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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务林公司和流产的中国第一条国际铁路

时间:2023-09-0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根据合同,费务林公司应尽快拿出中方能够接受的工程造价。苏元春等认为费务林公司的估价过高,要求将造价核减为 264万两。1899年1月,杜美召集3人仲裁委员会,包括费务林公司指定1人,中方指定1人,和前2人共同推荐的第3人。1899年9月2日双方达成协议,中国同意将铁路改为窄轨,法国

中日甲午战争后,法国和俄国、德国一起迫使日本把辽东还给中国,赢得清政府好感,中法关系进入一个“蜜月期”。借此机会,1896年,法国驻华公使施阿兰(Auguste Gérard)为法国费务林公司(Compagnie de Fives Lille)争取到修筑第一条中国国际铁路——龙州铁路的权利。

费务林是法国著名的工程制造公司,前身分别是1812年在巴黎成立的卡伊商社(Établissements Cail)和1861年在里尔市费务区(Quartier des Fives,Lille)成立的费务机械制造工厂。1861年两家公司合并,1865年正式取名费务林公司,公司资本金600万法郎,总部设在巴黎。

费务林公司有丰富的机械工程建设经验,曾参与法国许多重大工程:如参与中央大区铁路工程建设、生产出第一辆蒸汽火车头、制造埃菲尔铁塔第三层的电梯、参加巴黎亚历山大三世桥的建设、负责巴黎奥赛火车站(今为奥赛博物馆)钢结构屋顶的建设等。

施阿兰公使使出浑身解数得到龙州铁路的特许权,目的是修建一条连接龙州到镇南关的铁路,从而与越南境内的同登铁路相连,便于法国商品输入中国市场,打通中国西南通商渠道。

由费务林公司承建的奥赛博物馆的金属架构屋顶

这条计划中的铁路虽只有55公里长,但却是中国第一条国际铁路,又处在西南边防重镇龙州,清政府对此抱着消极态度,但迫于法国压力不得不采取行动。

于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派广西巡抚勘估和丈量铁路用地,并成立龙州铁路官局,任命广西提督苏元春为督办,负责对法交涉。法国外交部则特派方苏雅任法国驻龙州总领事,以推动龙州铁路的建设。

中法双方在许多问题上都存在着严重分歧,特别是轨距和预算。为了便于与越南境内铁路连接,法国坚持龙州铁路采取一米宽的轨道(俗称“米轨”),而总理衙门坚持“中国铁路始于天津,酌定轨宽四尺八寸五分,遂为成式。环球通例,一国之内、轨度无异,此次龙州铁路,自应统归一律,不得参差”。经清政府反复交涉,最后法方在此方面做出让步。1896年6月,总理衙门章京舒文与费务林公司葛义理(M.Drille)在北京正式签署《龙州至镇南关铁路合同》。

费务林公司徽牌

之后,中法双方又在造价上反复拉锯。苏元春于 7月13日赶到越南河内,参加7月14日法国国庆庆典,并与法国驻印度支那殖民地总督罗多渐督多士(Augustin Julien Fourès)会晤,询及铁路事宜,对方推脱不了解详情,要苏元春与费务林公司直接商谈。

根据合同,费务林公司应尽快拿出中方能够接受的工程造价。但直到10月,费务林公司才派出监工沙彭(M.Chaperon)到龙州,但是他没有得到费务林公司的明确指令,更糟糕的是,他手里的地图粗糙得连山形山势都没有标注出来。沙彭拖延到 1897年3月才开始勘测绘图,并与龙州铁路官局约定在 6 个月内交付测绘地图。但到5月,沙彭就辞职不干了,由1897年签订合同的葛义理前来接替。

在中方反复催促下,10月30日,葛义理提交总数为 601.92万两白银的报价,但测绘的各种地图仍未交齐,而造价清单也没有按照合同一起交清。

在法国驻龙州领事方苏雅眼里,龙州与越南的交通靠现有的水路就可以承担,龙州铁路建成后与西江相连,得益最大的不是中国和法国人,而是远在香港和广东的英国人,因此没有太大的经济利益,中国人同意建铁路的原因是在当时“中法外交蜜月期”中为取悦法国人而做出的姿态,其实并非心甘情愿,更严重的是,驻华公使施阿兰使尽全身解数为费务林公司争来这条铁路,后面有他的私心在作怪。

1897年9月5日,方苏雅在向外交部报回的电报中说:

葛义理吹嘘法国政府官员直接受他指使,听他指挥,他通过一个兄弟的关系与施阿兰建立起亲密关系,领事馆的官员对他既心怀畏惧又有所指望。苏元春元帅向我确切表示,他得知,对于葛义理的肆无忌惮,恭亲王已经明确表示在铁路谈判中,法国驻华公使已与葛义理有利益牵连。苏元春元帅还表示,总理衙门坚信,把龙州铁路特许权给费务林公司,是把对法国的善意让给法国公使个人得益。李鸿章和庆亲王给他写信,要求他只与公司谈判,而不与驻华公使谈,因为公使已有个人直接利益牵扯在内。

方苏雅的报告里还提到,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杜美(Paul Doumer)也认为建造龙州铁路无益。他的报告引起施阿兰公使的强烈反弹,他向外交部指责方苏雅自踏上龙州那一刻开始就破坏龙州铁路计划,费务林公司也指责方苏雅和他的同谋——河内的报纸和商会想让合同流产,从而能让其他公司取代费务林公司。

到12月,为取悦中方,费务林公司召回葛义理,又改派万理益(Colonnel Fallière)接办,直到 1898年3月,费务林公司才把各种地图和估价单全部交齐,估价总数为库平银534.225万两。在双方核算铁路造价会议上,万理益竟没有出席,他只派了监工都麦参加会议核算。1898年4月,新任法国驻华公使毕盛(Stephen Pichon)向清政府争得将龙州铁路引伸至南宁的合约,但龙州铁路到此时还没有丝毫进展,延伸到南宁也就无从说起。

费务林公司的龙州铁路造价册

苏元春等认为费务林公司的估价过高,要求将造价核减为 264万两。由于双方报价悬殊,根据合同规定,双方商定请仲裁人公断,双方同意由驻越南总督杜美代请仲裁人。

1899年1月,杜美召集3人仲裁委员会,包括费务林公司指定1人,中方指定1人,和前2人共同推荐的第3人。5月,仲裁委员会作出对法方有利的判决,造价为 2080万法郎,约合白银 599万两。

总理衙门认为,应按合同规定,根据仲裁委员会的判决执行,苏元春坚持认为中间人公断估价仍比内地芦保、津榆等铁路的造价昂贵,他于 1899年6月携带估册亲自到北京与总理衙门面商。总理衙门感到预算紧张,同意让苏元春与费务林公司商改办法,重议造价。龙州铁路官局总办康际清向苏元春报告,认为仲裁委员会一味偏袒公司,他逐条驳斥了仲裁委员会公断的细目,为苏元春的对法交涉提供了很有说服力的证据。

龙州铁路谈判引起清政府高度重视,苏元春在北京期间,三次得到慈禧太后接见,并表示谈判结束将对苏元春另有重用。

苏元春和总理衙门再次作了外交努力,与法国驻华公使毕盛、费务林公司监工博浪澄(M.Blondel)据理力争。1899年9月2日双方达成协议,中国同意将铁路改为窄轨,法国则同意将造价核减为 320万两,即1120万法郎。法方还向中方争取到一份额外赔偿,法方借口因工程拖延,中方应向费务林公司支付16万两,即56万法郎的补偿金。

20世纪初费务林公司的工厂

尽管双方签订了合同,但费务林公司除了迅速建成火车站、仓库、工厂等外,没有为铺轨工程动一铲土。公司总裁Duval将这一切归咎于天气不好,并称需先建工厂备料,然后才能施工。公司还指责苏元春搞鬼,将造价定为不超过320万两就是想让计划流产。公司暗示,清政府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受到来自法国驻印度支那殖民政府的影响,想把工程交给其他企业。

但在其他明眼人看来,责任全在费务林公司。1899年8月,法国外交部政策司向部长提交了一份报告,指责费务林公司就是想逃避执行合同的责任。法驻华公使毕盛也拒绝为费务林公司交涉,他在给外交部长的电文中写道:“合同初步报价和原先工程报价间的差价太大了,将来肯定会有在合同结束时费用上浮的情况,虽合同条款中对此已有预计,但必须最大限度地减少上浮程度,我坚持这一点。”外长在回复中写道:“我听说公司故意夸大事实就是要阻止计划的进展。”法国驻印度支那公共工程部负责人Guillemoto也指责费务林公司“故意制造冲突以逃避合同责任,就指望从工程研究报告以及从不执行合同中得利”。

方苏雅则更加尖刻,他写道:“费务林公司让它的职员无所事事,但同时却增加职员的人数,目的是为了增加要价,最后从中国政府对庚子之变的赔款中得到好几百万补偿,实际两者没有任何关系。中国人的钱不是用来赔偿费务林公司职员被拳匪损坏的物品,而是装满了他们的行李。费务林公司得到这笔钱,但它什么也没有做,更坏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心要去做。”

因为各方为了自己的错综复杂的利益而撕扯,龙州铁路没有铺下一寸的铁轨。而从1899年开始,法国驻印度支那殖民地政府就已对龙州铁路失去了兴趣,因为他们获得了修筑滇越铁路的特许权,在两广扩张势力的企图遭到遏制后,法国人觉得云南为他们打开了一个世外桃源之门。

1900年北京爆发“庚子之变”,之后,清政府向列强支付巨额赔款,国库空虚,已无力支付龙州铁路的修建费用。

费务林公司得到55万法郎的赔偿,彻底终止了龙州铁路的修建。中国第一条国际铁路就这样流产了。

与龙州擦身而过的费务林公司进入20世纪后业务不断发展,通过一系列兼并,业务范围不断扩大。1963年成立股份有限公司。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公司放弃了生产部门,把经营范围集中在几个主业。2001至2007年期间,公司再次进行战略重组,在一系列新兼并后,公司在全球布局,同时推广公益。2007年,公司更名为费务公司(Fives),并标榜是“全球工业创新”企业,着力扩大品牌影响,并维护其全球技术领导者的地位。

如今的费务公司业务范围包括:汽车工业、铝业、冶金业、制糖业、水泥、玻璃以及能源等领域设备的设计和制造。

费务公司已在全球30多个国家开办90多个分公司,在中国的分公司设在北京、上海、天津、苏州等地,费务公司还与中国开展了包括人员培训在内的其他形式合作。

只有在中国国力日益强大的今天,费务公司与中国在平等互利基础上开展的合作才能真正开花结果。

费务公司的全球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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