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名叫大理的地方

童诗现场

哎呀！大理大理，

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道理好讲……

你懂的呀……就是平平常常，

能放肆地发发呆，美美地晒晒太阳。

哎呀！还不是从前的从前，

都有一个自以为是的古代皇上，

把那些他不喜欢的人和事情，

统统赶到一个这么远的地方——

比从前更老的从前，洱海旁，

有一座遥远而古老的苍山。

……

哎呀！这些被驱赶的人，

肯定一开始以泪洗面，

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的大倒霉蛋。

不过，我相信很快他们就

开始暗暗高兴，甚至有点得意扬扬——

哎呀！多么美的景色，

那些湖水在你的面前荡啊荡，

我担保你的眼睛不出几天，

自动就变得亮晶晶、水汪汪……

哎呀！多么好吃的烤乳扇，

空气里全是淡淡的鲜花饼香……

远远地，那些飞机正穿过云层，

就好像穿过一层层的棉花糖。

东一团，西一团，

看得我的脖子伸得老长老长。

哎呀！他们说下关的风，上关的花，

苍山的雪，还有洱海的月亮。

反正，我只知道在每天的清晨，

有公鸡的叫，热乎乎的米线酸辣汤。

至于中午嘛，那些海鸥在头顶叫着，

羽毛扑打着你的手心和肩膀……

哎呀！那一刻的心，

好比一匹大马疯跑在苍山下的牧场！

嗯，等到夜幕降临，湖水沉静，

那一颗一颗的星星迫不及待跳出来，

好像一些调皮孩子，眨着眼睛，

露出的小肚皮在闪闪发光……

沐阳讲述

关于雏鹰小队，我们现在又分出一个分支来，就是大理小小分队。

大理小小分队呢，是唯一在外地的雏鹰小小分队。

再小，说起来也是一个队，只不过这个队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我既是队长又是队员。看起来好像三头六臂，其实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好！为什么呢？这个嘛，说来话长。

我不是说了嘛，我们讨论了一个晚上，连雏鹰小队名字都讨论不出来，我们就只好睡觉了。等到了第二天，我们又在课间一直讨论一直讨论，可是我们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还是没有结果！然后我妈提议：“要不你们集体去吃必胜客吧，吃得高兴了，自然就会想起来了。”

一开始，我觉得我老妈真是英明；可是等必胜客吃完了，我就知道我妈真是老糊涂了！她怎么能提这个建议呢？我们每个人，到了快要走的最后五分钟才突然想起来，把今天聚餐的目的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最后，回到家里，才发现陈川把名字改为“鹰誓飞天小分队”，这是什么鬼？我在心里说，还不如叫“因式分解”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名字总归是定下来了。上帝保佑，我们每个人好像都因为起名字已经用尽全力了。所以，接下来的问卷……偷懒吧！据说宋小波、金力芒他们小学毕业的时候都搞过调查问卷，一个是关于树木砍伐的，一个是关于校园环境的，而且连后面的调查分析都有！那么，我们不是捞到救命稻草了吗？

我们一致同意再做一遍，就在这个调查问卷的基础上。

“我们可以把五年级改成六年级。”有人说。

“好极了！”大家立刻说。

“我们可以把校园改为社区。”又有人说。

“太棒了！”大家立刻又说。

我们半分钟都不到就已经决定下来，这一次简直是神速！而且很快微信上就传来问卷的题目——

砍伐树木的危害知多少

（本问卷题目无对错之分，请按实际情况答题）

1.请问您是否经常收看世界上有关砍伐树木的新闻？

A.很关心　　　　　B.比较关心

C.不太关心　　　　D.一点也不关心

2.您认为砍伐树木的危害是什么？（可多选）

A.水土流失　　　　B.全球变暖

C.沙尘暴肆虐　　　D.环境污染更严重

E.自然生态不平衡　F.土地沙漠化

3.请问您有什么好的措施阻止砍伐树木？（可多选）

A.封山育林　　　　B.植树造林

C.退耕还林　　　　D.其他

4.请问您认为大部分被砍的树木会被做怎样的处理？

A.拿来当建材　　　B.拿来做家具

C.用火烧毁　　　　D.A、B、C均是

5.请问您知道全球每年森林面积减少多少公顷吗？

A.500万　　　　　　B.800万

C.1000万　　　　　 D.1300万

6.您认为3月12日的植树节有必要吗？

A.有必要　　　　　B.没必要

7.请问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您会在植树节植树吗？

A.会　　　B.可能会　　　C.不会

请问您的年龄是：

A.18岁以下　　　B.18—25岁

C.26—35岁　　　D.36—50岁

E.50岁以上

下面紧接着就是调查问卷的分析——

问题一：通过我们的调查得知，老年人更关心砍伐树木的新闻，希望自己的生活环境更好，能好好地享受生活；而中年人由于工作繁忙，不太关心砍伐树木的新闻；年纪更轻的人，时间相对充裕，自然会有时间关心关于砍伐树木的新闻喽！

问题二：这道题证明了我们这个社会的知识分子还是很多的。大部分的被调查者懂得很多，一般人都全选所有的答案。

问题三：对于阻止砍伐树木的措施，各个年龄段都有自己不同的想法。但是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植树造林效果最好，其次是封山育林。认为退耕还林效果好的人极少，也许是认为不应该移除耕地。

问题四：对被砍伐的树木所做的处理是非常重要的。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被砍伐的树木会拿来当建材或做家具，认为会用火烧毁的人屈指可数，这说明现在人们对环境保护还是很有意识的。大家都不希望砍伐下来的树木被火烧毁，从而产生大量二氧化碳。

问题五：通过我们的分析，青少年和年轻人大都意识到了砍伐树木的惊人数量。但是，中青年人对此的意识并不强烈，只有少数中老年人意识强烈。

问题六：3月12日是一年一度的植树节，是中国人民保护环境、认识树木的重要节日，因此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个节日有必要存在。

问题七：延续前一个问题，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自己会去植树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只有少数人不会去植树。说明大家都希望中国的环境更加好，空气更加清新，天空更加蔚蓝！

事情往往这样，大家读到最后的分析，一致觉得形势好得不能再好。你想啊，就是说我们的项目还没开始就快要结束了，我们要做的就是修修改改，锦上添花。我们突然觉得起名字花的工夫、吃必胜客花的时间是多么值得啊，不然我们的灵感从哪里来？

“好吧，那我就去‘砍树’。五十份。”金力芒在微信上立刻说。

“八十份。”“西天吹牛”说。

“别去南站了，乱。就去徐家汇港汇那边。”Eric留言。

宋小波说：“OK（好的），明天九点半，在美罗城一楼必胜客门口集合。”

……

看着他们热烈得要死，我很羡慕。

因为我不能去。我为什么没法去呢？还不是我老妈，她居然是订了这天的飞机票去大理！

已经在去浦东机场的路上了，我耷拉个肩，不情愿地看着高速公路边的风景。微信在线播报着他们的行踪——

“我快到徐家汇地铁站了，几号口集合？”

“啊，才发现我方向坐反了，等我啊！”

“砍树小分队接头暗号是什么？我多带了俩哥儿们。”

“又不打架，带那么多干吗？好吧，就让他们去负责采访经过厕所的人。”

“多少问卷？不要在一个地方发，要分散。要不同的年龄、种族……”

“……”

“报告，没有发现其他肤色的人群，我这里是大黄蜂的节奏啊……”

“人呢，人呢？两秒钟就发完问卷的节奏。要不要采访周边的商家？”

“各位，别忘记给保洁人员拍照。”

“My god（天哪）！我拍到一个没腿的要饭的突然站了起来……我能问问他对砍树的看法吗？”

“哈哈，我觉得吧，你可以问他关于腿的不同看法！”

……

我一边看一边笑出声来，我好像已经能想象出他们结束后在美罗城大吃大喝的样子。

“唉唉……哼哼哼……”

不用说，这就是我参与其中能够发出的声音。

对了，忘记交代了，为了安慰我不能参加上海本部的活动，昨天小组紧急出台了一个补充决定——让我一个人在大理开辟第二战场，带上三十份问卷在大理随机采访。

他们说，异地调查，真正的“高大上”。

他们说，你想想这跟春晚的分会场差不多规格，够意思吧！

他们说，这可是我们小队的集体创意啊，别的队谁有这样的神来之笔！

他们说，搞不好李沐阳你就是我们组的秘密武器啊！

……

然后，大理小小分队，诞生了。

可是，可是我干吗要去分会场当神来之笔的秘密武器啊？

我看还是都怪我妈。

想想看，起初我其实是不想去大理的。我反对去大理！不是说好了要全家投票公决吗？为什么就定下去大理？

大理有迪士尼吗？

没有！

大理有恐龙园吗？

没有！没有！

大理有过山车、摩天轮、疯狂老鼠吗？

没有！没有！没有！

……

那有什么？为什么选择大理？请问萧教授。

“以后你自然知道了。”我老妈轻描淡写地说，“既来之，则安之。稀罕也好，狗屁也罢。打起精神，儿子，看，这儿多美！拿出问卷，行动呗！”

她站在“海天之恋”的门口对我说这样的话，手搭凉棚眯眼望着远处。

我恨恨地在她的胖胳膊上扭来扭去，却又情不自禁地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到处是棉花糖一样的云朵。

天空湛蓝。洱海就在离我们不到一米的地方。

天哪，它是多么清澈啊！我看得到下面的石头，而且还常常能看到那些长在水里的树，有时候连树根须须都能看清楚！它们在一天不同的时间里，颜色常常是不一样的啊，有时候绿，蓝绿，淡黄，暗黄，黄绿，黄蓝……深蓝，幽蓝。

这个鬼地方，的确让人没法生气。我不得不承认。

每天傍晚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总有一个声音传来：“沐阳，把随笔本拿出来，把今天的风景描写一下吧……”不用说，是我老妈，她自己都说自己是风景强迫症患者。

“噗……我不乐意！”我说。

“嗯……待定……同意……”我老爸这个人是很不可信的，关键时刻总是那个叛变的人。

“写好了，可以打一下游戏。”我老妈又若无其事地说。

“别来诱惑我！……打多长时间？”可是，为什么我总是不那么坚定，心里摇来摇去。

“比原来多五分钟。”我老爸赶快说，他永远是和稀泥的。

成交。成交。成交。

这里的阳光是金黄色的，好像巨人的油画棒一样，随便涂一下都是艳丽的面包色。不像上海，全是淡色的，像鸡蛋清。

这里的海，就叫洱海。其实它是内陆湖，并不是海，我猜是这里的人没有见过真正的海吧……

山是在远处的，那就是苍山。深色的，山上面有白色的点或者一片，它们说是下过的雪……雪上面就是天空，纯蓝的，和山好像头挨着头。

那些毛茸茸的云，看起来很调皮，也好好玩，软软的，就像要化到水里去一样。

“这样的美景，啧啧，好像随时都可能有仙女出来啊，大理大理……”我妈感叹说，她看起来是多么矛盾，一边啧啧拍个不停，一边却又叹息不止。

仙女没有出来，海鸥倒出来了。

老爸一听也一起叫起来，老妈也在叫。

反正，这种感觉太棒了！特别是那些海鸥根本不怕人，要是你拿着面包干，它甚至会停在你的头顶用嘴巴一点点啄。哎呀，我又兴奋又紧张，还有点害怕……你知道我害怕什么吗？我怕它们突然把屎拉到我的脖子里！哈哈！

当然，玩得最起劲的，还是我沿路骑车追赶那些人。我们三个人骑过了一片湿地，又骑过了一些白族人住的民居，那些巷子可是正宗的七弯八拐，考验车技啊！这个三人自行车的车座太高，不一会儿，就磨得我的屁股生疼。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还是兴致勃勃地拼命往前赶，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海鸥？错了！

因为我在追赶前面骑车的人！我为什么要追？因为我要采访他们啊——你忘记了吧，我是鹰誓飞天小分队大理小小分队的队长啊，我包里有三十份问卷哪！

他们被我追到的时候，有一个叔叔特别逗，他居然喘着气对我说：“俺从来不接受央视以外的采访……”

值得补充和可以肯定的是，关于那个调查问卷，我一天都没有松懈。从前台的姐姐、接我们的司机叔叔、打扫房间的阿姨、厨房里的大伯伯、路过酒店的人、在水边等海鸥拍照的人、在天台上晒太阳的人，到背背篓赶集的人，都被我扫荡过了……

然后，我还剩下两份问卷了。我还要问问谁呢？

老妈日记

今年决定到大理过年多半是为了沐阳，因为他的咳嗽持续了一个多月。期末考试的时候，沐阳发着高烧贴着冰宝贴去考数学，我嘴巴上戏称他是“世外高（烧）人”，真是心疼得很。天天的雾霾天气、沉重的学习负担让人倍感压力。我希望在寒假来临的时候，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安静地待一段时间，不是那种到此一游式的匆匆忙忙，而是享受一段真正的慢生活。

当然，这个决定也是为了我们自己一年到头的马不停蹄。一个家庭、一个人和一个孩子都是一样，如果忙得都来不及看清自己的脚步，来不及停下来打量和注视风景，怎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怎么清楚什么对自己是最重要的？

来大理这么多天，说不出的安宁。很久没有这样慢地走在路上，发呆，看景，放空地望远处的群山。夜里深邃的星空，那些星星特别亮、特别大，看久了就会有一种特别的亲切和恍然：好像是小时候的老朋友，很多年过去了，它还在那里，一直都在。

沐阳自然没有这样的记忆。他是大都市里长大的孩子，只对城市的一切感兴趣。起初，他并不乐意的，觉得这个假期的选择太土太沉闷。到后来，他在大理慢慢地适应和投入了，在这里松弛下来，慢悠悠地晒太阳、喂海鸥，为看到不同形状的云而开心兴奋。而清晨顺洱海骑行，水天一色的美景洗濯了他的肺功能，也让他的身体逐渐恢复和强大起来。我相信生活本身的简单纯朴，是多么天然地符合孩子的心性和成长节律。这一点让我们分外珍惜。

这种珍惜更深层的含义或许还在于，我们终将回到原有的生活轨道上去，作业繁重，晚睡早起。近些年，大家不断在讨论和批判“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可我们看到现实中所有的孩子，从来就没有停下过脚步，不仅没有停下而且更甚——“拼爹”、“拼妈”这样的词语，简直就是提前抢跑的形象符号。换句话说，孩子的跑道和孩子的方向基本都是由大人们安排好的——君不见因为择校之争，家长甚至要从孩子一岁开始就规划户口地段，而好学校周边的房价一再推高乃至成为天价……

在这样的大环境中，我们能丝毫不被裹挟，一直保持淡定吗？诚实地说，我不能完全做到。那么我能做到什么呢？或许在我的平安符里，我愿意沐阳做那个能跟上队伍的孩子，健康，诚实，保持自信和剩余的精力；能有时间思考和体验，在人生的长跑道上，相对保持健康的心态，平静而持续地跑。在路途上偶尔停下来发发呆或者小猫钓鱼，也属正常。不真正停下来，你怎么发现那些细枝末节的、被遮蔽的东西？但愿童年的相对完整，全心投入做一些和喜欢有关、和玩乐有关的事情，是可以不那么困难就能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