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科学

童诗现场

哦，这些书名，这些书名，

足够让一个真正的书迷，

在大白天里毛骨悚然，激动不已——

比如《肚子里的恶心事儿》，

比如《臭屁的大脑》《植物的咒语》，

比如《要命的数学》与《丑陋的虫子》，

还有《无情的海洋》以及《时间揭秘》，

比如《杀人风暴》，以及《显微镜下的怪物》，

加上著名的《发威的火山》，以及

看似恐怖、其实搞笑的《墓室里的秘密》……

毫无疑问，在我喜欢的书里，

绝对不会包括《厨房必读》《养生秘籍》，

这些老得好像有七十几岁的书；

也绝不包括什么教你赶快成为

穿着华丽，却眼神冷漠的型男淑女。

更重要的是，我虽然喜欢香草蛋糕，

可是我对它们的三十六种可能变换的

经典造型根本不感兴趣——

我只要好吃啊！好吃到口水滴滴答答！

最可笑的，要数那些人体的经络穴位书，

圈圈点点，神神道道，

就好像一个令人讨厌的老太婆的舌头，

在不停地祈求明天赶快下雨。

无论如何，我心里就一个想法——

我就想住在这里，

告诉你吧，从我出生到现在，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

能在福州路上的书城安营扎寨。

就像那只墙角的老蜘蛛，

一动不动，像一颗老图钉那么傻呆呆。

可等到晚上，没有人在的时候，

它就像一个国王一样气派，

坐着自己的丝线缆车上上下下，

只是偶尔，将毛茸茸的手臂

向所有鞠躬的人懒洋洋地抬一抬。

只要它愿意，随时可以在书上思考，甚至吃东西，

从不担心管理员来对它说：

“营业时间已到，欢迎您下次再来。”

沐阳讲述

这一天课间，我正在看我带去的《可怕的科学》丛书。这是一套我最爱的书，只看书名，我就爱死这套书了——还用说吗？“可怕”和“科学”都是我的最爱啊！

关于这套书，百度百科上是这样介绍的：“《丑陋的虫子》（介绍了臭名昭著的虫虫家族），《肚子里的恶心事儿》（消化系统里不为人知的秘密），《显微镜下的怪物》（介绍了微不足道的小生物），《动物惊奇》（探究动物的秘密），《植物的咒语》（探究植物的秘密），《触电惊魂》（告诉你与电有关的事情），《力的惊险故事》（解读力的奥秘），《声音的魔力》（揭开声音中的真相），《杀人疾病全记录》（揭开疾病的秘密），《神秘莫测的光》（揭示关于光的神秘现象），《能量怪物》（告诉你关于能量的事情），《化学也疯狂》（揭开化学中的秘密），《受苦受难的科学家》（鲜为人知的科学家故事），《改变世界的科学实验》（踏上艰难的科学之旅），《魔鬼头脑训练营》（令人惊奇的科学问题）……”

怎么样？够炫吧？够酷吧？这仅仅是一部分哟。

这套书是我老妈老爸送我的十岁生日礼物。下面这段话也是他们在我的十岁生日卡上写的——

最亲爱的沐阳：

只有最最可怕的科学才能配得上你这个最最可怕的科学狂人！

愿你喜欢这些最最美妙的可怕之书，享受最最快乐的可怕时光！

爸爸妈妈于2013.2.21

其实，在他们送我这套书以前，我已经看完其中的一部分了，尤其是我最感兴趣的数学部分，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这一天，我突然看到一句非常有趣的话：“假如你是一个二维的人，你身边有张纸，你是不可能看到这张纸的边缘的，因为你太薄了！……这是因为，纸是三维的……如果你生活在一维的世界里，那么你只是一个点，你能看见什么呢？”这真是个吸引我的问题！我知道他们说的二维的人，其实就是每次我在纸上乱画的那些人——在x轴和y轴上用点和线连接起来的扁平人！那种扁平的由点线组成的人，哈哈，简直傻透了——打个比方吧，如果你想要把他们关起来，只需要画个方框框，他们就立刻傻眼了，因为靠他们的二维思维，他们永远都走不出去的！

对了，还有人说蚂蚁就是二维思维，它们没有高度感。如果你从一只蚂蚁的上面拿掉它的同伴，它会认为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个的确很好玩，我做过实验的，我专门拿掉上面的蚂蚁，其他小蚂蚁都无动于衷，只是前前后后忙碌。可是这又怎么证明它们没有高度感呢？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还是有疑问的，那就是我们又不是蚂蚁，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蚂蚁它们到底在想什么呢？

还有人说：“没有翅膀的蚂蚁是二维空间生物，因为它们无法感受高度，而有翅膀的蚂蚁能感受高度，所以是三维空间生物。假设两种蚂蚁智力水平相同，如果除去有翅膀蚂蚁的翅膀，那么它会不会退化成二维空间生物呢？如果假设成立，那么也许空间意识形态并非受智力影响，而是受外在条件的影响，而那个外在条件就是像翅膀一样的东西，比如说时光机器……”

我忘记了说这些话的人是谁，反正是我无意间在网上看到的。网上高手如云。

可惜我不能在学校上网，不然我可以在网上请教他们……此刻，我就在学校，正对这些问题想入非非。前面的孙一凡转过身来对我说：“喂喂，我们玩个游戏吧！参加的人越多越好，而且你肯定觉得很好玩。”

我说：“什么好玩？等会儿，等会儿……”

因为我又想，要是那些被框框框住的二维的人，突然想逃跑了，那他们怎么才能逃出来呢？就他们的思维而言，他们是无法摆脱现状的，就是说如果他们真打算一起逃出来，他们里面必须要诞生一个有三维空间理解力的英雄——他一定是个另类。他出现了，然后经过什么事情大家认可了他，然后他们开始密谋逃跑的事情，慢慢地有了方向。他最喜欢对身边的二维人说：“喂喂，兄弟们，我们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世界很大，我们要去看看……冲啊……”

想到这里，我露出了微笑，我觉得我老妈肯定对我现在的想法感兴趣，因为我简直想出了一部长篇小说……

孙一凡见我没有回答，就一直说：“李沐阳，你笑什么？你听见了吗？很好玩的，参加游戏的人必须回答，不许不选择，一定要回答。我们从第一排开始玩，前面的人转过头来，问：‘如果现在，天上掉下来一坨屎，你会怎么样？你有四个选择：A.轻轻摸一下；B.立刻打110报警；C.默默地走开；D.大吃一惊。’”

我含含糊糊地说：“什么选哪个？”

其实，我是没心思回答。要知道我对这个游戏一点儿都不陌生——这可以说是我们前几个学期特别喜欢玩的游戏！

不过，那都是三年级上学期的事情了，这个游戏现在看来简直幼稚得一塌糊涂！可是为什么今天大家又开始玩了呢？我的脑子才不要浪费在这些上面，我要集中在想二维空间起义的故事上……可是，等等，我突然想到，咦，这种事情要是……要是发生在……和我们无关的……比如那个四维空间，那，嘿嘿，是不是比原来要好玩很多倍？

因为像我们这样三维空间的人，是无法想象四维空间的样子的——想想看，想想看，如果加上一个时间维度，然后，所有四维空间的人就把我们这些三维空间的人看得透透的！甚至像书里说的那样，就好比“几百万个四维人在盯着你看！他们甚至能看见你的内脏，你所有的东西”！

我的妈呀！这，这，我突然灵光一闪——那要是四维空间的某个坏小子突然故意捣乱呢？比如——“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坨屎，你会怎么样？A.轻轻摸一下；B.立刻打110报警；C.默默地走开；D.大吃一惊……”

哇，来自四维空间的一坨屎！

哈哈哈！

我立刻就接着想，这可真是一件超级搞笑和有趣的事情。如果有这样的假设，那么——这四维空间的屎疙瘩——它，它到底怎么进行时间转换呢？进入三维空间前，它的屎模样到底是什么样的？它的速度呢？距离我们多少光年？而一旦进入我们的空间呢？三维空间的人对于这“天外来物”将会如何应对呢？想到这里，我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不过，我们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的诡异。他们很快就那些弱智的问题互相问来问去了，同学们看起来很喜欢，又恶心又顽皮。有几个人还特别在吃饭之前问——结果我旁边的邓米拉把饭都发下来了，她前面一排的人才故意转过来说：“嘿，天上掉下来一坨……”

后面的人立刻发出“嘘”的声音。

可是游戏规定，如果第一排的人坚持说三遍，就意味着游戏必须进行——结果，可恶的第一排的同学真的故意说了三遍！然后，其他人全都盯着第二排的邓米拉，她这时候涨红了脸。

正在这个关键时刻，“熊疯子”进来了！

“熊疯子”显然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因为他大声说：“从现在起，我看，谁要是再说天上掉下来什么——我就立刻、马上、一秒钟内请他站在太阳下等着！直到那个东西降临！”

我们都不吭声了。有的人偷偷捂住嘴巴笑，有的人憋着。

现在，全班只有吃饭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只听砰的一声，有人撞在门上进来了。原来是吴肖篮！

吴肖篮刚刚去下面食堂拿餐后水果了，他冲大家摆了摆手里的篮子，今天是橘子！吴肖篮今天是第一次做值日生，他特别开心、卖力，发到最后一个同学的时候，轮到他的好朋友洪宇王了，于是他兴奋地即兴发挥，大声地兴高采烈地说：“洪宇王，如果，现在天上掉下来一坨屎，你选择什么？……”

全班“啊”了一声，大家都哄笑起来。

“熊疯子”铁青了脸，看着笑嘻嘻的吴肖篮。

不用说，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立刻、马上、一秒钟内”站到教室外面的太阳底下去了。

说实话，这对他并不坏。这是春天的太阳，暖洋洋的！

等“熊疯子”一出去，我们全都隔着玻璃对他做鬼脸。特别是洪宇王，起劲地说：“现在我们大家一起来说说吴肖篮的‘罪行’，好不好？”

“吴肖篮，谁让你脚崴了还跑进八秒三？”

“吴肖篮，谁让你不上学还得第三名？”

“吴肖篮，谁让你跟老师告状说我们在斗笔？”

“吴肖篮，谁让你玩橡皮陀螺那么厉害？”

……

起初，吴肖篮和我们对骂——当然是用那种我们都懂的暗号手势，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又吐舌头拍着屁股转圈。我们大家哈哈大笑，教室里的人全都挤到窗口往外看。

“熊疯子”再次降临。

全班同学再次在三秒钟内鸦雀无声。

跟进来的还有慌慌张张的吴肖篮，他跑进门来，哭丧着脸，抓起一包餐巾纸，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嘿嘿嘿嘿，他去了哪里，你们猜得出吗？

A.操场跑步；

B.去了校长办公室；

C.走廊罚站；

D.学校医务室。

想知道答案吗？

答案就是——D！

因为，我的妈呀，他真的等来了一坨屎——天知道那是不是一只路过的麻雀干的，他慌慌张张地去卫生老师那里检查，因为这段时间闹禽流感呗！

我只能说，这个世界上，恐怕真的有那个什么四维空间！

老妈日记

沐阳今天一整天都在看《肚子里的恶心事儿》。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一边喝酸奶一边对我诡异地微笑，并且说他知道了内痔和外痔的区别，问我想不想听他讲一讲。我当然不想听，这是吃饭时间啊！

不过我暂时没有回复他，盛汤的时候动作缓慢，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因为我知道，我一旦皱眉表示厌恶，他立刻会恶趣味得逞，兴致勃勃地随时开讲。他说不定会“人来疯”似的细细描绘，把整个晚餐变成描述肛门、肠子、痔疮、微生物之类的讲坛。

所以，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地慢慢吃饭喝汤，偶尔望着面前慢慢长大，却还时不时恶作剧的小孩脸，心里想：我可不想上你的当！

我觉得这些小伙伴常常都是恶作剧的热衷者，而大人常常觉得它们听起来特别无聊。当他们看到大人这样的反应时，会显得更加起劲，尤其是对那些大人们觉得恶心的事情。

我不知道别的妈妈会不会有这样的经历，就是有时候孩子特别想在饭桌上讲述恶心的事情，什么屁啊尿啊屎啊之类的。我常常会觉得很没面子。

特别是有一次，我们参加集体外出活动，在一群老师和作家中间，饭桌上只有沐阳在大讲特讲屁啊尿啊，一些小小孩被他带动起来，怪叫怪笑，整个饭局乱七八糟，显得特别没教养。我当时觉得真是太丢人了！可是你越是尴尬和窘迫，他却偏偏不闭嘴，而是更加得意扬扬。我当时真觉得好狼狈，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当然，现在在外面沐阳开始要面子了，绝不会干这样的事情，可是在家里呢，偶尔还会像今天这样来一两句，无非是想试探大人的反应，考验家长的耐心。以往这个时候，最好是不动声色地微笑着岔开话题，说我们一起听一下你下载的英文歌曲，等等。不过，今天我想换个方式。

等沐阳说话刚好有个空当，我立刻说：“沐阳，《可怕的科学》是一套多么好的书。我已经在不同场合大力推荐过。我是真心觉得好啊！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老外能有这样举重若轻的创意和叙述？因为他们就是深谙你们小孩的心理，甚至是恶趣味。”

说到这里，我看他“嘿嘿”地坏笑了两声，却没有继续刚才的关于痔疮的演讲。然后，我接着说：“我常常想，我们的科普和漫画是不是少了些真正的孩子的视角和人文情怀？而同时我们的人文学者的科学素养又少得可怜！就比如我自己，简直是科学盲，我为什么不能去研究屎疙瘩和写写屎疙瘩呢？我可以开创真正的屎疙瘩文学，比如屎疙瘩童话，比如屎疙瘩诗歌，内外屎疙瘩混合散文讲座……”

他开始呵呵地傻笑，在一边吃一边听我讲，我继续：“我看到你一遍一遍地看，狂热地、不由分说地和身边的小伙伴分享，我真的被深深感动了。沐阳，开始有品位了……”

听到最后一句，他愣了一下，然后从牙缝里吱了一声，咕哝着：“我才不稀罕什么狗屁品位呢！……”

他不合时宜的演讲也就就此打住了，他开始匆忙地扒起饭来。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学校里的本子被没收了，因为今天错题多。所以我的判断是对的，这是孩子们需要关怀和互动了。需要你用眼睛看着他，并且要很温和，绝对不能暴怒，更不能上纲上线。

我已经试过无数次了，无论如何，你倾听他，拥抱这个满嘴脏话的小孩，他就会自动闭嘴。当然，他会挣扎一会儿，那么，你就以游戏的心态选择一个吧——所有小孩子的游戏都是游戏啊，当你让自己也成为孩子的时候，就没你想的那么恶心啦。呵呵，真的呢。你试着接纳这个恶作剧的“屎疙瘩”，接受它的“无公害状态”，然后，放轻松，一切都没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