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断资本主义的资本矛盾是错综复杂和相互影响的。这里只能简要地分析其趋势。
先分析垄断资本主义国家和国外殖民地、民族独立国家之间的矛盾的趋势。这两者的矛盾,实质上仍然是帝国主义国家和殖民地之间的矛盾,因为民族独立国家多数仍受新殖民主义控制。帝国主义在经济上对它们进行殖民剥削,以巩固不合理的国际分工,阻挠它们实现工业化,以便自己生产资本和知识密集的产品,它们生产劳动密集的产品,然后两者交换,再在这基础上以制定各种形式的垄断价格、开办跨国公司控制货币金融制度等来剥削它们;对它们的政治统治则以种种形式的殖民帝国条约、协定为工具。而殖民地和民族独立国家,由于政权不是无产阶级领导的,反垄断资本主义的斗争就受到限制[3],集中表现就是在经济上仍然要依赖原来的宗主国或新的“宗主国”,使自己的经济被对方操纵,为对方服务,没有彻底改变只出口几种初级产品的局面,没有实现工业化。它们对帝国主义的斗争,集中表现为反对不合理的国际贸易,成立各种销售产品的组织,争取制定合理的价格。它们之间也成立经济一体化的组织,互相支援。帝国主义则进行挑拨离间,分化瓦解。它们的斗争,大部分还属资产阶级民族革命的性质,其目的在于发展资本主义。这样,如何利用帝国主义矛盾,尽快实现工业化,是十分重要的。
再分析垄断资本主义国内矛盾,即垄断资本主义集团之间的矛盾,以及它们和中小资本主义企业、个体生产者、工人之间的矛盾的趋势。前者取决于各垄断集团的经济发展,以及国外、国内矛盾发展对它们的影响;当然各垄断集团的发展也影响国外、国内矛盾。例如,国内经济形势的恶化,使里根当选为美国总统,里根代表的垄断财团,使其对台湾变得较前亲近。后者由于垄断资本主义国家的统治阶级一方面采取加强国外剥削,以减轻国内矛盾的政策,另一方面采取离间无产阶级和其他被压迫的社会阶层的政策,即有时加强福利政策,以安抚无产阶级,而损害中小资本家,有时又相反,削减福利,以安抚中小资本家,而损害无产阶级,来破坏它们团结起来反对垄断资本主义统治的联合阵线。由于这样,直到现在,垄断资本主义的统治,从国内来看,尚未受到威胁,无产阶级革命的主观条件,尚未成熟。这对矛盾的解决,看来要以殖民地国家在经济上真正结束殖民地地位为条件。
最后分析垄断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的发展趋势。首先要指出,由于垄断资本主义之间的矛盾,不论战后科技革命如何使生产力进一步社会化,如何使资本关系国际化,全世界垄断资本主义的一体化,即单一的超国界的垄断资本主义是不可能的,在资本关系国际化中,始终有两种趋向结合在一起,即一体化和集团化,后者是排他的。总的说来,战后初期,美国完全控制其他垄断资本主义国家的局面,从20世纪50年代后期、60年代初期开始发生变化。西欧资本主义国家经济恢复后,其发展趋势是:从煤钢联营到建立经济共同体,共同体的参加国从原来的六国到目前的十国,从流通领域的共同调节到生产领域的共同调节,从经济共同体向政治共同体发展。但是,首先,应该看到,西欧垄断资本主义国家之间存在着矛盾,因此,经济一体化最初便分为两个集团,即英国为首的自由贸易区和法、德为首的经济共同体;共同体成员国之间也存在着矛盾,最初主要的是法、德之间的矛盾,英国参加共同体后,便成为英、法、德之间的矛盾,从其发展趋势看,共同体能否巩固并向政治共同体发展,值得注意。在这个问题上,只看到共同体的一致性,看不到其内部的对立性,是片面的。其次,应该看到,这些利益有矛盾的国家能建立共同体,其目的在于调节内部矛盾对付美国,并在对付美国过程中,同日本竞争,夺取势力范围;其后,苏联扩张主义威胁西欧,共同体又具有对付苏联的作用。日本在50年代后期开始也发展为经济大国,同美国矛盾加剧;它设想的环太平洋经济圈,是要和美国争夺东南亚。在同西欧、日本的竞争中,美国原来的优势地位正在下降。美国经济实力相对下降后,金融力量也下降,70年代初期美元再不能等同于黄金,美国用以束缚其他垄断资本主义的一个重要工具又告失灵。在政治上,美国通过“北大西洋公约”和“美日条约”,把西欧诸国和日本拴住。但经济利益冲突,西欧和日本能否和美国站在一起,值得注意。
垄断资本主义的矛盾,社会主义国家都可以利用。社会主义国家利用这些矛盾,首先要从共产主义的利益考虑,而不是单从本国或本民族的利益考虑,当然本国的利益也是共产主义的利益,从根本上说,两者是一致的。但遇到不一致时,就应把共产主义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从这原则出发,在垄断资本主义国家和殖民地、民族独立国家的矛盾中,总的说来,社会主义国家应站在后者这一面,即支援它们的反对垄断资本主义的斗争,而不必要以它们走社会主义道路为条件,使矛盾向着有利于后者的方向解决。
对垄断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矛盾,尤其是垄断财团之间的矛盾,要很好地利用。主要问题在于,它们的矛盾影响其内外基本政策,这些政策和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有密切的关系。恩格斯曾经指出,19世纪80年代美国开始改为实行自由贸易政策,这意味着共产主义可能在英国胜利,因为这政策打破英国长期以来对世界的垄断,这便使英国无产阶级资产阶级化不可能,其革命性加强。后来英国组成大英帝国这一殖民帝国,仍获得巨额利润,部分工人资产阶级化,没有能够爆发社会主义革命。但恩格斯的洞察力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从目前来说,我们要分析垄断资本主义垄断财团的矛盾和其对内外政策的影响,以及这些政策和共产主义运动、民族解放运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发展的关系。例如,从里根代表的财团便可以知道,他上台后必然密切美台关系,增加军事费用,削减福利支出等,由此制订我们的对策。
利用垄断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尤为重要。主要是利用它们的矛盾,同一个集团暂时妥协,孤立另一个集团,拖延帝国主义战争的爆发,加紧社会主义建设。当年的苏联就这样做。它曾经想同英、法集团妥协,孤立德、意、日集团,但由于英、法集团的策略是怂恿德国进攻苏联,以收渔人之利,拒绝与苏妥协。于是,苏联便在德国愿意停止反苏,放弃所谓《防共协定》,承认苏联边疆不可侵犯的条件下,与德国妥协,签订互不侵犯协定,拖延了战争爆发时间。但问题是不能在利用时丧失警惕。苏联在卫国战争前夜,缺乏真正的警惕性,以致在德国突然进攻下陷于被动。毛泽东在1940年12月也说:“虽然共产党是反对任何帝国主义的,但是既须将侵略中国的日本帝国主义和现时没有举行侵略的其他帝国主义,加以区别;又须将同日本结成同盟承认‘满洲国’的德、意帝国主义,和同日本处于对立的英、美帝国主义加以区别;又须将过去实行东方慕尼黑政策危害中国抗日的英美,和目前放弃这个政策改为赞助中国抗日时的英美,加以区别。我们的策略原则,仍然是利用矛盾,争取多数,反对少数,各个击破。”[4]落后国家建设社会主义,也要利用它们的矛盾,在自力更生的基础上,利用其资金和技术,以便加速建设。
社会主义国家利用垄断资本主义国家的内外矛盾,团结广大的反垄断资本主义的力量;全世界人民真正团结一致,揭露垄断资本主义国家发动战争的阴谋,同霸权主义、扩张主义的一切表现进行坚决的斗争,打乱其战略部署,削弱其战争支柱,利用它们的矛盾,便有可能拖延世界大战的爆发,保卫世界和平。
无产阶级并不无条件地反对战争,因为国内革命战争是阶级斗争的最高形式,是被压迫阶级推翻压迫阶级的统治的斗争手段,世界大战能使社会主义革命首先在一国获得胜利,这种战争能在破坏腐朽的政治上层建筑和生产关系中解放生产力。但无产阶级认为,从解放生产力的角度看问题,如果能不经过战争,不破坏生产力和社会财富,就能达到消灭剥削制度的目的,当然更好。尤其是资本主义制度,由于生产商品和剥削剩余价值,是一切剥削制度中最能发展生产力的制度,是社会主义的物质基础,如能不经过世界大战和国内战争便能推翻它,保留着巨大的生产力和社会财富来建设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那当然是很好的。
前面我们说过,垄断资本主义国家的矛盾是它们之间发生战争的根源。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没有一种社会力量能够阻止这次战争的爆发。当时,只有1912年召开的两次国际社会民主党会议,分析过爆发帝国主义国家间的战争的问题。但是,各国垄断资产阶级煽动资产阶级爱国主义,宣传祖国利益受到威胁的滥调,除俄国布尔什维克党和少数几个社会民主党领袖如卢森堡等人,提出正确地对待帝国主义战争的路线,即变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战争,并使本国资产阶级政府在战争中失败的革命路线外,其余的大多数社会民主党领袖因受到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和世界观的影响,也宣传祖国利益受到威胁的滥调,在帝国主义国家发动战争的条件下,竟号召无产阶级为保卫祖国而战,其中的议员,竟投票赞成军事预算。垄断资本主义国内情况如此。殖民地和半殖民地、附属国也没有一种社会力量足以消除帝国主义发动战争的力量。这样,第一次世界大战便爆发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先有日本侵略中国东北、意大利侵略阿比西尼亚,和以英、法同德、意的矛盾为背景的西班牙内战,人民对战争的警惕是有的,并以行动加以反对。第三国际分析了法西斯主义的威胁和法西斯国家发动战争的危险,并一般地谈到这种战争的帝国主义性质,号召共产党应和广大人民结成反对法西斯主义的人民阵线,这无疑是正确的。但由于当时的特殊历史条件,第三国际并没有把反法西斯和反对资本主义制度的关系讲清楚,并且没有严格遵照列宁的教导,即战争的性质不决定于谁开始进攻,而决定于哪个阶级进行战争,在战争中贯彻哪种政策,从而认为法西斯国家是侵略国,掩盖了战争的帝国主义性质。这样,法西斯国家的人民反对的只是法西斯主义,而不是带有社会主义目的的反对垄断资本主义,而民主国家的人民的反对法西斯,由于同样原因,则变成是保卫资本主义的民主制度。在这条件下,正如第三国际总书记季米特洛夫后来所指出的,第二国际的领导,便可以宣传“这个战争带有反法西斯的性质,以欺骗群众,以帮助资产阶级把民众驱上战场”[5]。苏联和中国共产党虽然指出,即将发生的是帝国主义战争,交战的双方都是为了掠夺,但不可能制止帝国主义发动战争。这样,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便爆发了。
现在帝国主义战争的根源仍然存在,而阻止它的爆发的社会力量则在壮大。社会主义国家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并揭露发动这种战争的阴谋;以民族独立国家为主体的不结盟运动,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反对帝国主义侵略:这样,便有可能打乱帝国主义的战略部署,拖延战争的爆发。最重要的是垄断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要识破帝国主义的宣传,马列主义的政党能够制订一条正确的路线,即以实现社会主义来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如能这样,世界和平便能维护。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工作。
【注释】
[1]《毛泽东选集》第4卷,第1137页。
[2]《毛泽东选集》第5卷,第342页。
[3]有的进步经济学家如激进派经济学家伊曼纽尔认为落后国工资特别低,从而使资本有机构成低,而资本在国家之间可以自由流动,国际生产价格形成,落后国商品生产价格低于价值;垄断资本主义国家则相反,两方交换,也是大量劳动交换小量劳动,贫国受富国剥削,因而主张落后国对出口商品要征税,以便截留一部分剩余价值。因种种原因,这办法没有实行。运用得较好的石油武器,在运用中存在分歧,削弱了自己的力量。
[4]《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722页。
[5]《季米特洛夫文集》,解放社1950年版,第382—3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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