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献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在以往已出版章中如编《清代考试制度资料》、杨家骆主编《中国选举史料》、杨学为主编《中国考试制度史资料选编》的情况下,杨学为研究员又主编了一套近1000万字的《中国考试史文献集成》,于2003年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而且这还只是精选出科举文献中的一小部分,只收录少量的科举录而不包括朱卷一类的科举文献。由于科举文献确是古文献中的一个独特的大类,现在已有大学在“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研究生培养中开设“中国科举文献导读”的专门课程,由此可见科举文献的独特性和专门性之一斑。
科举文献不仅数量巨大,并且具有多方面的重要价值,值得我们进一步加以发掘利用。中国古代社会可供量化研究的内容以人口、田赋等经济、物质领域居多,而由于科举文献的特殊性,使之成为人文教育领域中最有量化条件,进行实证研究方面之一。现有的科举研究论著不可谓不多,海内外用各种文字出版的科举研究著作约有300部,专文有6000篇以上,但还是与科举本身的重要性和资料的广博性不相称,还有许多空白领域尚待填补,还有大量的数据从未被利用过。举例来说,仅从历史上著名人物的科举生涯和科举观的角度去考察,就可以写出成千上万篇论文,而已发表的这种个案研究的论文如《陈亮与科举》、《蔡元培的科举生涯》之类的虽也不少,但只占著名科举人物总数的很小部分。科举废后重印的科举文献在《清代朱卷集成》之外虽也有近百种,但最有价值的科举录部分,除了著名的“宋元科举三录”得到多次重印以外,只有1969年学生书局出版的《明代登科录汇编》66种[54],及1998年前后书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等大型丛书中所收的少量科举录。因此,很有必要像全面重印地方志那样,将现存千余种科举录系统重印出来,以利学术研究。另外,朝鲜、越南的科举文献和西方文献中关于科举的记载,也是值得认真开采的文献宝藏。[55]
古代的“科举之学”随着科举制的终结而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却留下了种类繁多、数量巨大的科举文献,为现代科举学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资料。无论科举制在历史上的功过得失如何,它总是一种历史客观存在,曾长期左右着士人的命运和文风时尚,1300年间,传统中国官僚政治、士绅社会与儒家文化皆以科场为中心得以维系和共生,科场成为中国社会政治生活和人文教育活动的一个关键场域[56]。对这么一种内容丰富复杂、影响重大深远的历史制度的研究,必然会引起海内外学术界的广泛关注,科举学便是在研究对象重要、研究历史悠久、研究人员众多、研究成果丰硕的情况下蔚然成学的,它可以成为考察中国社会历史文化的独特视角,而自成体系、数量巨大的科举文献从一个方面有力地支撑着科举学的学科构架,使科举学这一内容广博的专学得以逐步形成和完善[57]。
【注释】
[1]《伦敦日报》北京通讯员1875年发表于《纽约时报》的文章《令人恐怖的考试制度》,见郑曦原编《帝国的回忆:<纽约时报>晚清观察记》,北京:三联书店,2001年,90页。
[2]E.A.Kracke,Religion,Family and Individual in the Chinese Examination System.In John K.Fairbank(eds.),Chinese Thought and Institutions.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7,pp.252~268.
[3]China:Its Early History,Literature,and Language;Mistranslation of Chinese Official Documents;Causesof the Present War.Westm inster Review,Vol.XXXIV,No.II,1840,p.280.
[4]刘永主编:《牛津人的辉煌》,延边大学出版社,2001年,453页。费正清也持此观点,见费正清著、张理京译:《美国与中国》,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0年,42页。
[5]岳珂:《愧郯录》卷九《场屋编类之书》,见《笔记小说大观》第4册,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4年,378页。岳珂所说的“决科之学”即“科举之学”的另一种表述。关于科举取士与印刷术的互动关系,可参阅刘祥光:《印刷与考试:宋代考试用参考书初探》,《政治大学历史学报》第17期,2000年5月。
[6]张祝平:《<四库全书>与科举文献》,《贵州社会科学》,1995年第3期。
[7]沈登苗:《也谈天一阁藏明代登科录》,《浙江学刊》,1998年第2期。
[8]骆兆平:《谈天一阁藏明代科举录》,《文献》1984年第20辑;李大东:《明代进士题名校勘记》,虞浩旭主编:《天一阁论丛》,宁波出版社,1996年,187页。将科举文献等同于“科举录”的定义偏窄。还有一种含义最窄的说法,是将科举文献等同于朱卷(见董莲枝:《<清代朱卷集成>的文献价值》,《辽宁大学学报》,2000年第4期),明显不当。另黄仁生《元代科举文献三种发覆》一文(《文献》2003年第1期)虽未对“科举文献”作界定,但从该文内容来看意指科举试文。
[9]李成茂:《韩国科举制度史》(韩文),汉城:民音社,1997年,120~153页。
[10]贾志扬:《宋代科举》(中译本),台北:东大图书公司,1995年,12~21页。
[11]像陈彭年《贡举叙略》、俞宪《皇明进士登科考》、顾鼎臣《明状元图考》、毛奇龄《制科杂录》、陈国霖等《国朝贡举年表》、徐松《登科记考》一类的古籍,既是古代的科举研究性著作,对现代“科举学”而言,也是具有科举文献的意义。对此类著作,笔者拟另文详论,本文不再展开。
[12]《嘉定钱大昕全集》第5册,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81~82页。
[13]森田宪司:《元代の科举资料》,《东方学报》京都第37册,2001年。其“科举资料”一词基本上等同于“科举文献”一词。
[14]宫云维:《试论宋人笔记中科举史料的特点》,《浙江学刊》2002年第5期。
[15]曾德昭1667年在里昂出版的法文著作《分成三个部分的中国通史》第8章,第61页。转引自Ruth Hayheo and Marianne Bastid ed.,China’s Education and the Industrialized World:Studies In Cultural Transfer.N.Y.:ME.Sharp,Inc.,1987,p.24.
[16]吴建华:《科举制下进士的社会功能》,《苏州大学学报》1995年第1期。
[17]刘海峰:《论“科举学”的广博性——以福建科举为例》,《东南学术》,2001年第2期。
[18]《登科录·题名录》,上海:商务印书馆,1939年,“绍兴十八年同年小录”后,7页。
[19]实际录取114名状元。原因在于顺治九年(1652)和十二年(1655)实行满汉分榜,一科取满、汉状元各1名。
[20]有关《登科记考》的各种补充和订正文章已有十余篇,而集大成者为2003年出版的孟二冬《登科记考补正》,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3年。
[21]另元代刘埙《隐居通议》卷二七《前朝科诏》保存有《咸淳七年同年小录》,然不全,仅前三名进士的相关记录完整。
[22]Benjam in A.Elman.A Cultural History of Civil Examination in Late Imperial China,Berkeley and Los Angel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2000,pp.627~640.
[23]Journal of Occurrence:Literary and Military Examinations.Chinese Repository,Vol.18,1849,No.11,p. 610.
[24]E.L.Oxenham.Agesof Candidatesat Chinese Examinations;Tabular Statement.Journal of the China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New Series,Vol.XXII,1888,pp.286~287.
[25]张希清:《中国科举考试制度》,北京:新华出版社,1993年,190页。
[26]据国家图书馆文津书店2007年出版的《清代科举人物家传资料汇编》出版说明,现存国内各界朱卷约有25000种。
[27]龚自珍:《龚自珍全集》第五辑《与人笺》。
[28]顾炎武著、黄汝成集释:《日知录集释》卷十六《十八房》。
[29]宫崎市定:《科举——中国の试验地狱》,东京:中央公论社,1963年,15页。
[30]参阅陈高华:《两种<三场文选>所见元代科举人物名录——兼说钱大昕<元进士考>》,《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学刊》第1集,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342~372页;黄仁生:《元代科举文献三种发覆》,《文献》2003年第1期。
[31]《钦定科场条例》卷四六《闱墨》。
[32]商衍鎏:《清代科举考试述录》,北京:三联书店,1958年,227~228页。
[33]《元史》卷八一《选举志》载:元仁宗皇庆二年十一月下诏恢复科举,并规定:“乡试中选者,各给解据、录连取中科文,行省移咨都省,送礼部,腹里宣慰司及各路关申礼部,拘该监察御史、廉访司,依上录连科文申台,转呈都省,以凭照勘。”韩国历史上的“科文”与中国类似,包括诗、赋、策、论、表、铭、诰、颂等文体。参见李炳赫:《韩国科文研究》,韩国《东洋学》第16辑,1986年。
[34]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光绪癸巳科广东乡试史料》(上)(下),《历史档案》2002年第1期、第2期。
[35]周彦文:《论历代书目中的制举类书籍》,《中国书目季刊》31卷1期,1997年6月。
[36]《中外时务策问类编大成》,1903年版,“目录”。
[37]周绍泉:《徽州文书与徽学》,《历史研究》2000年第1期。
[38]E.A.Kracke,Family Vs.Merit in Chinese Civil Service Examinations Under the Empire.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10,1947.pp.115~116.然而,Robert Hymes和Robert Hartwell认为兼考及第者的婚姻关系或交游关系,多数人的社会背景都不那么平凡,科举造成的社会流动并不大。参阅李弘祺《宋代官学教育与科举》中译本序,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94年,3~8页。
[39]Chung—Li Chang,The Chinese Gentry:Studies on Their Role in Nineteenth—Century Chinese Society,Seattl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1955.该书1991年以后有了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的中译本。虽然该书使用的科举文献不太多,但也较早注意到科举文献的历史价值并加以利用。
[40]Ho Ping—ti,The Ladder of Success in Imperial China:Aspectsof Social Mobility,1368—1911.New York:John Wiley&Son,1962.Foreword,p.x.作者自题该书中文名为《明清社会史论》,实际上该书中心内容为明清两代科举与社会流动,因此1987年韩国学者曹永禄将其译成韩文以《中国科举制度之社会史的研究》为书名在东国大学校出版部出版,1993年日本学者寺田信隆、千种真一将其译成日文以《科举と近世中国社会:立身出世の阶梯》为书名在平凡社出版,都突出了科举的主题。
[41]萧启庆:《元统元年进士录校注》(上),《食货》第13卷第1期,1983年5月。
[42]萧启庆:《元代科举与菁英流动——以元统元年进士为中心》,《汉学研究》第5卷第1期,1987年6月。
[43]于志嘉:<明代军户の社会的地位にいつて——科举と任官において>,《东洋学报》71卷3、4号,1990年3月。
[44]中鸟敏:《宋进士登科题名录と同年小▍》,《汲古》第26号,1994年。
[45]大野晃嗣:《明代廷试の合格者と初任官ポスト——<同年齿录>とその统计的利用》,《东洋史研究》第58卷第1号,1999年6月。
[46]如上所述,史学界对绍兴十八年(1148年)、宝祐四年(1256)和元统元年(1333)“宋元科举三录”所记载的同榜进士已有所研究。对韩愈与欧阳詹所在的唐德宗贞元八年(792)“龙虎榜”也有专文探讨,见John Lee,The Dragonsand Tigersof 792:The Examination in Tang History.T’ang Studies,No.6,pp.25~27。不过这些研究都着重在科举与社会阶层流动而非同年关系。
[47]潘光旦:《明清两代嘉兴的望族》,见《潘光旦文集》第3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262页。
[48]顾廷龙:《天一阁丛谈》序,见骆兆平著该书(中华书局,1993年),1页。
[49]张杰:《高鹗会试履历的发现及其史料价值》,《满族研究》,1999年第4期;张杰:《清代科举家族》,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何怀宏:《清代朱卷的应试功能》,《中国社会科学季刊》(香港),1996年秋之卷。
[50]张杰:《清代朱卷的文献价值》,《文献》2002年第2期。
[51]刘海峰:《“科举学”的世纪回顾》,《厦门大学学报》1999年第3期。
[52]刘祥光:《时文稿:科举时代的考生必读》,《近代中国史研究通讯》第22期,1996年9月。
[53]John W.Chaffee,The Thorny Gates of Learning in Sung China,A Social History of Examination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pp.203—210.
[54]《明代登科录汇编》的出版实为嘉惠学林之举。除前举多篇在日本发表的论文外,还有一些利用此资料的专门研究论文,如蔡惠琴《明代中晚期(嘉靖至万历)士人科举心态之探讨——就《明代登科录》的吏治观论之》,《辅仁历史学报》第9期,1998年6月。
[55]越南现存科举文献还有近500种,见刘春银等主编《越南汉喃文献目录提要》,台北: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编印,2002年。
[56]刘海峰等:《中国考试发展史》,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9页。
[57]本篇承蒙台湾大学历史系古伟瀛先生约稿,2003年12月在《台大历史学报》第32期发表。古先生对后学赏识有加,多所鼓励,隆情厚谊,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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