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二次革命的启迪

周烈^[1]

在席卷整个阿拉伯世界的大变革中，埃及也经受了巨大冲击，在短短三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两次革命，举行了两次大选。这一切值得人们深思并从中探求对后人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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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是目前人口最多的阿拉伯国家。它一直处于阿拉伯世界的核心地位，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近几年发生在阿拉伯地区的变革浪潮，也对埃及产生着复杂的影响。

埃及的两次革命

近几年发生在西亚北非的变革浪潮几乎席卷了整个阿拉伯世界。埃及在这场变革中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国家。在那里，从2011年初到2014年中的三年多时间里，发生了两次革命，举行了两次大选，换了两个总统。

(一)埃及的第一次革命

2011年1月，“阿拉伯之春”之风很快在埃及刮起。1月25日早晨，埃及首都开罗及亚历山大、苏伊士等地发生民众大规模集会和游行抗议活动。示威者高喊“够了”等口号，要求统治国家30年的总统穆巴拉克下台。

25日中午，开罗民众开始向位于市中心的解放广场聚集。当晚，在广场上抗议的人群超过万人。大批防暴警察在广场周围维持秩序。警方发射了催泪弹，还用高压水枪对付示威者，双方在街头追逐打斗，有多人受伤被捕。

26日早晨，开罗警方为驱散示威游行的队伍，出动了两三万警力。尽管如此，示威者还是成功冲破警方封锁，前往市中心的解放广场。在那里，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导致3人死亡，其中一名警察被石头击中头部在医院死亡。^[2]29日，埃及首都开罗爆发更大规模的游行，老人、儿童、妇女纷纷走上街头，游行人数不断上升。在开罗解放广场聚集的数万名群众高喊口号，要求现任总统穆巴拉克辞职。埃及卫生部发言人阿卜杜·拉赫曼当天下午说，过去四天以来的抗议和骚乱已经导致至少51人死亡，1100人受伤。^[3]

此后的日子里，这样的大规模民众抗议示威活动持续不断，人们强烈要求穆巴拉克总统辞职，要求现政权彻底倒台。

2011年2月11日，副总统奥马尔·苏莱曼在晚间发表了简短的电视讲话，向全国宣布总统已经辞职，军方已经接管国家权力。在经过长达18天的大规模抗议活动后，埃及民众终于结束了穆巴拉克30年的独裁统治。

穆巴拉克政权被推翻后，原有的政治力量平衡和稳定的社会结构被打破，埃及进入群雄割据的“后穆巴拉克”时代，各种政治力量利用乱局激烈角逐，试图利用人心思变的大势，谋求自身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地位和发言权，埃及局势呈现比“倒穆”阶段更为“马赛克化”的乱象。崇尚西方政治制度的自由派，追求政教分离的世俗派，脱胎于泛阿拉伯运动的左派，希望以教治国的激进派，迷失于冲动与理想的学生青年派，掌握实权的军方，以及具有近百年历史和强大社会基础的穆斯林兄弟会，一并构成全新的力量格局。^[4]穆巴拉克被迫辞职后，埃及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接管了国家权力，解散议会并中止宪法，并承诺尽快举行总统选举。埃及由此进入军方掌管的过渡期。

2012年6月，有着深厚穆斯林兄弟会背景的穆尔西成为自由与正义党候选人，参加埃及总统选举。在第一轮选举中穆尔西获得24.78%的得票率，与获得23.66%得票率的前总理沙菲克进入第二轮对决。当地时间6月24日16点，埃及最高总统选举委员会主席苏尔坦公布穆尔西以51.73%的支持率(1323万票)击败48.24%得票率(1234.7万票)的沙菲克，当选埃及总统。他也因此成为埃及历史上首位代表伊斯兰势力没有军方背景的总统。

结果公布后军方领导人坦塔维发表声明祝贺穆尔西当选。坦塔维说，选举结果表明军方不偏袒任何候选人，最终的人选是由人民的意志决定的。沙菲克当晚也发表声明祝贺穆尔西，并希望他上任后的艰难使命能取得成功。穆尔西当选总统后立即辞去了党主席一职，以便更好地履行总统职务。^[5]6月30日，穆尔西在最高宪法法院宣誓就职，承诺建立世俗、民主、法治的现代化国家。

(二)埃及的第二次革命

2013年6月，距新总统上台还未满一年，埃及就爆发了反对穆尔西总统的游行示威。6月28日，埃及首都开罗市中心的解放广场被数以千计的反对派示威者占据，城市各处张贴反对穆尔西、呼吁30日示威的海报。穆尔西的支持者则在总统府附近地区静坐集会，一些人誓言以“灵魂和鲜血”捍卫埃及首位民选总统。这一天，穆尔西的反对者和支持者在多座城市走上街头，各自表达诉求，双方之间还发生了暴力冲突，造成3人死亡，130多人受伤。

2013年6月30日是穆尔西宣誓就职总统一周年的纪念日。但就在当天，数百万民众在包括首都开罗在内的主要城市举行支持或反对穆尔西的大规模游行示威，部分城市再次爆发了流血冲突。

总统府方面，穆尔西的发言人在记者会上呼吁各方展开对话，并称总统会作出重大让步，包括重写引起巨大争议的宪法，但坚称穆尔西不会辞职。

反对派则要求穆尔西下台并提前举行总统选举，认为现政权的合法性已经下降，除了马上离开，别无选择，并呼吁埃及人继续抗议和罢工。同时，反对派也一再拒绝穆尔西提出的对话邀请。

在此情况下，国防部部长塞西7月1日宣称，军方为支持和反对总统穆尔西的阵营解决危机设置了48小时期限，若期限过后危机仍未解决，“人民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军方将进行干预，在其监督下实施“埃及未来路线图”。

2013年7月3日晚上21点左右，埃及武装部队总司令、国防部部长塞西一身戎装、表情严肃地出现在镜头前，向全国民众宣布:军方和总统穆尔西此前的谈判以失败告终，穆尔西没能满足“人民的要求”，军方对此不能坐视不管。虽然塞西的讲话很短，但全埃及都清楚地知道，穆尔西被拉下了总统宝座。这比军方规定的“最后期限”晚了四个小时。其实，在塞西发表讲话前一小时，军方已通知穆尔西“不再是国家元首”，并把他及其高级助手送到一处军事设施内“保护”起来。^[6]军方的这一做法得到了大多数埃及人的支持。塞西公布了政治“路线图”——暂停现行宪法、组成联合政府、提前举行总统选举等。埃及主要反对派、宗教领袖以及一些伊斯兰派别纷纷宣布站在军方一边。^[7]

2013年7月4日，埃及最高宪法法院院长阿兹利·曼苏尔宣誓就任埃及临时总统，主持过渡时期事务。然而，局势并未因此平静下来。穆尔西的最大支持者穆斯林兄弟会不断地组织集会游行，强烈抗议军方解除穆尔西的职务，认为军方的行为是“政变”，要誓死捍卫民选总统。

2014年5月，埃及举行了自爆发推翻穆巴拉克政权革命后的第二次总统选举。

2014年6月3日，埃及最高选举委员会宣布，前军方领导人阿卜杜勒·法塔赫·塞西以96.91%的得票率战胜对手左翼政治家哈姆丁·萨巴希，赢得总统选举。^[8]

2014年6月8日，阿卜杜勒·法塔赫·塞西宣誓就任总统，从临时总统阿兹利·曼苏尔手中接过了执政权力。埃及政权在爆发革命三年半后重新又回到了军人手里。

埃及爆发两次革命的原因

(一)爆发第一次革命的原因

埃及之所以爆发推翻穆巴拉克政权的革命，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1.对经济发展失去了信心

在穆巴拉克执政的30年里，人民对他推行的经济政策非常不满，大部分埃及人一直生活在贫困线下，许多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女找不到工作，买不起房，结不了婚。面对高物价、高失业率等问题，许多埃及人已失去了对国家和政府的信心，几乎达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2.对家族式统治产生了厌倦

埃及宪法规定，总统可多次连任。穆巴拉克自1981年上任以来，已经连续四次连任。如按当时的说法，新一轮大选将在2011年9月举行，还不排除82岁的他再次连任的可能性。事实上，埃及民众早已厌倦了同一个领导人长期执政的局面。何况近年来，还有穆巴拉克的小儿子贾迈勒有可能成为埃及总统接班人的说法。

3.对政府腐败极度不满

事实上，无节制的权力终将导致腐败。穆巴拉克长达30年的执政，从权力角度上说完全是一种变相的腐败。独裁统治使得政治体制僵化，政府效率低下。政府和官员过分关注小团体和个人利益，漠视民众利益诉求的行为，使民众对政府产生极度的不满。

4.民众民主意识的提高

社会的发展导致民众民主意识的不断提高，并强烈要求参与国家政治的权利。现代信息与科技的发展，使人们几乎能同步了解世界各地的情况。互联网更是能让几十亿地球人的思想和言论在几秒钟之内得到交流和传播。日益频繁的交流和共同见证的发展不平衡的事实也使得地球上不同种族、肤色的人在文化、观念上不断发生碰撞、反思和学习。社会制度和发展方式的孰优孰劣也不再由当权者自己说了算，全球几十亿民众心里都在评判，包括强人治理下的国民。^[9]

(二)爆发第二次革命的原因

民选总统穆尔西执政不到一年，就被第二次革命推翻，其中的原因是复杂的，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承诺没有兑现

民众的期望与现实的落差是埃及爆发第二次革命的重要原因。2011年的第一次革命把埃及民众的期望和自尊提得很高，但随后无情的现实又把他们摔向绝望的低谷。竞选期间，穆尔西最吸引选民的承诺就是其推出的“百日计划”。这一计划涉及安全、能源、环境卫生、食品补贴和交通五大类的64项议题。然而，执政一年后，“百日计划”的大部分目标仍停留在纸面上，两年多的时间已经过去，“1·25革命”的四项要求——面包、自由、社会正义和人的尊严——除了自由外，其他都没有实质性进展。与此同时，埃及经济危机空前，社会治安持续恶化，失业率依然很高、物价依然很高，外汇储备骤减、通货膨胀加剧，这些都使得底层民众生活十分艰难。埃及人抱怨，埃及历史上从没有一刻像当时那么糟糕。

2.政治包容性缺乏

穆尔西在执政过程中，缺乏一位国家领袖应有的政治涵养和政治包容性。穆尔西具有深厚的穆斯林兄弟会背景，世俗力量和不少社会民众本来就对他上台心有余悸，怕他走极端伊斯兰道路，将国家伊斯兰化。穆尔西上台后，不是充分顾及反对派和民众的这些感受，而是不断推行伊斯兰色彩浓重的政策，不断发展政府和议会中的穆斯林势力，想方设法扩大自己的权力，排挤其他政治派别。这使得埃及社会更加分裂，局势更加动荡。

3.过分挑战军方权威

埃及是一个威权政治十分明显的国家。军方一直是主导国家政治和经济生活的力量。1952年革命以来的历届总统都是军人背景。为巩固自己的执政地位，穆尔西上台后与军方进行争权博弈，对军方高层进行了大规模人事调整，包括国防部部长坦塔维在内的军中元老被迫离开政治舞台，70多名将军提前退休。穆尔西这种过分挑战军方权威的做法，不仅无法从根本上撼动军方势力，反而为他自己埋下了祸根，最终被军方逼下了台。

埃及两次革命的启迪

(一)没有回报的革命不是成功的革命

埃及民众满怀希望、满腔热情地走上街头，以草根革命、街头政治的形式推翻了持续30年的穆巴拉克政权。但是，“阿拉伯之春”开出的鲜花未能结出丰硕的果实。埃及的革命者们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没有享受到胜利果实，也没有看到任何希望和未来。

1.政治稳定没有实现

穆尔西在总统选举中获胜上台后，未能迅速笼络民心，加速和解，改善民生，促进发展，而是不断推行伊斯兰色彩浓郁的政策，挑战军方权威，冷落司法系统，加剧社会分裂，给世俗派提供了再次上街的充分理由。面对世俗派的不满和抗议，穆尔西始终不肯妥协，更不肯让出部分权力，结果导致矛盾加剧，经济下滑，民生凋敝，形成“动荡加剧不满—不满又加剧动荡”的恶性循环。

2.经济形势一团糟

从经济上看，穆尔西执政一年，其改善经济的举措没有“立竿见影”，特别是政局不稳导致外部援助及投资迟迟无法到位，还导致作为国家收入主要来源之一的旅游业受到重创。埃及老百姓并未看到国家变好的任何征兆，而是深受财政赤字、通货膨胀和失业率居高不下之苦。国家用于公共医疗、交通、教育和刺激经济增长的经费少之又少。政府对此束手无策。穆尔西竞选时提出的改善经济和民生的目标基本都没兑现。

3.腐败问题愈演愈烈

众所周知，对腐败官员的愤怒曾经是埃及民众推翻穆巴拉克政权的一个主要原因。但是，自2011年爆发革命以来，埃及的腐败问题不但没有得到治理，反而变得更为严重。埃及民众对官员的腐败感到失望。在经过“阿拉伯之春”和政权更迭以后，64%的埃及受访者感到穆尔西上台以来，官员们的腐败问题正在加剧。^[10]

(二)民主不是包治百病的万能药

1.强行输入民主是坏事

穆巴拉克的下台，穆尔西的上台等一系列埃及事态的发展，一度被西方称为“阿拉伯之春”，“民主输入”成功的典范。民主是好事，不是坏事。但西方强行把民主输入到这个国家，就变成了坏事。民主不是一把万能的钥匙，更不是能包治百病的万能药。各国实现民主必须依据本国的国情，不能胡乱引进，也不能拔苗助长。

2.民主不能直接改善参与者的经济地位

埃及没有经历过社会主义革命，因此，埃及人没有“打土豪，分田地”的情结。埃及人对民主化的理解是，民主化可以改善国家经济状况，减少甚至消灭失业。事实上，民主化并不能迅速改变一国的经济结构。民主化也许能够解决人们的基本权利，但不能保证所有人经济上立刻翻身。

3.民主政体的局限性

民主选举只是解决了政府权力的来源和程序问题。但是，民主政体本身并无法解决社会各个阶层之间，各派政治力量和宗教力量之间的根本冲突，尤其无法解决不同利益集团在国家认同上的分裂。当一个社会在国家认同和社会发展方向上出现深层次分裂和对立的时候，任何体制都会显得无能为力，即使是民主政体的国家。

(三)统治者的更换并不意味着社会的变革

1.革命需要革命者，治国需要政治家

穆尔西的下台表明统治者的更换并不意味着社会的变革，更换领导人不能解决最根本的问题，民众的诉求并不只是更换总统那么简单。

穆巴拉克下台后，埃及民众普遍希望能在埃及实行社会变革。但实行这样的变革，需要得到多数民众拥戴，能团结各党派，得到军队支持，有权威、能担当的领导集团;需要找到一条符合本国国情的发展道路;需要切实推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全面发展。穆尔西执政一年后被赶下台，表明他不具备引领国家实现变革的素质和能力。

2.治国需要远见，更需要气度

穆尔西的失败关乎他的领导力，关乎他的见识，更关乎他的气度。民选政府虽然意味着“多数人的统治”，但现代民主同样拒绝“多数人的暴政”。它要求政治领导层不将自身狭隘地理解为特定阶层或势力的化身，而是要在社会各方之间发挥调和作用，尤其是关注和回应少数派的诉求。穆尔西是民选出来的总统，并不是神权帝王。但他在执政的一年里，表现出极强的权力占有欲，不是努力团结各党派，推动国家的转型和发展，而是屡屡打破自身约束权力的既往承诺，排除异己，多方揽权，充分暴露出独裁倾向。

他以“胜者通吃”的方式理解上台执政，组成以穆斯林兄弟会为主的内阁，还强行通过授予自身广泛权力的法令。他企图用保守的教规束缚民众;他还起诉媒体记者“侮辱”总统，开除反对他的法官;他过多地考虑穆斯林兄弟会的利益;他修宪的内容被指符合了穆斯林兄弟会的教条，明确了伊斯兰教的立法原则，并且涵盖了许多附加解释。也因此，埃及的非穆斯林、世俗派、自由派、妇女和青年，乃至前政府的旧势力，全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在执政风格上，他高估自身实力而树敌过多，导致最终被对手联合起来推翻。^[11]因为埃及人觉得，他们送走了一个世俗的独裁者穆巴拉克，又迎来了一个宗教独裁者穆尔西，而且这个也许比那个更专制，更独裁。

3.治国需要方略，执政需见实效

在经济发展和社会管理方面，穆尔西更是交不出让人满意的任何成绩单。伊斯兰政党能否立足于政坛，最终取决于解决民生难题的实际效果。穆尔西因没有把握好总统权力的准确行使，治国没有方略，执政没见实效，不但没能振兴经济，改善民生，创造就业，没能交出一份民众满意的经济和民生答卷，更无法实现社会的和谐与稳定。埃及民众面临的仍然是，政府软弱无力，社会混乱无序;经济形势恶化，民生更加艰难。人们在经历动荡后，安全得不到保障，生活照样艰难，没有得到什么切实的好处。埃及的“二次革命”再一次无情地告诉人们:不管什么制度，其共性都是只要民生搞不好，就必然面临危机，甚至合法性危机;任何制度的合法性都是建立在绩效之上的。

(四)思想意识不变革很难有真正的变革

思想解放是社会变革的先导。思想解放的历程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动力和见证。自古以来，人类思想文化的不断发展，不同特色的思想文化的相互碰撞、相互交融，推进了人类社会的共同发展。阿拉伯世界要真正实现变革与发展，首先必须实现思想意识的变革。

1.团结才能自强

历史上，阿拉伯民族由弱小分散的游牧部落壮大为统一的强大民族，靠的就是团结。当时的阿拉伯人，在穆罕默德和四大哈里发的领导下，以伊斯兰教为精神力量，团结一心，开疆拓土，走出阿拉伯半岛，一次次击败强敌，最终建立了疆域广阔的阿拉伯帝国。在之后的几百年中，阿拉伯帝国继续进取开拓，同时阿拉伯民族的文明也在与其他文明交流融合。通过著名的“百年翻译”运动，阿拉伯民族积极主动地将古希腊、古罗马、波斯、古印度和中国的文明精髓消化吸收，创造了光辉灿烂的阿拉伯伊斯兰文明。

当时阿拉伯世界的强盛，完全是阿拉伯民族团结进取的结果。其中，阿拉伯人民的团结得益于伊斯兰教对家族、氏族、部族界限的打破和提倡并实践“穆斯林皆兄弟”的精神。可以说是伊斯兰教塑造的团结进取的精神决定了阿拉伯帝国的成功。

今天的阿拉伯世界迫切需要这样的精神，迫切需要强化国家民族意识，必须坚信:只有团结一致，才能自立自强。

2.稳定才能发展

社会稳定，百姓才能安居;百姓安居，才能乐业;百姓乐业，社会才能正常发展;社会正常发展，百姓才会更加安居乐业。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动荡、动乱、冲突、战争，无论对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哪一个教派、哪一个政党，带来的不是福祉，而是灾难;增加的不是情谊，而是仇恨;导致的不是兴旺，而是毁灭。

3.科学理性理解宗教

伊斯兰教本身并不对文明的发展与创造构成障碍。历史上，正是伊斯兰教促进了阿拉伯半岛的统一和阿拉伯伊斯兰帝国的建立。但是，宗教思想不可能永远指导后世社会的不断发展，前人制定的宗教教法也不可能完全适应新时代的社会生活需要。所以人们永远面临一个如何科学理性地理解宗教的问题。埃及两次革命的根本原因就是世俗化与伊斯兰化的张力。从军人、强人强行推动世俗化到伊斯兰化借助民主化重新复兴，又回到军人、强人强行推动世俗化。埃及目前采用的是军人扮演世俗化保护力量的角色，一旦民选政府过度倾向伊斯兰化，则不惜进行军事干预，然后再还政于世俗化色彩的文官。

所以，如何解决好世俗化与伊斯兰化的结构性矛盾，是摆在阿拉伯精英面前的一项艰难使命。从现实的角度看，伊斯兰教已是伊斯兰文明不可分割的部分。埃及活生生的教训告诉人们，只有正确理解宗教，面对社会现实，顺应国情，走适合自己的路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4.实事求是对待民主

民众的民主诉求是不可抗拒的，但政治家必须创新民主政治的形式，设计与国情、时代合拍的民主政治制度。阿拉伯国家在探寻民主政治的过程中，之所以鲜有成功者，其根本原因是作为后起的国家，已经无法复制西方渐进式民主演变模式。

西方从民主的萌芽到发展成熟，无不经历数百年的漫长演变。这期间经历了民族国家的形成、国家基本制度建设、宗教改革、工业革命、公民社会的形成、市场经济和法治意识的建立、成熟的政党政治、投票权的逐步扩大等。然而，后起的国家则往往是一步到位，失败自然是必然的结果。

特别需要强调的是，对于民主制度而言，“一个以共同价值观为基础的公民社会”极为重要，只有这样，意见不同的人才会愿意合作。埃及之所以以对抗取代妥协，也和世俗派、伊斯兰派没有共同的价值观密不可分。^[12]因此，人们必须客观地、理性地、实事求是地理解民主、认识民主、对待民主。政治家要做民主政治的表率。民主不是只写在纸上挂在口头上的东西。民主是实实在在的，特别是选票和选举的方式。

结语

二次革命证明埃及的社会转型尚不成熟，还在痛苦的摸索阶段。这次革命的重要启示是:各党派必须学会政治和解与宽容，努力弥合分歧，兼顾各方利益。无论是哪个党派执政，都要充分考虑反对派的合理要求，学会在退让中求生存，在妥协中求发展。新政府只有以发展经济为第一要务，迅速稳定民心，让更多的普通百姓享受实实在在的改革成果，才能从天下大乱逐步走向天下大治，为“革命”画上圆满的句号。埃及的“两次革命”也充分暴露出这个国家面临的众多矛盾。埃及的社会精英们必定会持续不断地探索解决这些矛盾的道路。只有妥善地解决了这些矛盾，才有可能实现国家和民族的真正复兴。因此，埃及乃至整个阿拉伯世界所面临的这场动荡与变革将是漫长的历史过程。这一过程必然充满矛盾和斗争，必然要经历多次曲折与反复。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期里，大动荡与大变革将成为阿拉伯世界的主旋律。人们期待在经历大动荡和大变革之后，一个繁荣、强大、文明、进步、充满活力的新阿拉伯世界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也期待着埃及无论是从政治、军事、经济角度，还是从地缘、人文、历史、人口角度，仍将是阿拉伯世界最重要的大国。

【注释】

[1]周烈，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国别和区域研究基地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阿拉伯研究中心主任、全国阿拉伯语教学指导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国中东学会副会长、中国—阿拉伯友好协会副会长。

[2]《埃及数万人下跪祈祷希望总统下台》，《重庆晚报》2011年1月27日。

[3]《反对资本主义的运动正在全球兴起》，天涯论坛，http://bbs.tianya.cn/post-worldlook-681707-1.shtml。

[4]马晓霖:《埃及两年半发生第二次政变痛苦而艰难转型》，《北京青年报》2013年7月6日。

[5]《国际社会对埃及总统选举顺利结束表示欢迎》，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2-06/25/c_112280016.htm，2012年6月25日。

[6]刘水明:《埃及的“二次革命”》，《环球人物》2013年7月26日，第28期。

[7]刘水明:《埃及的“二次革命”》，《环球人物》2013年7月26日，第28期。

[8]田晓航、郑一晗:《前军方领导人塞西当选埃及总统》，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 2014-06/04/c_1110973087.htm，2014年6月4日。

[9]sj_zh:《阿拉伯世界变革的一些感触》，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9c8e2e0100tsjn. html，2011年8月22日。

[10]《阿拉伯国家爆发革命以来在腐败问题上越陷越深》，天涯论坛，http://bbs.tianya.cn/postworldlook-820813-1.shtml，2013年7月9日。

[11]刘波:《埃及“二次革命”的悲哀》，搜狐财经，http://business.sohu.com/20130705/n380745592. shtml，2013年7月5日。

[12]宋鲁郑:《埃及为何再度“革命”?》，观察者网，http://www.guancha.cn/song-lu-zheng/2013_07_ 04_155717.shtml，2013年7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