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从对外战略研究的历史与常识出发,国际关系学界习惯于以体系中心视角,特别是现实主义的路径观察美国对外战略的演化,将其看作国际压力作用的结果。即使是“二元决定论”的信奉者,亦即认为美国对外战略背后的驱动力除现实利益外,也有理想主义成分的分析家,也无一例外把自身的研究假设建立在美国作为一个理性整体的基础上。[1]然而,一个被体系中心论者和战略文化论者忽视的问题是,上述这些假设背后有着一项重要的逻辑前提,即无论是国际体系压力还是美国特有的政治思想传统,都仅仅扮演着美国对外战略演化“施动者”(agent)的角色,它们必须通过对国内政治行为体发生作用,才能影响美国对外战略的制定。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国内政治行为体作为逻辑前提,那么对于体系压力或战略文化的探讨便失去了载体,变得没有任何意义。基于此,国家中心论者将国内政治作为核心变量引入美国对外战略的研究中,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现实主义及新古典现实主义内在的逻辑缺陷。遗憾的是,囿于“制度决定论”,国家中心论者将美国的政治制度设计等同于政治活动实践,过于狭隘地理解了美国对外战略演化背后的政治过程,因而这一理论的解释力并不充分。为进一步完善相关的逻辑链条与因果机制,本书试图提出“社会联盟理论”这一新的分析框架,从而揭示美国对外战略演化的根本逻辑。
概而言之,社会联盟理论的主要内容有以下两个方面:(1)在国际体系变量与国内政治变量之外引入国内社会变量,并在此基础上厘清三者之间的相互关系以及它们各自发挥的具体作用,从而使得美国对外战略动因的逻辑链条更为完整和清晰,由此构建一个更具说服力的关于美国对外战略演化的理论解释框架;(2)从体系、国家和社会相互作用的理论框架出发,表明在不同的国内社会联盟格局之下,美国对外战略得以运行的国内政治机制存在巨大差异,相应地,对于美国对外战略的分析也应采取不同的理论模式或研究路径。
基于此,本章将围绕以上两个方面展开对社会联盟理论的介绍,并就二战后美国对外战略的历史演化进行简要回顾,从而为后文运用这一理论对其进行阐释奠定基础。具体而言,本章分为三节:第一节集中介绍社会联盟理论的核心内容,并运用社会联盟这一全新视角将19世纪末以来美国的对外战略变迁划分为四个主要阶段;第二节将依据这一理论框架,提出社会联盟格局与美国对外战略运行背后的国内政治机制间的关系,进而表明在相应情况下研究美国对外战略的正确路径;第三节对二战后美国对外战略的历史演化简要回顾,从而为接下来各章的分阶段论述奠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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