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采集者”社会

“石器时代”的称呼被考古学家用来表示冶金时代以前的漫长时期，并把距今200万年前至1.2万年前左右的最近一次冰川期结束这一段时间划出来作为一个单独时代，称之为旧石器时代。采集食物是这一时代的本质特征，正式的说法是“狩猎者—采集者”社会。旧石器时代的工具，是用来捕猎或宰杀动物，搜集和处理动植物食物的。按今天的说法，旧石器时代的技术是为适应一种基本的食物采集经济而发展起来的。

旧石器时代以采集食物为主，必然是一种生存经济和公有社会。食物采集，受季节所限和漂泊之危，基本上不会有节余，因此也不会产生社会等级和支配权，更没有阶层社会所需要的那类专司储存、征税和重新分配剩余食物的强制性机构（实际上没有任何机构）。旧石器时代的社会基本上是平等的，尽管在群体内部也许存在着不同权力和地位的等级。人们生活在由若干家庭组成的小族群中。根据大量旁证推测，当时存在着基于性别的分工，并由此决定了食物采集方式。男性一般是捕猎和宰杀动物，而女性大多是采集植物、种子和鸟蛋来供给食用和治病。男人和女人一起维持着族群的生存。旧石器时代的族群会按季节定时汇集成较大甚至很大的部落，来举行庆典、寻找伴侣或从事其他集体活动。除了少数能够全年狩猎或捕鱼的难得的定居点外，旧石器时代的食物采集者总是追随动物的迁徙和植物的季节性生长而四处漂泊。在有些情况下，旧石器时代的族群甚至进行过季节性大迁移，前往海边或山上。在旧石器时代后期（距今约3万年前），人类的武器库中已经有了弩和弓箭，狗（狼）也得到了驯化，用来帮助狩猎之用。

食物采集社会长达200万年。怎样来解释这样一种社会形态能够稳固地持续如此之久呢？在距今的三四万年前，解剖学意义上的现代人业已出现，有着繁荣的文化，他们为什么仍旧过着食物采集生活，制造石器，四处漂泊呢？为什么到了1.5万年前，变化步伐又急剧加快，食物采集的生活方式终于让位给食物生产方式？在那以后，先是新石器时代在屋旁种植（简单园艺）和豢养动物，接着是另一场技术革命，在政治国家的控制和管理下从事集约化耕作（农业）。

对于在旧石器时代末发生的这种社会和经济转型，学者们曾提出过好些不同的解释。一种颇有说服力的假说：只要狩猎者和采集者的数量保持足够低，使得他们居住地附近的资源能够满足他们适度的开发利用，那么，采集食物的生活方式就不会改变。因为人口增长缓慢，因为从全球来看适宜居住的地方还不少，所以就可以这样乐不思变地过上200万年，直至由于旧石器时代人口数量的增多和采集的巨量消耗而达到可采集环境“承载力”的极限。这样的说明还可以解释在旧石器时代后期以前技术创新为什么那样少：有丰富资源供给的少量人口，凭借他们那些技术和手艺，已经可以过得十分惬意。虽然旧石器时代的人类已经知道种子能够发芽生长，也许还会种植（偶尔还有实践），但是他们缺乏变革自己已有生活方式的迫切动机。只有当人口增长到密度相当大，漂泊流浪实在解决不了问题时，需求和资源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在屋旁进行种植和豢养动物才开始成为一种新的生活方式。^[15]

我们的祖先放弃他们旧石器时代的生存方式并非出于自愿。他们是在生态退化的压力之下才放弃了原来四处流浪采集食物的生活方式，而采取了一种生产食物的生活方式，亦即从狩猎和采集“进步”到屋旁种植和豢养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