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演联训中的中美新型军事关系

1998年，美国邀请中国海军军官以观察员身份参加“1998环太平洋”演习。这是太平洋地区十分重要的多国海军演习，正是这一里程碑事件开启了中国海军参加国际海军演习的进程。2002年，中国军队开始逐步加快与外军举行多边和双边的联合军事演习。2006年9月和11月，中美海军在圣地亚哥附近水域和南中国海分别进行了联合海军搜救演习。

自中美新型军事关系的理念提出后，两军尽管仍时有龃龉，但两军关系明显步入快车道。2013年以来，双方实现了国家元首、防长、总长（参联会主席）、海军司令（海军作战部长）互访，美陆军参谋长、空军参谋长、海军作战部副部长等高级将领相继访华，两军领导人频繁使用国防部直通电话交流沟通。双方联合演习次数超过历年演习总和，并实现了若干突破。

2013年，中方部队首次踏上美国领土夏威夷与美举行人道主义救援减灾联合演练，首次在东盟防长扩大会框架下与美军合作进行人道主义援助救灾和军事医学联合演练，首次进行了中澳新美人道主义救援联合室内推演；2014年，中国首度派兵参加“金色眼镜蛇”“环太平洋”等美盟主导的传统演习，首次参加“袋鼬”中美澳三边陆上军事演习。中美联演联训已经成为中美两军加强交流、培养合作意识、实践中美新型军事关系中不对抗、不冲突内涵主旨的重要渠道。

尤其是中国海军首次参加“环太平洋”演习在中美新型军事关系构建中更具有重要意义。“环太平洋”演习是目前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国际军事演习，2014年，有来自23个国家的25 000多名陆、海、空、陆战队官兵在复杂和近似实战的条件下展开了高难度的国际联合军事演习。2013年1月，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司令向中国发出参加“环太平洋2014”演习的正式邀请，同年3月中国接受了邀请。作为中美两军务实合作的重要项目，“环太平洋”军演在两国高层互访中被多次提及，两国媒体对此均予以了高度关注。

此次演习从2013年年初即开始筹划，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美国海军第三舰队组织召开了初期、中期和末期三次多国演习计划协调会，向参演各国详细介绍了演习的组织和实施计划。2014年环太军演的主题是“能力、适应、伙伴”，演习目的是在军事领域里提高各参演国部队在组织计划、沟通联络和执行复杂海上军事行动的能力，增强各参演国部队的联合军事行动能力及单兵作战能力，从而提高持久的海上作战能力。作为演习组织方，美海军强调：环太平洋演习只是为参与国部队提供一个培养和促进国际军事合作的平台和国际联合训练机会，与任何近期或热点国际事件无关，亦不是为了实施“集体自卫”而模拟对某个国家的防御；最终目的是帮助各参演国发展和增强合作关系，以确保海上航线和世界海洋的安全。整个演习按照由易到难分为：简单、中级和高级三个阶段，美军用通俗形象的语言将其称为“爬、走、跑”三个阶段。所谓的“爬”阶段是指港岸阶段，演习科目着眼于在演习部队间建立良好关系，促进各国部队间的相互信任。所谓的“走”阶段是指各国兵力联合训练阶段，演习科目包括在特混队层面进行基本的空中、水面、水下作战训练；与潜艇协同进行的高级作战演习，空对空作战演习；两栖行动预演；人道主义救援与减灾演习；进一步演练指挥和控制程序。所谓“跑”阶段是指高级作战科目演习和自由作战演习，其演练科目包括：在威胁条件下进行特混编队的合同训练；两栖攻击演习；应用成熟的指挥和控制程序；编队航拍演习；在演习的最后四天进行自由作战演习。演习期间各国的参演兵力仍由本国指挥官指挥，各国兵力在环太军演指挥控制体系下接受演习的战术指挥。演习特混编队分为联合空中部队、联合海上部队、联合陆上部队、特种行动部队。联合海上部队下辖170至178共9支特混编队，中国海军的“海口”号导弹驱逐舰、“岳阳”号导弹护卫舰、“千岛湖”号综合补给舰、“和平方舟”号医院船四艘舰艇编入175特混编队。175特混编队中共有美、中、法、文莱、墨西哥五国的12艘舰艇。

2014年6月9日，中国海军参加环太平洋军演的舰艇编队分别从三亚和舟山起航。经过6天的航行，于14日在西太平洋美国关岛以北近海与美国海军“乔欣”号巡洋舰、“霍华德”号驱逐舰，新加坡海军“刚毅”号护卫舰，文莱海军“达鲁拉曼”、“达鲁萨兰”号巡逻舰会合。9艘舰艇在美国“乔欣”号巡洋舰的指挥下组成多国特混编队开始向珍珠港进发。24日，编队顺利抵达珍珠港。26日，演习正式开始。首次参演的中国海军编入175特混编队，主要参与了人道主义救援和减灾的演习。这是环太军演的重要内容，旨在为国外灾难反应力量提供实战化的训练和能力提升。此次军演首次有两艘医疗船在人道主义减灾框架下进行了医学交流和海上演练，一艘是美国的“仁慈”号，另一艘则是中国的“和平方舟”号。这也是两国海军医院船首次面对面交流与合作。中国海军参加了演习中的实弹射击科目。舰炮实弹射击在夏威夷演习区域的考艾岛附近的太平导弹试验场进行。在演习过程中，美方对中国海军舰炮射击的精准度多次表示赞扬。特别是在编队单纵队射击海上充气漂浮靶时，位置在前的“海口”号驱逐舰和“岳阳”号护卫舰主炮都直接命中靶标，致靶标进水沉没，后续各国舰艇只能取消射击计划。美方观察员幽默地说，今后举行类似演习一定要把中国舰艇排在最后，这样编队的射击才能按计划举行。

以构建中美新型军事关系为牵引，中国海军参加环太军演以实际行动推进两军的务实合作、战略互信，从而在地区安全合作中发挥积极作用。联演联训作为军事交流的重要方式，中美双方都从彼此的实践中获得有益的借鉴和启迪。美军通过周密有序的统筹协调，指挥为数众多的参演部队成功完成了所有的预期演习内容，体现出其高效灵活的指挥协调能力，其重程序、轻计划，重时效、轻战位的法治化和灵活性给参演部队留下深刻印象；基于美军训练条令和作战条令的一体化，美军军法官在演习中为协调各国而拟制的交战规则发挥了重要作用，体现出其依法治军的法治理念；而美海军在演习期间执行的“三叉戟勇士2014实验”、海军陆战队能力实验、反潜战等实验都展现出先进的作战理念。这些都成为中国海军通过军演得以了解并值得关注和学习的部分。

显然，随着中美新型军事关系构建议题的拓展，两军不断加强各层面的联演联训已经成为减少战略互疑、抑制对抗思维、培养两军合作习惯、增强战略稳定的重要平台。此举改变了过去对话多于行动的状态，为两军合作增添了更多的军事业务内容。对此，两军可以“环太平洋”军事演习为新的合作起点，加大两军联演联训的力度，丰富联演联训内容，增加联演科目难度。中美联演联训既可以在多边框架下进行，也可以中美两军为主导推进；既可以进行多层次的演习内容，也可以进行重点科目演练。从合作实践效果来看，联演联训最为有效地体现出两军交流的共同愿望，即开展持续、实质性的对话，在利益交流领域开展合作，通过开放与沟通管理竞争与分歧；最为充分地锻炼并提升美国助理国防部长帮办赫尔维所概括的两军需要加强的三种能力，即相互理解的能力、务实合作的能力和管控分歧的能力。因此，从中美当前所面临的地区安全挑战的视角来看，这种联演联训还可成为应对解答之“钥”。针对东海问题可以进行中美日三边联演联训，加强中美两军交流的同时，促进中国军队和日本自卫队的相互了解，逐步地建立起管控分歧的机制、不断降低安全风险；针对南海问题，中国军队加入美国与其传统盟友的军事演习，降低第三方因素对中美关系的影响，压缩第三方利用中美矛盾渔利的空间。对美方而言，此举既使其维持了地区军事同盟，同时也可以妥善处理中美关系，确保这两轮的平衡才是其亚太再平衡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