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 萍
戏剧学博士,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教授。创作和翻译作品两百万字,曾获全国儿童文学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冰心儿童图书奖大奖、全国少儿图书二等奖、上海市幼儿文学一等奖等。曾为美国大型儿童电视节目《芝麻街》中国版编剧之一。出版小说《春天的浮雕》《米高的画书》《非常男生卜卜的开心辞典》《开心卜卜》(六卷本)等。
【颁奖辞】
能深入细致地关注孩子们的日常生活,抓取他们情感深处的喜怒哀乐,采用小读者喜闻乐见的写作手法,明快鲜活,幽默生动,富于特色,童趣很足,令人读后留下难忘的印象。并且由孩子们的生活情景看到了我们基础教育的一些问题,给人思考的引导和空间,让儿童文学与小学校园的教育有较密切的结合,使儿童文学有可能在社会上产生更广泛的影响。
1.童诗现场
不管你信不信,有这样一群母老虎 ,
在桂林西街上。
倒霉的我,
从一年级开始
就被迫天天和她们相遇交战。
虽然她们没有尖尖的牙齿和爪子
她们也没有很长的花斑毛,
咯咯咯的笑声,
也完全不像书里说的什么虎啸嘹亮。
可是她们是地地道道的母老虎哦,
我们班所有的男生可以作证,
一点儿不是我夸张。
不管你信不信,有这样一群母老虎,
在桂林西街上。
她们要是看见
你没有穿校服外套,
或者校服外套里面
忘记穿校服背心,
或者校服背心里面
忘记穿校服衬衣,
嘿,更别提让她们逮到你迟到1分钟,
妈呀,那你就等着吧——
只有那时,你才知道到底
什么叫居高临下、什么叫铁石心肠。
不管你信不信,有这样一群母老虎,
在桂林西街上。
她们是没有尾巴的母老虎,
也是老师的宝贝心肝。
她们用手电筒那样的眼睛盯牢你,
连远在美国的外公
都能听到她们的告状:
“你的英语书怎么忘记带了,
不能使用一点儿修正液,
绝对不能,没有一点儿商量!
还有,你昨天和前天的默写本子呢?”
她们挥舞着手臂大声嚷嚷。
不管你信不信,在桂林西街上,
有这样一群母老虎。
她们的脸拉得像黄瓜那样老长,
她们喷出的气没有讨厌的口水,
还有点儿豌豆香。
可是,她们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呢,
她们翻白眼的凶样,
简直把双眼皮都要撑破,
而好看的眉毛都变得像两把刀子一样。
没办法,所有男生都只好灰溜溜地
从球场回到教室,
垂头丧气地举白旗投降。
不管你信不信,有这样一群母老虎,
在桂林西街上。
唉,都怪我妈,
都 怪 她!
最最倒霉的事偏偏让我碰上:
我的属相居然是羊!
于是,倒霉的我一年级的全部生活,
无非就是一个故事——
“一只落到虎口的羊”
唉,想都想得出那些悲惨结果,
即使搏斗又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可怜的没人撑腰的羊羊羊!
2.沐阳讲述
一年级的时候,特别怕女生。
而且我真的也搞不懂她们的那些行为。
她们声音很尖,动不动就叫起来。
比如在放学路上,偶尔碰到很正常,可她们隔老远就会叫起来,挥手,飞吻,没完没了地表达她们的热情,好像她们彼此离开了整整九年没有见面,可是刚刚我还看见,她们在一起商量下星期去哪里吃油炸臭豆腐。
她们还喜欢哭。
有一回我在文具盒里写:“女生是坏蛋,全部都杀光。”也不知道为什么,被孙钟晨看见了,结果她哭了起来。她那么伤心,眼泪一滴一滴都掉在桌子上面,就好像已经被我砍了三刀一样。
她们好喜欢跟老师告状——
每次下课都能听见她们喊老师老师的声音,她们的橡皮掉在地上,要叫老师老师,好像谁谁把橡皮给推到悬崖下面了;
她们的本子上戳破了,要叫老师老师,是谁谁故意碰了她们的胳膊;
要是她们发现黑板没擦干净,那完了,她们会从左边到右边地点评,然后告诉老师黑板为什么没擦干净,是因为男生根本没把擦黑板当成任务,他们以为就是玩,他们还把黑板擦沾了水玩,开始是一个人玩,后来好几个男生都玩,他们玩来玩去,地上就都是水了,黑板也擦得像个花脸了,他们还打来打去,然后讲台上桌子上就都是水点点了……他们就赶快用抹布擦,可是他们哪里擦得干净哦,结果就到上课时间了……
一(4)班的人来告诉我说,他们班从大队长到中队长再到课代表,百分百都是女生,只有小队长剩下的一半能让男生当一当。
“反正,她们就是老师派出来专门管你们的呗。”高年级的男生这样对我们说。他们好像蛮幸灾乐祸的哦,好像他们没有被管过一样。
我们一(2)班果然两个大队长都是女的。中队长也基本不例外。只有个别男生出现在候选人中。而最后,我当上了小队长。
可是这算什么小队长哦,她们说:“你不是小队长吗,那你要听我们的才行。因为我们有大队长。”
到上体育课的时候,她们说:“李沐阳,你跟我们一组!”
我只好跟她们一组。
她们说:“李沐阳,快点儿,去捡球!”
我只好去捡球。
等下节课,她们说:“李沐阳,你给我们劈叉!”
我只好无可奈何地做劈叉。
班级里有段时间流行一种互相挠痒的游戏,结果好几个女生都来挠我,我开始不停地笑,因为太痒了呀,我最痒的地方都被她们挠了个遍,她们挠我的胳肢窝,我的手心,我的脖子,我的耳朵,我的腰旁边,渐渐地我不想笑了,我不想闹了,可是她们还是继续,我都有点想逃跑了,可是她们还是揪住我的帽子不放,我好不容易逃开了,她们还在后面追我,还一边喊:“李沐阳,你站住!”
我只好逃到男厕所里。
她们当然没法追进去,可是她们还隔着门口叫:“李沐阳,出来!”
我跑到最里面的那个小便池边躲着。开始的时候,走进来一个人,我就假装小便,可是我不能老是小便啊,我哪里有那么多小便!然后我就关上门,假装大便。厕所里到处都臭烘烘的,想到她们还在门外等着,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真恨死这些女生了!这些疯婆子,气死我了!
我最搞不懂的是,为什么女生她们那么霸道,却还要说什么“女士优先”?照我说,还要添上一句话:“女士优先,无法无天!”
哼,凭什么她们要优先?她们本来就优先,我们男生根本就没有站过第一排——上台演出的时候,我们都是站在旁边或者后排的,有一回演出的时候,张于信都快站在后台了,因为舞台站不下那么多人呗!
音乐老师说都是为了“整体美感”,她说男生乐感不好,手在空中乱比划。可是那只是唐诸葛的手在乱比划,我和顾荣光,还有张于信的手明明都是好好的,我们全都是按照音乐节奏动的。
语文课的时候,老师也表扬女生,说她们在齐读课文的时候,“非常清爽整齐,像一起合唱的小鸟”。女生真是更得意了,她们都不转过身来看看我们的反应,好像她们每个人都已经变成了鸟一样,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
3.妈妈手记
沐阳一年级的时候,有段时间对女生特别反感。他老回来跟我说他们班级里都是疯婆子。
她们烦死了,吵死了。而且在一年级暑假我带沐阳去海门参加小诗人笔会的时候,沐阳曾经咬牙切齿地、对他最喜爱的金波爷爷吐露心声:“我希望这个世界都没有女生才好!”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女生对他的刺激这么大。厕所事件是很后来,沐阳才告诉我的,可能对他来说,这也有个面子问题。但在厕所的刻骨铭心的记忆却留下来了,那种挫败那种无奈那种伤心,那么真挚和懵懂。
这真的很好玩。大人们听了沐阳的那么多苦恼,总是置之一笑,总是安慰地说,那是“她们喜欢和你在一起”,沐阳总是气愤万分地跳起来反对这个说法,他总是咬牙切齿地说:“你胡说,这是什么喜欢,比粪都不如!”对他来说,他永远也搞不懂、也想不出为什么女生会对他这样。
而从更大的范畴来看,小学乃至中学大学的阴盛阳衰的现象,也是几乎占据了社会的主流。那么,这个社会所具有的“野蛮女友”现象,到底是对传统观念的扬弃,还是教育的某种无奈呢?当男孩们的生存法则不再由从前的“皮大王”掌控,而作为家长,面对家有犬子,我们该如何做到教养中的收放自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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