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荡的学习生活

1948—1949年，西直门附近驻扎了傅作义的青年团208师，他们分住在老百姓家里。我家住的胡同窄，进出不便，就没住兵，但经常能听见枪声和看见子弹飞过。我记得有一次，巨大的飞机轰鸣声从房顶掠过，后来得知是一架英国的蚊式轰炸机失事，摔到了家后边的胡同。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2月，我在西直门看到解放军昂首阔步入城。“庆祝北平解放”“欢迎解放军”“解放全中国”的标语贴满了装甲车，解放军入城规模空前，战士们士气高涨，那激动人心的一刻我至今难以忘怀。也就是这一年夏天，我小学毕业考入初中——西四帅府胡同（现在的西四北二条）的北平私立平民中学（现在的北京四十一中）。

我和哥哥都在平民中学读书，要从西直门一直走到西四北二条，路程比较远。初中每学期学费是1.9袋面的价格，高中每学期学费是2.1袋面的价格。因为当时通货膨胀很厉害，物价不稳，所以当时用的是“折实单位”（折合实物的价格），即根据固定实物定价。我和哥哥中午不回家吃饭，早上从家里带点干粮出门。学校对面的小院里有个老头，他生个小火煮清汤挂面卖，加点酱油作调料。中午我和哥哥经常会去他那里吃面条，再配上点咸菜，感觉特别好吃。下午我们继续上课，晚上放学后一起走回家。

初中一年级时，我们班有80人，我是77号。当年的教室至今还在，我有时路过都会不自觉地瞅一眼四楼西南角教室的最后一个窗户。上初中后，我们最初学的是英语，但初一下半学期开始改学俄语。教俄语的老师是郭启卜，他曾翻译过苏联的一些小说和儿童读物。学生时代我读书是很努力的，愿意做个好学生，成绩也不错。与其他学校不同，平民中学学生的成绩单上不会注明各科分数，而是按甲、乙、丙的标准评级，然后给出总分的平均分。我的成绩总评比较高，接近90分。由于学习好，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校学生会的学习部部长。各科成绩里，我数学成绩特别好，平时考试都是“甲”，具体的分数并不知道。最后教数学的老先生告诉我，每次数学考试我都得100分，这让我非常高兴。竟然每次都是满分，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在课余时间读了很多趣味数学的书，进一步激发了我学数学的兴趣，并将这个兴趣一直保持到高三毕业，高考时就考虑报考数学专业。因为我学习好，又是学生会干部，我顺利入团，入团介绍人是邢天元。

中学时代

当时新中国成立不久，国家需要宣传党的政策和思想，所以学校就在团员中间发展党的宣传员，后来选中了我。我升高中时，由于在初中是党的宣传员，涉及组织关系转接事宜，这在当时是比较少见的。为了考上市立中学，我努力学习，把曾经学过的功课和作业全部从头到尾复习了一遍，还专门到文津街的北京图书馆院内的树下学习，那里环境幽静，特别适合学习。我在图书馆也看了一些书和杂志。记得有一本《人物》杂志介绍了留美回国的科学家高士其，他把自己的名字由“高仕錤”改为“高士其”，理由是“去掉人旁不做官，去掉金旁不要钱”，这使我深受鼓舞。我还听过中国人民志愿军回国做的报告，黄继光的事迹深深地震撼了我，让我明白了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一年寒冬，我们在学校操场听区团委书记的报告，她开场就说“我们很暖和”。我听了一愣，天气明明很冷，怎么还说暖和？她接着讲起了朝鲜战场上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枪林弹雨中的艰苦生活。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现在穿着棉衣，沐浴在祖国的阳光下，坐在操场上听报告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在朝鲜冰天雪地的战场上，中国人民志愿军物资缺乏，他们的艰难困苦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我这才明白，原来我生活的小圈之外还有更大的一片天。

在平民中学时，我还做过一件囧事，现在想起来印象还是很深刻。一次，全校做完操后，我作为校学生会学习部部长，要上台面向全体同学通知各班学习委员来开会。那是我头一次上台讲话，看见下面那么多人都望着我，顿时就紧张了，头脑一片空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各班学习委员到学生会来开会”，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磕磕巴巴半天才说完。现在我上课或讲话，不管下面坐了多少人，有多大的领导，我都不磕巴，但当时毕竟是生平第一次，还是很紧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