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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印度洋战略

时间:2023-08-2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冷战之前,印度洋在美国安全战略中的地位并不重要。随着印度洋战略重要性的上升,美国对这一地区的关注也与日俱增。从2010年开始,“美国的印度洋战略”“美国在印度洋的战略利益”等词汇频繁出现在美国政府工作报告中。

冷战之前,印度洋在美国安全战略中的地位并不重要。英国长期主宰印度洋地区,直到20世纪60年代,英国势力大为衰退,无暇顾及印度洋事务,被迫逐渐撤走部署在印度洋的海上力量。此后,该地区成为美苏两个超级大国角逐的主要地区。为“填补”英国撤离而留下的“力量真空”并与苏联争夺势力范围,美国迅速介入印度洋。这一时期,为取得制海权,包围、遏制苏联势力扩张,获取战略优势,马汉的“海权论”与斯皮克曼的“边缘地带论”成为美国制定印度洋战略时参考的重要“理论”依据。

(一)马汉“海权论”与斯皮克曼“边缘地带论”

海军战略学家马汉对美国安全战略的制定产生了深远影响,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甚至将其称为“美国生活中最伟大、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马汉提出的“海权论”是美国制定海洋战略(包括印度洋战略)的重要理论依据。

马汉在《海权对历史的影响》中认为,英国“所以能够称霸于海洋,是依靠它实际拥有的和潜在的‘强大的海上力量’,依靠它的海上‘贸易’(即商品与鸦片输出)和海上‘武装部队’,依靠它的海外殖民地以及遍布世界各地的海军站(海军基地)”,进而总结出“海权”是战争的“决定性的因素”这一结论[1]。他认为,海权“涉及了有益于使一个民族依靠海洋或利用海洋强大起来的所有事情”[2]。而要实现“在全局上对海洋的控制权力”,在战略上就必须依靠强大的海上力量、在世界各地遍布海军基地、控制具有决定性作用的海上交通线。马汉的海权论服务于维护并扩大美国利益,他本人对此也毫不避讳,他的理论实际上成为美国防务界制定海洋政策和海军战略的理论依据。美国战略界主张实现并长期维持本国的海洋霸权。为此,美国需取得制海权,并在全局上控制住海洋,尤其是要控制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海域。

如果说马汉“控制海洋”的海权论为美国势力进入印度洋提供了理论依据,那么尼古拉·斯皮克曼的“边缘地带论”更具体地推动了美国扩大在印度洋的战略部署。“边缘地带论”推崇在欧亚大陆南翼建立围绕大陆腹地的弧形“防御”圈,以此“保障”美国安全利益。斯皮克曼认为,在圆筒投影地图上,美国处于世界地缘政治中心,被欧亚大陆、非洲和澳洲包围着[3]。联合起来的欧亚大陆拥有十倍于美洲的人口和两倍的土地,美国一旦面临联合起来的欧亚边缘地区,会发现自己被优势力量所包围。为“保卫”自身安全,美国必须坚决阻止在(欧亚)地区建立有压倒优势的强国[4]

斯皮克曼首先强调了海洋的重要性。他进而指出,环绕欧亚大陆的一系列边缘海,给欧亚沿海平原的国家提供了便利而廉价的交通线,大大地帮助了这些国家的发展。其次,斯皮克曼还强调了控制海洋的重要性。他认为“海上活动是新型地缘政治结构——海上帝国——的基础”,甚至表示,“海权支配着新旧世界之间的关系”,还特别指出了,印度属于“边缘地带”中的第四个权力中心,“可能还不太明显,却有发展能力”[5]。印度洋及周边地区也是重要的边缘地带,美国应尽力维持与印度洋沿岸“边缘地带”国家的友好关系,同时精心在印度洋寻求海上基地,如迪戈加西亚基地、位于波斯湾的巴林基地以及在连接印度洋和太平洋的澳大利亚达尔文港的驻军等,借此实现对“边缘地带”的外围防御,建立层层“防御圈”。此外,就地缘经济而言,印度洋也至关重要。有两条海上航线将美国和盛产石油的中东连接起来。一是经波斯湾—霍尔木兹海峡—亚丁湾往西,途经大西洋;二是经印度洋—马六甲海峡—南海往东。以上两者都必须通过印度洋,这一大洋海上航道的安全由此也必然成为美国海上安全政策关注的重要方面。

(二)美国的印度洋安全战略:保障海上安全优势、全面控制印度洋

美国于1992年发布海上战略白皮书《从海上出击:构建21世纪的美国海上力量》。该海上战略开篇即表示:“美国海军战略的目标是战略威慑和防御、前沿存在、危机反应和重建。新的海上力量必须足够灵活、足够强大,以满足国家安全的需求。换言之,海军远征部队要提供前沿存在,在短时间内根据需要可增加或撤回军力。”[6]冷战结束后,美国海上战略目标强调:第一,建立一支海军远征部队,维持在冲突地区的前沿存在,并起到威慑与防御的作用。第二,冲突发生的时候,可做出灵活的反应以应对危机。第三,这支海上远征部队,在外交调停失败的时候可发挥威力,以达到威慑相关国家的目的。在非传统安全威胁如海上自然灾害发生时,这只海军远征部队亦可执行灾后重建或海上支援等任务[7]。《从海上出击》所揭示的战略实质是,在重点区域保持较少海上势力的存在,并借助海军的灵活性与机动性,完成“前沿威慑”“控制危机”“打赢战争”这三大战略任务,其实质为“进攻型”海上安全战略。2007年美国新海上安全战略更明确地提出,美国的海上力量将“继续停留在西太平洋/阿拉伯湾/印度洋地区,维护我们(美国)的重要利益、确保我们的朋友和盟友的安全……牵制并阻止潜在的敌人和竞争者”[8]

随着印度洋战略重要性的上升,美国对这一地区的关注也与日俱增。从2010年开始,“美国的印度洋战略”“美国在印度洋的战略利益”等词汇频繁出现在美国政府工作报告中。美国战略研究所高级顾问迈克尔·格林(Michael J.Green)于2012年发表《界定美国的印度洋战略》一文,指出美国在印度洋的战略利益有:维持印度洋海上通道的自由通行,保护印度洋霍尔木兹海峡和马六甲海峡战略关键点的安全,维持印度洋和亚洲的战略平衡[9]。美军发布的权威文件《维持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21世纪国防的优先任务》更是明确强调“美国在印度洋、西太平洋有重要的经济和安全利益。为了维护这一地带的安全,美国必须予以重新平衡”[10]。负责政策制定的美国副国防部部长费思同样明确表示:“印度洋对美国有重要战略价值,故美国在这一地区的海外基地数量仅次于欧洲和亚太,美军将全面控制印度洋具有战略意义的航道、海峡和海域。”[11]

美国的海上安全目标是维持其全球霸权地位,在地缘位置重要的印度洋海域有重要的战略利益。第一,控制印度洋海上通道对美国维持其霸权地位至关重要。(1)这一海域的能源对世界经济正常运转不可或缺,而这一秩序虽未必全然合乎美国利益,但总体上仍非常有利于美国,美国自然也愿意维持这一通道的畅通,从而维持有利于自身利益的现有格局。(2)印度洋通道的畅通对美国保持对盟国的影响力至关重要。美国在东亚和西欧的盟国均属资源短缺型国家,非常依赖从中东进口的能源,印度洋海上通道中断必然对其产生极为严重的影响。盟国遭到削弱必然对美国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甚至可能动摇其与盟国的关系。(3)印度洋地区的能源对美国经济的正常运转不可或缺。美国是全球最大能源消费国,也是最大能源进口国。尽管美国能源蕴藏丰富,它仍要从中东进口大量能源。据统计,国外石油进口已占美国石油消费总量的58%,从中东进口的能源则达266.4万桶/天,占其能源进口总额的28.6%。尽管采取了各种措施减少能源进口,但目前美国从中东进口的能源仍占其能源进口额的18.5%[12]。(4)控制印度洋能源通道对美国的全球影响力至关重要。中国、印度等新兴国家都要从海湾地区进口大量自然资源特别是能源。控制了印度洋通道就控制了这些新兴国家生存与发展的命脉。这也成为美国塑造有利于自身的未来国际安全格局的有力工具。

第二,控制地区安全格局并塑造有利于自身的未来国际安全格局,这是美国在印度洋地区的重大利益。在印度洋周边分布着若干重要地缘政治实体,包括具备大国潜力的中国、印度等。对于这些国家的意图和实力,美国极为关注,既要防范它们直接挑战美国,也要防范它们挑战美国主导的现有国际秩序。美国正采取各种措施来平衡迅速发展的中国,与印度交好也不无防范之心。因此,进一步参与印度洋地区安全事务,对新兴大国采取接触与防范并重的“两面下注”政策,确保美国长期主导地区安全格局,是美国安全战略目标的重点。

第三,确保美国地区军事优势。美国在印度洋地区长期保持庞大的军事存在,除了在伊拉克、科威特等地驻军,还在这一地区派驻了强大的海军部队。第五舰队隶属美国中央司令部,司令部设在巴林首都麦纳麦东南郊,该舰队负责对海湾、红海、阿曼湾、亚丁湾、阿拉伯海以及印度洋部分海域进行巡逻。第五舰队地位重要,曾参加了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以及反恐和打击索马里海盗的军事行动。此外,由美军太平洋总部指挥的第七舰队,总部设在日本的横须贺港,该舰队负责的巡防区域包括了西太平洋、印度洋及阿拉伯海岸。平时,第七舰队约有一半的军力在指定海域机动,一旦区内出现危机,可在最短时间内调动第七舰队迅速前往。

第四,应对各种非传统安全威胁的挑战。印度洋及其周边地区的各种非传统安全威胁相当突出,是国际社会面临的最大安全威胁与挑战之一。东非、中东的恐怖主义和极端势力所从事的恐怖暴力活动相当突出,成为危害国际安全的突出现象。1998年8月7日,美国驻肯尼亚和坦桑尼亚两国大使馆几乎同时遭汽车炸弹袭击,共有224人遇难,超过4500人受伤。这是“9·11”事件前针对美国目标的最大恐怖袭击事件。除了海域周围地区的恐怖主义活动,海上恐怖活动、海盗活动等也日渐突出。仅2010年3月份,亚丁湾、索马里海域和非洲东部海域、阿拉伯海等海域共发生海盗袭击事件51起,劫持各型船只20艘,海盗袭击次数、劫持成功率均为历史新高[13]。各种海上有组织犯罪(如贩毒、偷渡、走私军火等),乃至突发性自然灾害都对印度洋海上通道的畅通与安全构成威胁,对世界经济的运行,特别是西欧、日本等美国盟国的经济安全有很大影响,对美国主导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形成严重挑战。应对这些挑战正是美国国家利益所在。

(三)美国印度洋安全战略的实施

为了“维持”均势,“保障”自身安全,美国积极介入印度洋。20世纪60年代起,英国逐步撤出印度洋。为了成为在印度洋地区占支配地位的国家,美国开始谋求区内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战略要地,并借助与英国的协议获得了战略地位极端重要的迪戈加西亚岛。以该岛为中心,美国开始与印度洋西部海域和东非沿岸相关国家加强联系,并在莫桑比克和南非获取了基地;美国还加强了与连接东印度洋和南太平洋的澳大利亚的联系,并于1963年获得澳西北部城市珀斯以北的杰拉尔顿基地一个无线电通讯站。在印度洋北岸,美国一度借中央条约组织和东南亚条约组织将亲美国家聚集在一起,一方面从南翼包围苏联,另一方面又维持并扩大了在印度洋的政治影响,还可运用这些国家的基地设施为美国提供间接支援。美国海军舰艇也开始在印度洋巡回游弋:1964年4月5日,命名为“康科德分舰队”的美国特混舰队开进印度洋。利用这次机会,美国与伊朗进行了“迪拉瓦尔行动”军事演习,还在伊朗的重要石油港口、具有战略意义的哈格岛举行了两栖登陆演习。1964年7月31日,“企业”号、“长滩”号和“班布里奇”号等三艘核动力水面舰只在印度洋北岸的巴基斯坦港口卡拉奇作短暂停留[14]。1971年末的第三次印巴战争期间,美国为向印度施压,派遣隶属于太平洋舰队的“企业”号航母开进孟加拉湾[15]。1986年2月,美国海军部正式宣布要控制全世界16个海上航道咽喉点,所列诸点遍及包括印度洋的四大洋[16]。两伊战争和海湾战争均是美国积极介入地区事务,不惜使用各种手段,在印度洋采取实质性干预行动的佐证。

苏联解体后,已没有任何国家能挑战美国在全世界的优势地位,美国也由此成为全球唯一的霸权国家。借助海湾战争、南亚“反恐”行动、伊拉克战争乃至印度洋大海啸救援等重大事件,美国有效维持了在印度洋西北部海域的优势海上“前沿存在”,并多次从印度洋出发实施陆上干预,成功实现了“前沿威慑”“控制危机”的战略任务。

1991年,美国总统乔治·布什对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的行动进行谴责,并指出这一行动对美国国家利益构成了真正威胁,不久就进一步宣布执行旨在防止伊拉克入侵沙特阿拉伯的“沙漠盾牌行动”,以“艾森豪威尔”号和“独立”号航母为首的两支美国海军舰队也进入战斗地区。美国还借机与科威特、巴林、卡塔尔、阿联酋等海湾国家相继签署防务协定,获得这些国家军事基地的使用权。为了维护在中东的核心地位,美军在海湾部署了第五舰队这一“前沿存在”,严密监控“地区侵略行为”,还表示将在必要时实施威慑。此外,美国还先后在阿曼湾、阿拉伯海举行海上联合演习,向沿岸国家显示其强大的海上威力。1991年10月2日,美海军陆战队第四远征旅的数千名陆战队员在阿曼湾举行两栖登陆和城市巷战军事演习。10月30日,美海军陆战队又在阿拉伯海北部进行了长达10天之久的“海上战士2号”两栖作战演练。11月15日,美国和沙特军队联合进行“迅雷”空降与两栖作战演习,美海军陆战队、海军、空军的1100架飞机和海军的16艘舰船参演。美国借海湾战争之机有效巩固了自身在中东的地位,也维护了其在这一地区的石油利益,从战略上对地区内任何潜在或现实的挑战国家构成了威慑。

2001年“9·11”事件后,美国以打击阿富汗塔利班为由,在阿拉伯海、孟加拉湾等印度洋地区集结了包括5艘航母在内的45艘战舰和约290架战机。2003年,美国又以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由发动“伊拉克自由行动”,在印度洋海域与地中海集结了5艘航母,第五舰队也在战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2004年年末印度洋海啸发生后,美军又迅速派出以“慈善”号大型医疗舰、12艘运输舰(包括6艘满载可支持1.5万名海军陆战队队员行动30天的大型物资补给船)、“好人理查德”号为核心的美军舰队,以及“林肯”号航母等,在印度洋海域进行“赈灾外交”,并取得较好成效。

2012年3月16日,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乔纳森·格林纳特对外宣布,美国海军将加强在海湾地区的军力部署,以确保霍尔木兹海峡畅通。乔纳森表示:“其一,美国海军正考虑在航母护卫舰只甚至航母上加装机关炮,以加强近战能力。其二,海军将向海湾地区增派沿海巡逻舰。目前有5艘沿海巡逻舰在海湾地区,计划在一年内将这种舰只增加至10只。其三,将在海湾地区的扫雷舰从当前部署的4艘增加至8艘,同时增加4架CH—53型‘海上种马’反雷直升机。”[17]

除了印度洋北岸这一传统重点区域,美国还大幅提升了在印度洋东西两侧的存在。在东印度洋海域,美国与新加坡于1998年签署了备忘录,使美国海军包括航母在内的舰只得以使用新加坡樟宜基地与相关设施。樟宜基地位于沟通印度洋与太平洋的重要位置,对美国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美国与澳大利亚于2011年宣布签署美国在澳大利亚永久驻军的协议,将使美国驻澳军队最多达到2500人。这一协议已于2012年4月3日开始实施,已经有200名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进驻澳大利亚北部的达尔文港。该海军基地同样位于沟通印度洋与太平洋的重要位置,而且东北部距离美国在太平洋的关岛基地很近,西北部也离南海较近。澳大利亚国防部部长史密斯将此称为“澳美联盟开始的新篇章”[18]。美国还借助打击东南亚日益猖獗的海盗之机,从多个侧面加强了与东南亚各国的军事合作,保证了自身在东印度洋海域具有重大影响力。在西印度洋海域,美国新设立了非洲司令部。此举不仅是美国非洲政策的重要步骤,也是其西印度洋战略布局的重要步骤,必将对印度洋格局产生重要影响。

总而言之,安全观的形成是对自身面临的客观安全状况的理性认识,是国家制定安全战略目标的前提。马汉的海权论和斯皮克曼的边缘地带论是美国制定海上安全战略目标的理论依据,对海上安全环境的判断和对威胁与利益的认知是其制定海上安全目标的现实依据。冷战后特别是新世纪以来,保障海上安全优势、全面控制印度洋是美国在印度洋地区的海上安全战略目标,为此,美国以解决地区争端和人道主义救援等为理由,通过分布在印度洋各地的军事基地、长期扼守在霍尔木兹海峡的第五舰队和强大的海上优势力量,进一步强化了其在印度洋的主导地位和控制能力,为实施海上威慑战略奠定了基础。

表1-1 美国舰艇情况[19]

续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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