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小传:廖理纯,男,1965年生,北京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学士、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硕士和北京师范大学博士。24岁担任联想集团广州分公司经理,后来辞职创办北京晨拓联达科贸有限责任公司,任董事长一职,2014年卸任,专职从事公益环保事业,专心研究中国传统文化。如今,他是走进崇高研究院先遣团团长,中国墨子学会副会长,中央党校 《理论视野》理事,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客座教授。自2005年至今,廖理纯每年出版一本著作,代表作品有 《经济学辨析》《强国之道》《兴农论》《对抗荒漠化》《日本新论:墨家学说与东瀛文化》等。2014年12月16日,《人民日报》头版报道了廖理纯从成功企业家到育林治沙生态修复专家的故事。他的事迹被广为传颂。之后,廖理纯荣获2014年度十大 “北京榜样”候选人,又于2015年10月获“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他热心为国家建言献策,曾担任北京市第十一届、十二届政协委员,北京市第十二届人大代表,中华全国青年联合会第八、九、十届委员,中央直属机关青年联合会常委。
人最难面对的是名和利,最难看懂的是生和死。
2016年4月,育林治沙公益人物、走进崇高先遣团团长廖理纯站在中国人民大学的讲堂上,面对数百位莘莘学子,袒露自己的心声。“既然人生的长度有限,那就让它的宽度延长。让我们用无私无畏去战胜自私自利,重视信仰,追随英雄,让自己人生无憾的同时,为后代保留出生存的空间。”
他希望每个人,都能够像墨者那样奉献自己,护佑后人,让人性散发出更耀眼的光辉。
悟
“我小的时候,不知道生命是有尽头的,认为自己可以永远快乐地活着。”廖理纯对作者说。
1965年,他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出生,母亲毕业于清华大学,父亲在国防部五院从事导弹研究工作。“根红苗正”,加上老师、父母的谆谆教导,他从清华附中考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自动控制专业。毕业之后,他没有选择像父亲那样在航空航天领域里翱翔,而是在我国科技创新、体制改革的浪潮中,在联想集团创始人柳传志的创业事迹感召下进入联想,从一名基层员工做起,凭借自己的努力,24岁就已升任为联想集团广州分公司经理,成为当时柳传志 “门下三杰”。
直到1993年邓小平同志南方会谈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我国正式进入市场经济时代,创业的热潮在全国空前高涨。这股热浪也吹到了廖理纯的身上。他决定辞职,放弃令人艳羡的高管职位和优厚待遇,回到北京,从零开始,创办北京晨拓联达科贸有限责任公司。十几年的时间里,廖理纯和他的团队一路开拓进取,从最初仅有3名员工,年营业额300万元的情形,发展到后来员工百余人,年营业额3亿元的局面,销售渠道遍布全国。
少年时代的简单快乐、青年时代的英姿勃发,让廖理纯不知 “愁”为何滋味,也不明 “生死”为何物。
几次直面生死的经历之后,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换位思考人生。
2002年5月7日,廖理纯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到北京出差,期间与他小聚,当晚乘飞机赶回大连。就在第二天,一个噩耗传入廖理纯的耳朵。昨晚飞回大连的航班失事,朋友也不幸罹难。“前一天还与我推杯换盏、生龙活虎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至今,他还为好友的离去感到惋惜。
如果说这次遭遇让他感知到生命的脆弱,那另一件事的发生却让他彻底认清人都是要死的,任何人都不能逃避现实。
廖理纯似乎还没从 “大连空难”中缓过神来,他从前的一位同窗,平时身体没什么毛病的一个人,因为突然的疼痛就医,第二天便死在了医院里。古人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他的同学还没步入不惑之年,就已年华逝去,纵使高官厚禄也无可奈何!同学父母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委托廖理纯替他们在火葬场捡的骨灰。
至今,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进焚化炉前,还是身形完整的一个人,出来之后,就剩下累累白骨……”廖理纯捡起同学的一根腿骨,递给火葬场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用手一搓,腿骨瞬间变成了粉末。廖理纯看着那皑皑的骨灰,神情恍惚,愣在原地,痛苦地说不出一句话。
“是不是每个人都要这样啊?如果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很快也会这样?”从火葬场回来后,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要好好琢磨一下应该怎么生、怎么死的问题。
他是认认真真地想了很多,甚至想起外公在世时对他说的话。
那年外公80多岁,身体瘫痪,眼睛失明,只得常年卧床,随时有可能离开人世。有一天,外公突然指着桌上的台历对他说:“理纯,台历是不是每过一天撕下一张,而撕下一张一天就过去了?”他回答:“是呀。”外公沉默良久后,感慨道:“唉!人的一生至多也就三万多张台历。当三万多张台历被撕完后,生命也就结束了。”
在那个年代,像外公活到八九十岁的年纪,很多人羡慕得很,都要对他说上一句 “长寿是福啊”,但在外公眼里,这样活着很痛苦。这位老人的一生经历了中国从统一到割据,再从割据到统一,并不断完善壮大的过程。在临走的前几年里,老人一点都不快乐。他认为 “大丈夫莫若战场马革裹尸还”。他很彷徨,也很害怕,怕的是再过10年,除了亲人以外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了。
为了纾解外公的愁闷,廖理纯一有空儿就去找老人聊天。他清楚地记得,老人最爱讲古今义士的光荣事迹,如荆轲、文天祥、谭嗣同、董存瑞、邱少云、黄继光……这些英雄都是老人敬重的榜样。他们将大义置于首位,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讲到激动之时,外公还会大声地吟诵:“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那么感人,那么悲壮!
在爷孙俩你一言我一语中,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突然有一天,外公笑了,那个缠绕在他心里的结终于解开了。他说,人生不过是一个交棒和接棒的过程,把自己毕生的心得留给后人,让他们从中受益,得到启发,少走弯路,这不也是很有意义的事吗?
当时廖理纯还年轻,不能完全体会其中的含义。直到身边同龄人的离开,关于生与死这个严肃的课题再一次撞击他的心房,让他全身战栗。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不知死,又焉知生?就如美国文豪马克·吐温所言,“了解死亡的人会更加坦荡与诚实”。
为了领悟生死的意义,廖理纯甚至参佛问道,与很多人探讨生与死的问题,并把自己的心得写成一本书,为书取名为 《何以无所畏惧》,2005年面向全国出版发行。
书中万语千言,道出了他对生死的顿悟。
他感慨生命就像一朵鲜花一样,花开无常,花落无常。他说,历史长河中,人的一生只是昙花一现,而精神将使人类摒弃自私与狭隘,变得崇高而伟大,赋予人性光荣和骄傲的光环。人们在追求物质的同时,也应该知晓精神的力量。既然人生无常,时光飞逝,我们就一定要珍惜好每一天,即使是朝生暮死,也要实现生命的意义。
为了时刻警醒自己,廖理纯制作了一本特殊的台历,以倒计时牌的方式,提示他剩余的生命。“按照中国人平均年龄76岁来计算,我还剩8700多张台历。”他以这样的方法勉励自己,对每一张台历都要珍惜,每一天都不能浪费。
他说,金钱很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人的生与死的机会。这两个机会,他都得把握好!
于是,他从创富的神话中走出来,真实地拷问自己的内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然后,“大义”“公利”的种子在他心中发酵。他开始专注绿化环保公益事业,针对中国人的精神问题,“对症下药”,著书立说,并乐此不疲。
行
只有知晓生命之有限,才会重新规划人生的台历。
廖理纯说,人的一生有好多事可以做,而挣钱只是其中的一件。如果致力于环保公益,他人生的台历则会更加精彩!
每到春季,包括北京在内的北方地区都会遭遇沙尘暴天气。起风之时,仿如沙海咆哮,天气昏暗,甚至伸手不见五指。沙海吞噬了整个城市,带给人们极度的恐慌。据气象部门统计,2000—2012年,沙尘暴每年光顾北京的平均次数是124次。
“如同上帝在玩一个匪夷所思的游戏:他把中国西北部和中亚地区沙漠和戈壁表面的沙尘抓起来往东南方向抛去,任凭沙尘落下的地方渐渐堆积起一块高地。”(2002年 《自然》杂志)更严重的是,沙尘会阻塞交通,埋没河道,侵袭农田。
为了治理沙尘暴,专家倡议用植树的方法防风固沙。于是,大批的志愿者赶去沙漠里植树。廖理纯也在其中。
2004年,他参加了由中国社科院和日本伦理研究所共同组织的恩格贝绿化活动。那是他第一次去恩格贝植树,也是他人生的转折的开始。
恩格贝,地处中国八大沙漠之一——内蒙古库布齐沙漠——的中段,距包头市60公里。1991年,83岁的日本农学家远山正瑛来到恩格贝植树,直到13年后辞世。在他的号召下,近万名日本国际志愿者参与进来。至今,国际志愿者们种下400万棵高大的乔木,恩格贝的环境和气候全然改变,并成为国家4A级景区。
这次植树经历刺激到了廖理纯。“日本人来一天干一天的活,工作极其标准化,现场不留一片垃圾;中国人边干活边聊天,树坑挖得大小不一。”他的话语带着淡淡的苦涩。 “日本人一个人一天能挖70多个坑,那么大捆的树苗,”他用手比画着,“在沙地上能走1000米。”然后,摇摇头,“中国人没几个行的。”
两相对比,廖理纯自惭形秽。“在中国的土地上,日本志愿者用20多年时间,在库布齐沙漠中植出恩格贝这个绿洲。日本人可以做到的事情,中国人应该做得比他们更好才是。”
于是,从2005年起,廖理纯开始号召并带领志愿者奔赴内蒙古库布齐沙漠植树封沙。2006年,他辞去晨拓公司总经理的职务,只保留董事长一职,全力投身于生态保护的事业之中。
企业家植树,自然与常人不同。这一群体通常有着世界上最稀缺、最宝贵、最难寻觅的精力和天赋。他们愿意面对恐惧,敢于承担风险并接受挑战,但接受挑战的前提是做好准备。
廖理纯小时候学过武术。师父曾提过一个问题:“一条界河上,对面过来5个人,你这边也有5个人,该怎么办?”小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回答后,师父告诉他们,要战胜恐惧,须做好应战的准备。
为了固沙防尘,廖理纯曾用了3年时间奔赴全国各地考察。他去过漠河,也进过西藏,并一路扶贫助学。他跑到林科院去请教专家,到恩格贝与志愿者交流心得,一边实践一边学习,一边学习一边实践。终于,在2011年,他带领志愿者在浑善达克沙地的南沿建立了第一个绿化基地。2013年,在河北省张北县的盐碱地上建立了第二个绿化基地。
两处选址都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其中,浑善达克沙地距离北京仅两百公里,平均海拔1300米。它是近年来困扰北京的沙尘的主要源头之一。北京85%的沙尘来自这个方向。“中午起沙,晚上就能够吹到北京。”廖理纯对作者说。居于蒙古高原的张北荒漠化严重,对北京的天气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从2011年开始,每年的4月初至11月中旬,每周至少一次,廖理纯带领志愿者像迁徙的鸿雁,唱着 《我和草原有个约定》,开始了春去冬回的绿色长征。5年以来,已经有218批,超过8000人次的志愿者奔赴两个基地绿化植树。基地里种植了杨树、榆树、樟子松、云杉、油松和落叶松,现已培育出130万株树苗,每年新增绿化面积几千亩[1],为北京构筑起绿色的长城。
建立基地,培育苗圃,支付志愿者食宿的费用,都是廖理纯自掏腰包。迄今为止他已花费了上千万元,但他只是坦然一笑。“钱不是短板。种树的钱,我都准备好了。我平时一顿吃一碗面条就够了。”“种树是自发的、本能的行为,或许我有绿色情怀吧!”
他被媒体称为 “传奇锹王”,可锹王的称号不是一天炼成的。在他心里,最欣慰的是看到自己亲手种下的小树长得越来越茁壮;而最难过的是有时技术不到位,树死了。
民间传说,胡杨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朽!虽然夸张,但反映了胡杨生命力的顽强。高大的乔木树龄可达到几百年,上千年。种下的乔木一旦成活,就可以达到几乎一劳永逸的治沙效果。
廖理纯的两个基地种植了各式各样的乔木。谁曾想到在几年以前,大量乔木被种下去后,总有一部分没法存活,无端端地死掉了。这下,廖理纯可犯了愁。他蹲守在基地苦寻线索,访问基地周边的村民,最后总结出沙漠里乔木不能成活的原因总共有3个:首先是牲畜的破坏。过度放牧导致刚种下的小树苗被牲畜吃掉。其次是种植方式不合理。例如,树坑挖得不标准。再次是后期养护不到位。乔木的根系生长需要3年左右,在干旱季节没能及时补水。
首先是牲畜的破坏。小树的嫩枝对于食草的动物来说就是美味。当人们在树林里面放养牲畜的时候,长出来的小树很快就被它们啃食了。没有小树的成长,大树到了生命的周期之后,就会相继死去,而此地就不会再有树。在各种不同的牲畜中,对植被破坏最严重的就是山羊。山羊会爬树,不仅会吃地表的草,啃掉树皮,还会在饲料不足的时候拔出草根吃掉。同时,山羊能爬上人都很难攀登的陡峭高山,吃掉山上本来生长树木的嫩枝,使原本可以完全不被人类破坏的植被彻底消失。
为了解决这3个问题,廖理纯带领他的团队沿基地周边竖起了一道防护墙,防止牲畜随意进出,并在每次植树之前系统地教授志愿者怎样来挖坑、填土、浇水和施肥。他还雇了两位转业军人,专门负责看护基地,定期护理种好的树木。
他看不得树木在他眼皮子底下死去,也容不得他人破坏生态的行为。
2016年1月23日,身为北京市政协委员的廖理纯通过实地调查、对比实验和研究,提出一项提案,建议北京应禁止打直径小于1米的机井。
他指出,利用机井抽取地下水是一个省力的方式,成为现今农业灌溉和生活利用的主要选择,但是小口径机井为了达到一定的出水量,必须在地表以下很深的地方取水才行,而深采地下水又导致地面沉降、地下水污染等一系列问题。经他调查得知,北京某高校已将机井打入地下1000米。机井打得越深,地表渗漏造成的地下水污染就越严重。
在上海、天津、西安、无锡、常州等地,由于机井造成的沉降已经给城市建筑、地下生命线工程、道路交通、市政工程的使用造成了程度巨大的损害,所以为了人们的生活安全,应全面禁止打小口径的机井。
著
或许是中关村知名企业家的缘故,从他决定 “荒废主业”,自掏腰包去植树开始,批判的声浪便从四面八方朝廖理纯涌来。
“你干这事儿,天天累死累活的,不赚钱,还要倒贴,图的什么呀?”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骂他是神经病。换作以前,听别人这么说,他会气得不行。现在不气了,他会一笑了之,“他们没那个境界”。
“在中国,做企业的人很多,但关注环境、改善环境的人很少。如果经济发展了,生态环境却一团糟,就违背了我们发展的初衷。我们要时刻保持危机意识,也要有人站出来甘当奉献者。”廖理纯神情严肃地说。
善意的误会,是容易纠正的。无知的嘲讽,也是可以谅解的。批判一个环保人士,多少总应该知道一些生态的知识,否则说出了糊涂话就会贻笑大方。
一位朋友曾善意地劝他:“理纯,不要去沙漠种树了。沙漠也是很美丽的。不要去破坏沙漠好不好?”听了这话,他很震惊:“沙漠是自然界被破坏到极致的产物。沙漠没有什么所谓的美丽,而是何等的危险!”
诸如此类,他听到的荒诞的生态观还有很多:认为沙漠中没有水的说法;认为荒漠中种不活树的说法;认为地球表面的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说法;认为去草原种树是破坏草原的说法;认为大树都是抽水机,会抽干地下水的说法;种不活树埋怨老天不下雨的说法;认为种植灌木优于种植乔木的说法;认为要通过砍树来增大风速,吹走北京雾霾的说法……
这些说法令人瞠目结舌,啼笑皆非,却也让他欲哭无泪。
于是,他决定不再沉默。他要去调查,要去论证。他要向世人证明,他走的路是通往前方的,而植树是保护生态的正确做法。就让谬误在真理的阳光下消失殆尽吧!
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廖理纯虚心请教环保专家,查阅大量文献资料,总结基地植树经验,亲赴荒漠地区调研,终于在2015年完成了白皮书 《对抗荒漠化》的编写。他印刷了成千上万本,赠送给每位参与植树的志愿者。
他对作者说:“当今,要想解决世界的生态问题,首先要建立我们正确的生态观。为了子孙的幸福,我们应该拿起防治沙漠的武器,向荒漠化宣战才对!
作者翻开白皮书第一页,几十个绿色的大字赫然醒目:
作为走进崇高绿化志愿者,
×年×月×日第×队,植树纪念,
组织方代表证明签字
这3行字仿如一个绿色的印章,更像是一张毕业证书,对于植过树、领到书的人来说,只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证明他为祖国的生态改善已贡献出了一份心力。
在白皮书的前言部分,清晰地写着这样一段话:据统计,全球土地荒漠化面积达3592万平方公里,主要分布在北非、西亚、中亚和北美南部等地。全世界每年有5万~7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沦为荒漠。我国荒漠化土地面积为2674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的279%。由于自然和人为因素,目前我国荒漠化还在不断扩展和蔓延,沙逼人退,速度惊人,造成大面积的可利用土地退化或沙化,危及中华民族生存和发展的根基。
在中国,还有近4亿人生活在荒漠化和受荒漠化影响的地区。我国政府为改善生态问题已经尽了很大努力,仅是拨款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但荒漠化还是越来越严重。
“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们该如何做才能让黄沙停止肆虐呢?”
廖理纯在书的开头就把问题抛了出来,最后得出何种结论,还需要有理有据地去求证。
水是地球表面数量最多的天然物质。它覆盖了地球70%以上的表面积。如果地球的全年降水量都汇集在地面而不消失,我们就得在1米深的水中行走。这些从天而降的雨水更是我们需要的宝贵淡水。
但同时我们也看到,在地球上还存在大量的干旱地区。在这些干旱地区,土地上只有稀疏的植物,甚至很多土地完全没有植物的生长。按照最新的统计,现在全球有1/4的陆地面积基本上是光秃的,而其中让人最为震撼的就是那会在风的作用下流动的、由大小不一的沙粒组成的茫茫沙海。
如果我们纵观一下地球干旱地区的分布情况就会发现,从非洲的撒哈拉沙漠开始,沿着东北方向,有埃及、利比亚地区的沙漠,叙利亚沙漠,沙特地区的沙漠,印度西北的塔尔沙漠,我国新疆地区的沙漠,甘肃宁夏及蒙古高原的沙漠和沙地。几乎世界上最著名的沙漠都处在从西南到东北的这条斜线上。当今学者们将地球上这种奇怪的干旱线称为 “大斜”。
在 “大斜”地区的土地上基本没有绿色。很多属于 “大斜”范围的地区历史上都曾经聚集过大量人口,甚至还有过不一般的繁荣。例如在中国,今天贫瘠的黄土高坡之前也是片片森林,而被称为孕育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摇篮的黄河中游地区也正被越来越多的黄沙所掩盖。
当今的人们已经将 “森林变为了草原,草原变为了沙地,沙地变为了沙漠”这种退化习惯地称为荒漠化。荒漠化面积正以每年34%的速率增加,而由此带来的损失非常巨大。
由于治理荒漠化难度极大,土地荒漠化被称为 “地球的癌症”。
中国是荒漠化大国,荒漠化土地总面积达3327万平方公里,占国土总面积的346%。将近4亿人生活在荒漠化和受荒漠化影响的地区。其中包括新疆、宁夏、内蒙古3个自治区的绝大部分,以及甘肃、青海、陕西、山西、河北等省的部分地区。
中国每年因荒漠化造成的经济损失达540亿元。以黄河为例,每年进入黄河的16亿吨泥沙中,有12亿吨来自荒漠化地区。据有关资料统计,土地荒漠化所造成的生态环境退化和经济贫困,已成为中国当今面临的最大环境威胁。
中国荒漠化类型按其主要成因可被划分为风蚀荒漠化、水蚀荒漠化、冻融荒漠化和盐渍荒漠化等几种类型。其中,对我们破坏最大的是风蚀荒漠化。
一次又一次的流沙覆盖和沙尘降落,会把绿洲、湖泊和农田淹没。当绿洲、湖泊和农田彻底消失后,当地的沙漠就会连成一整片,成为名副其实的浩瀚沙海。
我国罗布泊的荒漠化是个渐进的过程。这个渐进的过程就是由森林变为草原,再到沙地,最后完全变成沙漠。目前,内蒙古呼伦贝尔正处在森林向草原过渡的自然状态之中。
廖理纯在书中疾呼:“如果我们不采取坚决的措施,中国的土地将会走向全国的沙化,我们的后代也将失去生存的依托。”
为何要选择植树?还是恩格贝带给他的灵感。20世纪80年代,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以南的恩格贝地区还是一片沙海,经过一批批志愿者历经20多年的努力,几百万棵高大的乔木在这里扎根生长,沙地变成绿洲,成为国家4A级景区。“听人说,现在到那里游玩,还要购80元的门票才能进。”
恩格贝的变化给廖理纯带来了莫大的信心。
他接着论证,荒漠化地区变成绿洲离不开一个元素——水。除了地表水以外,降水是补充当地水源的重要因素。它是云和当地水汽共同作用的结果,即空中的湿润空气和地面水蒸气的配合。
每棵树都是巨大的蒸发器。它们就像一台台抽水机一样,将地表的水分送上天空,之后这些在天空中的水分又变为雨水浇灌大地。廖理纯坚持认为,相对地球内部巨大的水量来说,种树不但不会带来地下水的减少,而且会有利于地球海平面的保持。
那么,树木是如何保持水土的?他指出,树木对减少水蚀主要体现在4个方面。首先,植被通过冠层拦截降雨,保护地面免受雨滴的直接打击,增加土壤入渗时间,利于水分下渗。其次,森林、草地中常常有一层枯叶落叶,具有很强的含蓄水分的能力,起到调节径流的作用。再次,植被有助于固结土体,能把根系周围的土体紧紧固持起来,增大抗蚀性和抗冲性,减少了土壤冲刷。最后,植被可以通过改良土壤性状减少水蚀,还可以增加土壤腐殖层含量,促进成土过程,增加土壤团聚性,改善土壤结构,从而提高土壤的抗蚀性和抗冲性。
一般来说,乔木的蒸发量会高于灌木,灌木的蒸发量会高于草;而在乔木中,阔叶林的蒸发量会高于针叶林。当森林足够茂密,也就是地面条件足够好时,此地就根本不需要外来水气的补充就可形成降雨。
由此看来,通过植树保护地表植被是保持当地湿润的关键。他还引用环保专家的话,“每棵乔木每年可以把十几吨,甚至几十吨的水分送上天空。有森林的地方,空气都是湿润的”。
这是一句多么振奋人心的话呀!
在廖理纯的两个绿化基地里,有130多万株乔木在茁壮地成长着。他已开始畅想,或许几年、十几年后,当地将呈现一片郁郁葱葱、虫鸣鸟叫的景象。
他的理想又何止这些!他说他非常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推动每位公民一生为国家种活100棵树。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中国13亿人,按照乔木每亩25棵的密度,中国将不会再有荒漠化土地。
“如果此生能够将这个目标向前推动一点点,就是死而无憾。”
言
2016年初冬的午后,作者与30余位志愿者从北京出发,乘坐走进崇高第215次 “航班”,一路 “飞行”,目的地是海拔1400米的内蒙古高原张北县馒头营乡。“航班”是一辆蓝色大巴的别称。5年以来,它承载了近8000人往返于北京、浑善达克和张北三地。
在这趟 “航班”中,廖理纯是当仁不让的 “机长”,同时也是司机和讲解员。他的伙伴侯东风、车亮,以及先遣团成员王展和王若涵分别充当了解说员和 “领航员”的角色。此次参与植树的人,年龄纵跨50后至90后,不仅有党政机关干部、企业高管,还有高校大学生。一路上,在 “机组”成员的鼓舞下,志愿者们大声唱着 《我和草原有个约定》《团结就是力量》等歌曲,心中是满满的正能量。
4个小时后,天已擦黑,一行人到达张北基地。首先映入作者眼帘的是一垄垄半米高的青翠欲滴的乔木苗,而基地外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土黄色沙地。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乎没有耽搁一丁点时间,所有的志愿者被分成6个小组,在廖理纯的带领下,依次进入已种好的乔木林中,为小树修剪多余的枝丫。经过一晚上养精蓄锐,第二天一早,我们又整理行装,来到基地,正式开始植树工作。两个多小时里,志愿者们从搬运苗木营养杯,到挖坑、除草,再到为苗木填土、浇水、施肥,一桩桩、一件件干得有声有色。身为带头人的廖理纯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工作有力,指导有方。
很多人说,廖理纯这个人很特别。他不仅关心沙漠里树要怎么种才能活,更关注中国人的精神和情怀。他说,人最重要的是要有一种精神。每个人都应守好自己的本分。这样,国家才有希望。
曾经有细心人为他算过一笔账:每位志愿者吃、喝、住、行等一切开销,相当于雇用当地农民的3~5倍,而劳动量却不足当地农民的1/6。他却坦言,之所以这样做,是希望每名志愿者都能在短短两天的体验过程中升华为 “种子”,由此带动更多的人加入到植树的队伍中来。在廖理纯眼中,志愿者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志愿精神的接力人,更是正能量的传递者。
为了发扬民族精神,廖理纯攻读了北师大西方哲学史博士学位。除了研究经济,他还广泛涉猎历史学、教育学、农学、医学、兵法等。迄今为止,他已写了11本书,涉及经济、哲学、农学、教育学等领域。
他俨然是一名布道者,趁着往返基地的途中,给志愿者讲述三皇五帝、逐鹿中原、汉唐盛世、抗日战争等历史中涌现出来的无私无畏的大义精神。他说道德之中,和为贵,而贵族就是勇于为国家奉献的人。
他尤其尊崇墨子之道,并坚持认为志愿精神就是墨子提倡的 “大义”之体现。
墨家文化有着悠久的历史。在先秦、墨、道、法四大哲学派别中,儒、墨两家形成最早。春秋战国时期,中国思想界影响最大的学派就是儒、墨两家。
先贤有云:“墨子兼爱,庄子在宥,许行并耕,三者诚为人类最高理想,为吾国之精神。”“古今中外哲人中,同情心之厚,义务观念之强,牺牲精神之富,基督而外,墨子而已。”
廖理纯说,墨子是重 “义”贵 “义”的。墨子为了行 “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的社会公义,一生之中往来于诸侯之间,奔走于公卿之门,不计得失,不惜生死,丝毫不为利禄所动。
即使没有人认同,自身也是毫无私利所得,甚至被别人诬称为疯子、神经病,墨子对行 “义”也是丝毫不会松懈的。
墨子坚称,“义”是可以使国家昌盛、万民幸福的最珍贵良宝。
“天下之害”的根源正是在于原本同根生的人们彼此之间的 “不相爱”。人们只爱自己,不爱他人,为了自身的私利,不惜损害他人的利益,而对于天下之公利,可谓更是毫不顾及。正是缺乏了人们之间原本存在的爱,才导致了社会中的种种乱象。
他倡导人们一定要做对整体利益有帮助的行为,尽管这样的行为会对自己的个人利益带来损失,甚至会有自我的牺牲。这样的行为就是 “义”。他大声疾呼,在国家内部,人们彼此应该互敬互爱,互相帮助。
在墨子的 “理想国”中,国家中的每一位也都是这个大家整体中的一部分,是这个大家的主人,下级服从上级,上级爱护下级。在这个“理想国”中,尽管暂时不可能每个人都是贤者,但身在各个领导岗位的人都应该是不计个人得失的贤者,从而带动并监督整个社会中的人们都为国家做出努力。
廖理纯说,他立志要做一名墨者。他要和众多志愿者们一起呼唤志愿精神,唤醒国人心中的无私和善良,为国家搭建一座大义、相爱、和合的桥梁,从而推动国家早日达到 “大同”的太平盛世。
作者手记:汉代哲学家王充曾说 “德不优者,不能怀远;才不大者,不能博见”,即德才兼优,德优才大,方能做大事,成大事,方能授益于众,造福于众。
廖理纯在事业正值黄金期急流勇退,“弃商从树”,不计私利,全身心投入环保事业;同时,他在植树之余,著书立说,不断地审视中国人的精神疾患,倡导人们秉持大义无私的志愿精神为国家做贡献。是为德者!是为墨者!
[1] 1亩=66667平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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