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是人类认知世界的重要范畴,在人类的认知世界中事物、事件、性状莫不含有“量”的特征。 “量”能贯穿起人类其他各种基本的认知范畴,比如空间、时间、动作、性状等。 李宇明(2000)将“量”范畴分为物量、空间量、时间量、动作量、级次量和语势六个次范畴。 但是这六个次范畴并不处于同一概念层面,或者说这六种“量”并不是并列关系,而是交叉关系。
首先,物量与空间量具有重合性,物量对应于语言中各种名词的量。 而绝大多数名词都代表客观世界的实体,在三维空间中延展,它们有的具有相对明确的边界,如“桌子、椅子”等,可以直接量化;有的虽然自身没有固定的边界,但可以用其他名词加以界化或量化,如“水”这种事物,虽然内部均质,本身没有固定的边界,不能直接量化,但可以借助其他事物如“杯子、瓶子”等,我们可以说“一杯水、一瓶水”。 上述两类事物对应于语言中的具体名词,语言中还有一类抽象名词虽然不具有维数,但是它们代表想象空间里一个个具有离散性的东西。 具体的事物是名词的典型成因,它们的数量语义特征可以投射到抽象名词类上(Langacker 1991:27,转引自石毓智2000:77)。
其次,动作量与时间量具有重合性,任何的动作或行为都是发生在一维时间里的,因此它们都必须占据一定的时间量。 而时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的存在只有通过动作或行为的变化才能感知到。
再次,物量、空间量、时间量、动作量都可以具有级次性,也就是说,级次量可以视为对前四种量的大小或维度的表述;而语势是直接体现言者主观性的部分,因而上述六种“量”并不是并列关系,而是交叉关系。
李善熙(2003)将“量”范畴分为空间量、时间量和性状量三个次范畴。 空间量的概念是最基本的,它主要跟事物有关,事物在空间中占据点、线、面、体,都有大小多少之别。 时间量和性状量都可以视为空间量的隐喻,其中,时间量主要跟动作有关,任何动作行为都必须占有一定的时间量,时间具有一维性,而动作在时间轴上占据的时间或出现的频率都可以用时间量来表示。 事物和动作都具有一定的性状,而性状本身也有“量”,性状量是三种量中概念化程度最高的。 相比较而言,李善熙(2003)的分类更加系统和简明。
“量”不仅是人类认知世界的重要方式,也是人类把握和表述世界的重要手段和方式,落实到具体语境中,即这些空间量、时间量和性状量都需要量度或量化。空间量、时间量和性状量分别对应于语言中的名词、动词和形容词,对这三种量的量化反映到语言中就是对名词、动词和形容词的量化。
绝大多数名词都代表客观世界中的实体,占据一定的空间,具有三维性质,拥有明确的边界,因此可以直接进行量度或量化,这类名词通常称为“可数名词”。 还有一类名词虽然自身没有固定的边界,但可以用其他名词加以界化或量化,比如“水”内部同质,本身没有边界,但可以用“碗”“杯”“瓶”等来界化,这类名词通常称为“不可数名词”。 还有一类抽象名词,如“知识”“力量”等虽然不具有维数,但是它们也代表想象空间里的一个具有离散性的东西(石毓智2000:77)。
动词的所指都具有一维时间的性质,不管动词所表示的动作有无明确的起讫点,都必须占据一定的时间量,因此动词典型的数量特征就是时间性。 动词的时间量可以分为动作的持续量和次数量。
语言中大部分的名词和动词都可以用数值来计量。 例如:
(1a)三名教授/四张桌子/两斤大米/一杯咖啡
(1b)看了三天/学了一个月/去过两次/打了一下
上述例(1)中,a组是对名词的计量,b组是对动词的计量。
在三类词中,形容词的量特征最难描写[2]。Rusieki(1985)认为,形容词有两个显著特征,一是它无法进行线性量度,二是其数量具有很大的主观性(转引自石毓智2000:78)。 “形容词的特点是没有明确的关节点,因此,形容词是个模糊集合,每个形容词都是一个模糊子集,通常无法用确定的度来表现一定的质,如‘美、丑、好、坏、轻巧、笨拙’等等。 在模糊的情形下,量的变化过程中两个在质上有区别的性质或状态之间都有一个各依其具体情况而大小不等的模糊带。 所以,形容词的量特别适宜于用非数值的方式来计量。”(张国宪1996)
虽然形容词所表达的性状没有维度,但它却有一个标准度和一系列围绕这个标准度的近似值,因此,最常见的形容词的计量方式是用各种程度词来表现这一系列围绕标准度的近似值之间的级差。 总之,不管是名词、动词的数值计量还是形容词的级差计量,语言中的副词具有对这些词进行量化/量度的功能。 语言中的范围副词、时间副词、程度副词等限制性副词甚至部分评注性副词都具有量化功能。例如[3]:
(2)全家都搞文艺工作。
(3)他至多不过四十岁。
(4)这里曾经闹过水灾。
(5)他工作积极,常常受到表扬。
(6)刮了一夜北风,天更冷了。
(7)这篇文章写得比较好。
(8)这个节目特别吸引观众。
(9)而现在看来,星子说得何其正确。(方方《桃花灿烂》)
上述例(2)、例(3)中的“共”“至多”是范围副词,分别对“全家”和“四十岁”进行统括或限定。 例(4)、例(5)中的“曾经”“常常”是时间副词,其中,“曾经”是时段副词,对“闹水灾”的持续时间进行量化;“常常”是频率副词,对“受表扬”的次数进行量化。 例(6)、例(7)中的“更”“比较”是程度副词,前者相对客观地体现了“冷”的高量级,后者则相对客观的体现了“接近”的中量级。 而例(8)、例(9)评注性副词“何其”则凸显了“正确”的高量级特征。
[1] 本章例句有的来自各类语料库,有的来自网络搜索引擎,这两种均在例句后注明出处;还有一种来自《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这种以附注形式统一注明;还有少数例句来自笔者自省。
[2] 这里也包括那些具有性状特征的心理动词。
[3] 例(1)-例(7)均转引自《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中的相应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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