，不能写花，却宁愿去拈花惹草，这是后话。但是那首古今咏草的最佳诗句，写出了草的不死灵魂和草的顽强精神。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 《赋得古原草送别》
（有说此诗是居易早年的成名作，那就更了不起，因为这就是天才制造！）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白居易诗意图）
其实，真正的隐情是：他针砭时政的言论以及讽喻诗，得罪了当时的权贵（掌实权的宦官集团），说他议论朝政是一种僭越行为；还说他母亲是看花时掉到井里淹死的，他写井和赏花的诗有伤孝道，这样的人不配做左赞善大夫陪太子读书，应逐出京城。于是他被贬为江州司马，从此消沉，寻欢作乐，酗酒狎妓，放荡不羁，“独善其身”。当时已名满天下的白居易虽然保住了自己的人身自由，却失去了对朝政和对花的“言论自由”！
政治上的挫折和被贬，人生理想抱负无法施展，会造成颓废和享乐腐化，特别是曾经失恋又失意的人，一旦有条件，容易沉湎酒色。所谓“穷则独善其身”，就是不问政治，舒舒服服过日子，优哉游哉餐秀色。后来白居易蓄妓，日夜歌舞管弦，缠绵于小蛮腰、樊素以及玲珑等年轻美妓的温柔之乡。往昔苦恋得报偿，挚爱纯情何足惜！哪还记得什么湘灵？令人感觉苦笑的羡慕与不屑！但是，白乐天却塞翁失马般为中华留下千古浪漫的绝唱！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白居易诗意图）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白居易诗意图）
白居易最有名的讽喻诗是《卖炭翁》和《秦中吟》十首。摘录一首以飨读者，《伤宅》：
谁家起甲第，朱门大道边？
丰屋中栉比，高墙外回环。
累累六七堂，栋宇相连延。
一堂费百万，郁郁起青烟。
洞房温且清，寒暑不能干。
高堂虚且迥，坐卧见南山。
绕廊紫藤架，夹砌红药栏。
攀枝摘樱桃，带花移牡丹。
主人此中坐，十载为大官。
厨有臭败肉，库有贯朽钱。
谁能将我语，问尔骨肉间：
岂无穷贱者，忍不救饥寒？
如何奉一身，直欲保千年？
不见马家宅，今作奉诚园。
（当时那些豪庭大宅，比今日一些别墅还要奢华吧？但奢华豪宅能保有百年千年吗？马家宅是不是主人因罪被没收，变成了“奉诚园”？那就是为富不仁之鉴！）
西湖怀旧，行文至此，无论如何我要和白居易一首，以表千年之后晚辈的敬意和缅怀之情。
千载风霜过，
原上草如何。
红日催野火，
皓月照沙漠。
荒城多漫灭，
古道少行踪。
生态不重视，
何处沐春风！
—— 《和白乐天赋得古原草送别》，
大毅2010年12月3日夜于乐山
绝色邻家女，
一生苦恋情。
长恨相思泪，
相逢又别离！
——《苦恋邻家女》
我还是对白居易当时未收留湘灵而感到遗憾和难以释怀！因为他们长期相思苦恋，岁月催人老，40岁的湘灵，已青春不再，必将渐渐憔悴老去，她再也等不起啊！怎么忍心丢下那个曾经魂牵梦绕、望眼欲穿的人？！真是：长恨有歌，“杯具”（悲剧）无语！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