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诗现场
春天说来就来了,
透明的脚指头手指头踩在冰上,
小河忍不住最先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阳光照耀的秋千下,涟漪荡漾——
她们挠啊踢啊,要多痒痒就有多痒痒!
乌云说来就来,
那些雨滴可都是跳远跳高的功夫女王,
她们跳啊跳啊,要多疯狂就有多疯狂!
……
这些话,毛笋矮人起初是不相信的,
整个冬天,他们舒服地躺在土做的床上。
别以为他们就闭着眼睛想想心事,
他们的耳朵可是一直在站岗!
他们用心倾听着地面上的动静,
想着去年和小蚂蚁、小红枣玩的捉迷藏。
他们假装互相埋怨:“哎哟,春天吵死了!”
心里却暗暗期盼,连脚指头也攒着力量!
嘘,春天来的时候别出声,
快点快点,手脚并用来山上!
让我们躲猫猫吧,让我们躲猫猫——
玩了一遍又一遍,玩了一遍又一遍,
玩了一遍又一遍……
我们都烦了,毛笋矮人们却兴趣盎然!
他们矮矮的,胖胖的,
结结实实地一蹲就是半晌。
他们用毛乎乎的毛,用呆头呆脑的呆,
提醒我们——来啊,都来找我们玩!
哎哟,他们以为只要外面有几层毛,
就能伪装成穿着蓑衣的黄鼠狼?
他们以为用土遮住自己的脚,
就能成为让人惊奇的
一枚刚刚挖出来的恐龙蛋化石?
还有,那些更笨一点的毛笋矮人,
找来找去,找不到可以躲起来的地方,
就只好牢牢靠在岩石边上,
假装打着瞌睡,假装呼噜震天响!
沐阳讲述
清明节前的两个星期,我们就在晚餐的时候商量,到底去哪里玩。没想到我们大家的意见很不统一,而且,理由也各不相同。
比如我老妈,她一直都喜欢水,这次也不例外,就想去大海边。她说海边多好,去那儿看日出,踏浪,吃海鲜,在沙滩上赤足写字,呼吸美好新鲜的空气……结果我爸就接着说,什么啊,海边那空气就是咸鱼的味道,山里的空气才叫新鲜,那里看日出才叫壮观,站得高看得远,才有云海!我老爸还说,他就想到山里去,因为想去山间徒步和攀岩很久了……
“去山里有什么好?清明节我们去海边,还可以放有趣的荷花灯。”
“海边有什么好?我们去山里啊,清明的时候,可以放更有趣的孔明灯。”
他们两个一开始就互不相让。然后我老爸又说,山里有庙,那里的庙很有名,住在那里,晨钟暮鼓,世外桃源。可是我老妈却说,你又不要吃斋念佛,我们要住也是住那种海边的青年旅馆,推开窗去,能看到大海,而且能看到天南地北背包族的生活,就是要让李沐阳去感受这种热火朝天……
他们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就说:“喂,那个李沐阳呢?他怎么不说?让李沐阳说,让李沐阳说。”结果还没等我开口说话,他们又说,李沐阳李沐阳,要不我们先定方向怎么样?……”
老妈首先就提议:“我觉得休假往南边好,南方的海边,春天的花市,想想都浪漫得要命。”
可是老爸马上说:“浪漫总要建立在人文情怀上吧,去北方不错啊,而且北方的那些建筑比较古典,李沐阳对传统文化怎么能不熟悉、不了解呢?我们的休假过的是传统节日啊……”
出个门,可真是难!我夹在中间,一会儿赞成这个,一会儿否定那个,到最后老妈很不满意地说:“喂喂,李沐阳,你怎么就是棵墙头草呢!”
好吧,既然这样,老规矩——投票决定。哼哼,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墙头草有多么重要的决定性一票啦!
投票的那天我们还是在饭桌上见,像平时一样吃到一半,我老爸来主持投票仪式。用什么投呢?那天我们刚好吃糖醋带鱼,好吧,一致同意以鱼骨头为票,每个人有两票的权利——
海南三亚:两根鱼骨头。
陕西终南山:一根鱼骨头。
浙江衢州:三根鱼骨头。
鼓掌鼓掌——衢州的方案没有争议地定下来了。
那是后来居上的提议。你看,有时候就是这样,最好的提议不在于先后,往往是一语中的。为此,我得意了好长时间,后来讲给班里的小伙伴听,他们都激动起来,说:“哎哟,你们是用鱼骨头投票啊,好吧,下回我们家用泡椒凤爪吧。”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无心说到的凤爪马上成了众矢之的——因为禽流感来了。
离清明节就只有两天了,我老妈每天不停地看我的嗓子,举着手电筒晃来晃去,进门出门都要严格洗手两遍,用淡盐水漱口,好像我的喉咙里有个定时炸弹。学校里也开始进出都量体温,报纸杂志上连篇累牍地刊登有关禽流感的报道,老妈每天都严密关注——
上海市
患者李某,男,87岁,2013年2月19日发病,3月4日经积极抢救无效死亡。
患者吴某,男,27岁,2013年2月27日发病,3月10日经积极抢救无效死亡。
患者储某,男,48岁,江苏如皋人,从事鸡鸭运输工作。他2013年3月28日出现咳嗽、咳痰现象。4月1日开始发热,遂前往私人诊所就诊。4月3日凌晨,因病情加重,前往同济医院急诊就诊,并于4月3日清晨,抢救无效死亡。
患者於某,女,52岁,上海人,退休。患者于2013年3月27日出现低热现象,3月29日前往长宁区中心医院急诊就诊。因病情加重,4月1日前往华山医院就诊。4月2日再次到华山医院就诊,收治入急诊抢救室,4月3日经抢救无效死亡。
浙江省
患者洪某,男,38岁,杭州建德人,厨师,在江苏太仓工作。于2013年3月7日左右发病,3月18日回到建德某医院住院。3月20日转往萧山某医院治疗,3月24日病情加重,于3月27日上午经抢救无效死亡。
患者杨某,男,67岁,杭州市人,退休在家。于3月25日因咳嗽、发热等症状入住杭州市某医院。4月2日转至浙大医学院某附属医院抢救。
患者张某,男,64岁,湖州市吴兴区人,农民。该患者于2013年3月29日发病,31日到湖州市某医院就诊并住院。4月3日22时,浙江省疾控中心报告患者标本的检测结果为H7N9禽流感病毒核酸阳性。4月4日晚上,经抢救无效死亡。
……
这些案例惊心动魄,让老妈忧心忡忡,就连老爸也受到影响,他居然吞吞吐吐地对我说:“我看这个这个,我们的鱼骨头假期,是不是,最好还是待在家里?”
我一听就生气地大叫起来:“为什么你们说话不算数?定好的事情!我只知道我的喉咙好得很,现在吃下一百个辣椒都没问题!什么禽流感,我又不去养鸡场,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现在是非常时期啊,宝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你看上次你去那边就得了手足口病……”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可那是小时候……现在我很健康!你们答应过我的,我们还民主地用鱼骨头投过票的……”
我妈说:“这不是和你在商量吗?沐阳……你怎么就不能考虑一下?”
“我不用考虑,我已经考虑好了!你们不去就是出尔反尔,就是不考虑我的感受,当时要投票的是你们自己,凭什么你们说变就变?你们是故意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居然没忍住眼泪。可是我一边哭一边为这个行为后悔死了。所有的男生都不可以泪腺发达,为什么我的泪腺就这么发达?还不是怪我妈!都是她把我的泪腺生得太大!大也就大了呗,还要拼命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刺激我……
老妈沉默了一下。然后用手电筒又照了照我的喉咙,到另外一间房间和老爸嘀咕了一阵,然后老爸终于要去买票了!
可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已经晚了,上海到衢州的动车票早早就卖完了!网上显示的是“无”!
“无”是什么?是什么?
我又哭起来:“都是你们拖时间,拖时间!现在好,没票!你们开心了吧?你们就没打算带我出去!你们说话不算数!”
我妈皱着眉头:“想办法啊,唉,就知道哭,你这个样子怎么出得了门!天塌地陷了不成?交通这么发达,多的是车,这叫什么事儿啊!”
没同情心的老妈!她的口头禅总是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凭什么啊?我就要轻弹轻弹,我还要重弹重弹,怎么啦?我就要有泪!……老妈,你不是最欣赏刘德华吗,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偶像吗?连他都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不是罪!
……
终于,老爸买到了普通火车的车票。他们说要坐五个多小时才到呢,本来动车只要三个多小时——只有我破涕为笑,心里想,哎呀,真没想到因祸得福!因为我本来就希望旅途更长一点啊!
我妈说:“看看,悲观主义者,眼泪白流了吧?以后长个记性,男儿有泪不轻弹,懂吗?”
我吐了一下舌头,才用鬼脸回答说:“噢!”
我喜欢坐慢车!大家都可以在车厢里走来走去不说,还可以在卧铺爬上爬下。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睡在卧铺最高一层吗——要是万一有个人的脚很臭,又恰好住在我的上铺,他还恰好爱坐在床上,还恰好喜欢让两只脚吊在半空晃来晃去,那还不把我给熏死!
在火车上,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吃好多东西。有一回,我们坐火车回西安,我吃了好多东西,瓜子、花生、牛皮糖、泡椒凤爪、杏仁、葡萄干、胡柚、糯米皮、黑胡椒牛肉面、火腿肠、面包干、话梅、芒果、巧克力蛋卷、炸鹌鹑、臭豆腐干、鱿鱼丝卷、跳跳糖,还有好多猪肉球……我可以尽情地吃东西,甚至包括平时不让吃的、辣得出眼泪和鼻涕的香辣牛肉方便面!
而且你知道吗?我发现,在火车上的老妈也变得比在家时温柔多了,即使我偷吃辣椒和油炸鸡翅,她也只是用眼神暗示我不应该。哎呀,女人们都这样的,在外面她是绝不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坏脾气女人的!
要真正算起来,其实我五年前就去过衢州,五姨妈带我去了乡下。我那个时候还是读幼儿园中班的小毛头,第一次看见在溪水里洗澡的牛,激动得连运动鞋都没脱,就直接蹦到了牛的旁边。
除此之外,那一次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全身擦了防蚊水,可身上还是一共被咬了33.5个蚊子包——0.5个的那个是一个小小包,就在我的鼻子尖上。我妈还对我说,看看,要不是我坚持擦防蚊水,你现在恐怕就有335个包了!哎呀,看看吧,女人天生就是喜欢夸张!
……
你想不想知道这次我去衢州那边主要玩什么?前天,五姨妈在电话里兴高采烈地跟我说:“小格子,这次我们去挖毛笋,好不好?”
我从来没有见过毛笋,更没见过地里正在长的毛笋。
我还以为是用手挖呢,结果五姨妈说,用手不行的,指甲会好疼,得用锄头啊,宝贝。
到时候,我也可以有一把小锄头吗?
“当然啦,你想要两把也行啊!”五姨妈痛快地说。她呵呵地笑,她的笑颤抖着,好像整个喉咙里都塞满了快乐。
去衢州除了毛笋,我更想见的是小红枣。她是五姨妈的女儿。她的名字叫汪芦川,可是我从来不叫她汪芦川,我一直都叫她小红枣、小红枣!就好比虽然我的名字叫李沐阳,可是小红枣从不叫我李沐阳,她一直都叫我小格子、小格子!她的声音叫起来尖尖的细细的,还有点拐弯和发颤。有的女生一激动就是这样的,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似的。
小红枣有个哥哥叫小蚂蚁,上回我们在一起玩过。他有一把竹子枪。小红枣还有一个妹妹叫小毛豆,她的脸胖鼓鼓的,很可爱,我最喜欢叫她“香干炒毛豆”。她也不生气,还抱住我的肩膀摇啊摇,还跟在我屁股后面不停叫“哥哥哥哥”,我觉得她会有这些疯狂的行为,完完全全是因为我的魅力吸引了她!
觉得自己很有魅力的人还大有人在呢!那就是小表弟任任。他的脸红扑扑的,嘴巴总是说个不停,他照相的时候喜欢摆pose(姿势),并且根据五年半的人生经验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他还想今后找三个老婆呢,他对我们说,一个做饭,一个洗衣服,还有一个扫地,然后他和妈妈就在旁边休息和做游戏!嘿嘿,真够幼稚的!按照我老爸的说法,嘿嘿,老婆哪那么容易搞定啊!哼哼,五岁孩子眼中的海市蜃楼吧!
……
现在,我终于知道毛笋是什么了——你知道吗,就是还没来得及长大的毛头竹子。只有一点点尖尖露在上面的那种毛笋,是最好吃的,很嫩的,脆脆的,甜甜的。
不过挖毛笋可并不容易。山坡是斜的,你要让自己站好。而且那个锄头柄吧,你不能握太上面,使不上劲;也不能握太下面,你要像快趴到地上一样。而且你要是用力大,就会砸到脚;你要是用力小呢,土都纹丝不动,懒得听你的话。
五姨妈说,那些毛笋在地底下一直长一直长,它们就像听话的矮人那样,等待你的锄头的召唤——唉,她们这些写儿童文学的又来了,生活不是童话好不好?这不,只一小会儿我就快累死了。那个五姨妈的弟弟就来帮我了。他的力气真大,才两下,就挖出来了一根好大的毛笋。
这根毛笋胖胖的,有褐色和淡黄色的毛茸茸的皮,根是奶白色的,远远地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没有脖子的胖矮人!哎呀,我抢过来就脱口叫它“毛笋老弟”!大家立刻过来看稀奇,轮流掂分量,好重啊!还要抱着照相。毛笋老弟在照片上正面是圆圆胖胖的,像个装模作样的小和尚;而从侧面看呢,那些毛茸茸的须覆盖着,又特别像一只很可爱的、刚刚下了蛋的老母鸡!
晚上,外公从美国打电话来,第一句话就对妈妈大声嚷嚷说:“哎呀,你们现在到底在哪里?搞什么名堂啊,干吗让沐阳抱个母鸡照相?不知道国内暴发禽流感啊!”
哈哈哈……老妈,快回答你的老爸吧!
老妈日记
春天里总要带儿子去走走的。那么,为什么我看重这个春天里的“走走”?这件事在我的亲子日历上是重要的、必需的和雷打不动的,为什么?
我自己想想,最重要的原因恐怕是,我把它当成一种生活的调剂,我看重其中的环境变化以及语言和思想的放空与清洗。
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我们也需要一点不一样的形式和内容。旅途恰恰是能满足这种变化感与新鲜感的,而清洗是指我们的身心需要定期的自然界的洗濯。
从这个角度说,休假旅游不仅仅是一个家庭的旅行计划,也是春天赐予我们的天然情感黏合剂:清新的绿色打底,移动的站台为标志,温暖的阳光或者突如其来的雨为素材。在大自然中,我们会关注植物、土壤和头上的天空,心就从狭隘里释放出来了。那些狭隘,是不够宽阔的现实带来的。各种压力、疲惫不堪和总是存在的不尽如人意,那些远离自然的城市里的欲望沟壑,仿佛是那些高楼大厦在心里面划开的口子,我们需要暂时远离和回避。
有时候我会想,祖先建立的家庭或者家族关系,是在一种和大自然的相遇中获得的,那么,我们是否需要通过返回自然来重新获得这样的体验?
在大自然里,一切烦恼都是微不足道的。当万物复苏、阳光灿烂时,到大自然的山水里去走走停停,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是一件多么重要和幸福的事情!
在短短的三天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儿子在床边发呆,无限惆怅地只说了几个字:“就要回去了。”他的小肩膀耷拉着,好像已经被即将到来的无形现实压住,无奈和黯然起来。
我想到他前两天一口气登上山顶雄赳赳的样子,想到他满脸汗津津地挖毛笋却怎么也用不对力气的样子。我还想到他在饭桌上一定要和大人们分开坐——他的理由是多么直接简单啊:“我不要和你们坐在一起,坐在一起多乏味啊!不就等于说在家里吃饭的样子吗?”
在外面,就应该和家里有所不同。我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今后我们的休假旅途中需要注意的一个细节,这适度的纵容给孩子提供的是一种变化的生活意趣,是被鼓励的休闲和松弛——“外面”,对孩子来说,这是个多么不同的名词,这是他们此刻的春光,也是他们终有一天要去的远方。
无论如何,当妈的都会用贴心的方式说一声:“亲爱的,一路平安,旅途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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