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的业务可持续性分析

陈燕鸿　黄梅波

现有多边发展银行（Multilateral Development Banks，MDB）是国际经济旧秩序的反映，其治理结构、业务运作等均不能完全反映世界经济的变化以及发展中国家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的诉求。首先，现有MDB的治理结构严重滞后于世界经济格局的变化。金砖五国（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在传统多边发展银行，如世界银行（the World Bank，WB，在发展融资方面一般指国际复兴开发银行IBRD和国际开发协会IDA）、泛美开发银行（the Inter-American Development Bank，IDB）、欧洲复兴开发银行（the European Bank for Re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EBRD）、欧洲投资银行（the European Investment Bank，EIB）、亚洲开发银行（the Asian Development Bank，ADB）、非洲开发银行（the African Development Bank，AfDB）和安第斯开发银行（the Andean Development Bank，CAF）的投票权占比总和分别为13.43%（IBRD）、7.26%（IDA）、10.90%、4.05%、0、10.85%、6.66%和8.30%；^[1]根据IMF的数据，2014年，金砖五国GDP（PPP）世界占比约为30.88%，到2020年，这一数值将上升为33.68%。^[2]其次，现有MDB的业务运作无法适应金砖国家的融资需求。金砖国家在经济增长势头强劲的同时，也存在巨大的基础设施建设资金缺口。现有MDB的资金总额相对于全球发展融资需求而言非常有限；且其（例如WB和ADB）业务范围较为宽泛，大部分资金流入社会领域，而用于基础设施领域的资金有限；因其服务对象众多，金砖国家在其中的投票权和话语权较低，所能获得的贷款额度也较低。此外，现有MDB在项目设计、实施过程以及发展理念等方面并未充分考虑发展中国家的历史和现实环境。

2012年3月，金砖国家第四次峰会提议设立由金砖五国共同主导的南南开发银行。金砖国家在2013年3月的第五次峰会上决定建立“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计划构筑一个共同的金融安全网。《德班宣言》提出，NDB“为金砖国家以及其他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可持续发展项目融资，作为在全球增长和发展领域中现有多边和区域金融机构的补充”。^[3]在2014年7月的第六次峰会上，金砖国家通过《福塔莱萨宣言》，签署《建立新开发银行的协议》^[4]，正式启动NDB。2015年7月21日，新开发银行（the New Development Bank，NDB）在上海开业。

金砖国家共同设立NDB是以客观历史和现实条件为基础的，这是NDB未来运作和发展壮大的良好起点。从WB等现有MDB的长期实践与《建立新开发银行的协议》的内容来看，与现有MDB相比，NDB在业务运作方面的特点既符合MDB的基本运作规律，同时也拥有自身的特色，反映发展中国家在国际发展融资领域的诉求，因而其运作具有可持续性。

一、NDB的业务领域更为集中

与现有MDB相比，NDB的业务领域更为集中。

（一）现有MDB的主要业务领域

MDB的主要业务领域取决于其宗旨与职能。现有MDB在宗旨及职能表述上各有侧重，其各自主要业务领域也有所差别。现有MDB的宗旨及职能大致集中在以下方面：（1）减贫和促进发展，这是各MDB的传统目标和基本职能；（2）促进区域发展和融合，这是ADB等各区域性MDB的重要目标；（3）促进私人部门参与度的提高，EIB、IDB等MDB都以此为重点；以及（4）促进可持续发展，如EIB提出以“可持续发展”为目标，为合适的投资项目提供长期贷款，以实现欧盟的长期目标。此外，IDB和CAF也都致力于促进区域内国家和地区的可持续发展。各MDB主要业务领域如表1所示。

表1　现有MDB的主要业务领域单位：%

资料来源：WB资料来自2014年年报，其余6家MDB的数据来自2013年年报。

总的来说，在各MDB的业务结构中，基础设施（主要包括交通运输）、能源都占据了较大比重，例如，IDB的能源和基础设施总占比最高，达到了70%；其次是CAF，高达69%；AfDB接近50%，ADB占比为45%，鉴于宗旨和所在特定区域，这四大MDB的该比值高于其他三个MDB。但EBRD、EIB和WB也仍将大部分贷款用于基础设施建设和能源方面。虽然教育、水和卫生、社会服务以及农渔林是传统项目，但目前各MDB业务结构中该领域均占比很小。此外，近年来，金融行业地位日渐上升，有成为第三大业务领域的趋势，如2013年EBRD对金融行业的贷款占总贷款额的28%，超过了能源和基础设施，成为其重要业务领域。

具体到各MDB，由于宗旨及自身定位差异，其投资的重点领域也有所不同。WB的第一大业务领域是公共管理、法律和司法，贷款额占比21.64%，可见WB致力于公共管理事业，积极为全球减贫而努力。EBRD致力于促进区域转型和支持中小部门的发展，因此投资集中于企业和金融部门，其中企业部门贷款占比高达31%，是2013年EBRD第一大业务领域。

（二）NDB的主要业务领域

相对于传统MDB，在NDB的业务领域中，基础设施建设具有绝对的重要性，体现了其“致力于金砖国家间基础设施建设”的宗旨。因此，早在2013年金砖国家第五次峰会上，中国国家开发银行、巴西开发银行（Brazil’s Banco Nacional de Desenvolvimento Economico e Social，BNDE）、俄罗斯开发与对外经济活动银行（Russia’s Vnesheconombank）、印度进出口银行（EXIM Bank of India）以及南非开发银行（the Development Bank of South Africa，DBSA）等就在峰会上共同签署了《金砖国家非洲基础设施联合融资多边协议》（a BRICS Multilateral Infrastructure Financing Agreement for Africa）。基础设施建设包括交通运输、机场、港口、桥梁、通讯、水利及城市供排水供气、供电设施和提供无形产品或服务于科教文卫等部门所需的固定资产的建设活动。金砖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需求来源于发展和转型过程中，尤其是城市化过程中的建设需求，金砖国家基础设施仍不完善的现实情况以及资源较为丰富的良好条件，也要求NDB将基础设施作为业务重点。此外，NDB开展基础设施建设贷款业务，不仅解决了金砖国家及其他发展中国家建设资金不足的问题，而且为金砖国家间基础设施建设的经验交流提供了平台。

NDB的第二业务领域是可持续发展项目，为此，在第五次峰会上，金砖国家的各国开发银行还共同签署了《金砖国家可持续发展合作和联合融资多边协议》（BRICS Multilateral Cooperation and Co-Financing Agreement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NDB发放的首批贷款中的60%的贷款将落地在清洁能源领域。NDB副行长马斯多普强调，NDB要想形成稳定增长的模式，聚焦可持续发展是重中之重，清洁能源是NDB未来发展的核心业务之一。^[5]此外，金融机构加大对发展中国家中小企业的扶植也应该是NDB的重要的业务领域，也是其促进南南合作的重要手段。除了以上提到的业务领域，NDB还应该针对发展中国家的教育相对落后、城市化程度不高、社会公共部门效率低下的发展现状，对其他相关领域开展业务。

二、MDB的业务对象范围较小，且区域性特征不明显

相对于现有MDB，NDB的主要业务对象范围较小（首要业务对象是金砖国家），且区域性特征不明显。

（一）现有MDB的主要业务对象

宗旨和职能方面的差异也使各MDB的具体业务对象各不相同。

WB致力于全球贫困地区的经济发展，EBRD协助中东欧国家向市场经济转型；EIB旨在通过支持企业投资活动从而促进欧盟长期目标的实现；ADB的目标是促进亚太地区的经济发展和融合；IDB注重泛美区内发展中国家的减贫和可持续发展事业；AfDB和CAF则分别致力于非洲地区的减贫、一体化以及拉美地区的可持续发展和区域一体化建设。WB通过提供长期贷款促进了发展中国家的发展（但在发展战略制订和具体决策过程方面一定程度上受制于少数发达国家）；EIB、ADB、IDB、AfDB和CAF等MDB的区域性特征比较明显，关注的重心都在区域内部。其中，EIB表现得尤为明显，它将目标固定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内（欧盟），致力于推动欧洲一体化。

就贷款的区域分配而言，各MDB基本将资金提供给各自的成员国使用，部分MDB（如EIB）还致力于非成员国的资金需求。在贷款对象选择上，MDB主要考虑两个方面：（1）在成员间实现平衡；（2）选择回报高的地区。由于IBRD旨在减少全球贫困，促进全球经济发展，其贷款主要流向欠发达的非洲和南亚地区；相对于其他区域性MDB而言，AfDB和CAF的贷款比较均匀地分配至区内的主要成员。在促进欠发达国家或地区经济发展的同时，MDB也倾向于选择投资回报较高的地区。如EBRD 2013年的贷款中45%被用于资源丰富的俄罗斯和经济较为发达的欧洲东南部；而在EIB的贷款对象中，仅欧盟就占据了64%的比重；IDB和ADB的大部分贷款流向区内经济增速较快的巴西（25.5%）和东南亚（72.9%）（表2）。

表2　各MDB贷款的地区流向（2013年）单位：%

数据来源：IBRD数据来自2014年年报；其余MDB数据来自各自2013年年报。

就贷款对象的性质而言，除了EBRD之外，大多数MDB的主要贷款对象是主权机构。由于EBRD主要服务于无法完全通过市场满足融资需求的私人部门客户，促进区域内国家向开放民主的市场经济过渡，因此其主要贷款对象是非主权机构。根据EBRD的2014年财务报告，截至2014年底，EBRD未偿贷款余额为194.87亿欧元，其中，非主权贷款占85.60%左右，而主权贷款仅占14.40%左右。其他大多数MDB（如ADB、IDB、CAF和AfDB）都致力于促进区内成员国的经济发展，因此贷款对象多是主权机构，而对非主权机构的贷款所占比例很小。例如，根据AfDB 2014年年报，截至2014年底，AfDB的未偿贷款总额为126.48亿UA，其中，公共部门占75.60%，私人部门占24.40%。根据ADB的2014年财务报告，截至2014年底，ADB未偿贷款总额为559.25亿美元，其中，主权贷款占93.61%。而IDB的这一比值则更是高达95%，其主要贷款对象为发展中成员国、机构或这些成员国的政治分支，及在这些成员国领土上开展项目的民营企业。IBRD和EIB的数据则并未做这方面的分类。

（二）NDB的主要业务对象

根据宗旨，NDB的主要业务对象为金砖国家，其次是其他新兴市场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值得关注的是，《建立新开发银行的协议》第十九条特别对NDB在“非成员”经济体开展业务作出规定：理事会有权授权NDB在能使成员国受益的条件下，在非本银行成员的新兴经济体或发展中国家开展本协定前述条款论及的有关公共或私人项目业务；董事会可能特别批准在非成员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开展一个本协议前述条款论及业务的特定公共或私人项目。作出上述规定的潜在原因是，NDB成员的多样性不足，特别是在早期阶段，NDB成员可能是一些迫切需要新融资来源的低收入小国，NDB须尽可能为未来的投资组合多样化创造条件。成员国多样性不足首先是因为在NDB的股权结构和决策机制中，金砖国家具有较强的控制权；其次是NDB可能具有较高的融资成本和较短的贷款到期时间，这抑制了大型中等收入国家加入的热情。NDB之所以对中小国家仍具一定吸引力，是因为这些中小国家急需资金，同时，还希望有机会竞得NDB的采购合同。因为，协定规定NDB及特别基金一般业务中的投融资活动须使用采购自成员国并产自成员国的产品和服务（否则须经董事会批准）。简言之，基于市场回报率的考虑，NDB未来也可能适当选择投资回报率较高的中等收入国家，包括“非成员”经济体。

NDB的主要业务对象应为主权机构。由于基础设施建设和可持续发展项目一般由政府或国际组织主导，所以NDB的主要业务对象应为主权机构。此外，NDB也不能忽视“非主权”贷款。由于金砖国家中小企业众多且大多面临融资难题，NDB在控制风险的同时应加大对发展中国家中小企业的扶持，这也是促进南南合作的重要手段。非主权贷款一方面能使NDB能获得更高的贷款利差（因为非主权机构的融资成本总是高于主权国家），另一方面使MDB能根据具体项目风险和借款方来灵活确定贷款条件。以AfDB为例，截至2014年底，AfDB的未偿贷款额为126.48亿UA，主权和非主权贷款分别占75.60%和24.40%；而主权和非主权贷款产生的收入分别为2.20亿UA和1.22亿UA。^[6]当然，较多地涉足非主权贷款也要求NDB具备更强的风险评估和管理的能力。

三、NDB仍以贷款为主要业务工具，但将大力推进本币贷款业务

NDB将以贷款为主要业务工具，这与现有MDB相同，但NDB将大力推进本币贷款业务；同时，也尝试其他业务工具。

（一）现有MDB的主要业务工具

七大MDB的主要业务都是以贷款为核心，包括股权投资、担保、赠款、技术合作等在内的多种业务工具并行。

1.贷款

作为一种最为传统的投资工具，贷款是上述七大MDB共同选择的最主要投资工具。2007—2014年，七大MDB的贷款业务量及其在总资产中的占比情况如表3所示。EIB的贷款在总资产中的占比是七大MDB中最高的，介于80%—90%之间，这主要是因为EIB是为投资提供长期融资以实现欧盟发展目标的政策性银行。其次是IDB和CAF，IDB在大部分年份中都超过70%，CAF有一半年份超过70%。EBRD在大部分年份低于40%。

表3　各MDB未偿贷款总余额占总资产的比重（2007—2014年）单位：%

资料来源：各MDB相关年份年报、财报，穆迪评级报告。

贷款按期限来划分可分为短期贷款（期限为1年及1年以内）、中期贷款（期限为1—5年，含5年）及长期贷款（期限为5年以上）。上述各MDB由于贷款的主要对象不同，其贷款期限结构也存在一定差异。EBRD以短期贷款为主，在2013年，其1年及1年以内的贷款占比为38.2%，其中一个月以内的贷款占比为26.4%。其他MDB（EIB、IDB、CAF和AfDB等）大多以长期贷款为主，中期贷款占据一定比例，短期贷款占比较少。其中以EIB贷款期限结构倾斜性最为明显，2013年，中长期贷款占EIB贷款总额的90%以上。

按贷款条件划分，MDB的贷款可分为普通贷款、特别贷款和赠款，但并非七大MDB都囊括了这三项贷款，如EBRD仅有普通贷款。普通贷款是MDB与客户间达成的一种协议，客户承诺根据协议中的利率在特定的时间段之后，将借到的款项连同利息、费用及其他支出一并返还给MDB，上述七大MDB都含有最基本的普通贷款。特别贷款（软贷款）仅收取较低利息或不计利息，七大MDB中的EIB、ADB以及IDB都设有该项目贷款。赠款则是指无偿向成员国或地区提供资金，WB、ADB和IDB设有赠款这一项。

按贷款方式划分可分为项目贷款、非项目贷款、技术援助贷款等。其中项目贷款是以具体项目为基础提供的贷款，主要用于固定资产投资，这是各MDB的传统贷款业务，也是最重要的贷款业务，至今仍占主导地位。非项目贷款一般不与具体工程和项目相联系，是用于成员国进口物资、设备及应付突发事件、调整经济结构等的专门贷款，WB设有这一贷款形式。技术援助贷款包括与项目结合的以及不与特定项目结合的贷款，WB、ADB和IDB都设有技术援助贷款。

此外，上述MDB还设有其他特殊形式的贷款。银团贷款（Syndicated loan，辛迪加贷款）指在一笔信贷业务中，某一家金融机构行使领导权，同时汇集其他机构资金，共同满足同一客户的贷款需求。银团贷款的服务对象为有巨额资金需求的大中型企业（集团）和国家重点建设项目。WB、ADB、AfDB和CAF等都采用了银团贷款的方式。本币贷款（Local Currency Loan，LCL）是指银行以本币形式为项目提供资金。现有MDB贷款的提供多以美元、欧元、日元等国际货币为主，存在汇率风险较高等问题。为此，ADB自2002年10月开始为非主权借款人提供本币贷款；2005年8月，ADB将该业务拓展至主权借款人。EBRD也于2011年启动了本币贷款项目，允许其以优惠利率为私有部门的发展提供地方货币贷款。

2.其他工具

首先是结构性融资，指将客户的某项特定资产在未来产生的现金流剥离表外，并以此作为第一还款来源发行债券，从而为客户进行表外融资，提供中长期资金来源。EBRD和CAF均开展了此项业务，且主要投向资源、能源行业。这一方式可提高客户的资产周转率，降低客户的资产负债率，实现信用增级，降低融资成本，丰富投资者的投资品种。

其次是股权投资，它也是现有MDB的一项传统业务，但由于该项业务的风险较高，它占七大MDB总资产的比例为1%左右。现有各MDB股权投资的投向差异较大，EBRD的投资方向通常是金融机构，目的是通过股权投资支持地方银行的发展，影响银行的经营策略、加强公司治理和促进银行的机构建设以加快区域转型步伐；IDB本身并不直接进行股权投资，而是通过多边投资基金（MIF）和泛美投资公司（IIC）投资私营企业；AfDB既有直接的股权投资也有间接的股权投资，既有私人部门的股权投资也有公共部门的股权投资，并且AfDB还进行少量的期权投资。

第三是担保。它主要是以一般形式或类似于专业保险商提供的债务担保服务的形式为高级和次级债务提供担保，从而使发展项目对投资者更具吸引力。现有各MDB除WB外都采用了担保的方式，但是担保额度所占比例很小，如EBRD的担保业务仅占银行总业务的0.6%。此外，CAF采取的担保方式不同于其他MDB，主要以部分担保的形式，向第三方担保其客户的部分信用风险。

第四是技术合作。它有助于提高MDB的竞争力和有效应对客户需求和减少贫穷和不平等能力，进一步支持成员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现代化建设、体制的加强、能力的建设，知识和研究的转让。这种形式既可以是无偿的（赠款），也可以偿还的（贷款），或是或然回收（若该计划由其他贷款机构提供资金，则获得偿还）。现有MDB中的IDB和CAF都采用了技术合作这种类型的业务投资工具。

此外，MDB的业务投资工具还包括咨询和指导、债务管理、风险投资等。

（二）NDB的潜在主要业务工具

《建立新开发银行的协议》第十九条指出，NDB可在任何借款成员国向公共或私人项目，包括公私伙伴关系，提供及参与担保、提供贷款或通过任何其他金融工具提供支持，还可以从事股权投资，承销证券发行或帮助在借款成员国区域内有项目的工、农、服务业企业进入国际资本市场。

首先，基础设施建设贷款和担保是NDB的主要业务投资工具。贷款的期限结构应该遵循长期贷款为主，中期贷款占据一定比例，短期贷款不超过10%的合理结构。同时，考虑到低收入国家，NDB贷款应分为硬贷款和软贷款，其中软贷款仅向人均国民收入低于670美元且还款能力有限的成员提供。由于NDB的宗旨是促进落后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所以应以工程项目贷款为主。相对于ADB等现有MDB，NDB将更多地以“本币”为工具提供贷款融资。《建立新开发银行的协议》第二十四条规定，在避免重大货币错配的政策已比较充分的前提下，银行在业务中可能以项目发生地的当地货币提供融资。早在2012年3月，金砖国家就共同签署了《金砖国家银行合作机制多边本币授信总协议》（The BRIC National Bank of Cooperation Mechanisms for Multilateral Total Local Currency Credit Agreement）和《多边信用证保兑服务协议》（The Multilateral Credit Confirmation Service Agreement），以推进金砖国家间人民币、雷亚尔、卢布等本币结算与贷款业务。此外，NDB还将进一步实施新的尝试和探索。NDB可能率先在中国市场试点用人民币融资，之后还将尝试跨市场的融资和贷款，比如在中国市场以人民币融资，然后在南非直接以南非兰特发放贷款。^[7]

其次是股权投资和国债投资等。《建立新开发银行的协议》第二十条规定，NDB应在股权投资方面寻求保持合理的多元化。近年来，部分MDB越来越将私人部门业务作为增收的一部分。例如，根据穆迪相关年份评级报告，2007—2014年间，EBRD的股权投资约占其总资产的14%，债券投资约占其总资产的25%。股权投资能在无需公司或项目承担债务的情况下改善现金流，同时，项目建立后可出售给私人投资者，从而增加净收入。但相对于贷款业务而言，股权投资业务的风险较高，收入水平波动性较大。例如，根据EBRD 2013—2014年的财务报告，其股权投资业务的净收入从2013年的3.76亿欧元骤降至2014年的－7.48亿欧元。如果NDB较大规模地介入股权投资业务，将需要投入大量的专业技术以评估和管理项目风险，并且需要相对谨慎。除了股权投资外，现有MDB的“国债投资”每年都产生较为可观的净收入。例如，根据IBRD财务报告，它仍能产生平均4亿美元的收入，但这主要是因为IBRD的融资成本非常低。由于债券评级较低，融资成本较高，NDB的投资收入也可能较低。

再次是通过其他金融工具提供支持。近年来，MDB金融领域业务的重要性慢慢凸显，金砖国家也逐渐加大了金融领域的合作与研究的力度。例如，自2012年3月30日起，金砖五国相互挂牌交易各自的基准股指期货（Benchmark stock index futures）。金砖国家交易所联盟的五个成员开始交叉挂牌交易巴西的Bovespa指数、俄罗斯的Micex指数、印度的BSE India Sensitive指数、香港的恒生指数和恒生中国企业指数，以及南非的JSE Top40指数。NDB可在基准股指期货的基础上，合作发展其他资产类别的相关产品及服务，如交易基金、现金市场产品等。这将推动金砖国家间更大规模的资本流动，并促进投资组合多元化。

四、学习并借鉴MDB良好实践标准

在长期实践中，现有MDB构建了一整套关于发展项目业务操作与评估的标准体系。西方发达国家主导的这一套规则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但其中的一些原则（例如绿色、环保等）符合社会经济发展方向，这与NDB所倡导的理念并不矛盾。

（一）现有MDB的实践标准

长期以来，各MDB不但在宗旨和职能方面存在不同程度的差异，在具体的业务操作政策、程序和方法方面更是各有特点。所谓MDB的“最佳实践标准”，并非是“政策和实践的标准化”，而是各MDB不断努力增进它们对共性和差异的理解的一种结果。具体而言，MDB“最佳实践”涉及各MDB对业务操作惯例和评估活动惯例的总结和提炼。

评估体系是现有MDB“最佳实践”的重要构成部分，它一方面体现了评估的标准，另一方面也涉及业务操作标准。评估贯穿了MDB项目周期的各个阶段，具体环节包括事前项目设计、事前政策制订、项目中的监控与评估、事后项目评估（包括项目自评、项目校验、项目深度评估、专业评估和项目影响评估等）。

在MDB项目评估的各个相关环节中，完全由MDB直接操作的两个重要部分是事前政策制订和事后项目评估中的专业评估。其中，MDB项目开始前（事前）的政策制订具体涉及环境与社会安全保障、反腐、风险管理和采购相关政策等较为复杂并且充满争议的内容。在数十年的发展进程中，现有MDB不断完善自身建设，在上述方面积累了丰富经验，以确保投资合理性、良好规划性、经济和财务可行性或使社会和环境的外部性最小化。

现有MDB的实践标准也存在一些问题。首先，鉴于MDB业务的广泛性和多样性，以及业务对象在经济、社会、法律等方面的历史和现实差异，并不存在适用于所有MDB、所有项目的单一评估方法，也不存在单一“最优”标准、类别或体系。其次，项目评估类型的决定方法并不明确。项目评估类型的决定应确保所有项目都有机会被选中进行审查，同时，应确保资源集中于那些风险最大的或学习机会最多的项目。但目前，这一过程的规范性有待提升，例如特定项目团队领导人的个人兴趣是对项目开展影响评估的一个主要驱动因素。^[8]第三，评估方法多样影响了结果的可比性。评估目标、宗旨和主题等因素（如评估目标是证明特定项目是否达到既定目标，还是致力于在MDB层面克服教训并推广经验）都会影响具体评估方法的采用。而不同的评估方法使同一层面上的评估结果并不具有完全的可比性。第四，评估机构独立性的存在问题。IEO作为评估过程的核心机构，毕竟是MDB的内部机构，在治理和独立性、领导和工作人员的独立性、工作程序和预算以及报告和披露的独立性方面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改进空间。外部评估机构相对公正，但实践中也存在一些因素导致其客观性和公正性的下降。例如，当评估工作的“外包”经常重复性地选择特定的咨询公司或学术机构时，后者对该项服务的当前和未来收益的依赖将对评估的诚信度构成威胁。

（二）NDB的实践标准

“环境与社会安全保障”是MDB实践标准制订与执行中最复杂的部分。虽然NDB尚未就环境与社会安全保障方面出台正式文件，但事实上，金砖国家自2013年的第五次金砖国家峰会以来就高度关注环境问题。NDB行长卡马特承诺首批项目将集中于“基础设施和绿色能源”。2015年4月的金砖国家首次召开环境部长正式会议，探讨在不影响竞争力的前提下，向绿色经济转型以确保可持续发展。在2016年2月底的G20峰会上，俄罗斯财长安东獉西卢阿诺夫（Anton Siluanov）强调，NDB将优先发展“绿色能源”。^[9]从国内环境立法来看，巴西（1972年）、印度（1986年）、南非（1989年）、中国（1989年）和俄罗斯（1991年）分别出台了《环境保护法》。近年来，许多金砖国家已加强国内社会和环境方面的立法。以中国为例，继2014年4月修订了《环境保护法》之后，又于2015年11月推出《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税法（征求意见稿）》，拟对大气污染物、水污染物、固体废物和噪声等征税，旨在打击工业污染并获得开发新绿色能源资金。此外，以中国为主导的AIIB承诺执行环境和安全保障的最高标准。因此，NDB以及金砖国家高度重视环境与社会保障问题，同时也具备执行环保高标准的多方面有利条件。NDB作为南南合作的发展融资机构，必须充分考虑发展中国家的现实情况，不会原样照搬西方发达国家制订的一整套所谓最佳实践标准，但当前加快出台更为具体的相关政策框架是NDB的当务之急。

五、小　　结

从WB等七大现有MDB的长期实践与《建立新开发银行的协议》的内容出发，将NDB的主要业务领域、主要业务对象、潜在的主要业务工具以及实践标准等方面与现有MDB相对比，应该说，NDB的业务运作既符合MDB的基本运作规律，同时也拥有自身的特色，并充分考虑发展中国家在国际发展融资领域的诉求。在业务领域上，基础设施建设和可持续发展项目是NDB的主要方面，能源、金融、中小企业都是重要构成部分。在业务对象上，NDB主要为金砖国家服务，其次也考虑“非成员”发展中国家，且以主权机构为主，但可能比WB等MDB更重视非主权机构。在潜在业务工具方面，除了基础设施建设贷款（将大力推进本币形式的贷款）和担保、股权投资和国债投资之外，NDB还可能考虑体现金砖国家合作的选项，如其他金融工具研发等方式。在实践标准上，事实上所谓的“最佳实践标准”并不存在，但其中一些原则（例如绿色、环保等）是符合社会经济发展方向的。NDB倡导向绿色经济转型，与上述原则是一致的。总体上，NDB具备了业务的可持续性。

（陈燕鸿：厦门理工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国际商务系副教授；黄梅波，厦门大学经济学院国际经济与贸易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厦门大学世界经济国家重点学科带头人）

【注释】

[1]参见各MDB官方网站，其中WB数据截至2015年8月7日，其他MDB数据截至2013年底。

[2]IMF World Economic Outlook Database，数据截至2015年底。

[3]BRICS.Fifth BRICSSummit Declaration and Action Plan.July 15，2014，http://www.brics5.co.za/fifth-bricssummit-declaration-and-action-plan/，September 25，2014.

[4]BRICS，Agreement on the New Development Bank，July 15，2014，http://www.brics.utoronto.ca/docs/140715-bank.html，September 20，2014.

[5]袁志丽、马斯多普：《新开发银行首批项目60%在清洁能源领域》，《经济日报》2016年1月13日。

[6]《非洲开发银行（AfDB）2014年年报》，第122、177页。

[7]禹洋：《新开发银行更加关注可持续发展》，《经济日报》2016年1月13日。

[8]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the Treasury，“Report to Congress on Evaluation Standards and Practices at the Multilateral Development Banks，”September 2014，https://www.treasury.gov/resource-center/international/development-banks/Documents/2015-03-01%20（Evaluation%20Report）.pdf.

[9]Oliver Stuenkel，“The New Development Bank：The BRICSGrouping Promises to Go Green，”February 27，2016，http://www.postwesternworld.com/2016/02/27/development-grouping-promises/.