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一位网友聊天,她说是唐山人。不由想起了母亲,想起30多年前的往事。
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全球震惊。我母亲是个医生,当年参加了这次救灾。后在育红院做过一段时间的院医。面对的是一群肉体受伤,心灵创伤的孤儿。大的十几岁,小的只有几个月。母亲那段时间忙得团团转,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几乎天天都在育红院……
闲来无事,我常常好奇地到育红院看看这些孤儿。给我的感觉,孩子大多非常凶,好斗,打群架。有一次刚走进育红院大门,看到一个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棒子,追打小一点的男孩。母亲拦不及,就抱住了被打的男孩,任由男孩的棒子打在瘦弱的背上,我气愤地上前抢棍子,被母亲喝住。男孩看到母亲呵斥我,慢慢放下了棍子,安静下来……所以我不喜欢他们。母亲时常还把孩子们带回家来,包饺子、烧肉给他们吃,有时帮忙一整天,最后我饭也吃不到。当时国家是供给制,买什么东西都要票。买来的食物给孤儿们吃了,我们和母亲就会很长时间没有油吃。母亲总是这样做,我心里很烦,看看母亲这样劳累想抱怨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一次到育红院去,母亲正在给个三岁几个月大的孩子胸部换药。孩子哭泣的声音一阵阵传到外间,最后好像没了气一样,当时我真有点害怕……回家的路,母亲告诉我,这个孤儿是被一根钢管从左胸穿过,她的心脏是生在右面的,老天保佑解放军救了她一命,她的父母无人幸免。之所以这些孩子会常常发脾气,好斗是因为他们都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可怕事件,没有父母的呵护,没有亲人的关怀,他们就会没有安全感……再说他们太小了,不知如何从这个可怕的经历中走出来,所以“破坏”就成为很多孩子宣泄情感的方式。所以只有爱他们,宽容他们,让他们慢慢地健康长大……我听了很震惊,虽然当时不太懂心理学,但我知道了他们的苦难,知道了母亲为什么会把“一定要关心和爱护他们”时常挂在嘴边。后来“姜妈妈”成为这些孩子对母亲的唯一称呼。母亲给予这些孩子深深的母爱,也打动了周围很多的朋友,人们会时不时带东西来看看这些孩子……
其实母亲不仅仅给这些孩子无私的母爱,许许多多生活在我们周围的人,大多都得到过母亲这样那样的帮助。
母亲会看许多疑难杂症,但头顶着资本家后代的帽子,在那个年代备受歧视。我们生活的部队大院是在市区的边上。走出大门,放眼望去都是农田。大院的周围多是贫困的工人、农民。刚开始住到大院时,人们不了解母亲,经常有人欺负她……但无论谁生病或家庭有困难,只要是母亲知道,都会帮忙。她出钱买药救治了大院内和周围很多贫困者的病痛。只要母亲下班,家里的门就关不上,三更半夜还有人来找。和母亲一起多年,习惯了她帮助别人的行为,所以家务大多是我做。只是对母亲帮助欺负她的人有点耿耿于怀。有个叫小苏生的男孩,他妈妈是搞政工的,平时对母亲横眉冷对。他是家里的独子,当时心脏病,看了许多大医院。一天晚上,母亲值班回来,苏生的妈一路跑一路叫母亲,说孩子不行了。母亲赶忙跑到他家一看,孩子得的是肾病综合征,腹水上到胸腔,医院误诊了。马上送苏生到医院对症救治,捡回了一条小生命。这样的事对母亲而言太多太多……母亲的大度和善良感动了许许多多人。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母亲的善举和主动出手相助,往往能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
最让人难忘的是:父亲转业,我们要离开生活了多年的小城邢台回苏州。整个车站,站满了前来送别母亲的人们。大家都流着泪,抓着父亲、母亲的手,抓着母亲的衣服,久久不放。看到母亲忍着泪和朋友们一一道别。我的泪也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火车停靠到站边,我先上了车,车窗里探出了很多的人头,车上的人议论纷纷:这是送谁啊?这么多人?该不是个大人物吧?听到这些,当时心底的震撼,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
母亲回到了苏州。还是原来的母亲,一个以自己的医术帮助他人为乐事的母亲……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感觉母亲的平凡和伟大。人生有多次离别然而等到长大,我才真正懂得,那个小车站上普通的人们给予母亲的送别,表达的是对一个平凡的生命最崇高的敬意。
母亲就是一座无形的丰碑,引领着我们不停地向前。父亲从小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戎马一生,对人真诚,心胸开阔,慈祥善良,文武双全,和母亲一样,都是我们可敬的人。所以我们姐弟才会知道如何爱我们的孩子,如何教育我们的孩子,如何帮助我们周围需要帮助的人。
现如今我们早已长大,驾着生活小舟,离开父亲母亲温暖的港湾,驶向了茫茫的人生大海。但我知道,无论驶出多么遥远,心都会回到父母这里,因为这里是我生命中最神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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