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又一场比赛
郭芳芳成了英雄，八名同学被老师表扬了，连王娟娟也被老师称赞了一番。潘小元能服气吗？
潘小元是能跳的，而且比班上四名男选手跳得好，说不定还比郭芳芳跳得好。只要他上去跳，班级一准能获第一名，那时，他也是班里的英雄了。谁不想成为英雄呢？
一次到手的当英雄的机会，一下子就飞了。潘小元后悔得只想把自己的鼻子揪下来。早知道这样，当初陆老师问他会不会跳时，他就该说自己会跳。
潘小元的后悔只是一小会儿。因为差不多在他后悔的同时，他恨上了他的同学，恨他们没有请他跳，没有央求他跳，恨他们没有向陆老师多说几遍。这种“恨”多没有道理呀，连潘小元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应该了。不应该，他也要恨。
潘小元还特别恨郭芳芳，恨得牙都有一点点疼了。郭芳芳一向是那么怕他，如今竟一眨眼工夫成了跳绳英雄，而他潘小元连被表扬一下都没有，想想真是太不像话了。
潘小元再看郭芳芳时，眼睛斜着，嘴向两边撇着，连鼻子都有些歪了。
“有什么了不起！”潘小元拿腔拿调地说，“不过是一张奖状！”
不用郭芳芳开口，别人替她开口说话了：“你有本事也去跳呀，你怎么不去跳？”
“我要去跳呀，”潘小元看着墙上的奖状说，“那就是第一名了。”
潘小元的这句话，在发奖时，同学们想过；在陆老师贴奖状时，同学们也想过。那时他们为获得第二名欢欣鼓舞，又为不是第一名而有所遗憾，心里不由得闪出了这样的想法：要是潘小元去跳，一定是第一名了。因为他们班的男生，没有一个跳过别的班级的男生。
现在这句话从潘小元口里说出来，他们却不认可了，他们不屑地说：“你要是去跳呀，兴许连第三名都拿不到！”
潘小元梗了梗脖子，说：“我会跳，我真的会跳！”
“你不会跳！”别人说，即使看见过潘小元跳的同学也这么说。潘小元已经伤害了他们心里的一种感情，很美好很神圣的感情——对班级的热爱。
“我会！”
“你不会！”
“我就是会！”
“你就是不会。你要是会，为什么那天不报名？”
“没有奖品，我为什么跳？”
同学们坚持潘小元不会跳，潘小元坚持说自己会跳。这样争论并不是为了结果，只是为了一口气。
“你敢跟郭芳芳比吗？”忽然有人问。
“我怎么不敢！”潘小元扬着头说。
马上有人为郭芳芳找来了一根跳绳。
潘小元要和郭芳芳比赛了！这是一件多么富有吸引力的事呀！大家都知道郭芳芳是跳绳英雄，是没人能比得过的冠军。潘小元怎么敢跟她比呢？难道潘小元比郭芳芳还厉害？所以许多人一听到消息，都跑来了，都想看个究竟。
潘小元想不比也不可能了。他和郭芳芳的身边围了那么多的人，除了本班的，还有其他年级的同学。也有人为潘小元找来一根跳绳。
没有固定的裁判，也没有固定的计数人。只听到不知谁喊了一声“开始”，两个人就跳起来，一双双眼睛盯着他们，一张张嘴巴大声地替两个人数着数。
老实说，潘小元是会跳的，而且跳得也不错。可是他不是郭芳芳的对手。由于求胜心切，他的脚不时绊住跳绳。当郭芳芳跳到86个时，潘小元才50个。
潘小元输定了，没有人再为他数数。围观的同学没有看到奇迹，有的同学开始离去，有的同学在一旁喝倒彩。
突然，潘小元把手中跳绳猛地一扯，塑料做的跳绳立刻断成了两截，然后他又猛地夺下郭芳芳手中的绳子，扔出了人群外。别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潘小元横冲直撞地挤出人群，跑了。
这突如其来的事，使郭芳芳想哭。有刚刚成了英雄就哭鼻子的吗？应该没有。
郭芳芳看见有许多人注视着她，就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郭芳芳把潘小元扔掉的跳绳找回来，被拉断成两截的跳绳也捡起来，好的一根还给跳绳的主人。别人说断了的一根要潘小元赔。郭芳芳把断了的留给自己，她说她要把参加比赛的那根跳绳还给人家——那可是一根沾了英雄之光的跳绳呀！
同学们越发觉得郭芳芳像一个英雄了。当然，他们也越发觉得潘小元真是太不像话了。
潘小元得罪了许多人。
许多人也得罪了潘小元。
2.弹弓的厉害
潘小元需要别人在意他，拿他当回事。
潘小元不是班干部，既不能管别人，又没有人巴结他。潘小元功课也不好，考试、作业还得从王涛或别的同学那里想办法。潘小元常常受到老师的批评。这样的一个人，要别人怎么在意他呢？
潘小元只有靠身体的粗壮，耍蛮横，他要让别人怕他。
这么一来，别人确实拿他当回事了，而且成了大名鼎鼎的“鼻涕”。
想不到的是，由于跳绳比赛，潘小元才发现别人并没有真正拿他当回事。跟郭芳芳比赛，他居然跳不过郭芳芳，居然有那么多的人敢笑话他。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这一天，潘小元到了学校。他挺着胸，扬着头，两只手大幅度地摆着，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要走过去。“让开，让开，没看见我要走路吗？”潘小元粗声大气地说。
别人能不让路吗？潘小元身上今天多了一样东西。那是用粗铁丝和橡皮筋做的一把弹弓，用红布条吊在胸前，一晃一晃的，晃得人直眨眼睛。潘小元还没到教室，同学们就知道了他有一把弹弓。
“看什么看？这是弹弓，能打死鸟，打瞎你的眼睛。”潘小元回到教室对看着他的人这样说，对没有看他的人也这样说。说这句话时，潘小元爱把眼睛对着教室的天花板。
潘小元说他要练出百发百中的本领，以后还要拿奥运会的射击金牌。郭芳芳跳绳全校第一算什么，那时他是全世界第一！
说着，潘小元从胸前拿下弹弓，一手握着弹弓的柄，另一只手拉着弹弓，闭上一只眼睛，对准前面……
前面的同学也不知道潘小元是不是真的对着自己，吓得纷纷闪开，有一个同学还趴在了课桌底下。
潘小元手一松，发出轻微的一声“啪”，却什么也没有射出，原来是空的。尽管如此，不少同学还是下意识地把眼睛闭了起来。
潘小元得意地大笑。
受了惊吓的同学不相信潘小元会成为世界冠军。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冠军呢？让这样的人成为世界冠军，这世界冠军也太不值钱了。不知怎么的，同学们私下说的话传到了潘小元的耳朵里。
潘小元找到这些同学，把弹弓拉开，对着同学，横眉瞪眼地问：“你说，我能不能成为冠军？”
被弹弓对着的同学头皮发麻，缩着脖子，白着脸，含糊地说：“能……成……”
潘小元胜利地笑了。
课间，潘小元就乐此不疲地用弹弓对着那些做作业、玩耍的同学，问他们，他能不能成为世界冠军。
没有人敢说不能。
潘小元算是知道弹弓的厉害了。以后他不断地利用弹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拿别人的作业来抄啦，让别人替自己值日啦，分享别人的零食啦——谁都怕他的弹弓。
那场跳绳比赛带给潘小元的不愉快，一扫而光。
潘小元以为有了弹弓，他就获得了快乐。
陆老师也知道了潘小元有一把弹弓，她把潘小元叫到办公室。潘小元是办公室的常客，他不像一般同学到了办公室那样，既怕又羞。到了办公室，他的一双眼睛四下望着，好像好久没有到办公室来，要看看办公室里有哪些变化。
陆老师说：“玩弹弓是很危险的，不能玩，知道吗？”
潘小元说：“知道。”
“知道怎么还玩呢？”
“我……注意着呢。”
“你不是用弹弓对着同学了吗？”
“那是假的。”
“假如一不小心呢？比如伤了人家的眼睛，伤了人家的鼻子……”
“我……”潘小元说不出话来了，他使劲吸着鼻涕。
“这样吧，你把弹弓放到我这儿。等考试结束放假，再还给你。”陆老师说。
潘小元还能说什么呢？陆老师这是要没收他的弹弓呀。潘小元一进办公室，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潘小元出了办公室，看见几个特意来张望的同学。他们明明透过窗子，知道潘小元的弹弓被老师收去了，还要问：“潘小元，弹弓呢？”
“被陆老师收去了。”潘小元大大咧咧地说。
潘小元不但没有不高兴，倒有点……好像弹弓能被陆老师收去，也是一件很不一般的事。
3.带只小鸟进课堂
潘小元的弹弓被陆老师收去了，这多么叫人高兴呀。
然而潘小元又做了一把弹弓带来。潘小元说他爸爸的钱可以让他做一百万把弹弓。潘小元的意思很清楚，只要陆老师收他的弹弓，他就再做。
一百万是一个什么数字呀？不少同学听了直伸舌头。
既然有一百万把弹弓做潘小元的后盾，潘小元的胆子就更大了。他身上的一个口袋里盛了满满的石子，上学、放学的路上，除了人，见什么打什么。课间，潘小元在校园里追鸟打。
一个要当世界冠军的人，怎么能什么也打不着呢？一口袋一口袋的石子打出去了，连潘小元都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石子，特别是在校园里。潘小元决心打一只鸟儿给别人瞧瞧。
可以说，校园里的好多鸟都认识潘小元了。开始它们很怕潘小元，一见潘小元就飞了，后来它们放松了警惕，再看到潘小元也不飞了，有的小鸟甚至歪着头，好奇地看着潘小元举着一个什么东西跑来跑去。
有这么一只小鸟，听见课间的欢声笑语，就忍不住在枝头快活地放开喉咙唱起来。它看见潘小元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对着它，一点也没有想到会有危险降临，依然快活地唱着，还抖开翅膀。它以为潘小元是逗它玩儿，谁知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个坚硬的东西击中了它的翅膀。那只小鸟惨叫一声，歪歪斜斜地要落下来。小鸟知道下面危险，它不愿朝下落，它要飞回蓝天，可是它的翅膀怎么也用不上劲，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要把它朝下拉。
小鸟眼看支持不住了，它忽然看见一个小姑娘，脑勺后扎着两条翘翘的小辫子，小鸟就奋力地向她飞去。那小女孩看见了，连忙迎上去，用双手接住小鸟。小鸟哀哀地叫着，好像在向小女孩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和痛苦：我好好的在树上，没招谁惹谁呀！怎么会这样？我好痛呀！
小鸟是灰色的，比拳头大一点，尾部略呈黄色。
小女孩是郭芳芳。
潘小元用弹弓对着郭芳芳，要她交出小鸟，这可是他的第一个“战利品”。
“不！”郭芳芳用双手把小鸟护在怀里。小鸟的一只翅膀耷拉下来，还流出了一丝鲜血。小鸟的翅膀就相当于人的手臂呀。不，比人的手臂更重要，人失去手臂还有腿，而小鸟一旦失去翅膀，它就不是小鸟了——有失去翅膀的鸟在蓝天飞翔的吗？
想想吧，小鸟这会儿该是多么的痛苦呀！
“你给不给？”潘小元走到郭芳芳跟前。
“不给！”郭芳芳说。
“给不给？”潘小元伸出手。
“不给！”郭芳芳后退一步。
潘小元一把揪住郭芳芳的小辫子。
“给不给？”潘小元一点点地用力。
“就是不给！”
郭芳芳觉得自己的头发快要被潘小元一根根拔下来了。她的眼泪吧嗒吧嗒滴下来，但她始终紧紧护着小鸟。
许多同学围上来，大多数是四（5）班的。
“真不要脸，就会欺负女生！”有同学不平地说。谁愿意自己崇拜的英雄被别人欺负呢？
潘小元松了手，振振有词地说：“她抢了我的小鸟！”
“他把小鸟打伤了。”郭芳芳说。小鸟再一次哀哀地叫起来。看见受伤的小鸟，同学们才发现他们是那么恨潘小元以及他的弹弓。他们自动站成一堵人墙，挡住跳绳英雄郭芳芳，防止潘小元抢小鸟。
这太出乎潘小元的意料了。
“你们想造反？”潘小元说着，拉起弹弓，对着他们，弹弓上夹了一颗石子。潘小元瞪着眼，咬着牙，使劲拉着弓。只要他一松手，石子就会射出去。石子飞到谁的身上，都不是好玩的。
同学们瞪着潘小元，没有逃开。
就这么相互瞪着。
先败下阵来的是潘小元。潘小元收起弹弓，骂骂咧咧地走了。
同学们第一次知道，他们是可以不用怕潘小元的，包括那一百万把弹弓。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朝教室跑。郭芳芳犹豫了，这只小鸟怎么办？如果把它带进教室，它叫起来怎么办？如果把小鸟放在外面，而让郭芳芳坐在教室安安逸逸地听课，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就算小鸟在外面平安无事，郭芳芳也是放心不下的。
郭芳芳在双手接住小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帮小鸟养好伤。
“小鸟呀，我要把你带到教室，你千万不要叫。要是叫起来，会影响同学们上课，夏老师会不高兴的。”郭芳芳对小鸟说了这些话，就把小鸟放进衣服里，靠近自己的腹部。
在郭芳芳用一只手捂着肚子，走进教室时，潘小元喊道：“她身上有小鸟！”
潘小元就是不喊，多数人也知道郭芳芳身上带着小鸟。小鸟可能忘记了郭芳芳刚才嘱咐的话，也可能被捂在里面太闷，反正它叫起来了。
“你竟把小鸟带到课堂上来？你不想把数学学好了？”夏老师很不高兴地说，“把它扔了。”
“它受伤了。”郭芳芳一边说，一边从衣袋里拿出小鸟。
“是潘小元用弹弓打的。”王涛说。
夏老师对谁打伤小鸟不感兴趣，他只是认为数学不好的郭芳芳，不能把小鸟带到课堂上来。
“要是不扔，你就站在外面听吧。”夏老师说。这是他的气话。
“我能不能把书拿到外面？”郭芳芳小心地问。
“你还真想在外面听呀？”夏老师吃惊地说。
郭芳芳点点头，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望着老师，她睫毛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夏老师怎么会让学生在门外听课呢？他缓下语气说：“坐下吧，可不要让小鸟飞出来。”
小鸟不知道课堂纪律是怎么回事，它想叫就叫，一点儿都不知道忍。夏老师让同学们思考，它叫；夏老师点名让学生上黑板演算，它叫；夏老师要同学们练习，它叫。郭芳芳的一颗心，被小鸟叫得七上八下。
郭芳芳在心里对小鸟说：“假如我是夏老师，我都要生你的气了！”
奇怪的是夏老师不但没有生气，而且给人的感觉是，他好像一点儿都没听到小鸟的叫声。见夏老师这样，全班同学也好像一点儿都没听到小鸟的叫声。
郭芳芳心里想：原来夏老师有时候也不凶。不但不凶，还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有了这些想法，郭芳芳在做作业时，特别认真。
4.大家的小鸟
郭芳芳把小鸟带回了家。
“奶奶，奶奶——”一到家，郭芳芳就叫起来。
奶奶慌张地出现在郭芳芳面前，看见郭芳芳好好的，松了一口气。
郭芳芳把小鸟举到奶奶跟前。
“它受伤了，是臭鼻涕用弹弓打的。”郭芳芳说。
“不要叫别人的绰号，多不好。”奶奶说着捧起了小鸟。
“奶奶，能把它养活吗？它的翅膀受伤了，真可怜。”
“是呀，真可怜。奶奶和你一起养。”
“您会喂养小鸟吧？”郭芳芳显然是不放心。
“你这是什么话呀，奶奶养过小猫、小狗、小鸭、小鸡，小鸟当然也会养啦。你先去找几条小青虫来。”
“能不能喂别的？”郭芳芳怕小青虫。
“它受伤了，得先吃点营养好的补补。”
郭芳芳觉得奶奶说得非常对。她来到后门外的青河堤上，找小青虫。她一手拿一个火柴盒，一手捏着一根小木棒。她要用小木棒将小青虫弄进火柴盒里。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郭芳芳很快在一棵小草的叶子上发现了一条青虫。想不到青虫在叶片上叮得那么紧，郭芳芳用小木棒怎么也不能把青虫弄进火柴盒里。她急得汗都出来了。
郭芳芳扭头四下望望，想找人帮忙。
青河边停泊着几只木船。有只船头上站着一个小女孩。她跟郭芳芳差不多高，头上也扎着两条小辫子。她注视郭芳芳已有一会儿了，见郭芳芳着急的样子，就跳上岸，来到郭芳芳身边。
郭芳芳一见小女孩，忙说：“你能不能帮我把小青虫放进火柴盒里？”
小女孩抿嘴一笑，用手捏起小青虫，一下就放进火柴盒里。
郭芳芳佩服地咂咂嘴说：“你真行。”
“你捉虫干啥子？”小女孩的声音不是本地人的口音，听上去有点像绕口令一样。
“喂鸟，小鸟受伤了，是潘小元用弹弓打的。”郭芳芳说。
小女孩又为郭芳芳找了两条小青虫放进火柴盒里。
郭芳芳谢了小女孩，跑回家。
小鸟却不吃小青虫。小鸟看也不看小青虫，它一边叫，一边使劲扇着另一只完好的翅膀，它是想重新飞上蓝天。
“怎么办？”郭芳芳一脸愁容地问。
“别怕，奶奶有办法。”奶奶自信地说。
这只鸟不但成了奶奶的鸟，还成了大家的鸟。下午郭芳芳一到学校，同学们就向她打听小鸟的情况。以后，小鸟的一切，都成了同学们的热点新闻。“奶奶为小鸟编了一只笼子。”“小鸟不用奶奶喂了，它自己会吃。”“船上有一个小女孩天天为小鸟捉虫子。”……郭芳芳每天都要向同学们讲点有关小鸟的事，似乎不这样，就对不住大家对小鸟的关心。大家还从家里带来他们喜爱吃的零食给小鸟。尽管郭芳芳一再说小鸟不吃，他们还是起劲地带。他们还带来药片、消炎膏、胶布什么的。
“我们的小鸟呀……”四（5）班的不少同学还爱以这句话开头，把小鸟的情况讲给别班的同学听。这个“我们”是不包括潘小元的。
大家越是这样，潘小元越是要用弹弓来打击他们。一下课，潘小元就在校园里追着鸟打，恨不得把天上的鸟都打下来，打得小鸟看见潘小元，就飞了。当然也有一些小鸟看见潘小元并不飞，大概它们以为潘小元逗它们玩，还冲潘小元友好地唱歌。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好在一看见这种情况，就有人把树上的鸟轰走了。
潘小元恨得咬牙：这都是郭芳芳惹的。
5.玻璃出了鬼
郭芳芳的座位靠窗。陆老师说过，靠窗的同学要爱护窗玻璃，什么地方的玻璃坏了，就由坐在旁边的同学赔。陆老师采用的是责任制方式。
这一天，郭芳芳走进教室时，发现她位子旁边的一扇窗玻璃没有了，课桌和地上有不少玻璃的碎片。郭芳芳以为是昨天夜里风刮的。
郭芳芳用零花钱赔了一块新玻璃装上，可是第二天玻璃又碎了。真够奇怪的，郭芳芳记得清清楚楚，昨天她特意把窗子关好了。这是同学们都知道的，而且夜里没有大风。整个教室，甚至整个学校，怎么独独这扇窗总出问题？
“里面有鬼！”王涛说。
“这是有人存心跟郭芳芳过不去。”
“是呀，他跟郭芳芳一定有仇。”
话说到这个分上，大家就用眼睛去看潘小元。
潘小元蛮横地说：“看什么看！玻璃不是我弄的。”
玻璃又装上了，是大家掏钱买的。
隔了一夜，新装上的玻璃又碎了。
碎了再装。
这时，潘小元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了。想一想，一个人没有一个朋友是什么滋味呀？没有人跟他玩，别人玩得好好的，看见他来了，便马上散开了，嘴里还说着：“我们不玩了，走，到别处去。”王涛也不愿意把作业本给潘小元“看一下”。王涛做作业时，总是做好一道，就用东西遮盖起来。潘小元虽然坐在王涛的前面，可是他的眼睛要想“看一下”王涛的作业，除非有特异功能。
别人这样不是因为怕潘小元，而是把他当成了……当成了什么呢？潘小元心里清楚。相反，班级里的其他同学现在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每次装玻璃，大家总要争着安装，有的递钉子，有的拿锤子，一个个认真得好像在做一件大事。更让潘小元气的是谁学习上缺了什么东西，别人争着借，而他想借一块橡皮，都没人愿意。
潘小元的蛮横可以对付一个人，却不能对付全班同学。
潘小元脸上的神气没有了。不但没有了，而且还常常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潘小元把弹弓放在自己的课桌上，他希望有人来玩他的弹弓，哪怕摸一下，哪怕看一下，哪怕说一句“潘小元的弹弓做得真不错”，那时他绝对会笑脸相迎。潘小元甚至故意出去，然后躲在一边看，看有没有人玩他的弹弓。
没有人玩他的弹弓，连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我把弹弓给你玩……”潘小元居然在课间把弹弓送到别人面前，而且脸上是一副讨好的笑，好像是商品推销员。
“陆老师说不许玩弹弓。”别人说。
想当初，潘小元的弹弓别人连摸一下都不可能。潘小元算是明白了，他有了弹弓，并没有拥有真正的快乐，快乐反而躲得远远的。他有了弹弓，别人并没有因此而怕他，也没有因此把他当一回事，对他反而更讨厌了。
要知道有今天，潘小元就是去玩泥巴，也不会去玩弹弓。
弹弓可把潘小元害惨了。
看来，有些事是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的。
终于有一天，安装上的新玻璃不再坏了。大家还在窗台上看见了一把散了架的弹弓，橡皮筋被剪刀剪成了一截一截。
哦，还有二十元钱哩！
看见大家惊奇的目光投过来，潘小元的脸难得地红起来。跟你讲，潘小元今天是第一个到教室的。
郭芳芳看到这一情景，心里说不出地开心，她说：“等鸟的伤好了，我一定把它带到学校来，让大家看看。”
这一个“大家”包不包括潘小元呢？郭芳芳没说。
6.芳芳是奶奶的小鸟
小鸟的伤好了。
其实小鸟的伤几天前就好了。那时郭芳芳对奶奶说：“小鸟的伤还没有好全，再养几天吧。”奶奶对郭芳芳说：“等小鸟的翅膀好结实了，再放它出来。”看出来了吧，她们这么说，是因为不想把小鸟放出去，是因为舍不得小鸟离开她们。
白天大部分时间，奶奶一个人在家，地扫了又扫，桌子抹了又抹，东西理了又理，哪有那么多的事让奶奶做呀？没事做的奶奶，就闷得慌。有了小鸟可就不一样啦。奶奶拎着鸟笼子，到河堤上去散步，捉小青虫。奶奶把菜叶用刀切得细细碎碎的给小鸟吃。奶奶还把她肚子里的许多故事讲给小鸟听。小鸟呢？可能是听懂了奶奶的故事，在奶奶讲故事的时候，它用一双珍珠般的眼睛，瞅着奶奶。奶奶讲完了，它就在笼子里跳呀唱呀，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见小鸟这样，奶奶讲故事的热情可高了！
郭芳芳每天一回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小鸟，喂喂小鸟。郭芳芳毫不怀疑，在她每天上学的时候，小鸟是想她的。郭芳芳有时在学校打个喷嚏，会想起奶奶说过的话：一个人打喷嚏，是由于有人在想念。再说了，小鸟只要一看见郭芳芳，就叽叽地叫个不停。郭芳芳虽然不懂鸟的语言，但她知道小鸟的意思，那就是“芳芳呀芳芳，我好想你呀，快来跟我玩吧！”
郭芳芳一共给小鸟起过二十多个名字，每个名字都响亮动听。
郭芳芳一共给小鸟拍过三十多张照片，贴在家里的每一个地方，只要她一抬头，都有“小鸟”在看着她。
郭芳芳还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飞在许多鸟的中间。被郭芳芳救过的鸟骄傲地对它的同伴说：“这是我的朋友郭芳芳，它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所有的小鸟听了，立即飞成一个大圆圈，把郭芳芳围在中间。这是小鸟用它们的最高礼节，向郭芳芳表示敬意和感激之情。
郭芳芳长这么大，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一个人能做这样的梦，真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
小鸟的伤完全好了。小鸟的伤好了，还把小鸟关着，这算怎么回事呢？小鸟已经在笼子里飞了，可每飞一次，它就被笼子撞得跌下来，然后冲笼子外面的天叫个不停。小鸟是在想念蓝天了。小鸟生了翅膀就是要在蓝天上飞翔的，就像人生了腿脚要在地上行走一样。
“芳芳，放了它吧。”奶奶说。
“放了它吧，奶奶。”郭芳芳说。
郭芳芳和奶奶看着小鸟，真是看不够呀！
“你还是把它带到学校放了吧，说不定它的家就在学校里呢！”奶奶说。
“嗯，我还要让同学们看看我的小鸟呢。”郭芳芳说。
第二天，郭芳芳准备带小鸟去学校。小鸟仿佛知道它要重新飞上蓝天一样，在笼子里一边兴奋得跳来蹦去，一边婉转地唱着歌。
“让奶奶再喂它一次吧。”奶奶拿出小青虫、米、菜叶，还有水，一样一样地放进鸟笼。
“要是小鸟不愿出去呢？”郭芳芳拎着鸟笼出门时，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是呀，要是小鸟不愿出去呢？”奶奶看看小鸟，又望望郭芳芳。
“那就把它再拎回来。”郭芳芳说。
“对，把它再拎回来。”奶奶说。
不过，郭芳芳和奶奶心里都清楚，小鸟没有理由不愿出去。
郭芳芳出了门，走了一会儿，转身看见奶奶还在门口望着，她心里一下子涌起一股柔柔软软的情感。她忙又跑到奶奶身边，举着鸟笼说：“奶奶，你再看一下。”
奶奶笑了。
“奶奶，你可不许哭鼻子呀！”郭芳芳用一只手搂着奶奶的胳膊。
“不会，奶奶不会。”奶奶的眉眼里都是笑，“芳芳是奶奶的小鸟哩，芳芳可不能飞走哇。”
7.小鸟飞上蓝天
郭芳芳去学校，走的是青河边的小道。
今天把小鸟放回蓝天，是不应该忘记一个人的。她就是那个经常为小鸟捉青虫的小女孩红玉。她每次送青虫来，都选郭芳芳在家的时候。她给了虫子并不急于走，羡慕地看着郭芳芳房里的一切，尤其是那个满满当当的小书架。她爱打听郭芳芳学校里的事。郭芳芳所讲的任何事情，都让红玉惊奇不已。红玉告诉郭芳芳她读过三年级，爸爸妈妈为了挣钱，把她带在船上，帮着看船。她爸爸妈妈是卖药材的，而且据说有“祖传秘方”。船到码头，他们就上岸到周围的集市上去卖他们的药，留红玉一个人守船。这样过去十天半月的时间，船又驶向新的地方。
郭芳芳来到河边，看见那几只船仍静静地停泊在岸边，如几只大水鸟一样。
船就是家，家就是船，在郭芳芳看来，真是不可思议。
郭芳芳到红玉家的船上去过，她轻车熟路地来到船上，看见红玉趴在船头，手捧着三年级的语文课本，正在读书。那本书很旧，书的边边都卷了起来。看到这样的情景，郭芳芳觉得自己能坐在教室里读书，真是太幸福了。
看见郭芳芳，红玉扔了书，一下子爬起来。
郭芳芳扬了扬手上的鸟笼说：“鸟的伤好了，我今天带它到学校去放，你去吗？”红玉曾经跟郭芳芳说过，她好想去郭芳芳的学校看看。
“我去！”红玉一脸惊喜地说。
“那没人看船啦。”郭芳芳说。
“没啥，可以让他们帮忙看一下。”红玉冲旁边的船努努嘴。
红玉打了招呼，蹦蹦跳跳地跟郭芳芳上岸，她有说不出的兴奋，那绕口令似的话语，绕得更快了，郭芳芳几乎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红玉真像飞出笼的小鸟。
看到红玉这样快乐，郭芳芳心里暖暖的，也很高兴。就在此时，她决定送红玉一份礼物。
领着红玉，郭芳芳拐上了宽阔平整的街道。今天这么一个重要的日子，郭芳芳怎么可以不走街道呢？
只要郭芳芳沿着宽阔平整的街道上学，那她的心情多半是像晴朗的天空，她的一双黑亮的眼睛朝四下骨碌碌地转着，看到那些小商小贩摆摊，她可能会走到跟前瞧一瞧，并且告诉人家说：“我不买东西，我看一看。”郭芳芳这时会掏出几枚银亮的硬币，继续说：“我有钱，这些钱是要买书的。我有好多书！”“看吧，爱看多长时间，就看多长时间。”总有一些人爱逗郭芳芳说话，还爱摸摸她的小辫子。当然，有些小摊郭芳芳是不看的，比如卖小吃的，因为那时她可能会管不住自己，不由得掏出钱来。等食物吃进肚子里，她又会后悔得直想揪自己的小辫子。
今天郭芳芳当然不会在小摊前逗留。她手上提着一只鸟笼，身边跟着一个外地的小女孩，走得慢慢悠悠。不一会儿，确切地说，郭芳芳一出现在街上，她的身前身后，就有了好几个同学。郭芳芳既不告诉别人小鸟是怎么回事，又不说身边的小女孩是谁，任凭四（5）班的同学添油加醋胡扯，她只是抿着嘴笑。当郭芳芳走进校园，她的身边少说也有了三四十个不同年级的学生。
一进学校，郭芳芳指着红玉，开口说话了：“她是我的新朋友红玉，就是她为小鸟捉了许多虫子！”
小鸟是大家的小鸟，凡是关心小鸟的人都是朋友。大家马上把红玉当成朋友了。李萍过来抓住红玉的手说：“我跟郭芳芳是非常好的朋友。”“我跟郭芳芳也是非常好的朋友。”王娟娟也过来抓住红玉的另一只手。别的女生也想握红玉的手，可惜红玉没有那么多只手，她们便说：“我跟郭芳芳是同班同学。”不是同班的便说：“我认识郭芳芳。”有的说：“我在一年级时跟郭芳芳是同班。”
“小鸟的伤好了，今天要把它放出来。”郭芳芳郑重宣布。
小鸟看见那么多的人看它，不停地在笼子里跳着。
“不要怕，他们都是你的朋友。”郭芳芳安慰笼子里的鸟说。
这时，潘小元远远地站在人群外，他也很想看看小鸟，不过不好意思。
郭芳芳把手伸进鸟笼，把鸟轻轻地握住。
“你们都来摸一摸小鸟吧。”郭芳芳说。
一只只手伸过来，轻轻地碰一下小鸟，他们心里荡漾着一丝柔情，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还有谁没有摸？”郭芳芳望望四周问。她看见了潘小元，潘小元正眼巴巴地望着小鸟。
“不给他摸！”有人看出了潘小元的意图。
“人家不是改了吗？”也有人说。
“潘小元，你过来——”郭芳芳喊。
潘小元似乎正等着这句话，一听郭芳芳喊，便飞快地跑过来。郭芳芳把小鸟递到潘小元面前。小鸟的眼睛是那么明亮，潘小元的第一个念头是小鸟会不会认出自己？他慢慢地伸出手，手在碰到小鸟的一刹那，他感到小鸟浑身一颤：它是怕他再伤害它吗？
“我已经不玩弹弓了。”潘小元默默地对小鸟说，他的心里涌起了对小鸟的歉意。
“都摸了吧？”郭芳芳再一次问，等小鸟飞上天，再想摸，可来不及了。
“还有我！”红玉说。红玉被郭芳芳和她的同学深深地感动了，她真想念自己的学校和同学们。
所有的人都摸了，不是四（5）班的同学也摸了。
“我要放了。”郭芳芳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像怕吓着谁。她把手缓缓地伸向天空，一双双眼睛盯着郭芳芳的手。郭芳芳的手松开了，小鸟也许不相信它已经可以飞上蓝天去，站在郭芳芳的手掌上，小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大家。
谁也不讲话，都凝神屏息地看着。
突然，天空飞过一只鸟。小鸟看见了，叫了一声，一展翅，飞了起来。在阳光里，它的身姿是那么灵巧，飞得那么轻捷，让人觉得：自由自在的生命真好！
虽然看不见小鸟的身影了，但大家仍望着，小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那是他们关心过的小鸟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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