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对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

Karim Alwadi(肖克)^[1]

2015年9月底至2016年3月中，俄罗斯在叙利亚进行为期半年的高强度军事行动，帮助巴沙尔政权转危为安，改写了冷战后中东局部力量格局。俄罗斯在叙利亚乃至周边国家的军事行动必然对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战略规划产生正反两种影响，中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也会与之产生互动，如何判断俄罗斯军事走向及地区多极化发展趋势，事关“一带一路”能否顺利在中东向前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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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在叙利亚发动的军事行动，毫无疑问对中国和俄罗斯总体关系产生一定影响。自2015年9月30日开始至2016年3月14日结束，俄罗斯的主要作战任务就影响到了习近平主席于2013年提出的“丝绸之路经济带”的相关倡议，该倡议旨在加强中国同古代海上丝绸之路和陆上丝绸之路的沿线各国和各地区的贸易关系。而众所周知，这些国家大部分都在中东地区。

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来源于以下三个因素:

第一，2015年5月，中国与俄罗斯两国领导人在莫斯科会晤时，一致同意将俄罗斯欧亚项目(又称欧亚经济联盟，2014年5月成立于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俄罗斯、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亚美尼亚和吉尔吉斯斯坦已加入联盟)同“一带一路”倡议相对接。鉴于俄罗斯的军事行动发生在“一带一路”必经的地区之一(叙利亚)，中国的倡议所涉及的伊拉克、土耳其、伊朗都是叙利亚的邻国，因此，无论叙利亚的局势变得稳定或是更加混乱，俄罗斯的军事行动造成的所有变化和进展，都将对该地区的“一带一路”倡议建设产生直接影响。除此之外，许多“一带一路”沿线的中东国家，尤其是伊朗和伊拉克，都支持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而且通过三国在伊拉克建立的反恐协调中心，直接参与俄罗斯的军事行为。换言之，俄罗斯对叙利亚发动军事行动，可能削弱叙利亚在“一带一路”倡议中的重要性。伊朗和伊拉克陷入叙利亚的战事及两国对俄罗斯军事行动的支持，都迫使两国为叙利亚局势投入更多资源和政治努力。这必定会影响到两国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参与速度。

第二，中国和俄罗斯多方面合作的快速和广泛发展，尤其是贸易合作方面，给中国和俄罗斯对双方共同合作的项目采取的任何措施都造成相互影响，其中包括“一带一路”倡议。俄罗斯副总理罗戈津宣布，尽管由于经济危机的影响，中国和俄罗斯之间的经济合作变缓，但中国仍然是俄罗斯最大的贸易合作伙伴，两国计划在2026年实现贸易总量增长至2000亿美元。

第三，众多的区域、国际组织将两国联系在一起，例如上海合作组织、金砖国家组织(包括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南非)。中、俄两国在这两个组织中的成员国身份，意味着两国中任何一方所采取的行动都无疑将对另一方的行动和计划产生影响，其中包括“一带一路”倡议。

因此可以预见，俄罗斯对叙利亚的军事干预将影响“一带一路”倡议，而俄罗斯外交政策中使用武力的导向同中国建立在柔软外交基础之上，倡导经济、文化、科学合作的导向也不尽相同。

在探讨了俄罗斯在叙利亚的行动之所以会影响“一带一路”倡议的几个主要因素后，我们现在来审视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对“一带一路”倡议造成影响的本质。在我们看来，影响主要有两种。

积极影响

第一，尽管美、俄两国表面上就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达成一致，但是实际上美国反对俄罗斯干预叙利亚事务，并指责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目的并非在于打击“伊斯兰国”恐怖组织，而是在于拯救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的政权，并削弱包括温和派在内的叙利亚反对派的力量。在此必须提及的是，美国所领导的七国集团于2015年10月1日(即俄罗斯空军袭击叙利亚的第二天)所发表的声明，反对俄罗斯袭击叙利亚反对派占领的地区，并要求俄罗斯停止这种进攻。

声明中指出，包括美国、德国、英国、法国、卡塔尔、沙特和土耳其在内的七国政府，对俄罗斯在叙利亚集结军队以及俄罗斯已造成两城市沦陷的袭击表示深度担忧，认为这样的行动将加剧紧张态势，并将助长极端主义和好战情绪。声明建议俄罗斯立即停止针对两城市的军事行动，并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伊斯兰国”武装身上。

因此，美国并不赞成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行动。事实上，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军事扩张会导致美国在叙利亚的势力范围缩小……除此之外，俄罗斯增兵叙利亚迫使美国重新思考其在2011年制定的将大部分兵力转移到太平洋和东南亚以制衡该地区中国势力的计划。若计划得以实现，将祸及中国，并减轻美国在“一带一路”上的压力。因为美国利用其在东南亚的军事力量唆使该地区国家反华，反对中国关于“一带一路”的倡议。

第二，俄罗斯军事干预客观上会打击和削弱极端恐怖分支“东突运”。该分支是一个维吾尔族分裂组织，企图在中国西北的所谓“东突厥斯坦”建立一个独立的“伊斯兰国”武装。2002年联合国将其定为恐怖组织，“东突伊斯兰”出现在美国2002年8月27日公布的恐怖组织名单上。有消息称，有数百名维吾尔族人举家加入“伊斯兰国”武装，分布在叙利亚和伊拉克各处。

中国外交部2015年6月14日发布的声明中指出，有追随者加入“东突伊斯兰”恐怖组织，赴中东接受训练，以便能够返回中国进行“圣战”。

中国外交部表示，该组织从中国境内招募了一些恐怖极端分子，并以非法手段出境，前往土耳其，直接在叙利亚和伊拉克参与所谓的“圣战”并接受恐怖袭击训练，等待从东南亚归国的时机。外交部还表示，这不仅会损害中国的国家安全，还会危及相关国家和地区的安全与稳定。

一些中国出逃者到叙利亚和伊拉克接受军事训练，之后回国进行恐怖行动。因此，针对恐怖分子的打击会削弱其力量，俄罗斯战机从一开始就对在车臣和拉塔基亚、伊德里布、阿勒颇乡村地区的突厥斯坦的恐怖组织加大打击力度。据俄罗斯国防部2016年1月13日发布的消息，俄罗斯已摧毁其训练营地、指挥部和供给中心，使恐怖组织难以转移，这将对中国打击恐怖活动有所助益，并加强实施“一带一路”倡议，这一恐怖组织的头目宣布反对“一带一路”倡议。

第三，如果俄罗斯的军事力量继续在中东地区巩固其目标，便有可能在中东地区结束美国的单边主义，实现多极化。中东对于中国来说是很重要的地区，提倡多极化，反对美国的霸权主义是中国的一项外交政策。美国在试图阻挠之后，终于不得不与俄罗斯在叙利亚进行军事、政治协调达成一致。这也是继苏联解体之后，美国第一次与俄罗斯平等地坐下来商讨如何解决一场国际危机——叙利亚危机。因此，在日内瓦达成停止叙利亚敌对行动、开启政府与反对派的和谈便是商讨的成果。美国的这一举动也表明其已意识到，单凭美国自己已不能解决问题。同时也意味着自苏联解体后，美国在中东一直奉行的单边主义政策可能要让位于多极化了。

第四，俄罗斯在叙利亚军事行动的成功，将实现中东地区50年来盟友关系格局的重新洗牌，或形成以中国、俄罗斯为重要力量的格局。如果真是这样，将会打开地区国家多边合作无可限量的前景，尤其是曾经依靠美国的国家。这是因为中东至少有两个国家支持俄罗斯的介入，即伊朗和伊拉克，当然也有持反对态度的国家，像土耳其、沙特和卡塔尔，还有对此持积极中立态度的国家，像埃及、阿尔及利亚。至于反对俄罗斯军事介入并称其为侵略的海湾国家，也没有断绝和俄罗斯的合作。2015年和2016年初的俄罗斯与海湾国家的商业和政治互动可以说明这一点。巴林国王，阿联酋王储，沙特亲王、王储以及沙特、阿联酋规模庞大的商业使团相继访问俄罗斯，表明海湾国家对美国在中东政策的不满，需要寻求中国、俄罗斯等新的伙伴。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2016年初的中东之行和受到的高规格接待，体现了这些国家对于和中国扩大合作的愿望，此次访问表明中国已从美国沙特关系渐冷中受益。^[2]

俄罗斯对叙利亚的武装干涉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其在中东的影响力。但问题在于，俄罗斯本身在军事以及其他重要方面存在短板与不足，尤其是其经济能力的疲软。由于经济危机，俄罗斯同阿拉伯国家间的年贸易额减少到150亿美元。除此以外，对苏联素来存在的，尤其是在宗教问题上的敌意，仍以各种不同形式在海湾国家存在。而俄罗斯在叙利亚危机中所持的态度，造成了阿拉伯社会中反俄人数的增加。不得不说，时下俄罗斯同海湾国家关系的回暖只是暂时的。海湾国家恼怒于美国对伊朗的支持，这看似减轻了它们对于俄罗斯支持阿萨德政府的恼怒，但只要美国下届政府维持之前对叙利亚危机和伊朗的态度，海湾国家同俄罗斯的关系就可能发生改变。到那时，海湾国家对俄罗斯的积极关系就没什么长久保障了。能在中东支持俄罗斯的唯一国家就是中国。中国以在阿拉伯国家的巨大经济影响(年贸易额达2500亿美元)，只要与俄罗斯合作，就会成为俄罗斯在中东的大帮手。这样，中俄两股力量在中东的互补，会有效地促进中东多极化的实现，从而最终为“一带一路”倡议服务。

消极影响

同任何一次武装行动一样，俄罗斯在叙利亚的武装行动对“一带一路”倡议带来的不仅仅是积极影响，也会对这一项目的实施带来阻碍。具体而言，如果武装行动时间过长，甚至持续数年，而叙利亚危机也没有能通过一个严肃的政治途径来解决，俄罗斯武装干涉叙利亚对“一带一路”倡议带来的消极影响便会显现。如果俄罗斯对叙利亚的空袭持续几个月，就会对俄罗斯在叙利亚和该地区的整体政策产生严重的负面后果。具体表现为:

第一，加剧叙利亚的军事冲突。如果俄罗斯延长军事行动时间，则会促使其他国家向叙利亚武装反对派提供各种武器，这将会颠覆各方力量的平衡并拖长战争的时间。沙特和土耳其均宣称目前的政治解决方法受阻，而如果俄罗斯军方继续援助叙利亚巴沙尔政权，则会迫使它们向叙利亚反对派提供多种新型武器，其中包括防空导弹、地对地导弹和其他能够改变军事局面并延长叙利亚战争时间的武器。

第二，俄罗斯军事打击的加剧和时间的延长，将会激起大量原本在叙利亚境内活动并不频繁的武装运动转向激进，而这些武装势力可能会协助“伊斯兰国”武装对抗俄罗斯。

第三，如果俄罗斯持续长时间的空中打击，那么战火将会波及周围国家。沙特及一些海湾国家已经派出数架战机前往土耳其，参与在叙利亚的反恐行动。由于俄罗斯对库尔德工人党和由萨利赫·穆罕默德领导的叙利亚民主联盟党提供的无限制援助，将会推动土耳其对受俄罗斯支持驻扎在叙利亚北部的库尔德营地进行军事干涉，而在战机被土耳其击落事件发生后，俄罗斯决定支持各种反土耳其派别。

所有的这些消极影响都将在俄罗斯在叙利亚军事行动的情况下点燃整个中东的战火，各种军事行动的困境绝不会仅限于我们提到的几个国家，而将首先蔓延到伊朗——三年前就站在了叙利亚巴沙尔政权一方进行军事参与，还有以真主党为代表的黎巴嫩甚至约旦。该地区战火的燃烧绝不会为讨论“一带一路”战略在中东地区的实施提供合适的条件。

目前，叙利亚的状况要求各方朝着和平解决的方向努力。由于这种现象的出现，叙利亚冲突各方开始在日内瓦启动艰难的和平谈判，同样俄罗斯总统普京决定撤出在叙利亚的俄军致命性武器，仅留下侦查单位来确保停火。观察家认为，俄罗斯此举旨在鼓励叙利亚问题和平解决，并向叙利亚政府施压以软化其在谈判和接受妥协上的偏激立场。另外，在俄罗斯决定撤回大部分军队，在于希望避免像20世纪60年代苏联在阿富汗时那样深陷叙利亚战争的泥潭。

如果我们仔细分析俄罗斯向叙利亚派遣的军队类型和数量的话，这种危险性就会显现出来。俄罗斯军队开始使用大量的毁灭性武器，然后开始控制叙利亚大量的军事机器。

俄军的问题已不限于空袭所引发的当地民众的不满。为了继续在叙利亚实施军事行动，俄军不仅需要进行空袭，还需要解决地面问题，向叙利亚派遣步兵，而俄罗斯担心这样会重蹈阿富汗的覆辙。俄罗斯陷入中东的新泥潭将对“一带一路”倡议产生不利影响，俄罗斯在中东势力范围的缩小以及反俄人员的增加将为俄罗斯政治制造麻烦，不仅影响其中东政策，也会影响到其中亚和乌克兰政策，显而易见，诸如此类问题的严重化将妨碍“一带一路”倡议在这些地区的实施。

根据俄罗斯国防部2016年3月15日发布的消息可知，俄罗斯驻叙利亚军队配置如下:70架战斗轰炸机，三套防空系统，其中最重要的是C-004系统，九艘导弹驱逐舰停泊在拉塔基亚港，此外还有顿河畔罗斯托夫潜艇，通讯与侦查舰队，其中最重要的是“瓦西里·塔提什”舰，四支导弹部队驻扎在里海，4000名俄罗斯战斗机飞行员驻扎在拉塔基亚附近的秘密机场，数千名俄罗斯特种部队人员守卫机场，此外还有大炮与坦克部队。

无论如何，俄罗斯总统普京已决定缩减派往叙利亚的军事力量，撤回大部分军队。笔者相信这一决议有助于为和平解决提供良机，一旦实现和平，“一带一路”倡议将在中东畅通无阻。俄罗斯的行动成功终结叙利亚危机，这将为中东创造稳定的环境，从而为“一带一路”倡议的经济与文化项目的实施提供适宜条件。最后，不得不说的是，“一带一路”倡议是一项伟大的工程，它将增强中国在国外的影响力，因此必须努力保障“一带一路”的成功实施，避免俄罗斯军事行动的成功或失败对其产生影响。

【注释】

[1]Karim Alwadi(肖克)，博士，中国和亚洲问题研究中心驻北京首席代表。

[2]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于2016年1月结束了对埃及、沙特和伊朗的访问，并同三国领导人在有关“一带一路”的计划方面达成了共识。本次访问可谓是中国国家主席对中东进行过的最成功的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